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皮,釋然道:“動了就好,動了就好。”
阿衛垂眸看看自己的肚子,又慢慢擡起眼來,恰好與白莽的視線接壤,就見白莽的喉結輕輕動了動。白莽又站起身來,見阿衛仍然低着頭,他心中似有不忿,還在為阿衛那句話着意,便道:“你恨我?事到如今,你恨我也沒用,還是要乖乖地把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
他似乎覺着不夠,又補充了一句:“神母生來就是繁衍子嗣,直到你再也生不動那一天,你就失去了你的價值。替他生替我生都一樣,就算是日後可能給我的兒子生也不一定。到那時候你的日子會更苦呀……”
他說完這話,就獰笑着等着阿衛的回應。
阿衛輕輕摸了摸肚子,忽然說了句:“禽獸也會安慰人?”
白莽聞言,忽然瞪緊了眼睛,嘴角抽動了幾下,一把捏起阿衛的嘴,迫使他擡起頭看着自己。
“你別給臉不要!”
阿衛毫無畏懼地直視着他,眼中充滿了鄙夷和可憐。白莽被他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捏緊了阿衛的嘴,惡聲道:“你再這樣盯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畢竟生孩子是不需要眼睛的。”
阿衛聽了,依舊看了他一陣,之後慢慢垂下眸子,但白莽未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絲懼意!他又掰起阿衛的臉,盯着他的眼睛,字字兇惡道:“你瞧不起我?”
阿衛動也不動,直視着白莽的眼睛,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白莽當場甩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阿衛捂着血紅的臉頰,慢慢斜過眼仰視着白莽,不急不緩地低聲道:“以前管我的奴隸長說不過別人的時候,他就會拿他的皮鞭子抽那個人。馬夫馴不過新來的烈馬時,也會拿馬鞭抽它們。你們都是這樣的人,一旦惱羞成怒,就用拳頭說話。能打贏一時,也永遠服不了人心!身為神子,背信棄義,親手背棄了族約。你這樣的神子,只會帶領你的族人走向衰敗和滅亡。你可以用陰謀詭計贏得望朔族一時,但若有一朝望朔族卷土重來,你所要承受的将是草原數十部落的怒火!你現在做過的惡事,日後都會被加倍償還。以信為立的族約你們已經忘了,但以牙還牙的規矩望朔族還不曾忘記!”
白莽看見他那雙漆黑晶亮的眼裏又露出那種眼神,不是惡毒,不是仇恨,是一種堅毅,一種到死也不會停止的、讓人看了心生恐懼的堅毅。他突然,也對這種堅毅感到害怕,好像阿衛會堅持着記住今日所說過的話,直到有一日真正将誓言呈現!
加倍奉還,決不放棄……
阿衛看到白莽突然伸過手來,他正是扭頭去躲,不料白莽抓住了他的後領,直直把他往後拖去。阿衛一驚,慌亂去抓他的手。白莽手一松,又抓住阿衛的大腿,朝着兩側大力掰開。阿衛吓得說不出話來,直直往後仰去。白莽及時抱住他的背讓他躺下去,瞪大了眼睛盯着他。阿衛急急喘了喘,感到他腿間的東西正頂着自己的屁股,阿衛一下沒了動作,眼中複又現出恐懼。
可白莽卻明白了。他現下雖然怕,怕的是自己會傷害他,這是本能的、身體上的恐懼。但是在心底,阿衛還是瞧不起自己。白莽忽然覺得自己就像那些不得理便施暴的奴隸長、馬夫,他們雖能得到一時的服帖,但永遠無法獲得尊敬。
對,在阿衛心裏,自己就是那個背信棄義的小人,違棄了族規,失去了尊敬,那他的王位還能維持多久?
孕期進入第三個月後,阿衛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吃力。長期的卧床和日益長大的肚腹讓他的雙腿變得瘦弱而水腫,尤其是這肚子,成長的速度有些異乎尋常。前一夜換上的合身衣服,到第二天早上醒來便覺肚皮被繃緊得厲害。高高隆起的肚腹像座小山似的壓在阿衛身上,撐得他的肚皮綻出道道可怖的青筋紅痕。
而咒術的壓制一日也不曾停下。阿衛曾在沐浴時洗去腹上的符咒,不過多久,就在出浴之時,腹中便傳來一陣強烈的收縮,不得不叫來巫醫再次将咒術刷寫上,宮縮才被勉強止住。之後聽巫醫的說法,似乎要持續到生産那一日,不然神子随時有早産的可能。白莽又擔心神子神力之事,但巫醫猜測,神子脈搏強勁,也有可能是神力過強欲強行出世。
白林族中的神子從未出現過這樣的極端情況--在胎中便因神力過強而要強行出世。這對族人而言簡直是匪夷所思之事。或許這兩位神子,會擁有超越衆王的超凡神力。白林一族真的要在莽王的帶領下走入前所未有的盛世嗎?
但是災難很快就來臨了。
一日,族中忽有平民出現嘔吐腹瀉之症,緊接着在一日之內,有七八個平民一同出現相同的症狀。此時春夏交替,正是瘟疫疾病高發時節,白林族地處莽林之中,林間有許多蟲蟻飛蛇,為疾病傳播提供了極利條件。
白莽神子迅速下達禁令,将患病的平民隔離到部落之外,以免病情擴大,并命令巫醫及早研制出對應方法。但是疾病以猛虎之勢迅速擴大,不到三日,白林族上下一半族人都出現了嘔吐腹瀉、渾身無力之症,更可怕的是,疾病開始在軍中蔓延,迅速擊倒了大半士兵。唯一慶幸的是,還未出現死亡的個例。也正是這一點,讓白莽起了疑心。
6.
來勢如此猛烈的疫病,竟沒有出現一起死亡個例。
他開始在部落中進行排查,很快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線索。白林族有兩處主要水源,分別在南北兩側。南部地勢平坦,容易受敵入侵,因此由大量士兵把守居住,同時有小部分平民一同居住。而瘟疫的開端,正是在南部平民之中,而後蔓延到軍隊裏,而北部族人犯病的人數不過十人。
白莽立即察覺過來,他知道這不是一場瘟疫,而是一次蓄意的下毒!之所以症狀從平民而起,也是為了減弱他的戒心,讓他以為這只是一場猝不及防的瘟疫。
但就在白莽下令禁止引用南部水源之時,敵人的進攻也立即開始了!趁着漆黑的夜色,無數只點着火的飛箭如火雨一般鋪墊蓋地撒下,白林族多為木制的房屋即刻被引燃,如火龍吐焰迅速蔓延了大片地域。這漫天的火海,比那一日在望朔族營中燒得更大更旺,火舌竄天而起,波及周圍大片莽林。而此時,敵人的部隊如幽靈一般出現在白林族中各處,将還有行動能力的士兵盡數格殺。
白莽神子,在即将要登上王位之前夕,被抓為俘虜。他被卸下兵刃,五花大綁,嘴邊的青須被火星燒曲了大半,歪歪扭扭地發出一股焦味蜷縮在頰邊。他被按在地上,一膝跪地,擡起頭時,看見那雙血幽幽的眸子正被大火燒得通亮。
阿衛忽然挺起身體嘔出一口水來,他睜開眼來,眼前模糊一片,只聽阿立在不停地叫着他。
“神母?神母?”
阿衛又側過頭,嘔出幾口水來,張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半邊腦子跟着一起嗡鳴。這時耳朵裏也一熱,一股水流流了出來,阿衛這才清晰地聽到周圍的動靜。
“神母?你好些了嗎?他們應該不會追來了,我扶你去、去那裏休息一下。”
阿衛在水裏泡了一夜,只覺四肢沉重無比,被阿立拖着拉着到了一旁樹下,兩眼一翻,又昏睡過去。等他再度醒來的時候,阿立已經生起一團火,烘幹了兩人的衣裳。阿衛躺在一旁,兩手抱着自己的肚子,靜靜地看着燃燒的火苗。
他被士兵護送出來時,正是看見這樣漫天的火光。白莽的報應終于來了,被人用相同的法子失去了王位和家園,就是現在死了,也應該毫無怨言吧。護送阿衛的士兵被中途殺出的敵軍打亂,阿衛清楚地知道敵軍戰甲的顏色、樣式。他的心被緊緊地揪在一起,一次一次地回想着那一夜望朔族中的火光。但是他很清楚、很明白,即便離開了白莽的桎梏,他也不會回到赤羽的牢籠裏!
于是他趁着衆人打作一團,往一個偏僻的角落裏沖去,身後的阿立追了上來,大叫着神母。阿衛又急又怕,發了瘋似的發足狂奔,這時他忽然腳下一滑,在地上滾了幾滾,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嘩啦的水聲,他一下滾下坡去,掉入水中。身後的阿立止不住腳,也掉了下來。兩人在水中掙紮了一陣,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頭頂隐隐的火光。這時忽有一塊浮木飄來,阿衛和阿立抓住木頭,感覺上頭還被燒得火熱,一夜漂流,直到被沖上岸來。
阿衛心道:既然留着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