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玄微 玄天之下,微末之間
小徒弟跟她說的話越來越長了,這次竟然還會開口安慰她了,鳳鳶是真的高興,偌大的秦家只剩阿珩一個人了,她希望他這一生都能無憂無慮,旁的,即使是天塌下來了,她也會為他撐起來,“沒事就好,你沒事,為師就開心了。”
她擡手一揮,偌大的鏡面頓時浮現在兩人身前,映照出了師徒兩人的身影。
雲鏡裏,身着月白衣裳的年輕女子眉目淡雅,像是素白宣紙上筆墨描繪的那三兩行千古詩句,筆筆溫柔,字字缱绻,女子懷裏的男童更是漂亮又乖巧。
有南風送香入寝殿,吹動一室寂靜。
淺金色的光芒随着暗香湧入,一片殘紅飄落在月白的裙擺,猶如雪地裏盛開的梅花。
鳳珩的目光從鏡裏眉眼間盡是溫柔的鳳鳶身上挪開,看向了那片落在她裙擺上的鳳凰木花。
花瓣極紅,她的顏色卻極淡。
鳳鳶傾身撿起那花瓣,壓到了鳳珩發間,仗着小孩子看不出溫柔和壞心的差別,低頭親了親他臉側後,笑得極其惡劣,“看看,以後再也不用傷心了,因為我們阿珩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寶寶了,以後長大也會是最好的,一定比師祖和幾位師叔還好看!”
她可是還記得她走之前親他的時候他臉紅了。
此前她再怎麽逗這個孩子,他大多時候都是不怎麽說話,也沒什麽反應的,這次好不容易讓她抓住這麽大一個弱點,她怎麽會放着不用?
果然,就在她擡起頭的時候,發間壓着火紅鳳凰木花的驚豔漂亮小孩子就臉色開始泛紅了,攥着她衣袖的手也越收越緊,映着那鳳凰木花,像是個讨喜的白團子暈染上了如薔薇般的緋紅。
鳳鳶實在沒忍住自己到了唇邊的大笑,她擡起手,略微掩了掩唇角,“好看吧?我就說我們阿珩一定是最好看的,以後見到旁人可不許偷偷躲起來了,要做一個有禮貌、懂事的好孩子,看見師叔們一定要和他們問好,看見同輩也要多笑,這樣,大家一定都會很喜歡我們阿珩的。”
方才她帶他回玄天宗遇到曲師弟時,曲師弟沒發現阿珩固然有他大意的存在,可她也感覺到了在曲師弟出聲的同時,他瞬間就躲到了她身後。
當時她沒開口,最大的原因就是怕他受到刺激。現在他的臉好了,有些道理就該慢慢地教給他。
其實最好的處理方式應該是教導鳳珩不要在意容貌,容貌不過身外之物,可以欣賞,卻不能過分看重。
有人披着美人皮,卻行着比畜牲還不如的無恥行徑,有些人雖形容醜陋,卻是心懷大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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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到底還小,這些道理,他現在不一定能明白,何況他如今心理陰影還太大,她的首要任務是要讓他放下過去,至于別的,等等再教導也不急。
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教導他長大,雖然她也希望他可以成為一個優秀又完美的人,但她最希望的,其實是他可以成為一個知善惡、明事理的良善之人。
“阿珩知道師父說的是什麽意思嗎?”她低頭,和他的視線對齊。
鳳鳶掩住了唇角,卻沒掩住笑得彎彎的眉眼,鳳珩沒有閃躲地對上鳳鳶含笑的目光,一雙漂亮的眼睛微眨,長長的眼睫亦随之顫動,像是展翅的蝴蝶,美麗又脆弱,“知道的,我會聽師尊的話的。”
奇了怪了,雖然聽話乖巧,但一向不怎麽說話的徒弟今天竟然話這麽多,鳳鳶都要覺得自己是不是墜入問心石的幻象了,不然小徒弟怎麽會在她每次問話的時候都極其乖巧地回答她?
難道......她看向鏡子裏,難道是因為臉上和身上的傷都好了,所以小徒弟開始有變開朗的跡象了?
鳳鳶突然驚喜,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本來還苦惱着要怎麽讓他多開口呢,要是只是治好了臉就能讓他開口,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雖然不太确定是不是因為這個讓小徒弟多開口,不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是與不是,接下來的幾日,多試試就知道了。
打定了主意,鳳鳶就準備開始實施試探,“這幾日趕路,只有辟谷丹飽腹,不過辟谷丹沒啥味道,不好吃,今天我來做午膳,我們吃好的,阿珩要跟我一起去膳房,看看師父怎麽做午膳的嗎?”
其實到她的修為,她已經不需要再用膳食飽腹了,不過不需要吃和想不想吃這是兩個概念。
何況就算她不吃,小徒弟也得吃不是?
她揮散雲鏡,站起身,伸出手的同時目光落在自己小徒弟身上,就等着他開口和她走。
鳳珩卻是仰頭望向她,一張白淨可愛的臉上滿是疑惑,“師尊之前說治好了臉我們就可以修煉了,是吃了午膳後我們就開始修煉嗎?是要怎麽修煉啊?”
鳳鳶臉上的笑陡然僵硬:“???”
溫柔嚴師人設竟然沒維持三秒就被自己小徒弟踢破了假象——等等,溫柔還嚴師,這是什麽人設?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才收了徒弟,師父的身份都還沒捂熱就猝不及防地被徒弟問:老師,您給我上課的課程表安排好了嗎?
吐血三升!
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收了一個這麽勤奮好學的徒弟,才治好傷就念着學習了,想當年高中的時候,她要是有自己小徒弟這勤奮勁兒,她何愁考不上世界top???
對上自己小徒弟那渴求知識的目光,鳳鳶突然感到一陣陣慚愧,因為她還沒收過徒,之前又忙小師妹的事情,完全忘記了還要教徒弟這一茬事。
可是她總不能對自己徒弟這麽說吧:不好意思啊,徒弟,我還啥都沒準備呢,等我們吃完飯,我再規劃規劃要怎麽教你。
聽聽,這說的是陽間話嗎?
這不就像野雞學校打電話來勸高考考生入讀他們學校之後,被問及教學計劃,教導主任說的我們馬上就規劃的推脫之詞嗎?簡直是教學欺詐!
可她又不能不回答,要是不回答,她在小徒弟面前的溫柔嚴師人設不就崩了嗎?
她這個溫柔嚴師不要面子的嗎?!
鳳鳶想了想,蹲下身,面視着鳳珩,一本正經地咳嗽兩聲後,擺起了自己的溫柔嚴師人設,“修煉之事暫且不急,你的靈根之前受損了,等為師處理好宗門事宜之後,我就帶你出去找重塑靈根的靈植,等你靈根重塑,就能修煉了。”
找靈植什麽的其實才是不急,玄天宗這麽大一個宗門,會沒有重塑靈根的靈植?她主要是想帶他多出去走走,讓心情舒暢些。
“好,阿珩明白了。”鳳珩望着鳳鳶,盡管似懂非懂,卻笑着點了點頭。
鳳鳶也笑了笑,她之前跟他解釋過什麽是靈根,他疑惑的應該不是靈根是什麽,而應該是他的靈根受損之事吧,“別怕,靈根重塑不難,臉上的傷都治好了,靈根重塑也不會有任何困難的。”
“嗯,我相信師尊。”
鳳鳶笑得燦爛地摸了摸鳳珩的頭,總算是糊弄過去了,還好小徒弟好騙,她的溫柔嚴師人設保住了!
她在師尊和師兄師姐,甚至師妹面前的溫柔可愛人設已經崩得沒邊了,在小徒弟面前的溫柔嚴師人設打死也不能崩!
她要是崩了人設她就是哈士奇!
——女人,立flag就是要對自己狠一點!
**
當晚,鳳鳶早早就安置了尚且年幼的鳳珩。
她發現自家小徒弟有點奇怪,不好好睡着,非得親眼看着她踏出寝殿。不過她沒多想,只以為也許是他舍不得她,畢竟小孩子似乎都喜歡黏着長輩。
随後她又試了試等洛迦,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意料之中地沒能把人等回來。
倒不是她不想給師尊傳信,而是以她和師兄師姐的修為,傳信給師尊,等信抵達誨海之時,師尊只怕已經回來了。
中途師尊回來的時間,她還沒有計算進去,因為按照她對師尊修為的粗淺了解,從動身到回到玄天宗,也不過是一息之間——或許更短。
雖然沒能等回師尊,她倒是早早就等回了大師兄和師姐,從大師兄那裏得知小師妹情緒好了許多,她也就基本放心了,準備倒下睡大覺了。
——誰說修士不能睡覺?她就喜歡偶爾睡睡覺。
只是沒想到,剛倒下,師姐就又來了!
她累了好些天,實在是懶得動了,就直接說要睡了,然後......然後她就不記得了,因為她有記憶的然後就是第二日一大早了。
因為今日要給小師妹定罪責,鳳鳶一早就起來了,大致地給小徒弟收拾好,又給了小徒弟一個早安吻。
如願以償地看見他臉頰微微泛紅後,她這個狼外婆就暫且好心地放過了他這個可憐兮兮的小紅帽,畢竟今日她還有要事要做。
正在她思考今日何時會審問小師妹時,恰好就有藏雲閣的弟子來了她寝殿,說是掌門派他來請她過去,至于大師兄和師姐,已經另外也被派人去請了。
她試探着問前來傳訊的弟子,“請問師弟,你可知道掌門師伯今日傳了哪些人前去藏雲閣?”
那弟子想了想,“掌門吩咐了十數人分開去各閣請人,雲安知曉的,有師姐您和仙尊座下的容師兄、蒼師姐,以及玄機閣的莫佑安莫師兄,天音閣的江離江師兄......好像我們閣中的曲見真曲師弟也被掌門請去了。”
鳳鳶心裏一禀,來了,果然是這樣,雖然昨日裏師姐處理幹淨了小師妹在問心崖上的事,沒有外傳出去,以致最後小師妹的審問并沒有像原文裏一樣公開,但掌門師伯讓昨日在問心崖上、沒被封印記憶的他們去聽審卻沒有變。
大概還是怕他們對自己師尊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吧,所以今日是審問,也是殺雞儆猴。
“好,我知道了,多謝師弟了。”鳳鳶笑着道了謝。
離開之前,因為怕她回來得晚小徒弟會不知道她煮好的飯菜在哪、怎麽取出來,又吩咐了小徒弟好些話,在那弟子催促了好幾次之後,才随他離開了。
剛一到藏雲閣主殿,卻發現大師兄容鶴洲、師姐蒼栩已經到了,甚至一殿的人都站得整整齊齊了。還就真都是昨日裏在問心崖上的熟面孔。
感情就她來得最晚?!
她習慣性地就想湊上去和兩人搭話,然而剛一動,就發現不止是師姐用眼神呵斥着她不要胡鬧,就連一向寵她的大師兄也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把目光轉向了旁邊。
她下意識地跟着大師兄轉過頭,就看見謝無妄不知何時立在了她身邊,表情甚是嚴肅,吓得她險些驚跳而起,“鳳師妹,今日你可不能亂動,要站好,不然我可就要受罰了!”
然後就在她震驚于他的嚴肅臉裏,他掰着她的背,把她拉到了蒼栩身後站好了,“師妹,我師尊和幾位閣主應該馬上——”
就在他說話間,內殿傳來了細微的響動聲。
得,不用馬上了,已經到了。
還真就是她來得最晚。
素日裏胡鬧歸胡鬧,但在各大閣主面前,鳳鳶倒也不是不知分寸的,如果找個恰當的比喻,這就像一個青澀乖巧的高中生遇到了一群嚴厲的老師,其中一個還是教導主任,你就說你還敢不敢蹦跶?!
——雖然青澀乖巧跟她不咋沾邊,但好歹她也是個沒有偷雞摸狗過的好學生不是?遇見老師當然本能的反應就是要裝乖了!
玄天宗作為仙門第一宗,共設七閣,分別是以煉丹修道的藏雲閣、以練劍修道的衍蒼閣、以法術修道的瑤光閣、以禦獸修道的禦天閣、以樂器修道的天音閣、以符箓修道的玄機閣,還有除了用以上六種修道方式以外修道的琉璃閣。
七閣裏,除了衍蒼閣、藏雲閣、玄機閣外,鳳鳶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琉璃閣中,不僅閣主玉桦是朵大奇葩,閣裏的弟子也是一堆大雜燴,除了不收以其餘六種方式修道的修士,別的什麽修士都收,最神奇的就是竟然有體修。
體修是什麽?那可是淬煉自己身體修道的修士,簡直比劍修還少!
因為體修修煉極難,稍有不慎就是炸了自個兒,而且美少女修煉了,想象一下金剛芭比,那就是體修了!所以很多女子也不願意成為體修,這也是體修少的原因。
玄天宗設有七閣,自然也就有七位閣主,其中,由藏雲閣閣主執掌宗門,為宗主。
也就是現在坐在正中的、仙風道骨卻又威壓甚重,讓人連看一眼都不敢的老者。
修士雖說可以幻化容貌,但也有本身的容貌,而本身的容貌和修為有關。
這并非是指修為越高越年輕,而是每一個修為階段的壽元是不同的,當停留在某個階段到壽元将近還未突破時,就會慢慢老去,這種衰老是不可逆的,當蒼老後突破了,會享有下個修為階段該有的壽元,卻不會再年輕。
只是修仙一途,極是艱辛,多少人終其一生都難以築基,天資好的多數人也都在元嬰期或分神期耗盡壽元卻不得突破。
玄天宗七位閣主都是天之驕子中的佼佼者,修為最低的也是洞虛期,但大多看起來年紀已是不小了,都或是在分神期或是在合體期耗了不少壽元。
因此,看起來最為年輕的,便是衍蒼閣閣主洛迦、玄機閣閣主曲桑、天音閣閣主顧寒聲。
今日顧寒聲不在,洛迦還未歸來,便只有年輕的曲桑高高坐在一群德高望重的老者之間。
可縱然這般,卻絲毫不顯得突兀,曲桑一身冰雕雪塑的氣質,極冷極威嚴,全然壓下了那份過于年輕可能帶來的讓人輕視,只讓人心生敬意,不敢直視。
也是掌門曲柏舟與四位閣主一起落座的瞬間,殿中弟子恭敬行禮之後便一片鴉雀無聲,數個大能修士同時現身,縱然沒有故意施壓,可有些弟子卻因為修為低,已經擡不起頭了,高階修士對低階修士的壓制是本能的,也是深入骨髓的。
殿內能氣息平穩的弟子不多,容鶴洲是一個,蒼栩是一個,謝無妄也是。
曲柏舟目光掃視了一周,尤其特意從容鶴洲身上掃過,而後滿意而驕傲地點點頭,鶴洲天資極高又冷靜自持,玄天宗未來能交到鶴洲手裏,他再放心不過。
而後,在看見看起來站得端端正正的鳳鳶身上時,他也略微欣慰地點了點頭,還算是識大體,從不會在不該胡鬧的場合胡鬧,也不知道玄微怎麽收了個這般不着調的弟子。
大致打量了殿中弟子一圈後,他向其餘幾個閣主微颔首,所有閣主便刻意收斂了氣息,殿中弟子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放松,暗自地松了口氣。
“兄長,這也快到時辰了,師兄也該回來了吧?”曲桑看向曲柏舟。
瑤光閣閣主舒闕也問道,“是快到掌門師兄你說的時辰了,玄微師兄怎還未歸來,可是有什麽事耽擱了?”
昨日夜裏洛迦傳信回來說今日巳時一刻便會回來,這也快到時辰了,竟然沒有絲毫動靜。
曲柏舟道,“玄微說是巳時一刻,應當便會在此之前回來,再等等便是,本也是我們來早了。”
“離巳時一刻還差了好些時辰,師姐師兄不必着急。”禦天閣閣主葉落白也道,“玄微師兄修為高深,此去誨海不過是查探封印,怎會出何事?”
眼看着高坐殿上的幾位閣主低聲議論了起來,臺階下的弟子雖不敢開口,可心裏倒也松泛了些,不再如方才一般緊張,畢竟一大早就被喊來藏雲閣,來了之後還發現來的竟然都是昨日裏問心崖上未曾被抹掉記憶的人。
這要不是仙門第一宗,還以為是喊來集體殺人滅口。
琉璃閣閣主玉桦從明顯松了口氣的弟子身上掃過,而後慵懶地倚靠在座椅上,任由那一身雪白的閣主廣袖長袍散落在地,渾然沒有一丁點閣主該有的威嚴,“早知道玄微師兄不這麽早回來,我就該多在我閣中多躺一會兒才是,舒服的軟榻可不比這冷冰冰的閣主椅好多了,來這兒受這個罪幹什麽。”
他笑眯眯地看向階梯下,“你說是吧,阿鳶。”
正在練習睜着眼睛、端正姿勢走神、思考自家小師妹問題的鳳鳶,陡然被點名,一下子就驚醒了,腦海裏所有的想法都給吓沒了,換了你,你在升旗的時候站着走神,卻突然被升旗臺上的教導主任之一給cue了,你能不一下就清醒嗎?
鳳鳶在心裏哀嚎一聲,擡眸就對上了玉桦極其惡劣的目光。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掌門師伯看不出她在走神,和她同類貨色的玉桦師叔卻能看出來,偏偏還是她可以在殿下走神,他卻不能走神,所以就故意也不讓她走神,簡直是太惡劣了!
她心裏恨得牙癢癢,簡直想把玉桦那張中年美大叔臉給揍成個餅,但又因為他問了話,她不得不要站出來回答。
不過還好,不等鳳鳶接話,曲柏舟已經被自己這個一向頑劣至極的師弟給氣得沉了臉色,壓低聲音呵斥,“坐好,你身為一閣之主,宗門弟子都以你為尊,你這般沒形沒狀,成何體統!今日回去後,自去清規殿請罰!”
“師兄這般嚴厲做什麽,左右玄微師兄還未回來,審問也還未開始,我這懶點又怎麽了?”玉桦唰地一下抖開了扇子,煞有其事地搖了搖,“規矩定死了可就沒意思了,還是躺着舒服點不是?”
說着,他竟是真的就要躺下來,曲柏舟氣得直接就要動手壓制他,以免他在弟子們面前沒了儀态。
曲桑見狀,當機立斷地握住了玉桦的手臂,“師弟,和兄長對着......”
只是曲桑話還未說完,玉桦便懶洋洋地笑了笑,渾然不在意地道,“師兄師姐別光顧着管教我啊,玄微師兄都回來了,你們怎麽還想着怎麽管教我呢?”
玄微仙尊回來了?
臺階下的弟子愣了愣,就連曲柏舟、曲桑和其餘兩位閣主都愣了片刻,因為全然沒察覺到任何異樣的氣息。
但七位閣主裏,除卻洛迦外,玉桦是修為最高的,若是洛迦回來了,的确也理應是他最先感覺到。
一片愣怔裏,玉桦挑挑眉,“喏,不是回來了嗎?”
他朝洛迦那一直空着的位置看去,還是散漫無狀地笑,只是語氣卻明顯地端肅起來,“玄微師兄,許久未見了,近來可安好?”
也就是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他身邊本是空無一人的座椅上,淡金色的光線寸寸凝聚,漸漸聚成一道颀長挺拔的身影,那身影漸實,竟像是踏破虛空而來,一身勝雪廣袖長袍被虛空罅隙中的風拂起,如見滄海桑田,厚重肅穆;似窺鬥轉星移,亘古威嚴。
玄天之下,微末之間,無為也,天地為則矣。
故曰“玄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