第16章 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天灰蒙蒙亮時,郁琤睜開眼睛往身側看了一眼,卻發覺枕邊早就空了。
他揉了揉眉心坐起身來,并不詫異玉鸾不在榻上。
郁琤掀開搭在腰上的薄毯,光着腳踩在地上。
他往外走時,籠着陰霾的身影便如體型碩大的貓科動物一般,竟也可以不發出半點聲響。
玉鸾跪坐在一張黑檀幾前,她的手裏還握着一封信。
借着暗淡的天光看完之後,她長長地舒了口氣,神情非憂非喜,叫人一時也看不出她的心緒。
郁琤與桓惑不合,這是玉鸾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郁琤竟然與部下制定了在桓惑壽宴上刺殺對方的計劃,這是玉鸾沒想到的事情。
郁琤這個人……就像一匹令人無法駕馭的野馬一樣,叫玉鸾始終摸不着頭腦。
他碰了她,也清楚她是個細作,但他卻還是肆無忌憚地次次與她歡好。
他明知道她可以将他這裏的消息傳回桓惑的耳朵裏,卻又明目張膽地将這封密函放在桌上……
玉鸾腦中忽然轉過一個奇異的念頭。
他會不會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看到這一切。
所以,她想出來找她的東西時,這才在這張幾上看到了這封密函……
想到此處,她便忽然察覺到一陣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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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鸾的身體微微僵硬。
她緩緩轉動脖子回過頭去,餘光裏便瞧見了一雙寬大□□的足。
順着那雙足往上,她看見了郁琤垂着眸,正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
“怎麽,看的不滿意嗎?”
玉鸾手指微顫,跌坐在地上忙丢下了手裏的信函。
“郎君……”
她幾乎驚出了一身冷汗。
郁琤輕哼一聲,驀地擡起手臂。
玉鸾滿腦子都是他會徒手扭人頭,竟是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他伸來的手,那雙濕漉漉的漆眸也無措地望着他。
她的手冰冷得很。
看樣子坐在這裏已經有一會兒了。
郁琤挑了挑眉。
玉鸾便立馬道:“我願意助郎君一臂之力。”
郁琤聽到這話反而腔調愈發怪異,“原來你是真的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啊……”
玉鸾硬着頭皮與他對視。
只是即便她裝得再是淡定,掌心的冷汗弄得他手掌也幾乎濕了一半。
郁琤不禁蹙眉,發現這個女人不管在哪兒水都是那麽多……
他擡着下巴,垂眸乜她,“我憑什麽信你?”
就算她真的喜歡他,這不代表她能背叛桓惑。
玉鸾心想是啊,他憑什麽信她。
就算她解釋了一堆廢話,告訴他她和祿山王有仇,他又不是和她同病相憐的薊蘇,憑什麽信她?
她要做到的,僅僅是在這短短一瞬的時間,讓郁琤用最快的速度相信她。
“原因……郎君不是知道了嗎?”
她望着他,聲音也低沉幾分,“因為我是楚氏女郎,我的家人被桓惑所害,母親被桓惑所辱,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
郁琤倒沒想到,她會直接這樣跟他說。
“郎君不相信嗎?”
玉鸾不安地問道。
郁琤瞥了她一眼,繼續擡起手從她身後的架子上取下一只巴掌大的白瓷瓶。
“沒什麽信不信的,但如果你肯幫我,那麽這件事情便沒必要等到桓惑壽宴那天了。”
他将瓷瓶放到玉鸾身旁的幾上。
“這瓶藥無色無味,卻是個劇/毒,吃下去在毒發之前不會讓對方有任何察覺,你是桓惑最疼愛的女兒,想來添兩滴在他的茶水裏應該不難?”
玉鸾遲疑。
“你不願意?”
“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這天底下真的有這麽厲害的藥?”
無色無味,而且還不被人所察覺?
如果真的可以,那麽刺殺桓惑的事情由她來配合,自然也會變得十分簡單。
“你大可以嘗試。”
郁琤口吻頗為自信,好似這天底下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玉鸾心想,如果真的有用,她豈不是很快就可以脫離了桓惑的掌控?
“郎君……”
玉鸾的聲音愈發柔軟。
“我還想請求郎君一件事情……”
“郎君可否答應我出席阿父的壽宴,讓我此番回去可以同阿父交差。”
她說完便放下雙手只仰望着他,叫人覺得她愈發乖巧憐愛。
郁琤見她很是認真的模樣,心裏不由納罕……
她可真是能幹。
聽說上次先是哄得薛荏為桓惑寫了贊詞,這次卻還要哄他出席桓惑的壽宴。
他輕笑一聲,發覺照她這樣兢兢業業地為對方東一筆西一劃的,那老賊還愁什麽?
郁琤倒也不是自誇,一個手握十萬重兵的鎮北侯去給桓惑老賊捧場,确實是給他臉了。
搞不好朝裏那些窩囊廢牆頭草也以為他投奔了老賊,紛紛掉轉風向。
他挑起唇角,滿不在乎地答應了她。
“可以。”
玉鸾姑且放下自己的私事,帶着郁琤給的瓷瓶在天亮後離開了鎮北侯府。
郁琤的心腹盲谷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對和溪道:“你看着吧,這個女人遲早會自取滅亡。”
和溪莫名地望了他一眼,“她投靠我們侯爺,為何會自取滅亡?”
盲谷目光愈發鄙夷,“這種女人才不會投靠侯爺,你看着就是了。”
他的語氣很是篤定,從一開始,他就認定了玉鸾的狼子野心。
他更相信,在不久之後這件事情就會得到驗證。
玉鸾回府時,照例是薊蘇替代了車夫過來接她。
玉鸾便将自己在郁琤那裏看到的密函告訴了他。
薊蘇漫不經心地甩着馬鞭道:“老東西知道。”
玉鸾登時驚愕。
這是她今天才看到的東西,桓惑竟然知道?
“他們謀劃這些事情不是一天兩天,老東西知道這件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 ,你可莫要指望你發現的那三瓜兩棗了。”
“所以,即便這件事情你我都不幹預,阿父他也不會暴斃于壽宴上?”
玉鸾微微失望。
她知道這件事情沒這麽容易,但沒想到壓根就沒高興太久,直接被薊蘇給一語戳破了。
薊蘇嗤笑,“哪有那麽簡單。”
二人回到府中,玉鸾便先一步去了桓惑面前複命。
桓惑聽說郁琤願意出席他的壽宴時亦有些驚訝。
“乖女每次回來都能給我帶來個好消息,可真真就像是我的福星。”
他笑着将玉鸾誇了誇,這時王富進來掃了玉鸾一眼,在桓惑耳邊耳語幾句。
玉鸾見他二人出了屋去,想到郁琤給自己的那瓶子藥,忽然心跳快了起來。
過了片刻桓惑同王富進來,玉鸾仍在原地。
桓惑正要喝茶,送到唇邊時,忽然皺了皺眉。
“茶水的味道怎好似變淡了些?”
玉鸾心口狂跳,盯着那茶。
王富自覺地接過茶水去嘗了嘗,而後松開眉心道:“無妨。”
桓惑這才“呵呵”一笑,對玉鸾道:“乖女看上去似乎緊張得很。”
玉鸾忙松開手指,“女兒只是累了……”
她正想告退,桓惑卻又感慨道:“乖女不覺得鎮北侯對你實在太好了嗎?”
“即便你送了郁瓒的腿肉過去,他竟也沒有苛待你半分,反而還看在你的情面上答應出席為父的壽宴……”
玉鸾不解地看向他,但聽桓惑問她:“他對你這樣的好,你難道一點都沒有對他動心?”
玉鸾連忙跪下,低眉順眼道:“女兒怎敢?”
桓惑臉上的笑容終于漸漸消失,“那麽,你先前到底為什麽要假裝守宮砂不見了呢?”
這句話落在玉鸾的耳中,猶如一聲炸裂的驚雷。
“阿父……”
她抿了抿唇,保持着鎮定道:“女兒的臂上确實已經沒了守宮砂……”
一旁王富耐着性子勸她,“方才王爺出去,便是阿蠻那邊審出了結果,你那侍女什麽都招認了,女郎還想欺瞞自己的父親不成?”
玉鸾聽到阿蠻的名字,手指跟着一顫。
她曾交代過阿蠻,倘若遇到了性命之憂,不必顧忌她這個主子……
那麽,她上回掀起袖子自證守宮砂已失并沒有打消桓惑的疑心,反而令桓惑将她支出府去,用了些威脅到阿蠻性命的手段,逼迫阿蠻招供……
玉鸾心口漸懸。
最要緊的是,王富剛才喝了茶水之後,看上去也一點中毒的跡象都沒有。
“乖女啊,與其一味隐瞞,倒不如主動說出來,你先前是在為誰守身如玉,也要叫阿父看看,你這顆心,被哪個男人騙了去?”
他笑眯眯地看着玉鸾,但玉鸾明白他的意思。
她若不說,他也大可以将她的心剖開來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