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叫她收斂一點?
郁氏主家。
郁琤在屋裏看望郁瓒。
四公子郁琢同大兄郁瑕說話。
郁琢對郁瑕道:“他丢下阿粲十年,真的會是他幫阿粲嗎?”
郁琤和郁瓒都是二叔的孩子,可惜二叔二嬸早亡,之後郁琤便丢下了年幼的弟弟從軍去了。
郁琢與郁瓒年齡相近,二人自幼便感情極好,這些日子他甚為憂心郁瓒。
郁瑕斂眸,沉思片刻道:“我不知,但他離家時,阿粲只是個垂髫小童,現在阿粲好不容易長大了,若不是及時救回家來,只怕會在獄中落下殘疾。”
郁瓒不過才十六,正是人憎狗嫌活潑跳脫的年歲,他若殘疾了,日後就再也不能像從前一樣,與兄弟們一起騎馬撒潑,像肆意的野狗一般快樂起來。
這對于十六歲的郁瓒來說,是萬分殘忍。
所以這回祿山王逮住郁瓒失手射箭傷他一事不放,令人無從下手。
而郁瓒如今能從獄中回來,難免違背祿山王的本性。
郁琤看過昏睡中的郁瓒出來,郁瑕便同他一起走到廊下,問他:“棣之,阿粲的事情是不是同那祿山王養女有關?”
郁琤沒有告訴宋殷,因為宋殷幼稚。
但面對大伯長子,他的堂兄,他卻也沒有否認。
“勞煩阿兄代我照顧好阿粲。”
他和郁瓒十年不見,郁瓒未必同他相親,在郁瓒醒來之前,他不能将他從郁家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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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瑕神情複雜地将他送走之後,便陷入沉默。
郁琢過來問時,他就告訴了郁琢,郁琢目光滞了滞說:“還以為宋二那個混不吝胡說來着……”
宋殷之前跟郁琢說,郁瓒的事情可以下手的地方,只有那祿山王養女了。
郁琢問祿山王養女何事?
宋殷就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只把那美人玉鸾描述成對着郁琤口水三丈長的披皮蛇精,叫人又嫌又惡。
祿山王養女曾經頻頻拜訪郁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她的身上能傳出一些下作的流言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件事情竟然是真的。
郁琢說完,于是兄弟倆同時陷入了沉默。
過片刻,郁氏長房家主郁澹将兩個兒子叫進書房,神情凝重。
“祿山王此人锱铢必較,且向來奸猾無比,如何就能一言不發就将阿粲放了回來?”
郁瑕和郁琢面面相觑。
但身為他們的父親,郁澹焉能看不出他們的神色有異?
郁澹詢問他二人此事,郁瑕便将祿山王養女與郁琤的事情說出。
郁澹先是一愣,而後臉色微妙無比,嘴裏直罵“世風日下”,激動的唾沫星子都濺到了兩個兒子的臉上。
但結果到底還是好的……
是以翻來覆去罵完了這句話之後,郁氏長房家主氣得呼哧了一陣,便同郁瑕和郁琢一起陷入了沉默。
至此,玉鸾并不清楚,她觊觎郁琤的身體這件事情,幾乎都要傳遍大半個昱京了。
郁琤出去了一圈回到府裏。
他用來辦公的地方并不在內院,而是一處物件混雜的四方閣。
外面陳設兵器,裏面放置二三層書架,書架背後還有一道密室。
去調查的第一撥人已經先行回府,心腹盲谷同他說道:“此女奸詐狡猾,裙下之臣有薛氏薛荏、盧氏盧昡、湯氏湯襄,侯爺萬萬不可對她掉以輕心。”
郁琤合上手中一紙密函。
上面寫的都是玉鸾過往的情史。
“你是說,她極有可能是為了祿山王才接近我?”
盲谷并不避諱,大大方方地答了個“是”。
郁琤徐徐轉身,雙手背在身後,目光恍若深不可測。
盲谷以為他在思考怎麽對付鸾女,不敢出聲打擾。
郁琤一言不發地将紙放在銅爐中銷毀,深眸中映着紙張卷曲化為灰燼的過程。
若不是真心愛慕于他,那她演得也太逼真了,簡直天衣無縫。
鎮北侯此刻不禁扪心自問,那樣深情的目光,不是真心喜愛怎麽可能?
好在并沒有等候太久,被遣去調查玉鸾的第二撥人也回了府來。
此人去調查的乃是玉鸾的身世,因年代久遠,且牽扯祿山王,這才耽擱了不少功夫。
此人帶來的另一個消息,卻頗為驚人。
“此女極可能是楚氏孤女。”
十幾年前,楚氏亦是京中一大氏族,因受祿山王陷害,牽扯上謀逆之罪,下場可想而知。
祿山王愛慕楚夫人,将其與其女從獄中救出藏于私宅。
後來楚家家主楚衡在家臣的掩護下逃離昱京,而楚夫人病逝,楚女亦是不知所蹤。
若祿山王将其收為養女,又想利用她引出楚家舊部,倒也不難理解。
玉鸾,楚鸾?
難怪他一直覺得這個名字熟悉。
郁琤緩緩對部下道:“十年前,我曾救過一個小女郎,她的名字就叫楚鸾。”
小女郎貪玩墜入六尺深的水溝,若不是他經過時将她救上來,只怕她早就重新投胎去了。
他的眸中微微了然,這樣一切就都能說得通了。
原來是他對她有恩在前。
直到天色黯淡,日頭被濃重的雲層掩蓋,落往西山。
侍女在廳中擺膳,郁琤才想起玉鸾。
他回了內院,進到書房之中,卻見玉鸾衣着單薄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室內窗子敞開,傍晚的風便順着窗口卷入屋內,叫她身上一點熱氣都沒有。
他忽然覺得他今天待她也許過于苛刻。
她還年輕,興許覺得換個地方感覺會不一樣,殊不知這種事情在閨房裏也是一樣可以更為有趣。
況且她在那祿山王手裏又能有什麽好教養?
好在她心性尚可,他回頭以古人聖訓再慢慢将她點通就是。
玉鸾被喚醒時,目光頗為茫然。
她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室內,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竟這麽容易就睡了過去。
可見昨晚上是真的累到她了。
郁琤見她迷迷糊糊的模樣,仍沉着臉道:“起來吧,你不是想要我嗎?”
玉鸾心口一個咯噔,擡眸朝他看去。
“我……”
她才遲疑地說了一個字,他卻生怕她癡纏自己偏要在這桌子上。
郁琤蹙了蹙眉,語氣微微不耐,“去床上說話。”
她這幅表裏不一的性子他早就看透了。
若給了她自己很好說話的錯覺,只怕她又要不知餍足、得一望十。
結束之後,郁琤從漆盒裏挑出一塊幹淨帕子先給玉鸾擦了擦才清理自己。
帕子丢進清水盆裏,化開了一些濁色。
玉鸾氣息尚未平穩,卻聽他背對着自己搓洗帕子時忽然說道:“原來你就是楚鸾……”
玉鸾的臉上登時浮出一抹不可思議。
他挨着她,雖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明顯感覺到了她柔軟的身軀輕微一顫。
郁琤将帕子擰幹,漫不經心地說:“桓惑那老匹夫真夠雞賊,竟然想到要利用你。”
“他很多年前就一直癡戀于你母親楚夫人,令尊逃走了,所以他還不死心,就想用你釣出楚氏舊部吧?”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玉鸾所知道的事情。
她側身支起光潔的手臂,臉上的神情卻沉浸在攏成扇形床帳的陰影裏。
一想到他表面上不動聲色,背地裏卻早就将她查了一遍,玉鸾便感後背隐隐生寒。
他是怎麽有這本事把那麽遠的舊事給挖出來的?
不過他低估了祿山王對楚夫人的癡情。
他将楚夫人的女兒當做親生女兒疼愛,怎麽可能舍得讓她出來做這樣的事情。
已經好久沒有人提醒過玉鸾,她叫“楚鸾”。
因為她的名字裏也有一個“鸾”字,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楚鸾的替身。
沒想到還真會碰到記得楚氏與楚鸾的舊人。
所以在郁琤丢了手裏的帕子轉身看她的時候,她垂首頗為柔順地答了個“是”。
她思忖片刻,又朝他仰起秀靥,“郎君……”
她的手指不安地卷了卷他的衣帶,“郎君是怎麽知道的?”
“你忘了麽?”他瞟了她一眼,“我當初救過你。”
他見她心思不定,将那柔軟嫩紅的唇瓣咬得殷紅如血,忍不住俯身去親了親她的嘴。
“你放心吧,我不會對你的事情坐視不管的。”
如果她是楚鸾,那麽她可以利用的地方就更多了。
他挨得近,玉鸾卻覺得帳子裏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氣味,微微別扭。
不是香味更不是什麽臭味。
非要具體形容,她只能說是這個男人的體味。
即便他有時身上帶着些清雅的檀香味,或是腥氣的血腥味,她卻一樣能發覺出他原本的氣味。
就像玉鸾從前村裏一條喜歡到處在石頭上挨挨蹭蹭占地盤的狗子,又兇又霸道,還騷得要死。
她想到郁琤也是個大畜生到處挨挨蹭蹭的場景頓時有些想笑。
郁琤卻忽然對她道:“你不覺得你今晚上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玉鸾吓了一跳驀地擡起濕漉漉的眼睛看他,心口砰砰直跳。
結果他卻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打開,語氣難以捉摸,“掌心都緊張地濕透了……”
玉鸾總覺得他這語氣若有所指,好似還知道了什麽,心口漸懸。
總不至于他連她是楚鸾的替身都知道了……
他那雙幽深漆黑的眼眸卻俯視着她,攏了攏眉心對她道:“收斂一點,不要總是用這麽癡情的眼神看着我。”
玉鸾:“……”
這個大畜生,吓死她了。
“我……我也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抽了抽嘴角,語氣柔弱道:“不過以後會盡量克制的。”
他看着她對自己卑微讨好的模樣,這才蹙眉點頭。
他也是怕自己總被她這樣勾引,遲早在人前也會把持不住,所以才叫她收斂一點。
他的要求也不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