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做良善仁慈的人 不要成為我這樣僞善的……
洛迦見着鳳鳶急沖沖跑過來, 溫聲囑咐道:“你身上的傷才痊愈,別跑,慢着些走。”
“嗯嗯嗯, 我知道了, 師尊放心, 我雖然才出關,但是也不會笨到因為幾個月沒走路就摔倒的!”
鳳鳶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腳下的動作卻絲毫沒慢, 屬于典型的積極認錯, 死活不改類型。
她三兩下就跳到了洛迦身邊, 甚至因為跑得太急,險些就要沖到了洛迦身上。
洛迦掐訣便要扶住她, 不過鳳鳶更早地就掐了訣, 穩住了自己的身體,“您看,我就說我不會摔倒嘛!您還不相信我!”
洛迦知道鳳鳶一向頑劣, 也知道她此次極有可能就是故意沖過來的, 倒也沒說什麽, 只道, “雖然沒摔倒,但仔細些總歸是好的。”
鳳鳶雖然一向知道洛迦不會縱容她玩鬧,但因為她受傷醒來時見着洛迦守在身邊, 她身體恢複之後,就又下意識地想要師尊像尋常長輩一樣對她好, 可事實證明,還是失敗了。
師尊永遠都是師尊,才不會因為關心她就哄她。
鳳鳶頓時無趣, 整個人都蔫了下來,不過想起玉桦的話和自己來找洛迦的目的,便只能無精打采地道:“方才七師叔要問您大師兄的事,大師兄有什麽事啊?”
鳳鳶前後變化得太明顯,洛迦目光在她臉上頓了一頓。
與此同時,有傳訊紙鶴飛來,他擡手接住飛來的傳訊紙鶴,捏碎後,才道:“端悟說鶴洲近來不知去何處了,連宗門事務堆積了許多都沒處理。”
傳訊紙鶴被捏碎後,傳訊之人留下的聲音是直接從紙鶴中傳出的,鳳鳶就站在洛迦身邊,按理來說,她也是可以聽見的。
可這次洛迦捏碎紙鶴後,她卻沒有聽到聲音,這種情況只有一個解釋——師尊不想讓她聽見。
她并不接觸宗門事務,師尊得到什麽宗門消息不讓她知道也是尋常,因此鳳鳶并沒多想,只是奇怪一向以宗門為重的大師兄怎麽會丢下宗門事務不處理,玩起了失蹤來。
雖然知道七師叔一向喜歡誇大,大師兄應當也沒丢下宗門事務幾日,不然七師叔早就跳起來了,畢竟若是大師兄不管宗門事務,七師叔便也就沒那麽清閑了,可她還是不由得憂心起來:“大師兄他......沒事吧?”
洛迦的确是有意不讓鳳鳶知道傳訊紙鶴裏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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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傳訊紙鶴是容鶴洲的,容鶴洲本是在查鳳珩的事,但因為容氏突然出了事,他便只得暫時擱置了鳳珩之事,趕回了北海,這紙鶴也是告訴洛迦,他可能要在北海洲滞留一些時日,又提及了些關于鳳珩身世的事。
洛迦聽完傳訊紙鶴內的消息,便道:“不是什麽大事,鶴洲只是回北海處理一些私事去了。”
鳳鳶是知道容鶴洲的身世複雜的,容鶴洲出身仙門七大勢力之一的北海容氏,未來卻極有可能是玄天宗宗主,這其中的曲折權衡,并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
因此聽聞容鶴洲是因為要處理容氏私事而離開了宗門,她倒是不擔心了,便在向洛迦表示明白了後又問:“那...師尊,那上元秘境裏的邪祟都除了嗎?”
“秘境裏的邪祟都除盡了,雲城修士不會再被擾了。”洛迦道。
鳳鳶知道洛迦既然看見了邪祟作亂了,便不會置身事外的,因此她并不意外邪祟都被斬殺了,但還是疑惑:“可是以鳳無尤的修為,他是怎麽可以操縱上元秘境的啊?”
竟然還能操縱邪祟把他們引入了上元秘境,然後又不知道是按照什麽規章地虐殺修士。
她總覺得鳳無尤做這一切并不只是單純痛恨仙門修士這麽簡單,畢竟若只是憎惡仙門修士,他的确可以虐殺進入秘境的修士,可完全沒有必要非要遵守着什麽樣的規則來殺人,而且還是那樣嚴格的遵守規則。
鳳鳶将自己的疑惑都問了出來。
洛迦并未立即作聲,鳳鳶便仰頭看向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明顯就是一副等着他解答她困惑的模樣。
雖然知道師尊不一定會告訴她些什麽,但能薅到些消息總是好的嘛,畢竟若是師尊不管這茬事,就只能還是她親自查探了。
若是要親自查探,先問過師尊總比全部都要她自己動手強。
作為一個懶到不能再懶的大懶人,鳳鳶從來是将能不動手絕不動手,能動手絕不動腦子發揮到極致的。
在秘境裏是沒辦法,大部分人比她還笨還懶,如今出了秘境,她自然是不想再動腦子了。
洛迦又如何不知道鳳鳶在想什麽?
他微頓片刻,道:“操縱秘境的不是鳳無尤,是離準。”
“離準?”鳳鳶錯愕,“是還被封印在誨海的魔尊離準?”
魔門不似仙門一般分為七大勢力,魔修皆以魔尊離準為尊,魔尊之下是各方魔主。
鳳無尤是滄山魔窟魔主,他會聽命魔尊離準并不奇怪,而離準和師尊一樣,修為深不可測,他能操縱上元秘境倒是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離準分明被師尊封印在誨海的,又怎麽可以操縱秘境?
“是。”洛迦道,也解答了鳳鳶的疑惑,“離準還未被我封印之前曾在上元秘境裏留下過一抹神識,前些時日誨海封印松動,鳳無尤去過一趟誨海,離準當是傳了些修為給鳳無尤,讓他的修為提升到了可以催動秘境裏那抹神識的境界,這才通過離準的神識操縱了秘境。”
原來不是她多想了,而是鳳無尤的修為真的高了,鳳鳶忍不住又問:“那鳳無尤這樣操縱秘境殺人是為什麽呢?”
還非得要穿紅衣之人,又是什麽鳥鳴聲,奇奇怪怪的,簡直像是在施什麽陣法禁|術了。
然而這次洛迦卻并未回應她,只是道:“鳳無尤殺人是有所求,不過為師會處理好的,你既然覺得麻煩,那便不要再理會就是。”
洛迦這話明顯是不回應鳳鳶的問題的意思了,不過他也是清楚她是真的懶,所以她知道了他會處理鳳無尤的事後,的确是不想再管了:“真的嗎?不是騙我的嗎?”
師尊願意管的事,必定是大事了,而且也必定會妥善處理好的,就不必她插手嚯嚯了,
“不騙你。”洛迦道。
竟然是真的!
鳳鳶瞬間開心了,她也很爽快地沒再追問,只是在仔細觀察了師尊身體無恙之後便愉快地離開了。
有師尊在,她還瞎擔心個什麽勁兒?
不如回去照顧團子!
洛迦凝視鳳鳶的背影須臾,待得鳳鳶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問心殿後,他便折身去了誨海。
離準在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時便緩緩睜了眼:“這不是還沒到您渡化我的時候嗎?怎麽又來了?怎麽,是為鳳無尤來的?還是為鳳無尤殺了的那些修士來的?”
他看向寸寸淡金色光線開始凝聚的那處海域,“不過那些修士本就該死在秘境裏,你又怎麽會為了本就該死之人來找我?”
身影凝實不過是一瞬之間,洛迦道:“他們的确是該命絕于上元秘境之中,可卻不該死在你和鳳無尤的算計裏。”
“您不覺得自己虛僞得可笑嗎?”
離準聽罷,不無諷刺地道,“反正他們都是要死了,怎麽死的又有什麽差別?您因為您那所謂的秩序見死不救,又能比我這殺人之人好到哪裏去?卻還偏偏要裝得一副大義凜然的嘴臉來渡化我,您說您虛不虛僞?”
他嘲諷地道:“簡直虛僞得可怕!世人都以為您慈悲為懷,殊不知您才是這天底下最僞善之人!”
明知道洛迦不會回應,更不會動怒,只會任由他辱罵、發洩怒氣,可他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諷刺他。
他曾有多敬重景仰他,如今便有多恨他,多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只可惜即便是山崩地裂,六界生靈盡滅,他也不可能魂飛魄散,若非他如今這具身體是樹木捏成,他甚至不可能受傷。
離準忽然覺得無力,無論他如何做,都不可能傷得了他分毫,而且即便他能傷得了他,就如現在他的這具身體因為他的有意報複而損傷嚴重,甚至快要撐不下去了,可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他根本就不會在意別人是否傷他,又有誰能傷得了這樣的他?
離準無力地阖上了眼,沒有如以往那樣諷刺辱罵洛迦,洛迦思忖片刻,緩步走了過去:“阿準——”
離準忽而睜開眼,眼神淩厲地剜向洛迦:“住口!你不配這樣叫我!”
洛迦仿若并未看見離準眼裏的怨毒,只神色平靜地道,“我知道你恨我怨我,當年我沒救鳳禾,如今,我分明能救那些修士,卻再次放任那些修士慘死,世人卻都以為我慈悲為懷,絕不會見死不救。”
他走到離準身邊,海域裏光線昏暗,只偶有淡金色的光線穿過層層海水,折射到這最深的海域之中,也灑落在他雪色的衣袍間。
他立在淡金色光線與昏暗海水交錯的邊緣,颀長挺拔如青山不倒的身影斑駁,“一樁樁一件件,我的确是這世間最僞善之人。”
離準盯着近在咫尺的雪色,眼中猩紅,忽然插嘴道:“原來您也知道您僞善吶!”
“是,我僞善。”洛迦的聲音還是很平靜。
他看着跌坐在地的離準,良久,輕聲安撫道,“既然阿準你知道我這樣的人是僞善,是虛僞,你便該努力不要成為我這樣僞善的人,試着做一個真正良善仁慈的人,對嗎?”
阿準今後不必再背負人界安穩的負累,若能按照他想要的方式活着,倒也不錯。
“真正良善仁慈的人?”
離準似是想起了什麽,忽而笑了起來,笑裏是諷刺,更是自嘲,“我要怎麽做良善仁慈之人?人界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我雖不是您親子,可卻也是您一手教導出來的,您都這樣僞善,您讓我怎麽良善仁慈?”
“何況他們逼殺了我的妻女,您讓我怎麽良善仁慈?!”
想起魂飛魄散的妻女,離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暴怒起來,本是平靜的海域,因着他的暴怒驟然呼嘯翻湧。
眼看着洶湧澎湃的海水便要狠戾地沖殺到洛迦身上,可就在咫尺間,卻仿佛遇到了什麽屏障一般,忽而便倒湧了回去,也在同時,琴聲驟起,驚濤駭浪在剎那間止息,海域又恢複了平靜,就連暴怒的離準,也在琴聲裏不由自主地平複了下來。
離準情緒激動時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話,洛迦也不再勸解他,只垂眸專注地撫琴,平息他的心境。
要解開離準的恨,并非是一日之功,何況離準這樣的恨其實也是一種對他自身的折損,也是他當年引起蒼生暴|亂的報應。
這也是洛迦并不那麽快地渡化離準的原因之一,無論是誰,做錯了事情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