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慈悲不過是虛僞 只讓他覺得惡心至極!……
師尊膝下徒弟裏最近收了弟子的, 不就她一個嗎?
所以她這是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這就是她企圖當吃瓜群衆吃別人的瓜的現世報嗎?!
突然笑不出來了是怎麽回事。
但是!
我說你們就不能收斂點嗎?雖然這裏是伽羅洲吧,但是也不代表你們這麽嚣張,我就聽不到吧!
不過鳳鳶只是看了眼那群嘲諷她的人, 便無所謂地挪開了視線。
她是個懶到極致的性子, 聽到也就聽到了, 她順手掐了個靜聲訣,保證了小白團子聽不到,就繼續吃飯了。
她是真的懶, 很多時候不願意動手, 懶過了總要付出些代價的, 而且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自然是愛如何說就如何說, 她自己開心不就好了?
修士修為到築基後其實便不用再以食物飽腹, 而修真界裏酒樓之所以還存在,是因為酒樓裏的飯菜都是以靈果靈獸等蘊含靈氣的食材做成,不僅味道好, 而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輔助修士修為提升。
不過鳳鳶會來酒樓, 則主要是因為好吃, 因此, 作為一個常常因為懶惰而與修仙人士格格不入的真懶人,她一邊聽着越來越濃烈的吐槽,一邊很是心安地吃起飯來。
不過這種嘲笑并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就在她重新吃起飯之後,便見着從外面進來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和尚。
這個佛修應該地位不低, 因為他甫一踏入酒樓,本是哄笑的人群便瞬間轉移了話頭,半點沒再提及方才嘲笑她的事, 就仿佛他們從來就沒談過她。
而那佛修進了酒樓後,便似是随意地尋了個靠窗的地方坐下了。
随即,鳳鳶便見着,那佛修雖是從頭到尾沒開口,但那些本是議論紛紛的人即使是議論別的話頭了,也都收斂了不少。
她挑眉,這是哪家的和尚,竟然這麽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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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她盯着那佛修太久,他竟是擡起目光來,微向她笑了笑,滿身佛性。
偷看人被抓住了,鳳鳶也尴尬地對他笑了笑後便自覺地轉移了視線,給坐在身邊的小白團子夾了塊靈獸肉:“還有想吃的嗎?”
小白團子端着屬于他的那只小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群人和那佛修,而後搖搖頭:“沒有了。”
小白團子的眼睛實在是太清澈,讓鳳鳶無端有種被看穿看透的感覺,以致于她正要摸他頭的手都頓了好些時候,才緩緩放了上去:“慢慢吃,今日不急的。”
小白團子應該沒有聽見吧?
小白團子點點頭,便沒再看她,又繼續低下頭吃飯了。
沒問她關于那些人議論的事,鳳鳶安心了。
她看着自己養了幾個月,好容易養回了點肉和身高的小白團子,頓感頗為欣慰的同時又覺得心酸。
自從那次師尊點明小白團子在騙她,她又反複試探了小白團子好些次後,他便越發不怎麽開口了,最近開口最多那次還是在斷仙崖上問她關于小師妹的事。
她暗自嘆息,也不知道小白團子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到開朗的模樣。不過她一邊嘆息着看着小白團子吃飯,耳朵也沒放過還在八卦的修士們。
這次那群修士已經換了個話頭了,好像是在說誨海魔修有關的事了。
“誨海那群魔修也被仙尊封印了三千年了,也不知道死絕了沒有,最好是死絕了,免得出來禍害人!”
“大白天的,你這是做什麽夢呢!仙尊是封印了那群魔修,又不是斬殺!怎麽可能就死了!”有人接話道,“不過若是那離準真的沒了,剩下那些魔修不過是些不成氣候的,早晚全死絕!”
有人跟着嘆氣,極為厭惡地道:“若非當年仙尊對付離準夫婦兩人元氣大傷,又還要封印這般多魔修,當時便可一舉斬殺了離準,何須還要等這般多年!甚至到如今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殺得了離準呢!那等禍害人的魔門餘孽,人人得而誅之!”
鳳鳶把咬到嘴裏的靈獸肉囫囵吞下,她想起了那日那魔修讓師尊殺了他的話。
若是不出意外,那魔修便該是這些人口中的離準。
可按那日離準話裏的意思來說,師尊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殺了他的,只是最後卻沒殺。
但在整個修真界裏,卻是都以為師尊元氣大傷,才只能暫時選擇封印了離準,甚至她之前也是那般以為的。
她垂眸沉思,三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她所知道的三千年前的事情不多,只知道當年是魔修鳳禾大膽妄為到殺害了掌門師伯的妻子葉蘿,仙門衆派要鳳禾以死謝罪,但魔門卻不肯交出鳳禾。
當時的魔門與仙門本是勢均力敵的,甚至仙門隐隐占了上風,因此仙門與魔門交戰後,魔門便漸現不敵之勢,一度便要交出鳳禾。
可自鳳禾的夫君離準出現之後,勢态卻全然扭轉,離準僅以一人之力便逼退了仙門七大洲的勢力。
就是在這樣離奇到不可思議的勢态之下,不知師出何門的離準開始執掌魔門。也就是在他執掌魔門之後,魔修便仗勢開始猖獗之态,到後來跋扈到幾乎滅殺仙門。
而師尊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人前的。
據她所知,當年師尊也是和離準一樣,離奇地以一人之力斬殺了鳳禾,封印了以離準為首的魔修于誨海之下。
師尊和離準在此前都從未現于世人眼前過,又同樣實力強橫,也不知道到底師出何門。
但前些時日師尊告訴她,離準受過他的指點,也就是說離準算是出自師尊門下嗎?
那師尊呢?
師尊那樣的修為,又是出自誰的門下?
鳳鳶想了想,修真界似乎沒人知道師尊師從何人,她也沒聽師尊提及過。
而原著中寫的什麽,她也不怎麽記得了。
何況,在小師妹這件事上,她信了那所謂的原著,栽得太慘了,她已經不太信她這是穿到書裏了,又或者她的确是穿書了,但是因為她的存在而引起了蝴蝶效應,從而改變了整本書的劇情。
無論如何,原著已經不可信便是了。
尤其師姐那裏,她還是覺得他并非傾慕師尊的,前些時日不得閑,但最近她仔細回想過過往的點點滴滴,若師姐那都叫傾慕師尊,那她也絕對是傾慕師尊了。
不過還是等她這趟回宗門,便時時刻刻盯着些,萬一師姐真的是藏得深,那就壞事了。
小師妹出事她也許只是傷心擔憂過一段時日便可放下,可師姐與她的感情和小師妹不同,她不可能對師姐的事袖手旁觀。
只是不等鳳鳶多想,那些修士已經又開始在繼續八卦了,而且越說越離譜,已經明顯不過是過過嘴瘾。
一個紫衣少年便微蹙眉道,“誅殺離準之事,仙尊自有安排,諸位與其空想什麽時候才能殺了離準,不如做些實際的,像九華天尊一樣游走七洲四海誅殺魔門餘孽,為仙門除害,為蒼生解憂,方才不罔我仙門正派之名!”
紫衣少年身邊的那藍衣少年把手中劍一轉便挽起了一個劍花,眉目間滿是少年意氣風發的笑,也道:“要我說的話,諸位未免想得太多了,眼高手低可沒什麽意思,還是腳踏實地為好,除了仙尊之外,我最敬佩的便是九華天尊,不僅修為高深,還一直堅守道心,更是不忘為仙門除害,實乃我輩效仿之楷模!”
提及洛迦與蒼浔,他甚至敬重地執劍作拜禮。
“你們說九華天尊啊?”有人唏噓一聲,“那都多少年沒看見人了啊!說不定早已經身死道消了!”
說起蒼浔失蹤一事,這些修士便又紛紛議論起來,只是議論的也無非就是蒼浔到底是去哪了,是生是死。
九華天尊蒼浔。
鳳鳶在腦海裏把這個名字轉了一圈,又聽見周圍的人不斷地在議論,她覺得這人很是熟悉的同時,又覺得頭都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酒樓過于吵鬧。
到後來她實在是頭疼得覺得過于吵鬧了,便帶着鳳珩離開了酒樓。
等到出了酒樓後,聽不到那嘈雜的議論聲了,她才覺得這頭疼好了些。
鳳鳶一邊抱好鳳珩,一邊揉着隐隐作痛的頭,這群修士也太能八卦了,簡直天南地北的人都能被他們八卦一遍。
**
玄天宗藏雲閣。
玉桦與容鶴洲一同入了藏雲閣,守值的弟子紛紛恭敬地躬身見禮。
待得兩人走進主殿,便見曲柏舟與洛迦正對而坐,似在商議什麽,曲桑則不遠不近地站在洛迦身邊。
見得玉桦與容鶴洲一同進來,她便擡起了頭:“回來了?”
玉桦走到曲桑身邊,“這不是惦念着師兄和師姐,也怕你們想我,所以就盡早回來了嗎?”
容鶴洲則稍稍落後玉桦半步,恭敬地向殿中的曲柏舟、洛迦、曲桑躬身行禮:“弟子見過掌門師伯、師尊、三師叔。”
不等三人有動作,玉桦便先扶起了容鶴洲,“容師侄啊,這裏又沒有旁人,你何必守這些個虛禮。”
容鶴洲由玉桦扶起後微微一笑:“師伯、師尊、師叔寬和仁慈,弟子感念在心。”
話是這樣說,可也不見得容鶴洲失禮哪怕一絲一毫,玉桦就知道容鶴洲也是個逗不動的性子,和掌門師兄、玄微師兄、師姐一樣,都無趣得很。
他便不再多言,轉身在洛迦身邊坐了下來,“既然師侄如此感念,那也就有勞師侄代我,把消息回禀于師兄和師姐吧。”
“弟子謹遵師叔之命。”容鶴洲自封靈袋中取出六封書信,“這兩月來,玉師叔與弟子已是按掌門師伯、師尊之意,将師尊煉制的煉魂丹交與了各位掌門手中,這是諸位掌門囑咐弟子交與掌門師伯與師尊的書信。”
曲桑自容鶴洲手中接過書信,一分為二,分別交與了曲柏舟和洛迦手中。
曲柏舟拆開書信,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他當時知曉慕南枝洩露了煉魂丹丹方是憤怒至極的,煉魂丹乃是為數不多自上古流傳下來的丹藥,這樣重要的丹方竟然就被慕南枝洩露出去了,該教他玄天宗如何對天下、對仙門交代?
煉魂丹本是各大宗門嚴加看管的上古禁|藥,宗門間為防止丹方走漏入魔修手中,更是施了無數禁制以防其丢失,按理來說慕南枝便是取了煉魂丹也帶不下山、用不了的,可偏偏因着他此前送與她的一件上古法器竟與煉魂丹靈息相融,這才讓慕南枝瞞天過海,盜用了煉魂丹。
“諸位掌門可有問過什麽?”看完手中那三封書信,他問。
“弟子按掌門師伯、師尊之意,告知諸位掌門,此乃新舊更替,是師尊重新煉制了煉魂丹,諸位掌門便并未再有所惑,亦未再多詢問。”容鶴洲回禀道。
“那便好。”他将手中那三份書信與洛迦交換。
他也沒料到玄微竟是可以煉制出新的煉魂丹,但也好在玄微可以煉制出新的煉魂丹。
“那魔修的行蹤呢?可查到了?”他又問。
容鶴洲未有遲疑地道:“玉師叔與弟子派人查到的消息的确如師尊所料,盜走煉魂丹的魔修便是滄山魔窟鳳無尤的屬下,但弟子無能,未能捉回那魔修,弟子查到那魔修身上時,他已經被鳳無尤所斬殺。”
“無妨,知道是鳳無尤便可,我和你師伯、師叔已是大致明白了離準此舉之意,就不必再往下追查了,你也勞累諸多時日了,便早些回居寒殿調息吧。”
洛迦放下書信後,左手指腹輕點在三封書信上,雪色廣袖則随之輕落于玄墨色的筆墨間,白璧無瑕的雪衣之上便如點開了層層疊疊的墨色。
容鶴洲執禮領命後便退了出去。
玉桦卻在容鶴洲離開後看向洛迦:“師兄師姐你們都知道離準之意了?難道就我不知道嗎?”他哀嘆一聲,“雖然我不執掌宗門事務,但好歹我這次被使喚了啊,竟然又不告訴我,你們這也太欺負人了!”
想了想,他猜道:“難不成離準是想讓鳳無尤偷竊煉魂丹來引起其餘仙門對我宗門的不滿?動搖我宗地位?要是真成了,各大仙門雖明面上不會說些什麽,可私下裏只怕也頗有微詞,到時弄得仙門人心惶惶也不是不可能,離準可真陰損!”
“等等,好像還真的算是成了一大半了,畢竟煉魂丹都被......”
曲柏舟看向玉桦,看起來很是平靜的目光,本是還在盲猜的玉桦卻瞬間閉了嘴,轉而感嘆道:“還好玄微師兄可以煉制新的煉魂丹!”
曲柏舟卻沒打算就此放過玉桦:“讓你負責追查魔修之事,只怕你是找了個地方藏起來了,把事情都交給鶴洲了吧?”
玉桦搖開折扇的手險些一抖,掌門師兄真的沒有在他身上放置什麽窺探蹤跡的法器嗎?
“怎麽可能?你沒聽容師侄說是我和他一起追查的嗎?”玉桦理直氣壯地反駁道,“我身為容師侄的師叔,怎麽可能那麽不負責,就把所有事交給他一個晚輩?!”
他甚至膽大包天到反而控訴曲柏舟:“掌門師兄你說這話也太傷我的心了!”他又看向洛迦,“玄微師兄你可要為我評評理,我辛辛苦苦了這麽久,掌門師兄這是什麽話!”
洛迦在曲柏舟也看完書信後便将六封書信放置于一處,封入了封靈袋。
聞言,他道:“既然師弟也勞累多時,也便早些回琉璃閣調息修養吧。”
要的可不就是玄微師兄這句話嗎?!
玄微師兄雖然肯定也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做事,但是至少不會像掌門師兄一般在言語間苛責他啊!
玉桦瞬間就起了身往外走:“還是玄微師兄體恤師弟,不像是......”
話還未說完,他便感覺如芒在背,也不再多說,只道了一句“不像是掌門師兄”,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曲柏舟見玉桦跑得比兔子還快,不由得嘆息:“也就是師弟你肯這般慣着他!”
洛迦道:“端悟師弟雖是不喜約束,但向來也是知曉分寸的,他不出手,必定是沒出什麽亂子,師兄既是明白也縱容着,又何必引得自己不快?何況宗門将來的确是要交與鶴洲的,便讓他多熟悉宗門上下的事務也無不可。”
“頑劣不堪!”曲柏舟嘆息一聲,“罷了,不說他了。玄微你說知曉離準之意,可的确是端悟所推測那般?”
他的确是隐隐約約有些推測,也和端悟所料出入不大。
“我的确也是這般推測的。”洛迦便面色平靜地回道。
“沒想到離準都被封印在誨海三千餘載了,竟還如此詭計多端!”曲柏舟蹙眉,憂心地看向洛迦,“此前師弟你說你身體并無大礙,且不久之後便可渡化或斬殺離準,可是真?”
那日裏他和師妹、端悟一同去衍蒼閣,險些以為玄微便要身死道消,可玄微卻說很快便可渡化或斬殺離準。
“師兄放心,師弟并無欺瞞之意。”洛迦道。
曲柏舟是不放心的,但并非是不放心離準到底能不能被斬殺,而是憂心洛迦的身體,可無論他如何問,如何看,洛迦都似乎并無異樣,他也只得作罷。
洛迦自藏雲閣出來後便要離開,曲桑卻是叫住了他:“師兄且留步。”
“曲師妹可有何事?”洛迦止住了步伐。
兩人相距不遠,只是今日藏雲閣霧色濃厚,曲桑被雲霧遮眼,甚至有些看不清洛迦。
她擡頭,望向那她自年少傾慕至今之人。
那人一襲雪色衣袍,風起時衣袍獵獵,他卻立如巍巍高山之厚重。
山海霧色裏,她傾慕之人似是愈加悠遠不可觸及,濕冷的水霧點染在他眉目間,暈染開一片霜寒之色,可他垂眸間的目光卻自始至終都溫柔而慈悲。
是衆生平等,無一不同的慈悲。
可縱然慈悲如此,他卻也從未曾對她有過一絲半毫的情誼,哪怕只是憐惜。
“這般些時日了,我還未來得及問師兄起初是如何看出來南枝心思的。”她與南枝相處的時日也不算少,卻都未曾看出來。
師兄呢?他又是如何看出來的?
她輾轉反側了許多時日,還是想問問他,想知道他到底如何知曉的。
洛迦垂眸看向曲桑,她容顏清冷,可眉目間卻是掩藏不住的情誼,眼中更似是纏繞着絲絲縷縷的蒼茫之色,他恍若未見,只道:“慕南枝尚且年幼,即便是有意隐瞞于人,但她心魔漸重後,言行舉止間實則是藏不住的,我見她的時日頗多,時日久了,自然也便看出異常了。”
是這般看出來的嗎?
曲桑對上洛迦的目光之時,恍若回到了藏雲閣那日,那日裏,師兄也是如此看着南枝的。
修士本不畏懼冷寒,何況她修為已至大乘,可她卻忽然覺得涼意浸滿全身,縱然南枝有錯,可他能這般看透南枝,能這般無視南枝的感情,也讓她時時都覺得害怕。
害怕他對她,是不是也是很早之前便看得清楚透徹,只是顧及她的顏面,從未點破罷了。
“若師妹并無它事,我便先回衍蒼閣了。”洛迦見得曲桑沒再開口,略一颔首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那雪色自眼前一晃而過,曲桑下意識地要去握住,可洛迦卻是略一擺袖便避開了她。
他仿佛只是負手間不經意地避開了她,可不過眨眼之間,他已經遠離了,身影也随之消散在茫茫霧色之中,她緩緩握緊空蕩蕩的手,清冷的容顏上浮現一抹苦澀至極的笑。
南枝傾慕師兄是大逆不道,罔顧倫|理綱常,她滢卻能對所有人告知自己的心思。可告知了又如何。
她和南枝,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同。
但好在,她是他唯一的師妹。
好在,師兄永世不會娶妻、不會動心,她也還能一直這般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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誨海。
本是阖着眼的離準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時便笑了:“您來了。”
也是他開口的同時,昏暗的海域之中隐約的淡金色光線寸寸彙聚,漸漸地凝聚成一道挺拔颀長的身影。
雪色衣袍逶迤于寬闊的地面之上時,那身影便已經凝實。
“用人界的話來說,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離準的聲音嘶啞晦澀,“今日您來誨海想必是已經是查到鳳無尤身上了?”
似是想起了什麽,他又恍然大悟似地道:“不對,這倒是我說錯了,其實您該是什麽都清楚的,這世間有什麽能瞞得過您?鳳無尤不過區區蝼蟻,煉魂丹于您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我的确是有意給您添添堵而已,您自是不必查的,而您之所以還要裝模作樣地追查,也不過是為了在明面上給宗門人一個交代吧?當真是把這人界中人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僞善得很吶!”
洛迦走近被禁锢|在陣法之中的離準,雪色衣袍逶迤間,淡金色的陣法結界籠罩他周身,他便融入了陣法之中。
他沒反駁離準的任何話,只是于離準身前的琴桌上略一拂袖,琴桌上便赫然多了一把古琴:“你的心境近來越發亂了。”
離準一見那古琴,便諷刺地笑起來:“怎麽能不亂?!”
他冷笑,“您告訴我怎麽才能不亂?如您這般虛僞就能不亂了嗎?那我寧可一直亂下去!”
他見他的手已是落于琴弦之上,驟然便激動得要逼近洛迦,可束縛在他身上的鐵鏈在他一有動作時便收緊了,容不得他有絲毫的靠近,但饒是如此,他還是不停地掙紮,任由鐵鏈絞得他的手腕腳腕血肉模糊,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您別讓我出去,千萬別讓我出去,否則我必定滅了人界衆生,為我妻女報仇雪恨!”
他眼底奔湧的恨意似能沖破呼嘯不止的海域,殿閣之中的海水都因着他滔天的恨洶湧地翻湧起來。
可在琴音響起的那一霎那,洶湧的海水便無聲無息地平靜了,就連掙紮着的離準也不受控制地平靜了下來,心裏的嗜血狂怒也如海潮般,不由自主地退去。
可深入骨血的恨意卻無論如何也拔除不了,他眼中血紅一片,試圖抵抗那琴音,也試圖擾亂洛迦的心緒:
“我聽說您座下那位把煉魂丹給了鳳無尤手下的弟子是因着傾慕于您才犯下如此大錯?多可笑啊,竟然傾慕您這樣虛僞無情之人,您懂得什麽是愛嗎?她若是知道您從始至終都知曉她要盜竊丹藥,卻又有意放任不管會作何想?”
雖知不過是徒勞,可他依然不死心地控訴着洛迦。
他很清楚,慕南枝要盜竊煉魂丹,他不可能不知道,分明是他知道一切,卻又放任她,故而她才會犯下大錯。
至于他這般做的原由,他即便是沒了解,卻也知道無非是因為他此前必定提點過慕南枝多次,慕南枝必定也是屢教不改,此界天命由此定下,慕南枝便命中該有此劫。
而他知道慕南枝該有此劫後,也便順應此界天命而為,雖則的确也算是給慕南枝悔過的機會,也甚至的确可能讓慕南枝徹底悔過,可也當真無情得很,養育多年的弟子,他竟連一絲半點的憐惜都不曾有!毫不猶豫地就能讓她犯下如此大錯來悔過己身!
這所謂的慈悲不過是虛僞,只讓他覺得惡心至極!
似是想起什麽,他諷刺着大笑:“這樣的女子都捂不熱您的心,難怪您能那樣鐵石心腸!”
可縱然無論離準如何冷嘲熱諷至極,洛迦卻始終平靜地垂眸撫琴,海水随着琴音而越發地平靜,離準倒是還有心諷刺洛迦,但卻慢慢地抵擋不住那琴音地累了,又因知洛迦無論如何都不會回他,便在那悠長的琴音裏逐漸消了聲。
漸漸地,偌大的海域殿閣之中,便只餘起伏波動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