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古怪 安靜到詭異的安靜
鳳鳶本是想追上去, 可想起身後的陸時非,到底是收了劍:“陸二公子。”
女聲文雅婉約,甚至極為熟悉。
陸時非劫後餘生的慶幸後, 頓時又僵硬了, 不敢确定地喚:“鳳......鳳夫人?”
怎麽會是鳳夫人?!
“是我。”鳳鳶抱着鳳珩落了地, 不遠不近地站着,“陸公子可有傷到?”
雖然面前這人救了他,可陸時非方才才被“陸承見”和“梅攬月”騙了, 加之突然出現的鳳鳶修為竟然這般高, 以一己之力對付那兩人都輕松不費力, 他便還是不敢相信這是鳳鳶:
“鳳夫人不是帶着阿珩去找了塵道友了嗎?怎麽現在一個人在這裏?是還沒找到了塵道友嗎?”
鳳鳶本也是警惕着陸時非,所以才沒離他太近, 畢竟她方才雖然幫了陸時非, 卻也是因為怕萬一被殺的就是真的陸時非呢?
她其實只能分清那兩人絕不是陸承見和梅攬月,因為那兩人身上的殺氣過重了,可卻不敢肯定現在這個陸時非真的就是陸時非。
不過看見陸時非這般警惕着她的模樣, 她倒是稍稍放心了些。
這會是正常人在被騙後, 又遇見另外一個看似認識的人該有的反應。
“陸公子, 你怕是記岔了吧?我何時說過要出去找了塵道友了?”
鳳鳶道, “而且我分明記得你進秘境的當日還着藍衣,在觀月樓調侃過仙尊座下那位不争氣的親傳弟子,那時不是記性挺好嗎?怎麽今日記性就這般差了?怕不是诓騙我, 怕我是什麽東西幻化僞裝的吧?”
陸時非本是為試探鳳鳶,卻沒料到她竟然主動說起了秘境外的事。
聽到她清晰地說完, 他赧然的同時,也放心了不少,可到底戒備心還在。
兩人便又來來回回地試探了好些次, 才基本對對方放心了,幻境的确可以幻化為人形,卻大多都無法完全效仿一個人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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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秘境很是詭異,說不定還真的可以以假亂真,但這種可能應當比較小,就如方才的“陸承見”和“梅攬月”,若是陸時非當時沒有因為展簡的死自亂了陣腳,其實從最開始就能窺探出端倪。
“陸公子你......”
“鳳夫人你......”
兩人的聲音詭異地一同響起。
兩人同時頓住。
“鳳夫人先......”
“陸公子先......”
又詭異地同步了。
鳳鳶噎了片刻,算了,她先就她先吧:“方才陸公子可有受傷?這秘境中現在危險,若是陸公子受傷了,得先療傷才是。”
除卻方才被“陸承見”的劍氣劃了一道血痕,陸時非身上并未有任何的傷,他調轉了靈力,又暗自取出了族中可以查探傷勢是否有毒的百毒珠,确認自己的确沒有中毒後,他才放了心,便索性直接告訴鳳鳶道:“多謝夫人關懷,時非并未受傷。”
見着眼前素雅的身影微颔首示意明白了後,向他道:“既是如此,我們便一起去找找其他道友吧。”
她道,“這秘境甚是詭異,若是大家在一起,或許可以集思廣益。”
說着她便轉了身,陸時非見着鳳鳶如此自然,卻不由得慚愧起來。
他一直以為鳳夫人不僅修為低微,還膽小怕事,因此一度鄙夷于她,而她卻不計前嫌地兩次救了他性命。
陸時非并不是愚鈍無知之人,前前後後一聯系,便也明白了那日裏鳳鳶絕非是實力不濟,失誤了,而是真如兄長所說是救他:“時非此前多次冒犯夫人,夫人卻兩度不計前嫌地救了時非性命,請夫人受時非一拜。”
等來日出了這秘境,他必定聽兄長的話,登門致謝。
陸時非坦坦蕩蕩地便要拜下,鳳鳶趕在此前托住了他:“舉手之勞,陸公子實在不必行如此大禮,我想若是陸公子如我,也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何況膽怯懦弱本就是我有意為之,我若是遇見這樣的人,也定會如陸公子一般不喜的,陸公子雖是不喜,卻還心善地要引我學正向上,是我佩服陸公子的大義才是。”
許是珺璟的原因,她對陸時非并不讨厭,他、陸承見和珺璟一樣,都是鮮衣怒馬的年紀,也同樣一身浩然正氣,只是陸時非也許是因着被嬌慣着長大的,一身正氣的同時,卻也有些自我與盛氣淩人了。
但他身上的正壓得過淩人盛氣,若是出門多歷練些時日,便也能沉澱下來了。
鳳鳶其實不怎麽習慣說這些客套話,但是陸時非非得和她來來回回地表示歉意,又要拜她,兩人差點又是一番來來回回的拉扯,最終顧忌着還在危險的秘境裏,兩人各退一步,鳳鳶受了陸時非一禮。
既然已是說開,陸時非也對鳳鳶沒了偏見,跟在她身邊。
看不見,他便一邊以耳力注意着周遭的動靜,一邊問鳳鳶:“夫人分明修為頗高,不知為何要隐藏起自己的修為呢?”
因為鳳鳶的隐藏,他甚至一直以為她也與他一樣,都是築基修為。
“因為所有人都以為我修為低的話,他們都會護着我,我就不用動手了啊。”鳳鳶很是誠實。
每次和宗門弟子一起出門,宗門裏的人都護着她,不用她動手,這不是很好嗎?
陸時非:“......”
她竟然是真的這般懶,而且還這樣誠實。
一身浩然正氣的陸時非從未遇見過鳳鳶這樣懶得理直氣壯的人,一時之間驚呆了。
而窩在鳳鳶懷裏一直沒說話的鳳珩則被鳳鳶掐了個靜聲訣,根本沒聽到鳳鳶這話。
開玩笑,鳳鳶還想要小徒弟多心疼她呢,所以每次她出手後,一旦陸承見和陸時非出現,或問什麽,她都會習慣性地給小白團子掐個靜聲訣。
鳳鳶卻似乎不知道自己吓壞了還沒“見過世面”的好學生,頗為無辜地繼續道:“所以陸公子記得為我保守秘密啊!”
陸時非:“......”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能不答應嗎?
陸時非感覺自己一路上都在被鳳鳶颠覆認知,連分明置身危險至極之地,他都生不出絲毫的畏懼之心了。
他這下完全相信這就是鳳鳶了,畢竟哪個幻境或邪祟能幻化出這樣神奇之人?
鳳鳶見着“好學生”陸時非已經徹底吓呆,想了想,還是決定挽救一下他的世界觀:“而且,有些時候,若是別人以為你修為低微,其實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陸時非的步伐頓住了,便稍稍落後了鳳鳶半步,他看着鳳鳶的背影,又想起初入秘境時,他防備過許多人,卻唯獨沒有防備過鳳鳶,甚至對她只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她那個樣子,的确讓任何人生不起戒備心,只會讓人覺得她無用,甚至讓人忽略她。
可若他是她的敵人,這種忽視,也許便會致命。
思及此,陸時非更加為自己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羞赧:“多謝夫人提點,時非受教了。”
鳳鳶頓時就樂了,她是個懶得不能再懶的人了,不過是順手挽救一下陸時非搖搖欲墜的世界觀,怎麽就算得上提點陸時非了,這孩子怎麽也和小白團子一樣可愛了?
陸時非卻不這樣覺得,但現在也不是和鳳鳶多聊這個的時候,極為簡單地問完他對鳳鳶最大的疑惑,徹底放開了對鳳鳶的偏見後,他便問:“不知夫人方才可也有遇見幻化為他人的那些邪物?”
“未曾遇見過。”鳳鳶是在天色一暗之後就折身往回走,除卻天黑了些,一路上都未遇見任何異常,直到遇見了陸時非。
會遇見陸時非也是意外,她聽見了打鬥聲:“倒是陸公子,你怎麽被這些邪物纏上了?”
陸時非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遍自己方才所經歷的一切,提及展簡時,他的語氣略微沉重。
鳳鳶疑惑地道:“你是說殿中燭火突然熄滅之後,展道友便被邪物殺害了,但那些邪物卻沒立即殺你,而是引你到這裏之後才動手了?”
這些邪物為什麽要這麽做?
而且她一路上竟然沒有遇見過任何意外。
“是。”陸時非仔細回想了一下,“展道友是築基中期修為,我的修為雖比展道友高一些,卻也不過才築基後期,那些邪物能在我毫無察覺之時殺人剔骨,按理來說也能直接殺了我才是,可他們卻沒立即動手,這太古怪了。”
鳳鳶一邊認真地聽着陸時非的話,為扒在她肩頭的小白團子拉了拉兜帽,一便仔細地觀察着周遭的動靜。
現在的天色暗得太異常了,連她也只是勉強能看清。
黑沉沉的天幕之中看不到半點星月,而天幕之下,眼前還是連綿成片的鳳凰木,一眼望去都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任何潛伏的危機。
除卻陸時非的聲音,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得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更沒有一絲一毫的風。
當陸時非提及展簡而頓住時,周遭都是安靜。
安靜。
安靜到詭異的安靜。
陸時非的話還在繼續。
“而且還有些古怪的是,我聽到了兩聲......”
他想起方才所見所聞,步伐又頓了片刻,便又微微落後了鳳鳶半步,這次他開口時,因為交談重要事務時會看向對方的習慣,他下意識地便去看鳳鳶,然而這一看便讓他瞬時噤了聲。
他修為低微,在這樣詭異的夜幕裏,若是在熄了燭火的殿中,根本看不見任何事物,但在空曠的外面,他雖不能如白日裏一般視物,卻是稍稍能看得見一些影影綽綽的影子的。
在看向鳳鳶的那一刻,他的眼角餘光裏便出現了異常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