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第20章 章節

切的那個。”

崔中石輕輕點點頭，認同。

“行長與何教授是同窗好友，兩家來往一直頻繁，雖然行長和大少爺之間有些過節，但大少爺與何小姐青梅竹馬，這份親昵始終還在，我自家裏來，也常被問起何小姐的事情，關心之情溢于言表。因為這事兒，大少爺似乎和姜小姐鬧出了一些不愉快。緊接着，就出來赤化言論的停課風波了。”

輕描淡寫，又字字暗示。

“年輕人的心思變化多端，今天好了，明天差了，本也沒什麽。但是姜小姐在孟敖停課的當天，居然唆使我家大少爺和她私奔，現在又用國防部的男朋友來給大少爺施加壓力。”

“私，私奔？”姜主任磕巴起來，崔中石句句說的都是姜鶴，但打的卻分明是他的臉。

——你的女兒把事情搞成這樣，主要是你這個做父親的推波助瀾，所以才會鬧到此。

“六處的邵副處長是軍統的人，又和姜小姐一貫打得火熱，新時代男女交往自由，也無可非議，但争風吃醋的事情搞成政治事件，對方家，對航校，都未免太不合适。”

“當時她給我分析起來，确有嫌疑啊。”姜萬鈞絕望地辯解了一句，已經相當于直呈，停課一事，确是受了姜鶴的唆使。

崔中石并不正面回答，這種細節，糾纏毫無意義。

“行長現在最關心的是結論，我們大少爺到底是不是□□？”順勢逼近一步，但口氣還是緩和的。

“行長讓謝襄理帶話過來。如果是，方家絕不姑息，值此戡亂之際，航校怎麽處理都不為過。如果不是——之前的事情，不談也罷，讓大少爺盡快複課為好。免得外人插手，家人難看。”

“到底有結論沒有啊？”王副校長并不接，又将球踢到了姜主任那裏。

姜主任只剩了吶吶的聲音：“這不——準備開會審核的嗎？”

“還開什麽會審核什麽呀？”王副校長的不耐煩做得相當逼真。

“崔副主任，麻煩你和行長回複，沒什麽審查會了，大少爺明天早晨就可以複課。”王副校長說得非常豪氣。

随即話鋒一轉。“只是，六處那邊畢竟是外人，無論如何，我還是需要親自上二廳通個氣的……”

話說得再明白不過。

崔中石看看王副校長，又看看姜主任。眼前幻化出的，是一疊疊的美元黃金，一串串賬本上的數字，一張張如伯禽平陽或是王會計兒子那樣無辜的臉。

就是為了喂飽這樣的一群趁火打劫貪得無厭的人，有人會挨餓，有孩子會成為孤兒。

他抿緊了嘴唇，但說出來卻仍是再溫和不過的——

“這是自然……”

話未說完，他就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亂哄哄的聲音，腳步紛雜，有如一股大浪般的，向校長室湧來。

第 33 章

崔中石突然有種錯覺，歷史又重演了一遍。

恍惚間記得這一幕，還是在姜主任的辦公室，先跳進來了陳納德，然後是那些年輕人。就這樣這樣鬧哄哄地一窩蜂沖進來，肆無忌憚地打破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內容。

他下意識等着猴子與學生，可是随着“咣當“一聲，校長辦公室的大門被猛然打開，首當其沖的，竟是方孟敖！

崔中石猛地站起身來。

那種近乎跋扈的、旁若無人的走路姿勢，那種筆挺剛直、如出鞘寶劍的軍人态度，讓他永遠錯認不得的鮮明。

“方教官？”王副校長一愣。“這是搞什麽？”

“大少爺……”崔中石想開口攔阻，卻被方孟敖雙手在肩膀上搭住，沒費多大力就按回到座位上。

“大少爺，這可不是你胡來的地方。”他弱弱地提醒一句。

方孟敖沒有松手，只是俯下身子，貼近他，聲音很低，卻也并不防人偷聽的狀态。

“該做的你都做了，也該輪到我來辦些正經事——這事兒我早就想做個了斷啦！”

“胡鬧！”王副校長的臉沉下去。“還嫌你惹的禍不夠多嗎？外面鬧哄哄的，都是怎麽回事？就寝時間早過了吧？”

整個走廊密密匝匝擠滿了人，打頭的是陳長武和郭晉陽等飛行班的學員，但後面還有更多。這樣一群人在大晚上，擁簇在校長辦公室外，帶着态度。

“報告！”方孟敖擡起頭，用極為大聲的調門回答，“外面是來旁聽的各班學生和老師們！飛行班、轟炸班、機械班、飛行教官、各組組長……反正想來的都來了。”

頓了頓，又補充：“連食堂做饅頭的□□傅都來了。”

“這兒呢！”人群裏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響起，頓時引起一通哄笑。

即便是不明所以，但崔中石還是沒能控制住笑意挂到臉上，忙用咳嗽掩飾住。

只有姜主任和王副校長沒有笑，前者臉色蒼白後者臉色鐵青。

“旁聽？旁聽什麽！？”

“當然是關于我的審查！”

“審查的事聽航校安排，趕緊回去！”顯然王副校長在沒拿到油水之前，還不想把事情說得太确鑿，含糊了事。

“那怎麽行？”方孟敖站直了身體，朗聲道，“特務都能來旁聽，航校的師生憑什麽就不能？”

“方孟敖，你想鬧事嗎？”姜主任沉不住氣了。

“這怎麽能叫鬧事？”方孟敖挑挑眉毛，嘴上露出一絲微笑，似乎痞氣，又似乎隐忍的憤怒。“只是要大家都聽聽，我方孟敖在課上說的那些事，純乎戰略，純乎觀點，有哪一條是夠得上共/産/黨這項罪名的？殺我這只雞，目的不是要警告猴子嗎？既然這樣，幹脆當着衆人的面，審一個明白！順便也讓大家知道，做航校的老師，首要教會的是在戰場上如何歌功頌德。打仗如何不重要，一定得先學會報喜不報憂！”

瞬間，很靜，方孟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中回響。他站得堂堂正正，站得頂天立地，有如希臘神話中半神的英雄。

“今天我就在這裏，等着校長給我個處理結果，晚上解決不了，我就等到早晨，早晨解決不了，我就等到下午，想聽結果的，就在這裏和我一起等！順便說，明天驗收飛機的事兒，我拒絕參加，你們随便找誰去和美國人談！”

“結果已經有了，明天你就可以正式複課。”王副校長蹙着眉頭，不得已地回答。“不信你可以問崔副主任！”

崔中石趕緊回答道：“是這樣的，明天就會發複課通知，回去吧。”

方孟敖沒有動，相反，他好整以暇地掏出了一支雪茄，慢悠悠點上，吐出一口煙。

他的大眼睛眯起來。

“複課的事兒，其實我不着急，反正都半個多月了，也不在乎再多調查個十天半月。”

“但是——”眼睛突然一瞪，目光鋒銳刺人，要刺出血來才罷休。“我要求知道校方對軍統插手這件事的态度！”

“今天這事是攤到我頭上，家裏人能替我出頭奔走。試想這航校成百上千的人，如果是沒有背景沒有錢財的。莫名其妙就被扣上個共/産/黨的名頭，投告無門，又何以自處？”

方孟敖回頭，環顧人群：“第一個是我，下一個是誰？航校是培養空軍精英的地方，不是政客玩弄政治的地方。開了這個口子，以後誰還能放心上課？誰還能放心學習？”

“對！”人群中一陣憤怒的鼓噪，停課事件已經讓航校師生醞釀了太多不滿，如今，借着這個機會，一并爆發了。

“我們歸空軍作戰部管，憑什麽讓國防部二廳來旁聽？司馬昭之心！”

“我們是軍人，不是政客！”

“還我純淨課堂！特務滾出去！”

“大家冷靜……”王副校長再老成持重，此刻也有些失色，只是徒勞地試圖安撫。而姜主任早已經吓得面無血色，罪魁禍首在己，這些人沖動起來，只怕首當其沖要挨揍。

崔中石這時才意識到，方孟敖鬧出這一場，絕不是為了簡單的複課目的。

方孟敖清楚知道家裏會想辦法壓下此事，而他，就是在等着事情解決後，反過來要用這個結果，去倒逼學校，提前堵住日後軍統插手航校事務的可能。

所以他才能如此迅速地聚集起這麽多人，兔死狐悲，他身上的發生的事情，同樣可能落在每個人頭上。

崔中石很想緊緊擁抱一下這個男孩。

做得漂亮！

但是，也只有孟敖才做得出來。

只有他的能力，他的影響，他的人望，最重要的，是他那種不計後果的張揚，才做得出來的。

第一次，崔中石從心底往外的，吐出一口惡氣，自當上金庫副主任以來，從沒這麽痛快過。

——小瞧這男孩子了！

第 34 章

一時間，王副校長沉默不語，而姜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