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嗎?”
——當然不夠。年輕人總是把一切想得那麽簡單和想當然。
——可是,怎麽說才能不讓他抵觸這個話題呢?
崔中石覺得頭疼。
“孟敖。”崔中石看着他,“你對姜鶴了解多少?”
方孟敖皺起眉來。
“我知道她沒在美國讀書。”他幹脆地說。
這倒出乎崔中石的意料。
“別忘了,我是在美國長大,又是在美國培訓。她英語确實很好,但細微的語言習慣,幾句話就可以套出來。”
“你早就試探過?”崔中石意識到這年輕人不像他最初想的那麽全無心機。
方孟敖再次皺眉,談論這個對他來說太勉強。
“不過,她已經直言接近我的目的,這就夠了——你們的背景,我不關心。”
“你們……”崔中石低聲重複了一遍。
就像當初的“他們”,方孟敖總是喜歡非黑即白地給別人歸類。只是這一次,他也被劃出去了。
“我希望身邊的人,單純是我方孟敖的朋友和……”方孟敖咬了咬嘴唇,沒有說下去。“我只想這樣。”
崔中石閉上眼睛,和小老板談話時的感覺又湧上來,年輕人總覺得一切謹慎和一切算計都是可笑和可鄙的。
Advertisement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會被停課?”
“可能會有太多原因。”方孟敖明顯開始有點煩躁。“姜萬鈞覺得我看不起他;姜萬鈞覺得我帶壞了他女兒;姜萬鈞覺得要整肅學校風氣……我就是不能明白你們總是要個理由,我不管理由,有結果就夠了!”
——你要結果就夠了?你以為這樣就是結果?
“姜鶴是太子系的人,她為什麽要和軍統走得那麽近?”崔中石不理會那話中的臨界點,反而更進一步。
“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方孟敖終于被逼到了發火的程度,壓抑着吼了一句!
——當然有關系,因為我必須教會你直面一些東西,不管你接不接受。
“你應該有點政治頭腦。”
“我是軍人!”
崔中石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我們別談論這個話題了,”男孩子悶悶地吸着煙,帶着煩躁和委屈。“你這樣就像變了個人,我不喜歡。”
崔中石抿了抿嘴唇,“不喜歡”這個詞刺痛了他,他再開口時,口吻是命令的。
“開車,帶我去個地方。”
方孟敖愣愣,但立刻服從了。
郊外。
和那夜仿佛的好天氣,無雲星稀,只是月卻是彎眉的殘,些微寡淡的光。
車子停下來,崔中石下了車,萬籁俱寂,本就荒涼的郊外在這樣的昏慘夜色中更是蕭瑟清冷。
秋已将至。
方孟敖也下了車,兩個人都默默站在車旁。
崔中石輕輕嘆了口氣。
他以為自己可以等,等到溫情一點點融化隔閡,等到孟敖可以接受他的立場的時候,但現在知道,自己處于明而對方處于暗的情況下,這太奢望。
最諷刺的是,做朋友的時候可說的高談闊論,在愛過之後反而變成了禁忌。似乎一說出來,他們的愛情就變了味道,他就成了和姜鶴一樣,利用着方孟敖的人。
謝培東的忠告回響在耳旁:別太感情用事。
可他沒能做到。
謝老是對的,他不該談感情,連最初那一點點都不應該。
“孟敖,”回過頭,聲音平緩如水,“這是上次你去火車站接我,說停課并且要離開的地方。那天,是我把你攔下來了。”
“我知道。”
“好,現在,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既不知道你要離開,也不會給你任何承諾。我只是給你送了紅酒和雪茄的人——重新選擇吧,我不攔着你,去做你最想做的事情。”
方孟敖愣愣地看着他,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把我剝離開,把你喜歡的我,和我要給你的信仰分開。可是這就是我,兩個都是我。沒辦法,我不能裝作沒有任務的和你在一起,也不能假裝姜鶴不是三青團的人。要麽,全盤接受我,包括我的主義,要麽,直面這件事,給我一個答案。”
方孟敖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他只是像孩子一樣發着楞,就像看到一貫寵溺自己的母親突然翻了臉。
“你,不要我了?”
低低的聲音在發抖。
崔中石低下了頭,他覺得自己很卑鄙,就像一個把男孩子的心放在火上烤的賭徒。
“對不起,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比愛情更重要。”
他回頭,慢慢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姜鶴怎麽說的?不破,不立。
就像一堵一開始就砌歪了的牆,拼補,遷就,倒不如推倒重來。
他是在賭一把,賭一個年輕靈魂的未來。
可是,胸膛裏有個地方在撕裂,痛徹心扉。
第 27 章
車燈刺眼的亮着,照亮了崔中石前方的路,是方孟敖開車追上來。
車子與他并行。
“上車。”
崔中石沒有擡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上車,你不是就要這樣走回去吧?”
崔中石還是充耳不聞地走。
“我讓你上車!”
方孟敖的聲音中突然多了幾分戾氣。
幾乎是眼前一花,那個年輕軍官已經像豹子一樣躍下車子,快到崔中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随即,他只感到一股帶着風的力量猛然壓在脖頸下方,壓到他氣喘不得,身子也被帶出踉跄的半個弧形,重重撞在車壁上。
整個動作太快,他被撞得一陣眩暈,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是方孟敖用一只胳膊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頂到了車身上。
緊接着,整個身體也貼了上來,把他壓到無法動彈。
兩個人面孔近到鼻尖就要相碰,可以清楚看到方孟敖的雙目赤紅着,眼中那抹晶瑩靠着腮幫骨緊咬住的肌肉緊繃,才沒能滑落下去。
他的唇抖到說不成語句。
“你……不可以這麽……對我。”
崔中石閉上眼睛,扭過頭,這樣的對視他無法堅持下去。
——把我殺死嗎?
——把愛殺死嗎?
——把敞開的心扉殺死嗎?
——把那些夜晚殺死嗎?
他的心髒痛到要停擺。
可他還是說着,這是他必須說出來的。這不是一個男孩美好的願望就能解決的事情,這是方孟敖還暫時理解不了的戰争。而他唯一的優勢,只是家人的僞裝。
從一開始,他就用家人這個态度去擺給姜鶴看,不讓她對自己的身份有任何懷疑。
因此,他必須讓自己的聲音繼續平板無情。
“暫時離開我,你可以更冷靜想好自己的未來。沒有什麽雛鴨,沒有什麽愛情,用成年人的思維再去想一次,你想要的路,自己選。”
——因為年輕,你們還有大把的機會重新來過,不像我,動了一次感情,就永遠回不了頭。
“我如果想和她走,頭一天就走了,不會等你來……”
“可你現在卻讓我重新開始!”聲音突然兇暴起來,“好吧,我現在就告訴你當時我想要什麽。”
鼻子上輕了一下,是方孟敖将眼鏡一把拽走,他本能想伸手去奪回,但雙手都被壓在胸前動彈不得。那個夜晚的記憶被喚醒,因為身體素質相比太過懸殊而被完全壓制的受控感。
“把眼鏡還給我。”他只能徒勞地說。
回應的,是眼鏡輕微落地的聲音,然後靴子猛然碾碎鏡片的刺耳。
“你幹什麽!?”
“我喜歡你不戴眼鏡的樣子,”方孟敖用夢呓般的口氣喃喃。“這樣你才不會離開。”
崔中石一時間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讓我重新選擇,那天,我就該硬要了你,然後把你打暈,劫到天涯海角,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再說出來的聲音,已經是咬着後槽牙說出的猙獰。
那種恨意,恨得切骨,恨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只胳膊,就可以壓到他動彈不得。
如果一只手卡住脖子,就足以扼殺他的呼吸。
這才是真正的方孟敖,第一次操場上見到的,如約翰韋恩般的人物,像現在這樣每個毛孔都散發出兇狠的殺人機器。
可是平日裏對着他,卻可以百依百順得如同一只乖巧的奶貓。
——只會和他一個人跳舞,只會和他一個人同床,只會對他一個人犯壞,只會給他一個人發情詩電報的乖男孩。
——啊,那個乖孩子被他親手毀掉了。
“說你愛我,就像你以前對我承諾的!你說過你是認真的,就像你愛我一樣認真。”男孩子哀求着。
“這樣,有意義嗎?”
沒有得到想要的話語,方孟敖皺起眉頭。
壓在鎖骨上的胳膊稍稍轉了一下位置,便将崔中石的臉向上迫着頂起幾分,唇,便吻上,舌尖侵入進去。
如果月亮可以從雲端俯視這裏,它會看到這樣一副怪異的畫面:兩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