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的軀體在一輛吉普車旁混亂地糾纏着,也許有些神聖是命中注定痛苦的,有些戀愛是命中注定傷害的,但是在遠遠的,可以冷眼旁觀的上空,看到的只是兩個再渺小不過的人影,亂世無歇中可笑又可憐憫的用身體證明着彼此依戀與無力感。
第 28 章
面對這種沉默,方孟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
“好吧。”
他大踏步地走到車後排,拽出了一條軍用毛毯。又走回來,鋪開,然後開始去解自己的軍服。
整個過程中,崔中石都保持着既不開口也不移動的狀态,薄薄的嘴唇緊緊抿着。
失去了眼鏡,在這夜晚,他就成了瞎子一樣,想走都走不了。
而掙紮也是徒勞的,第一次就領教了,那個男人發起狠來不管不顧的煞氣,十足可怕。冷靜說理已經無法控制,掙紮只會更激化。
今天刺激得夠多,連他自己都筋疲力盡了。
所以他唯有緘默。
方孟敖的身體低低地向他俯過來。
第一次在月光下,他能看到這具□□的胴體,輪廓是标準的軍人式樣,挺拔,硬朗。寬肩,一路細下去的線條,每一處都帶着肌肉的凸起感。方孟敖并不瘦,但肌肉紮實地硬挺,這一年來教官的生活,也沒留下養尊處優的痕跡。
他迷戀這個身體,從第一次看到,那驚鴻一瞥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即便在現在看到,也會有熱流自小腹向上升起的沖動感。
真美好,就像他自己曾經渴望擁有的那種青春,渴望成為的那種人。
但是像孟敖的年紀時,他在做什麽呢?蒼白,瘦弱,為吃早飯還是買書猶豫不決。為東三省的丢失而痛心。為工作而茫然。
——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所以做的也是兩個世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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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卻偏要把這樣的他們硬拉做同伴。
“叫出來給我聽。”甜蜜的情話,又透着陰沉沉的暴虐。
他咬緊了牙根,不肯。
那個年輕人被激怒了,突然低下頭拼命吻住他,吸吮住他,然後讓牙齒用力咬住他的舌尖。
崔中石猝不及防,痛得地低叫一聲,濃重的血腥氣瞬時彌散在口內——他的舌尖被咬破了。
并不嚴重,但足夠惡意。
對方帶了痛的表情如同當頭潑下的冷水,方孟敖這才猛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迅速用兩只手捧住崔中石的臉。
“張開嘴,把血裹一裹吐出來。”
被壓在身下的男人只是恨恨看了他一眼,反而抿緊了嘴巴,随後喉結滾動了一下,硬是把那口血咽了下去。
他受夠了!這種侵犯太過屈辱,因此即便知道方孟敖現在正悔痛交加地看着他,如犯了錯不知如何彌補的孩子,但他不原諒,被動引起的憤怒和着痛楚的冷汗,血腥味道沖擊着他的大腦,帶着肉體上被撥弄起來的眩暈感覺。一并把他的戾氣也激起來了。
方孟敖還是捧着他的臉,試圖讓他張嘴。
“讓我看看傷口。”
索性閉上眼睛,不去理會。
“說句話也行……求你。”聲音已經徹底軟了,低到卑微的哀求。
“和只會犯渾的人沒什麽可說的。”
其實還是說了,即便是這樣說。
聽到他的聲音無礙,方孟敖松口氣,沉默了半晌,一把抱住了他。
懷裏的人明明身體溫熱,卻給人冷冰冰拒人千裏的感覺,男孩子覺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沉到絕望。
“別走……”他痙攣般地緊抱住崔中石,只覺得一松手,這個人就再也不會回頭了。他将自己的臉緊緊貼住對方的臉,已經不知如何是好。
“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全聽你的,這還不行嗎?”
聽到這句話,崔中石就明白自己之前那些刺激的語言,都白說了。男孩子受到了觸動,卻根本沒認識到問題要害。
或者,根本不屑于考慮問題要害。一直到現在,方孟敖想着的,仍只是如何挽留住自己。
他真是太失望了。
“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嗎?在航校建造一個與世無争的世外桃源,可惜,我不是其中一員。”
他慢慢地說,鋒利地說,刺痛地說。
男孩子身子輕輕抖了一下,但沒有反駁。
“龍泉的未來,被當作紅帽子鎮壓了;贛南的未來,僅挂了張完美的藍圖。延安的未來,正在被你們的委員長斬盡殺絕——不管你曾經想過什麽樣的中國,這就是現實!”
他從沒和方孟敖這樣說過話,這男孩子一直是他心裏珍惜的那個角落,最柔軟的部分。他願意把自己最好的最溫柔的一面給他,換回來同樣最好的最溫柔的一面。可并不是現在他們這樣□□相見,帶着血和暴力。
“如果你的還帶了點腦子,就好好想想自己到底适合做點什麽,能對得起自己那麽大的抱負。還有,別把不同的政治方向混為一談,那是你死我活的立場。”
因為太激動,聲帶劈了音,引發一陣幹咳,然後,他突然就沒了力氣,只剩下了喘息。
“所以,我沒什麽好說的了。”
男孩子沉默很久,然後才說:“再給我點時間。”
“随你吧。”他嘶啞嗓子地放棄了。“但是有一點記住,無論什麽時候無論面對誰,我的身份,是家裏來給你捎東西的人。”
“我明白。”
起身時,夜色已深,風驟冷。
方孟敖衣服穿得很快,整理好後,轉身去找那副金絲邊眼鏡。
鏡片已踏到粉碎,孤零零慘淡淡的倒黴鬼樣子。
“我回去給你再配一副。”方孟敖內疚地說。
崔中石沒吭聲,只是接過鏡框殘骸,塞進衣袋裏。
“中秋以後,你還回來嗎?”
也許知道答案會是什麽,不等崔中石回應,方孟敖自己就立刻接了下去。
“如果是別人來,我連東西帶人一起扔出去。說到做到!”
崔中石低了頭,沒回答,也無話可說。
第 29 章
車子沉默而勻速地行駛着,方孟敖沒有像往常那樣開到飛快,似乎這樣,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便可以再延長一些。
因為失去眼鏡,崔中石眼前不斷閃過的樹木只是一片片黑影,擾得眼花,他索性閉上了眼睛。
很累,肉體和精神都那樣疲乏着,他覺得自己的思維在混沌地沉下去,變成恍惚。
車子開穩到最小颠簸,因此比平時更舒服一些。舒服的恍惚感,沒有計較的恍惚感——
不知不覺中,他睡着了。
方孟敖雖然似乎是一直專心看着前方的道路,餘光裏卻始終觀察身邊這個人的一舉一動,他看着這個人慢慢卷入睡夢之中,鼻息漸漸均勻,而身體,一點點沒受控制地向他傾斜過來。
方孟敖偏了偏身子,讓這個人的頭,就落在了自己肩膀上。
一點點壓感和一點點溫暖,還有一點點平日熟悉的溫和感。
從自己的角度看他閉上眼睛的樣子,全部的溫柔都在其中。安詳,寧靜,全身都是放松的。
方孟敖想了想,靠路邊悄然停下車子。保持着靜然不動的姿勢。
“孟敖……”
讷讷的一聲含混之極,方孟敖驚了一下,急忙側過臉,卻發現崔中石仍是在夢裏,只是嘴角微微向上牽動了一下。那聲喃喃太過模糊,如果不是四周的靜谧,如果不是他超過常人的耳聰,只怕不會在意,即便這樣,似乎在叫着自己,卻又其實難以确定。
方孟敖扭回臉,用力吸了吸鼻子。
突然,睡夢中的人全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緊接着,猛然睜開眼睛,清醒過來。
懵懵懂懂還沒分清狀況的樣子,然後才發現自己靠在別人的肩上,立刻坐起身形。
“我睡着了?”
方孟敖沒有回答,只是反問:“做惡夢了?”
“唔,”崔中石搓了搓臉,讓自己徹底清醒一下。“算是惡夢吧。”
“有我的惡夢?”男孩子口氣中多了點苦澀。
崔中石愣愣,随即突然警覺。“我說夢話了?”
“沒有。”方孟敖反應很快,“我亂猜的。”
崔中石稍稍放松:“和你沒關系……不過,最近總是重複夢見,真不舒服……”
方孟敖發動了車子,“大概因為不好的事情,總是讓人記得更深刻一些吧。”
“我睡覺會打呼嚕嗎?”崔中石開着玩笑地岔開,不願再談關于這個話題了。
“沒,你睡覺的樣子,很溫柔。”方孟敖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開着車。
“我第一次看到你睡覺的樣子,是你喝醉了那天。我那時就覺得,那睡的樣子真好看,如果能每天看着就好了。”
“孟敖……”心裏有什麽東西被這男孩子的話弄碎了,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男孩的臉。
男孩臉上濕漉漉的。
兩個人回到航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