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崔中石說。
方孟敖充耳不聞,速度也沒有聽話地慢下來。
“你喝酒了,還是開慢點吧。”崔中石只好提高了調門,又說了一遍。
“一點點而已。”
但方孟敖的樣子實在并不像只喝了一點點。
崔中石無奈,坐在人家的車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态,想勸也沒底氣。但是看看路,他又不能不開口了。
“這不是去笕橋航校的路吧?”
“誰說我要回航校?”
資源緊張,路邊早就沒有了燈光,只有車大燈雪亮地向前方照着,眼看着兩旁是樹木,越走越荒涼。
崔中石忍無可忍了:“你到底要把我帶到哪裏?”
話音未落,方孟敖猛地把汽車停住,帶起一片刺耳的剎車聲。
崔中石猝不及防,身子被重重颠簸,眼鏡也飛了出去。
頭暈眼花中,他只來得及察覺身邊那個高大的身軀突然貼近自己,然後就是突如其來的一片黑暗。
他被濃烈的酒氣包裹住了……
他被溫熱的身體包裹住了……
他被柔軟的親吻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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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崔中石孩童時代有過一次溺水的體驗。
四周虛無,他無法呼吸,四肢徒勞扭動,卻又無處借力。
明明應該是恐懼和難受,可不知為什麽偏又帶了幾分安寧,好像就那樣沉下去也是不錯的結果。
——現在,這個男人的吻,帶給了他同樣感受。
從沒經歷過如此簡單粗暴的吻,唇緊緊壓貼着,舌尖執着地不斷探入與攫取,令人喘不上氣。方孟敖的唇,舌尖,手指,每一個與他肌膚相交的觸點,都能點出無數灼熱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
完全被突襲搞懵了的崔中石不知所措。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他從身體到思緒全都亂了套。
那些吻從嘴唇滑落到耳畔,又順勢延展到脖頸,帶來的熱烈就像一根根□□,把情/欲引遍全身。
一絲清醒在昏昏然中尖利警報:這不對勁。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酒味的話混着熱氣噴在耳畔,是崔中石現在不想聽的情話。
“你喝醉了。”崔中石想退縮,可是壓緊他的那個人用手指有力地扳回他的臉。居高臨下,方孟敖的位置很有利,只用胳膊肘換換姿勢就輕松壓住了身下人的掙紮,還能騰出手去解被汗貼住的襯衫扣子。
“我喝多了,但是沒醉。”
“每次看到你摘下眼鏡的臉,我就想犯壞……”
手順着打開的領口向裏延伸,被崔中石按住。
夜風起了,吹在半開的襯衫下,汗透的肌膚泛起一絲涼意,相比之下,和那個人肌膚相交的地方灼熱得更為難熬。
“給我吧……”小孩子得不到糖的執着與誘哄,到後來崔中石覺得這簡直不是在愛,而是兩個男人間尊嚴的格鬥。
他突然覺得疲憊,不想再掙紮了,于是松開了自己的雙手。
“我不喜歡這樣。”他說得聲音很輕。
方孟敖的動作一滞,崔中石閉上了眼睛不去看他。“至少不喜歡你有心事時,拿我做發洩對象。”
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是熱的,但他把每一句話都說得冰冷。
方孟敖頓時氣餒了。“我沒有……”頭垂着,受了傷的聲音悶在他胸前。剛才還極盡優勢,轉瞬間變成委屈的小孩。
一片沉寂中,只有樹葉的沙沙作響。
月光柔的,鋪在他們衣衫淩亂的軀體上,露出的赤/裸部分反射出汗光,一點點的微亮。
崔中石喘了口氣,挺起身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自座位上摸到眼鏡戴好,又想系上紐扣,可手指尖全是汗水,竟扣不上。
旁邊那雙手突然探過來,溫順幫他系好紐扣。
“對不起……本來只是想親一下,可看到你之後,失控了……”嗫嚅而想要努力表達歉意。
手卻沒有放下來,指尖繼續摩挲着那枚扣子,細微的壓感透過扣子印在崔中石的鎖骨之間,讓他有點輕微的呼吸困難。
崔中石輕輕歪了一下身子,将自己從那種摩挲中徹底擺脫出來。
“說吧,發生了什麽事?”他盡量平靜地說。
方孟敖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被停課了。”
崔中石一愣,腦海中頓時警鈴大作,那點身體上的窘怒早就抛到九霄雲外。
崔副主任變成了共/産/黨/人崔中石。
“因為什麽?”他沉聲問。
“我在課堂上對內戰的分析,不合他們的胃口,懷疑我有赤化傾向。”
崔中石覺得這世界太過諷刺,他還在猶豫如何争取方孟敖加入共/産/黨的時候,他争取的對象卻先變成了別人眼中的共/黨嫌疑犯。
“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沒有必要說出來的。”崔中石輕斥。
“我是軍人,不是政客,打仗沒有好話,只有實話。要是連實話都不能聽,還打什麽仗?”方孟敖的執拗就像執着于真相的孩子。“當年飛駝峰的時候,有人說,做好犧牲三成飛行員的心理準備,我說至少是五成。陳納德那老頭兒不但沒生氣,還拍着我的肩膀說我有頭腦。而他們呢?已經容不下任何忠言逆耳。”
“他們”,從第一次見到方孟敖開始,就聽到他用這個詞去劃清與別人的界限,在這個心理上并沒長大的男孩子思想中,世界上只會有“我們”和“他們”的區別吧?溝壑分明。
怎麽能讓他懂得,更多的灰色地帶呢?崔中石覺得頭疼。
當務之急是不要讓方孟敖有共/産/黨嫌疑,連一點邊都不能沾上。方孟敖的大道理再多,麻煩是是實實在在的。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崔中石問
“昨天上午。”
“那你昨天就應該打電話。就算不給家裏打,也應該打給我,或者孟韋。”
方孟敖沉默地點煙,煙吐出,眉皺起。
“這是我自己的事兒,和你無關,和孟韋更無關。”
“怎麽可能無關?”崔中石說話一貫慢條斯理,訓斥的口吻也幾乎聽不出火氣,但裏面的分量卻讓人聽得出來。“這罪名你擔不起,你家裏更擔不起。再說,這麽敏感的時候,你怎麽能擅自離開航校呢?”
“來見你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什麽意思?”
“別緊張,我不是要自殺,”看到崔中石越來越着急,方孟敖反而輕松了。“我只是準備離開。”
崔中石已經沒脾氣了,命令:“現在開車,馬上回去。”
方孟敖不動。
“這事情的嚴重性你知道嗎?”
方大少爺出奇的冷靜。“知道。”
“那你有什麽解決辦法嗎?”
“剛才說了,我要離開。”
崔中石覺得自己的好涵養要到頭了,他抓起皮包去開車門,方孟敖反應更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要去哪兒?”
崔中石努力讓自己話語平靜:“找個電話亭,給行長打電話。”
方步亭既然有能力把兒子從軍隊活動到航校,自然也就有能力擺平這種說大就大說小就小的課堂問題。
“這可是荒郊野外,你找得到路嗎?”
“至少比呆坐在這裏陪你賞花賞月強!”
崔中石想掙脫,卻被方孟敖緊抓住不放,兩個人力氣實在相差懸殊,這種肢體上的撕扯很快就分出勝負——努力想掙脫一條胳膊的結果卻是整個人都被再次壓在車座上動彈不得。
崔副主任悲哀地發現了會計與軍人的體格差異。
“抛開我家庭的立場,你站在我的立場,聽我說好不好?”
介于自己已經處在說“不好”也沒什麽用的位置上,崔中石只好回答:“好吧。”
第 9 章
那天晚上的很多事情,崔中石在後來給謝培東的彙報中,選擇性遺忘了。謝培東聽到的部分是:方孟敖去接他,然後提出了停課事件,準備離開。所以他不得不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去安撫,直到方孟敖回心轉意返回航校。
“一晚上的時間?”
“因為——他,不想回去——”
崔中石微微有些結巴。
謝培東習慣性地用鉛筆頂住了鼻子,這是他思考的方式。
他記得,上一次見面,這兩個人也是聊了一個通宵。
他也記得崔中石談到方孟敖對理想國家的暢想時,眼中那種幸福的光芒,能讓他想起周璇另一首纏綿的:“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
謝培東相信,他們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麽,但那屬于崔中石自己的秘密,他決定不去過問。
眼看着謝培東把鉛筆從鼻子上拿開,崔中石表情立刻自如了很多。
“孟敖的意思,航校不會永遠是世外桃源,當戰争開始膠着狀态的時候,這些學員終将上戰場。他不會去打自己人,更不願讓學員把他看做內戰英雄。停課事件只是促成他離開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