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師姐你對我的愛呢 說好的要愛師妹一萬……
暖色燭火之下, 她的肌膚竟也是暖的。
不像是滄山魔窟暗牢裏的冰寒一片,連那些啃咬他身體的魔獸都是冷得刺骨的,此時此刻, 鳳鳶身上這樣的暖, 像是能灼燒人心的滾燙, 鳳珩不小心觸及鳳鳶肌膚時便不由得瑟縮了一下,眼裏浮現淡淡的迷茫。
真的完全不像過往的冷。
借着燭光,他不自覺間看向自己的手, 仿佛能看到方才那灼燙他的暖意, 燭火之下, 他的眼裏浮現着盈盈的光,是暖的, 又是冰寒的。
而後好久, 他才又緩緩伸出手靠近她,卻又避開了所有能接觸到她的可能,只是為她拉上被她打開了好些的被褥, 然後便在她身邊躺下, 重新阖上了眼, 可身邊源源不斷的暖意還是不斷傳來。
這樣的溫度, 太暖。
鳳珩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太熱,可他還是下意識裏地靠近了鳳鳶,拽着她衣衫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過。
夜色更深了, 殿中卻是燭火通明如晝,鳳鳶靜靜地等身邊人呼吸再次平緩, 才睜開了眼,看向身邊幾乎沒有痕跡的被褥。
因着在滄山魔窟的那些年,小白團子雖然已是八歲有餘, 可卻不及她腰身高,這樣蜷縮着睡着,更是整個人都團進了被子裏,連發絲都看不見。
她輕輕地把被子為他拉到他脖頸處,自己也随之睡下去了些,讓自己的臉差不多與他齊平。
她含笑觸了觸睡着的小白團子軟軟的臉頰,才抱住團着的小白團子阖了眼。
她是高階修士,鳳珩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動靜,她即便是在睡夢之中也能察覺到,因此在他伸出手時,她便已經醒了,只是一直沒有動,因為她想知道他要做什麽,也是想知道這時候醒來的小白團子是不是他自己所不知道的暴戾人格。
鳳鳶雖是傾向于相信鳳珩,可又始終記得洛迦所說的鳳珩在騙她。
怎麽算是騙?
是根本沒有兩個人格嗎?
還是暴戾嗜殺的人格會僞裝成天真的人格欺騙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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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她依然還是分不清,因為阿珩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不像是僞裝。
此前她因着憐惜,根本沒有認真觀察過阿珩的一舉一動,所以不清楚阿珩是不是在騙她,但今日,阿珩若非真的茫然,若非真的怕黑,不可能會有這樣真的情緒。
她自問自己沒有傻到那樣的程度,連他是不是真的茫然、真的怕黑都看不出來。
所以她才會傾向于相信他。
只是可惜方才醒來的也許并非是暴戾人格,她感覺到了他是在為她蓋被子,也感覺到了他不小心碰到她臉側便慌亂收回的手。
那樣的慌亂,不像是作假。
但無論是不是,來日方長,她總能看出來的。
鳳鳶攬了攬懷裏的小白團子才又放任自己睡去。
因着鳳鳶這樣的攬抱,鳳珩便越發感受到鳳鳶身體的溫度,那種炙熱的暖穿過對方的衣衫,絲絲縷縷地蔓延至他的身體裏,他本是攥着她衣衫的手慢慢地改為抱住了她。
暖色的光裏,鳳鳶唇角輕輕揚起一抹溫暖的弧度。
她的懷裏,鳳珩也極緩極慢地笑了,只是臉上是天真的笑,眼裏卻是無邊無際的冰寒詭谲。
茫然是真的。
害怕黑暗也是真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麽突然地就殺了獓方,如何能不茫然?
縱然不知曉她養他的目的是為何,但他也是真的害怕她丢棄他,害怕他會又過回以往那樣的日子,如何能不畏懼絕望?
他曾在滄山魔窟不見天日的暗牢裏度過了無數個日夜,那樣無盡的黑暗裏,是永遠都撕心裂肺的痛,卻也永遠都是根本死不了又昏睡不過去的清醒,所以他甚至能在那樣極度的劇痛與清醒之下,一日日地數清暗牢裏水滴落地面的數目。
這樣無窮無盡的黑暗,他哪怕只是想想,都止不住渾身的顫抖。
所有的話裏,唯有關于不記得的一切是假的。
他很清楚地記得,他掐死了那只獓方,當時他有機會選擇不殺獓方,可若是不殺,便也表示着她會知曉他對獓方動了殺意。
只有殺死獓方,再把自己摘得幹淨,她才有可能會相信他沒有對獓方動過殺意。
這麽些時日下來,他很清楚她喜歡他天真善良的模樣,她不會想看見他對一只獓方下殺手的。
即便不知道她為何在意那些礙眼的玩意,但既然她不喜歡,那他便不能讓她發現他的心思。
在滄山魔窟那些時日裏,他學會了騙人先騙己,更學會了唯有九分真一分假,才能混假為真。
這一次也不例外,他猜對了,無論她養着他的目的是什麽,她暫時都會對他好,而且還對他心生了憐憫。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她的修為極高,洞察人性的本事又如此厲害,若非都是真的,若非她對他心存憐惜,他又如何能騙過她?
鳳珩眼裏冰寒的笑更深,為達目的,縱然是自己害怕畏懼的又如何?又為何不能利用?
唯有學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也許才有活下去的資格。
他任由那溫暖困頓蔓延全身,思緒沉入無意識間,腦海裏卻又似乎想起她溫柔的話。
她說,都過去了,不要再害怕,以後不會再有人傷害他了。
她說,她會一直保護他,只要他高興就好。
她說,她會一直守着他。
會保護他、守着他嗎?
他沒辦法相信,無窮無盡的黑暗裏,曾有人也這樣告訴過他。
可後來才明白,那人不過是為了愚弄他,為了看他信任之後的絕望。
所以他不能信她。
自己尚且會欺騙自己。
他連自己都不信,又如何信她?
**
鳳鳶醒來時天光已是大亮,身邊的小白團子還睡着。
她輕輕為他捏好了被角,便下床去準備早膳了,昨日裏小白團子睡得晚,再讓他多睡些時間。
也就是在鳳鳶轉身後,本還是睡着的小白團子便睜開了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漸漸融入天光裏的背影,直至她徹底消失不見,他才重新阖了眼。
整個早上,鳳鳶都沒再在鳳珩面前提及任何關于獓方的事,只是想着法子逗他開心。
好在是養了這般久了,雖是因着昨日之事,他不再那麽親近她,卻也乖乖巧巧的,不會排斥她。
只是小白團子與她到底是有些生疏了。
鳳鳶不無失望的,但也知道這都是她自己處理不得當的問題,也只能慢慢修複。
等用完了早膳,她又陪了小白團子一會兒,然後本是想先去找洛迦問問鳳珩的事,但正想去問心殿之前從封靈袋裏找些玩意給小白團子玩,沒想到就從封靈袋裏扒拉了出來她這次出去歷練時買的好些東西。
鳳鳶每次出去歷練,回來之時都喜歡給宗門裏熟悉的人帶些禮物,這是她前一世養成的習慣,雖然來了修真界,卻也沒能改掉,這次出去歷練,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這趟回來,她先是被自己竟然是穿了書給震驚了,然後又是小師妹的事,再接着就是被罰看書,被罰看書完了又是給自家小徒弟賠罪。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直接把她都給砸懵了,完全忘了禮物的事,若不是因着想給小徒弟找找他能玩的玩意,她估摸着這些禮物都要被她帶下山繼續歷練了。
送禮物并不怎麽費時間,但她還要去師尊那裏,所以想了想後,她索性把禮物綁在傳訊紙鶴上送出去了,不過師兄和師姐這裏,不是很遠,她便決定自己順路就過去送了。
于是吩咐好小白團子等她後,她便出了知晚殿。
鳳鳶本是先去找的容鶴洲,可容鶴洲根本就沒在。
這些天都沒看見大師兄,大師兄這是又下山歷練去了嗎?還是去處理宗門事務了啊?
她也不知道、她也沒遇見大師兄,這也沒法問呀。
于是她就去了雲況的凝霜殿,結果又沒人,後來又很榮幸的,蒼栩也沒在盡雪殿。
好家夥,她都上門送禮物了,結果全都不在,這給鳳鳶氣得還氣出了點鬥志,她還不信找不到一個人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圈,頓時想起,師姐不在盡雪殿可太正常了,他應該在浮雲崖,她這些時日真是被砸暈了頭,竟然忘記了師姐大多時間都是在浮雲崖的。
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捉不到人,總不會捉不到師姐了吧?!
她就還不信這個邪了!
說幹就幹,鳳鳶撸起袖子......哦不,禦起劍就跑去了浮雲崖。
果不其然,她才靠近浮雲崖,便看見了崖頂那抹似霜雪冷寒清透,又如青竹孤傲挺拔的月白身影。
可那迎面劈來的淩厲劍光險些沒把鳳鳶直接從天上給劈下來。
好家夥,真的好家夥。
她好不容易找到個人,師姐就搞謀殺!
鳳鳶沒有躲開,直接喚過燕霄劍,挽起一個劍花就劈向了那冷白的劍芒。
兩道霜寒淩厲的劍氣驟然碰撞,險些震得浮雲崖崖頂都顫了顫,睡在樹上的謝無妄都被直接震得掉在地面了。
蒼栩本是想試試鳳鳶這次出去歷練修為有沒有精進,能不能更快地避開,可沒想到她卻直接迎面劈上了他的劍氣。
他雖只是考校她,但他的劍氣冷寒,她不避開也就罷了,竟然還敢直接迎面劈過去,尤其她的臉色在劈出劍光後陡然蒼白。
眼看着他劈出的那道冷白劍光就要劈到她身上,她卻來不及躲開。
他臉色一變,腳尖一點便疾速越過漫天的劍光要去抱她。
可也是在他的手觸及她腰間那一刻,便被一只溫熱的手握住了,他下意識地一低頭,便又迎上了她含着笑的惡劣目光。
蒼栩陡然愣住,連迎面而來的劍光都險些忘了,還是鳳鳶握住了他的手,順勢把他拉開,兩人才堪堪避開了那劍光。
冷厲的劍光擦過兩人被風拂起、纏繞在一起的長發,劈到了浮雲崖高聳的半壁殘山上。
無數巨石簌簌滾落間,鳳鳶拽着蒼栩落了地,而甫一落地,鳳鳶便在蒼栩還沒回過神間就抱住了他,哀嚎:“我好命苦啊!我不過是來送個禮物,找不到人也就罷了,好不容易找來了浮雲崖,師姐竟然要謀殺親師妹!師姐你對師妹我的愛呢?!”
她控訴地望着他,哀怨地道:“說好的要愛師妹一萬年不變呢?所以愛會消失的,對不對?!”
呵,女人,跟她鬥!
就師姐那高冷的性子跟她鬥,她就不信他能鬥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