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哪有功夫陪她忸怩?
玉鸾去了府裏的膳房。
掌管膳房的是個中年發福的大叔,他面相和氣,膳房裏的人都叫他一聲蔡叔。
玉鸾見進這膳房竟然也一點阻礙都沒有,愈發感慨鎮北侯府這飄忽不定的守衛。
郁琤那個大畜生也不怕被人下毒毒死?
蔡叔似看出她的想法,對她笑眯眯道:“女郎別看侯爺表面上正正經經的,但他最喜歡這樣,敞着門戶等着人來刺殺,這樣他就可以把人抓起來一頓嚴刑拷打了,而且啊,還是一抓一個準,比那些個勾心鬥角的事情要來得簡單方便多了。”
簡單方便?
是簡單粗暴吧。
不過郁琤他還真就是這種人。
玉鸾倒也沒想去揣摩郁琤的心思,只向蔡叔溫聲道:“我今日口欲不佳,不知能否向蔡叔讨些酒食?”
蔡叔大度說道:“自然可以,女郎想吃什麽想要什麽,只管同我說,我立馬就可以拿給女郎。”
玉鸾一邊打量着他的神情,一邊緩緩說道:“尤記得上月月初侯爺設席相待,當日莼羹鮮美,鲈魚細嫩,但那酒水亦是有別于其他酒水的風味,讓我念念不忘……”
蔡叔聽着她誇贊菜品,自然高興。
但聽她提及那酒水,笑容卻更盛。
“女郎好眼光,那酒水并非凡品,乃是侯爺友人相贈,埋于地下少說三五十載,且是主人家用獨家手法釀造,侯爺也很是喜歡,只偶爾來了客人才招待一些。”
玉鸾輕輕颔首。
當日她菜也沒吃幾口,心神不自覺地開始恍惚,便下意識地多抿了幾口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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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酒水兩三口量也絕不可能飲醉。
她方才便是想到這個,疑心是不是那壇酒的問題。
酒水裏被混入了梨花醉。
只要再給她試一次,她必然能得出結果。
但蔡叔卻一口回絕。
“不可不可,酒水珍貴,還需征得侯爺同意,女郎實在想喝,就去求侯爺吧。”
玉鸾被他拒絕,倒也不慌,只不緊不慢地從兜裏摸出了一支金簪遞去。
“還望蔡叔通融。”
蔡叔眼中閃過遲疑,将那金簪拿起來掂了掂,之後便又搖頭退回,“不行,太少了,我看不上……”
饒是玉鸾心性平穩,表情也微微有些崩壞。
這回被拒,她頗有些汗顏将東西收起,不敢再繼續丢人現眼。
蔡叔笑望着玉鸾走遠,旁邊做事的李嬸說:“這女郎美得很,咱們郎君怎麽吃得消哦。”
蔡叔揣着手,“侯爺他龍精虎猛,夜禦十女都不成問題,要你這老妪操心?”
李嬸氣急敗壞朝他後背呸了一口。
她拿出冊子往上寫寫記記,又問:“那金簪重量?”
蔡叔說:“一兩左右。”
李嬸點頭,上書:四月初九巳時一刻,祿山王養女以一兩金簪行賄,未果。
玉鸾行賄未果,但也并未死心。
她見那蔡叔并不像個普通短見的後院庖廚,便不欲再與他多言。
郁琤的府裏處處都存着古怪,叫她不敢過于妄動。
玉鸾思來想去,便如蔡叔所說,直接去求郁琤也不是不行。
她與他茍且了也不止一回,就算那酒水裏真的混入了梨花醉,大不了再來一回。
至少她可以确定了這東西的來源。
郁琤在四方閣裏與下屬議事。
外面人來傳那祿山王養女門外求見。
盲谷臉色變了變,道:“她想打聽機密?”
郁琤瞥了他一眼,“隔這麽遠,她怎麽聽得到?”
他的表情好像在問盲谷:腦子呢?
盲谷尴尬,心想他意思是玉鸾想要接近這裏來打聽,不是站在院子外用順風耳聽呀。
侯爺這麽說,反倒顯得他很蠢一樣。
盲谷頓時阖上了嘴巴。
郁琤卻揉了揉眉心。
他就在家裏,又沒有出門,她怎麽還這麽粘人?
她這幅恨不得一天十二時辰都想黏在他身上的模樣,只怕讓自己的下屬難免也會心存微詞吧?
真是個缺乏管教的女人。
他越想越看不下去手裏的東西,索性直接就摔了手裏的冊子。
“帶我出去看看。”
他沉着臉對仆人說道。
他得教教她什麽是規矩,什麽是體統。
玉鸾知曉郁琤在屋裏處理事務,她尋思着怎麽也要等上半個時辰才對,哪曾想不到一刻的功夫,郁琤便黑着臉從屋裏走了出來。
玉鸾見他頗是氣勢洶洶,他一路走到自己跟前,直接帶起一陣冷風拍在她的臉上,激得她一個寒顫。
她雙手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住他的手臂打了個噴嚏。
打完噴嚏舒服是舒服了,不過她一仰頭便發覺自己口水竟然飛了兩滴在他的下巴上。
她着實有些尴尬,借着他高大身形的遮掩,伸手偷偷地抹去。
郁琤被她這麽一撫弄身體都僵硬了,頓時忘了自己要對她說什麽。
他擡頭瞥了下屬一眼,下屬們紛紛低頭。
他這才收回視線,複又皺眉。
一見面就對他動手動腳摸他,當着人前撩撥他,她是不是也太饑渴了?
“走吧。”
他很是冷漠地将她這具柔若無骨的身子推開,直接擡腳往外走去。
玉鸾見他是往珩院的方向走去,她下意識地擡手一捉,便捉住了他寬袖一角。
郁琤回眸,見她仰起秀靥相望,清澈的眼眸裏是顯而易見的讨好,似乎渴望從他這裏得到更多的垂憐。
她捏住他的衣服,其實他輕輕就可以拽回來了。
但對上她那樣卑微的目光,這位平時徒手把人頭扭下來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鎮北侯忽然又覺得,如果把那一片小小的布料從她手指裏抽出來,可能會有點殘忍。
他用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好耐心等她開口。
玉鸾抿了抿唇,“郎君頭一回同我喝的酒味道很好,我這些日子甚是懷念,郎君可以同我再飲一局嗎?”
她的聲音甚為輕軟,像一片薄薄的羽毛落在他的心間。
他仔細打量了她一眼,卻覺得她好似心懷叵測,不懷好意。
行啊。
他倒是想看看她想對他做些什麽?
這個時辰恰好臨近飯點。
玉鸾向那蔡叔索取了半天沒索取到的酒水,被郁琤一句話的吩咐,便送到了眼前。
玉鸾嗅覺敏感,聞着這酒香确實與那日一點都不差,她又輕抿一口,也基本能确定口感也毫無二致。
所以倘若裏頭混有梨花醉這樣的東西,那麽今日這壇子酒裏也應該還有。
“不知郎君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發生的事情……”
郁琤捏着酒杯抿了兩口,自然也是記得。
他自己也是頭一次被這女色給迷惑去。
雖然有點不符合他的性子,但那也是她勾引他的。
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會吃虧,她都不怕,他又有什麽好介意的。
幾杯酒下肚,郁琤聽她溫柔勸酒的聲音,便漸漸看透她的意圖,索性順着她的意思多喝了幾杯。
玉鸾起初也确實有些急切地想要灌他酒水。
她自己喝了除了腹內燒熱,實在沒什麽感覺。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思考,似乎也不是這壇酒的問題。
那麽,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
玉鸾一邊思慮着,見郁琤放下酒杯,她又下意識地往他杯中斟酒。
郁琤卻失去了耐心,将杯子往地上一丢,“嘩啦”一聲就碎了一個杯子。
玉鸾被他這粗魯的動靜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朝他看去。
郁琤那雙漆黑的眸子卻凝在她的臉上,“我最不喜歡忸忸怩怩的女子,想要就直接說。”
他對她這雕蟲小技實在是嗤之以鼻。
這種喝酒的事情,從來都是男人用的心機更深更沉,他可不相信她一個女人還能比男人更為精通。
她一個女人家不把心思放在化妝穿衣打扮上面,用來和他喝酒,總不至于是想和他稱兄道弟。
她分明就是想故技重施,重蹈覆轍,想要繼續用上回灌醉他的方式同他歡好,偏偏還不好意思直說。
可他哪裏有那麽多功夫和耐心陪她一直忸怩?
握住酒壺提手的玉鸾聽了他這話直接就愣住了。
這都哪裏跟哪裏啊?
他們明明在好端端地喝酒吃菜,閑談幾句罷了。
她半個關于閨房、床榻、歡好的字眼都沒有說過。
就算他想扣她個暗示撩撥的黑鍋,她好歹是不是得學學人家,給他倒酒的時候,上手不摸他兩下也得勾他手掌心是不是?
他這樣說,她還要懷疑是不是他自己滿腦子都是上床的事兒呢?
但玉鸾表面上還得裝得柔婉小意,她咬了咬柔軟濕潤的嘴唇,聲音裏帶上幾分婉綿,“郎君……”
郁琤揉了揉頭,“去床上說話。”
不是他不想聽她這些啰嗦告白的話。
而是她再這麽磨叽下去,他都要困了,還怎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