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為何焦躁
“你用得着這麽生氣嗎？”
阮光盯着嚴凡的眼睛，語氣很平淡。其實她此刻明明有着詫異、生氣、委屈等各種複雜的情緒，但它們一中和，反而相互抵消了。
“每個人有自己不同的原則跟底線，這就是我的底線。不要不經允許碰我的私人用品，很難做到嗎？”
嚴凡冷眼看着她。
阮光努力壓了壓火，挂上了嘲諷臉：“好吧，沒經過你允許就幫你把快要淋濕透的床單衣服收了回來，這件事我向你道歉，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做了。”
“最好是這樣！”
嚴凡像拎着什麽髒東西一樣拿起床單，頭也不回的朝套間走去。
怎麽搞的，說翻臉就翻臉。
“戚，真是吃力不讨好，狗咬呂洞賓。”阮光憤憤的碎碎念道。
嚴凡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來：“你剛才說什麽？”
阮光冷哼一聲，懶得理他。
嚴凡臉上的怒色已經漸漸退了下去，剩下的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冷漠。
他最後看了一眼阮光，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的說：“如果你再這樣，就請你搬出去。”
這下阮光徹底怒了。
“憑什麽我要搬出去，我到底哪樣了？對，沒有在幫你把快要淋濕的衣服收回來先跟你商量是我考慮得不周全，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在除了你之外的人看來，這叫做互相幫助；除了你之外的人回來看到我這樣做了，最起碼都會說聲謝謝，這是常理好嗎！而你呢，你非但沒有感謝，還沖我發了一通脾氣，莫名其妙好嗎！”
她站在沙發前，手指在微微發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頂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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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早該想到，你不具備一般人的常識，跟你相處就不能用正常思維考慮問題。好了，我知道了，以後你的東西我再也不會碰了，不光是不經過你允許不會碰你的東西，就算是經過了你的允許不也不會碰了！”
嚴凡臉上的表情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一樣。
他抿了抿嘴唇，臉色竟隐隐的有些發窘。
“我并沒有針對你個人，我只是很讨厭女人碰我和我的東西。所以，”嚴凡做了一番思想鬥争，終于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剛才是我反應過度了。我很謝謝你善意的部分，但是，對你碰我東西的部分還是生氣的。”
就像一瓢冷水一下子澆在阮光火冒三丈的頭頂，有點沒跟上嚴凡突然180°大轉彎的态度，阮光眨了眨眼睛，張了張嘴：“但、但是之前你有借我書借我藥啊，我不是已經碰到了你的東西了嗎？”
“不一樣。衣服床單是貼身的。”
“那所以為什麽讨厭被女人碰？”阮光接追問道。
“我對女人生理性厭惡。”
說完這句話，嚴凡便沒有再看阮光，拎着床單徑直走進了套間。
阮光依舊站在沙發前，嚴凡房間的門虛掩着，她清晰的聽見他将床單扔進了洗衣機，然後啓動了它。
随即嚴凡又走出房間，就像沒有阮光這個人一樣，眼睛都沒斜一下的從她身邊走過去，提起了自己放在沙發後的兩大袋食材，轉過身走進了套間。
“砰——”套間的門關上了。
阮光盯着套間門，良久，一下子栽回了沙發裏。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自己真的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似的，明明剛才還特別理直氣壯地。她仰着頭靠在沙發邊，心情變得很糟糕。
對女人生理性厭惡？
為什麽？
唯獨這個話題感覺一定是個不能問的東西，雖然很想知道。畢竟能讓這個幽魂男發這麽大的火，肯定不會是件小事。
這個時候，阮光才突然回憶起孟佳音的囑咐——嚴助教從來不讓女學生碰他的東西，要不然他會發很大的火，你可要小心了啊！
對啊，佳音明明提醒過的，居然給忘記了！
阮光十分懊惱的抓了抓頭發。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還不是因為他先很大方的又是借藥又是借書的，而且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讨厭女人什麽的，所以我才放松了警惕的嘛。
阮光微微撅起了嘴巴，心底還是有些委屈。
更何況已經當了好幾個月的室友了，關系也漸漸融洽起來，我還以為……
阮光一愣，趕緊掐斷了自己的思維。
她最後望一眼嚴凡的房門，看來今天是不能在這裏呆了，等下要是他出房間碰見了，氣氛一定會很壓抑不舒服。
這麽想着，阮光站起身收拾好茶幾上的東西，看一眼鐘，決定幹脆現在就出發去省圖書館算了。
反正雨也已經停了。
她走進還在“轟隆轟隆”吵個不停的房間，換好衣服背好包包，反身關上門，離開了這個低氣壓的空間。
剛剛走到公交車站，要搭的公交車正好徐徐停下，阮光趕緊上了車。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阮光托着下巴漫不經心的望着窗外。
剛才我到底在想什麽啊？關系稍微融洽一點還以為怎麽樣？以為跟那個幽魂男已經成了朋友了？太天真了吧！
阮光暗暗翻了個白眼，自嘲的吐槽起自己來。
公交不緊不慢的開了半個多小時，到了省圖書館站。
雖然這個新館各方面的設施都很齊全，書刊也都很齊全，但是阮光其實并不是很喜歡這裏。因為它太現代化了。
在阮光的心目中，圖書館就應該是一排排的木質書架，上面擠得滿滿當當的全是書，看起來并不是整齊劃一但其實擺放都很有條理，抽出一本書便把自己的號牌放進去；雖然已經不指望現在還有哪個圖書館有夾在書裏填寫名字的借書卡，但起碼借書的時候得有圖書管理員做登記。
但這個新的省圖書館卻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它已經變成了從辦卡到借書全自助式一體化服務，書架也是金屬的，一旁還有成排的電腦。
一點都不像圖書館應有的樣子。
這是阮光對它的看法。
不過她這個看法卻被身邊所有的人鄙視，她理想中的圖書館更是沒人感興趣；但是阮光依舊很喜歡那種古老的圖書館，只是後來她不再對別人說起它了。
順着電梯一層層的逛，從文學類別的小說到新聞類別的專業書，阮光最終借了本《古文觀止》，找了沒人的桌子坐下，随随便便的看了起來。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勉強看完了第一篇文章後，阮光實在是不想再繼續，将書放在一邊，拿出ipad看起了漫畫。
好在收藏夾裏的好幾部漫畫都有了更新，阮光的心緒這才順暢了些，雖然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為何如此焦躁。
沒一點胃口，她放棄了午飯，坐在凳子上不想動，一頁頁的看着漫畫。
不知不覺到了下午，漫畫也看完了，阮光收好ipad，又耐着性子翻了翻《古文觀止》，重重的嘆了口氣。連這本‘最近想看的書top one’都看不下去，其他的就更別談了。
看了看時間，離跟尤悠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她索性趴在桌上睡起覺來。
這一覺，她做了很多夢。
從跟孟佳音一起在海邊游泳結果海水都變成了排骨湯，到在茶水間跟尤悠接吻結果被媽媽抓個正着，再到從大學時代看龔格打籃球結果他突然開始瘋狂吐血；最後到看見嚴凡跟安駱明在陽臺上卿卿我我，結果走近一看卻發現嚴凡懸在半空中，而跟他卿卿我我的人是阮光她自己。
阮光整個人一抖，被最後這個夢吓醒了。
她的動靜有點大，以至于鄰桌幾個寫作業的小學生也被她吓了一跳。
阮光長長的舒了口氣，額尖不斷往外冒冷汗。夢的內容瞬間就忘記了，只有一種很累很累的感覺，看來這一覺睡得還真是辛苦，果然已經過了能夠開開心心趴在桌上睡覺的年紀了，阮光暗暗的嘆息道。
看一眼手機，才睡了半個小時。
尤悠沒有發信息來，看來她還沒有出發。一想到尤悠，上午的告白事件一下子清晰的出現在腦子裏，阮光摸了摸鼻子，看來是因為既興奮又忐忑，所以心才會這麽亂。
正在這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小書，朝休息區這邊走來。
阮光再次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啊，這妹子。
她朝早到了一個小時的尤悠揮了揮手，尤悠馬上看見了她，并且帶着訝異的神情輕聲快步的朝她走了過來。
阮光莫名的有點緊張。
她移開桌上自己的東西，給尤悠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尤悠穿着米色的風衣，略施粉黛，長發披肩，給人一種滿臉都寫着“文學少女”幾個大字的感覺。
在阮光的對面坐下，尤悠的臉紅紅的，沒有直視阮光的眼睛。
“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我都提前了一個小時，你居然比我還要早！”尤悠的聲音又小又細，滿滿都是害羞。
阮光被她弄得也害羞起來，擺擺手笑着說：“因為下午沒什麽事嘛，我就先過來了。”
兩個人一時間都沒了話，阮光伸手翻了翻尤悠借的書，發現是連城三紀彥的《以“我”為名的變奏曲》。
“你說過很好看，我就想借來看看。”尤悠的臉更紅了。
阮光也沒來由的紅了臉：“是、是還不錯，你先看看呗。”
尤悠點點頭接過書，翻開了第一頁。
阮光也趕緊拿起自己的《古文觀止》，翻開了第三篇文章。
擡頭望一眼尤悠，她正皺着眉頭專心致志的看着自己推薦的書，頭微微低着，烏黑的長發被別到了耳後，翻書的時候手指稍稍翹起來，發出一聲小小的紙張摩擦的聲音。
一切都顯得如此安詳靜谧。阮光漸漸放松下來，心緒也變得安寧起來。
正在這時，尤悠突然擡眼偷偷瞟向了阮光，見阮光正看着自己，她的臉“唰”的紅透了，趕緊将目光移回到了書上。
阮光一愣，大大勾起了嘴角。
光線突然變得很明亮，就像她變得明亮的心境一般。她也像尤悠一樣微微低下頭，看起了自己手中的書，這次，她終于很順利的看了下去，沉浸在了那個燦爛斑斓的世界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