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和我們大少爺暧昧不明,也是公開的,但我們家大少爺是訂過婚的人。我覺得,争風吃醋是最好的解釋。”
——緋聞,男與女交往中很好的掩蓋。也是任何一方都可以利用得上的掩蓋。
——男女的事情,可以是風流,可以是醜聞,都和共/産/黨無關。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好吧,”謝培東說,“你立刻去和王副校長、姜主任談,逼也要逼出他們一個态度!”
“如果能在航校內就把事情解決,那最好。如果不能。孟韋那邊有一些報社的朋友,可以把這件事情公布出來。如果事情還繼續發酵,家裏有人與魯克斯中将有些來往,可以通過美國顧問團給國防部施加壓力。”
“家裏的關系,能不用就不用,”崔中石不贊同,“否則事情也就徹底鬧大了,對誰都不利。”
“下下策吧。”對方電話裏微嘆一聲,“所以,在二廳那邊正式來通知之前,将這事兒解決掉是最好的。怕只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我明白。”
崔中石剛走出門口,方孟敖已經迎上來。
“出什麽事兒了?”
電話太久,久到足夠讓他不安,問話時也是直截了當。
事到如今,無需隐瞞什麽,崔中石回答也幹脆。“你的事情有變化。國防二廳六處的人介入了。”
方孟敖的身形頓時滞住。
1946年初,國民政府在美國幹預下,成立了國防部。其中,公開身份的軍統去了二廳。保密身份的則都去了保密局。但是就軍統來說,無論在二廳還是在保密局,查□□永遠是首要任務。第六處就是打着收集情報旗號來審查共/産/黨的部門之一。
“什麽意思?”好久,方孟敖才又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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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處副處長邵繼芳,鄭介民的人。姜鶴的男朋友。”
剩下的就不必再說,方孟敖這樣聰明的人,當然也猜得到。
“她這是要幹嘛?”喃喃間問得困惑。
“不為我所用,就毀掉。”崔中石看看方孟敖。
“你在年輕人中影響力太大,所以必須拉攏你。而如果不接受他們的政見,就意味着你日後有可能會變成他們最棘手的敵人,所以,當然要先下手為強。”
“如果這樣,直接做掉我就行了,何必又拿軍統整我?”
“你是抗戰英雄,金字的招牌,國民的偶像,而且家境顯赫背景深厚。除了給安上紅帽子的罪名,誰有理由動你?誰又敢去動你?”
“再說,利用軍統去查你,日後即便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也是軍統的人背黑鍋。和太子系無礙。”
崔中石急着要走,但方孟敖卻還是愣愣的,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崔中石心中微微嘆了口氣——男孩子其實不是不明白,只是無法接受而已。
“太可笑了。”方孟敖好一會兒才開口。
“在你心中,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卻是別人心中掌控生死的大事。”
“這樣做,對她又能有什麽好處?”
“孟敖,”崔中石平靜地說,“她做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為了自己的好處。”
“她以犧牲掉自己的方式,去毀掉你,給她的領袖排除障礙。”
方孟敖的身體微微發抖了,他摸出一支雪茄點燃,低着頭。也許這是第一次,他體會到崔中石曾經那些話中殘酷的意味。
崔中石看着那個男孩子默默抽煙,他知道那個男孩子需要厘清情緒,一絲憤怒于是從心底,慢慢升騰上去。
那樣張揚的有着古怪美感的女人,那樣可以毫不在意背叛自己朋友的特工。
他能理解姜鶴的目的,但是有些手段,如果是他,永遠都不會用。
——孟敖喜歡她。
——不是戀人的那種喜歡,可也是喜歡。
——喜歡那個能讀懂他內心的記者,喜歡她嘉爾曼似的張揚和灑脫。
——亂世中這樣的感情,竟是一文不值嗎?
“是我把事情搞砸的嗎?”方孟敖突然輕聲問。
崔中石輕輕搖搖頭:“不是,該來的總是要來。”
“因為你是方孟敖。”
——你是無論哪一方都想争取過來的人。
“這樣……”
方孟敖又思索了片刻,然後很利落地将雪茄在靴底撚滅,聲音恢複了平時的狀态。
“你準備怎麽辦?”
“我已經聯系了王副校長,馬上去他的辦公室,和姜主任一起,把這事悄悄解決掉。在二廳通知下來之前,讓你先複課。”
“悄悄解決掉?”方孟敖沉着的聲音如暴風雨前兆的壓抑,帶着危險的信號。“那不是我的做事風格。”
“說停課就停課,說複課就複課,随便就可以定個罪名,收到好處又可以随便取消罪名——沒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崔中石微微蹙眉:“這是我去做的事情,你不要管。”
“你的事情?”方孟敖敏感地反問了一句。
“我,代表你家人,為你做的事情。”輕抿了一下嘴唇,如是說。
即便看不清,他知道男孩子在望着他,很深地望着。
“傷口還疼嗎?”沒頭沒腦,突然這樣問。
覺得難以回答,也就只能搖搖頭。
“你還是要走嗎?”
這個問題也覺得難以回答,思考了很久,才讓自己心平氣和說出來。“走,或是不走,都不是你想的那種。”
“當務之急,是能讓你平安地呆在航校。”
第 32 章
“好吧,我帶你去校長辦公室。”方孟敖不再争執,而是很痛快地接受了崔中石的意見。
學生宿舍與長官辦公區之間,頗有一段距離,兩個人的身影在路燈下,留下長長短短的交錯重疊。
“我想知道,當時姜鶴要帶你去哪兒?”崔中石終于問到。
這次的回答很快。“廬山。加入三青團。”
崔中石猜到了。
7月,三青團夏令營在廬山召開,之後三青團的骨幹都留在了廬山,等待9月1日的三青團第二次代表大會。
所以姜鶴才會那樣着急,用此方式逼迫方孟敖和她一起離開航校。
“然後我會以獨立身份,參加三青團第二次代表大會,在大會上,将和其他骨幹一起,提議三青團由團改黨,與國民黨并立,效法美國民主,兩黨執政。新黨将重拾民心,和現在這個爛到根子裏的政黨抗衡。”
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志夥伴拉朽摧枯,建立屬于自己的夢想國度,不僅是方孟敖,也是這個亂世中大部分有志青年的夢想吧?
——這是姜鶴想要方孟敖飛起來的願望。
——可是如果看到方孟敖現在的樣子,她會知道,自己用錯了方式。
“如果你去了,可能看到的是三青團的葬歌。”崔中石慢慢說,“老子一支黨,兒子一支黨,家天下的事情,誰都不傻,別人不說,國民黨其他派系,能讓他們做成?”
“中國的黨,只能在代表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下,才可能站得住。如果脫離了,個人再有激情,也只是一木難支。”
方孟敖聽着,沒有回答。
王副校長的辦公室,燈火通明。
王副校長正襟危坐,一副凜然模樣。旁邊的姜萬鈞已經被追來,一個勁擦汗。
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但也無所謂了,反正都只是虛僞的表演而已。
“姜主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王副校長一開口,矛頭就指向了姜萬鈞。
“校長,這事兒,它真的和我沒關系呀。”姜主任已經氣勢盡消,他也知道這事情麻煩大了。“我怎麽知道六處會介入裏面?”
“當初說方孟敖有赤化言論的是你,提議開會審查的也是你。現在出了這事兒,你說你不知道?”
——王副校長撇清得倒真是幹幹淨淨純良無辜。
崔中石在心裏冷笑了一下。可是表面上卻還是平和。
“姜主任可能真是不知道的,”他溫文爾雅地開脫,“六處的副處長邵繼芳,和姜小姐很熟,但姜小姐早已脫離家庭,就我所知,還和家裏鬧得很不愉快。”
“對,對的。崔副主任,我家的難處,上次也和你說過。”
“說到底,當初這赤化言論,到底是怎麽鬧出來的?”王副校長已經很不耐了。
崔中石的譏諷只露出一點點挂在嘴角,不過分,但也态度分明。
“就我所知,當初姜小姐寫了那篇采訪文章後,和我家大少爺,似乎往來有些密切。而這種關系,姜主任是反對的。”
“其實姜主任誤會了,我家大少爺和何其滄教授家的小姐,從小是有婚約的。所以,他當然不可能和姜小姐有什麽瓜葛,這種來往,只是西式禮貌而已。”
看姜主任沒了解的樣子,王副校長低低提醒了一句:“就是燕京大學的何其滄教授,和司徒雷登關系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