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第9章 章節

崔中石微微點頭。

“那天晚上，你像趕鴨子一樣急着把我趕回航校，所以很多話我還沒有問，你是不是，欠我一些解釋？”

崔中石猶豫了，他知道方孟敖盯着他的這些猶豫，起了猜疑，但他又不能不猶豫。

擺在他面前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向情感的，一條是通向任務的。

他要先說什麽？

“我們進屋去慢慢談吧。”他最後這樣回答。

咖啡的香氣濃重，恰似方孟敖這個人，永遠不會清淡如茶。

崔中石慢慢呷了一口咖啡，他總是要習慣這個味道的，因為這味道屬于他喜歡的人。

方孟敖漠然吞雲吐霧，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般。

“你不是去女中聯誼了？”崔中石突然想起。

“聯誼禮堂不遠，聽到陳長武說你來，我就趕回來了。”

“總是那麽任性。”崔中石喃喃自語。

“生氣了？”

——談不上生氣，只是有點頭疼。

“你什麽時候能學得成熟一點就好了。”

方孟敖看了看他：“也許有那麽一天吧，反正不是現在。”

“方教官，陳納德抓回來啦！”

興奮的喊聲伴随着亂糟糟的腳步聲，頃刻間學生兵簇擁着猴子擠進了屋子，獻寶一樣給方孟敖看。

一下子湧進來這麽多人，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間塞滿。崔中石趕緊站起身讓開地方，把自己縮到角落裏。

那說不上是立了功還是闖了禍的猴子一臉“老子不爽”的表情。

“幹得好！”方孟敖自懷裏掏出塊糖果在陳納德眼前晃晃。“獎你塊巧克力。”

“那我們呢？”學員們嘻嘻哈哈纏着問。

“你們？”方孟敖笑眯眯挨個看了一遍，突然板起臉。“全體都有，立正！出去跑二十公裏！”

“？”學員們頓時瞪大眼睛。

“為，為什麽？”為首的陳長武結結巴巴問。

“不敬尊長，藐視主任——還要別的罪名不？”

一溜煙跑了，跑得還很快。

崔中石覺得不可理喻：“你這樣——簡直沒道理好講。”

“跟那幫猴子，不需要道理。”方孟敖将雪茄在鞋底按滅。“我的事情，你也不懂。”

——拿他的話來堵他。

“可是……”

崔中石的話只說了兩個字，嘴唇就突然被方孟敖的吻封住。

力道之大，兩個人一起撞到了牆上，但方孟敖的胳膊早有準備地枕在後面，墊住了他後腦的撞擊。沉重的呼吸急促着，他能感到對方全身每一部分都在研磨着自己，他越想掙開，那份碾壓便越強烈。

“你瘋了？”總算掙出一句話。

“沒。”

“你簡直是——”

“肆無忌憚色膽包天厚顏無恥膽大妄為衣冠禽獸——我替你說完，免得耽誤時間。”

一口氣說完，立刻又是昏天黑地吻下去，狹小空間裏一覽無遺的放縱，整個房間似乎都要天翻地覆了。

“我真的等你都快等成化石了——”許久才放開的雙唇，卻又說出這樣耽溺的嘆息。

崔中石劇烈地喘息，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不能，”回答幹淨利落，“你簡直不知道那幫小子跑得會有多快！”

第 15 章

直到被壓倒在床上，崔中石還能想起些有的沒的。

比如，方孟敖房間裏這是一張雙人床。

這是給教官的待遇，方孟敖也曾半開玩笑地說過，這是他和學生之間唯一的差距。

“不過也沒什麽區別，我的床從來不睡兩個人。”

包括他第一次酒醉在這裏睡下，方孟敖都是去了別處湊合。

崔中石迷迷糊糊地想，方孟敖似乎很美國化，但有些方面，其實是精神潔癖的。

頭發突然被輕輕拽了一下，将意識拽回。

擡起眼眸，看到居高臨下望着他的那張臉上有些不滿：“能不能，用心點？我本來就很緊張了。”

不由苦笑，不愧是軍人，果然直截了當。

“你不喜歡的話，我就不做了……”

——雖然那個狀态，實在不像收得住的樣子。

每到這個時候，崔中石就痛切自己的立場不堅，明明有把控場面的機會，可是在這個人面前就總是白白錯過。

“沒。”果然就是心裏一軟，再要嚴肅地去說什麽，已經沒了立場。

“只是有點……”說出來畢竟有些赧然的，“……不習慣。”

“比如——你可以，呃，稍微溫柔一點——”

方孟敖花了幾秒鐘來反應這句話，然後笑起來，他笑起來是非常好看的，一點點的嘴角翹起，一點點的能把人融化掉。

“早說嘛——我又不懂——”

于是接下來的這個吻變得很溫柔，吻得如暗夜，如孤獨，如深陷其中的春夢，纏綿不斷到胸前時，身下的男人身子僵了一下，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呻/吟。

……

偏就在這個時候，窗外突然傳來一陣連續不斷的汽車喇叭聲。

緊接着，一個女人氣急敗壞地大叫聲。

“方孟敖，你給我出來！”

崔中石錯愕，詢問地看着方孟敖。

“別管她。”方孟敖就像沒聽見一樣，只是含含糊糊說了一句，就繼續親下去。

“再不出來，信不信我給你屋子點把火？”外面還在尖叫。

這種狀态下，再濃情蜜意如膠似漆也不能不分開了。

整個樓的人大概都在探出腦袋看熱鬧，崔中石已經聽到了不少鼓掌和口哨聲。

還有人起哄地高喊：“姜鶴，好樣的！”

——姜鶴？

崔中石猛然坐起。

——那個文小姐？那個戰地之花？那個字裏行間與方孟敖有默契的女記者？那個被姜主任以萬般無奈口吻說起的新女性。

崔中石一時反應不過來，這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了。

“這女人——受不了！”

方孟敖無可奈何地嘟囔了一句，幾大步走過去推開窗子：“大小姐，不是和你說過，我家裏來人啦！”

聲音雖然帶着惱火，卻也很親近的态度，可見兩個人這樣翻天覆地已經是常态。

大嗓門沒有絲毫地減弱：“我不管，女中那邊的代表還等着給你致辭呢！”

“笨！會上還有那麽多教官，你把致辭題頭的名字改成別人就不好啦？”

這話無疑激得對方更狂怒了，本已很高的調門，居然奇跡般的又高了一個八度。“方孟敖，王八蛋！這聯誼會我籌備了一個多月，居然你來拆臺——沒有你這麽幹的！”

中氣十足加狂按喇叭同時進行，竟旗鼓相當，誰也沒蓋過誰的聲音。

崔中石已經聽得要崩潰。

他設想過無數次，姜鶴會是什麽樣的女人——何小姐那樣的斯文婉約？謝木蘭那樣的活潑嬌憨？行長夫人那樣的端莊華貴？甚至是，葉碧玉那樣的市井小婦人？

但怎麽也想不到，居然是這樣性格！

怪不得姜萬鈞主任提到自己女兒時，會露出那樣一言難盡的表情。

崔中石腦海裏不由浮現出方孟韋當時着急的臉：“我大哥不會喜歡那樣強勢的女人！”

——何止是強勢這麽簡單！？

“沒事兒，”方孟敖居然還有心情笑，一面回頭對他解釋。“她一貫都這麽瘋瘋癫癫的，是因為我聯誼會中途退場才追來的。”

“姜鶴——給你寫采訪文章的那個女記者？”崔中石調理了一下情緒。

“沒錯，你也知道她？”

“久仰大名……”崔中石喃喃。

他記得那篇文章，細膩，文藝，正面讀出來的不是血與殘酷，反而是人性的溫情一面，有着紅酒，雪茄，紳士，好萊塢式的浪漫，正因為如此，當筆鋒一轉，這些浪漫變成一場場在駝峰墜毀的死亡時，才會更顯殘酷。

純美式的機頭文化，在別的飛虎隊成員那裏，大多是麗塔海華斯式的美女，唯獨方孟敖畫的卻是雪茄與紅酒的交叉。

“那樣如果我受傷了，會安慰自己——只是紅酒灑了。”

能把方孟敖胡言亂語般的話鄭重其事描述出來還付諸報端，在崔中石看來，這個人是很懂方孟敖的，至少懂得配合方孟敖做這樣的秀場。

也就無怪文章登出後，英雄才女紅顏知己的話題就一時甚嚣塵上，可也就短短幾天功夫，不知什麽原因，又突然銷聲匿跡了。

誰能料到，方孟敖的緋聞女友居然是這樣一個人！？

第 16 章

崔中石已經有點窘迫地開始整理衣服，方孟敖卻滿不在乎。

“沒事兒，鬧歸鬧，我的房間她從不進。”

的确，外面的汽車喇叭一直在響，但姜大小姐似乎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有人聽不下去了，跟着幫腔：“方孟敖，還是不是男人啊？”

方孟敖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看來必須去應付一下了。”無奈撓撓頭，又看看崔中石。“一起去吧。”

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