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可是大白頭一回見大明星。他手腳不知怎麽放好,走路一直順拐,話都快要不會說了。田騰飛問一句,他答倆字,後來他發現對方三句不離林宇軒,就索性放開,把林宇軒好的不好的閃亮的憂愁的一股腦傾瀉出來。
當時大白說完話,剛顧得上喘口氣,便發覺大明星盯着他。他被盯得害羞又心動,下意識偏過頭,才發覺大明星的視線所追随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身後睡在沙發上的人。
大白覺得自己是完美畫作中一片不适時的雲彩,正準備飄走,發現老板不知幾時到了店裏。他手舉相機,快門幹脆利落,鏡片落下又彈起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用言語難以形容的表情,被林一鳴框在顯示屏中。而天天面對鏡頭、號稱鏡頭感無與倫比的田騰飛,居然毫無反應。
大白想,如果用對方的本行形容,田騰飛的表情大約是“哆哆嗦嗦啦啦嗦,發發咪咪來來哆”了。
牙獠目憎的林宇軒剛要發火,林一鳴便站出來,打斷這毫無意義的争執:“別難為大白。小飛說了你昨天的遭遇,讓我們別吵醒你。”
林宇軒聽後愣了愣,炸開的毛塌回身上。他有些懊悔,如果用兩杯咖啡代替剛才的小憩,他或許就能見到田騰飛一面。
“我想多看小飛飛兩眼。”林宇軒心有不甘。
“小飛現在這麽紅,你還愁見不到他?”林姓老板笑眯眯地,那表情讓林宇軒想起“老狐貍”仨字。
确實,各種媒體鋪天蓋地都是田騰飛第三張專輯的封面,一張半明半暗的臉。
林宇軒記下那攝影師名字叫葉俊铖,然後用初號字打印出來,貼在床頭。據說葉俊铖三十上下,現在已是圈內小有名氣的攝影師。
這個人成了他努力的目标。
而自己到現在連摸相機的機會都沒有。林宇軒想想一陣心痛。他畢業兩年,只能做助理,每每主動請纓,林老板也總以“你還沒準備好”拒絕他。
林宇軒生氣,憋着要證明自己,私下參加了大大小小國內外不少攝影比賽,結果無一例外,毫無建樹。
說起來這事,他心裏都要埂一下。
林宇軒啧了啧舌:“瞧你說的,我想帶他到處看看不行嗎?”
“等你有了自己的作品,到時候再介紹給他不更好?”
林宇軒被噎得講不出話,只好擠出張哭笑不得的臉。
當年林宇軒課餘時間只愛來這兒,田騰飛就天天陪他一起來,跟在他屁股後面一邊吐槽他該多運動多出去走走,一邊腳步飛快。
那時林宇軒的夢想特簡單,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刷白色的牆,放黑色家具,按自己想法拍片,養幾盆肉,養小動物,然後再……養田騰飛。
現在也只有養小動物,勉強算實現了。
“我帶他樓上樓下到處轉了轉,你們喜歡待的地方一樣沒落下。”
“謝謝你。”
“我還幹了件你會幹的事兒。”
說完,林一鳴拿來相機,扔給林宇軒,示意他看相冊。
林宇軒狐疑地接過相機,點開來,看到屏幕上那張臉,帶刺的焦急的表情立刻軟了下來。
他眼中一汪深潭,寫滿柔情,深不見底。
“老板,你看小飛是不是特好看。我不知道他看到什麽,表情真棒。”
大白斜了一眼老板,只見老板搖了搖頭,對大白說:“既然小飛開口了,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大白表示自己徹底懵逼。
他在心裏沖林宇軒吶喊:大哥,他在看你啊!
林宇軒偶爾掉鏈子偶爾迷糊,關鍵時刻倒分外靠譜。
這活林宇軒幹了兩年,早輕車熟路,根本不用林一鳴指示。顧客下午三點準時到店,一切早已準備就緒。
拍攝對象也是老客戶,整個過程有條不紊,進行得異常順利。
幾個鐘頭後,上百張照片便平鋪在電腦屏幕上。秦靜思挑來挑去挑花了眼,怎麽也決定不下來。眼看一般下班時間就到了,林宇軒主動請纓留下來陪對方,順便關店。
“不好意思,讓你拖這麽晚。”姑娘話音剛落,肚子裏便咕咕叫了兩聲。
“沒關系,別着急,”林宇軒體貼地遞上方才大白給他叫的炸雞外賣,“顧客高興,我也很開心。”
“能看得出來?”秦靜思終于露出笑臉,捏起一塊猛地嚼了兩口,“倒是你啊林宇軒,今天怎麽一直臭着臉?”
林宇軒不解地看着她。
“你剛才,怎麽說……就像這樣……”秦靜思又捏了一塊炸雞,在大寶面前晃了晃,接着大口咬下去。蔫嗒嗒的大寶立刻變精神,湊到了女孩子腿邊。見秦靜思獨吞了一大塊炸雞但是沒自己的份,大寶眼睛驀然濕漉漉的,全是遺憾。“看,就是這種表情啊。”她指着大寶說。
明明是那個家夥像大寶。林宇軒在心裏默默講了一句。
“我……失戀了。”他盯着白花花的屏幕,上面的小箭頭一動不動。
沉默太久,尴尬都要盤踞成魔障。林宇軒感覺不好意思,哪能讓顧客當自己的樹洞。
“如果有什麽苦惱,可以跟我說。”秦靜思語氣中充滿遺憾。林宇軒側過頭,剛要道歉,讓對方別在意,沒想到卻碰上期待的雙眼。
林宇軒猜,那幾個字讀作“可以跟我說”,大概會寫作“快來講八卦”吧。
他終于笑出來,由衷地,發自內心。有人能聽他傾訴,或許是再好不過的。林宇軒打開話匣子,把好不容易和田騰飛重逢但是發現對方快要結婚的情況,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林宇軒說:“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現在非常成功,卻一點架子都沒有,還是那麽溫柔還是那麽好。”
林宇軒又說:“我打算告訴他,我惦記了他很多年,他就立刻打消了我的念想。”
林宇軒停不下來:“我知道他說得對,怎麽能破壞別人的感情呢?他幸福我當然比什麽都開心……”林宇軒眯着眼,視線投向不遠處一副照片上。他穿燕尾服,田騰飛穿花裙,一個被另一個斜抱在懷裏,仿佛下一秒他們就要親吻、相愛,直至天荒地老,“可是讓他幸福的人不是我。”
“那我可不可以,至少作為一個朋友,偶爾他找我吃飯的時候,答應他。如果還不行的話,我就扔掉手機換號碼,就像當年一樣……不見了……”
“別這樣,那個人當年說過喜歡你,說不定就有希望呢。”秦靜思輕嘆,“如果你沒轉學,肯定就成了。”這一回,她語氣裏是真的遺憾。
“沒辦法的事。當時我爺爺突然去世,奶奶身體不好,必須有人照顧。”
秦靜思聽後止不住道歉。她本沒想揭人傷疤。
林宇軒擺了擺手:“都過去了。”
“至少安定下來可以給他打個電話……”
話還沒說完,林宇軒就一副快哭的表情。他瞅了眼手機,又扔下,匆忙地把兩張秦靜思決定留下的照片扔進文件夾。“等我爺爺下葬,我本來想給他打個電話,結果發現 手機丢了。我趕緊用家裏電話打回去,結果他的號是空號。”
林宇軒不死心,不肯忘記,直到後來某天這個號碼那頭連接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他才清楚,他曾擁有的田騰飛的唯一,也消失不見了。
秦靜思手忙腳亂地掏出包面巾,塞到林宇軒手裏,林宇軒推回去,揉了揉眼,手攤在秦靜思眼前:“你看,沒濕。”
林宇軒說了太多。
他心裏有些負罪感,明明只是失戀而已,正常如吃飯睡覺,每天都有可能發生。
坐在他對面的姑娘眼眶反而濕了,好像他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一樣。
不知是田騰飛太忙,還是林宇軒也不閑,他們後來沒時間太頻繁地聯系,連一起約頓飯的時間都沒。
不過作為田騰飛的迷弟,林宇軒倒是從他的大明星本人那裏掌握了第一手的行程。
幾時微訪談,幾時街頭宣傳活動,林宇軒都好好地記在手機上。
和他原本的工作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林一鳴接了不少雜志社的活,經常要帶着林宇軒往外跑,一跑就是一天,偶爾還有在國外的活。
比如在田騰飛第二首單曲公開那天的微訪談,他就在與景城相隔太平洋的北美大陸。
盡管定了十個鬧鐘,淩晨五點起床并不是容易差事。待林宇軒從床上爬起打開手機,訪談也已經開始了。
問題剛好關于田騰飛的戀情。不是和權子涵,而是之前學生時代那三個。
“你們這不是故意挑撥離間,破壞我和子涵的感情嗎?”田騰飛答得專業有度,面不改色。
可提問熱度不減,似乎不問出點新料不罷休。
大約是田騰飛之前的曲子唱天唱地,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