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凱爾，”王子恢複了冷靜，開始試圖同侍從交談，“你先放開我。”
凱爾沉默了一會，最終低聲回答道，“抱歉，殿下，我不能這麽做。”
侍從扣着主人在夜色中離開，火光映在城牆上，将兩人的影子投影得明明滅滅。
安東亞特眼簾微垂，耳畔是連綿不絕的刺耳尖叫，他的聲音冷漠而平穩，“凱爾，如果我這麽多年的記憶沒出差錯，你是我的仆從對吧？”
“是的，殿下。”
“所以呢？”安東亞特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你什麽時候成了王後的狗？”
凱爾不說話了，帶着他在陰影中穿梭。
“你要帶我去哪？”安東亞特的臉色沉了下來。
“離開艾斯洛德，殿下。”
一股怒氣直沖心頭，王子用力掙紮起來，禁锢住他的手卻紋絲不動。
“這絕對不是母後的命令！”安東亞特大怒，“維克多還在城堡裏！”
身後的男人不說話了。
許久，久到安東亞特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凱爾才說道，“我的任務只是帶您離開，維克多殿下，王後自有安排。”
安東亞特微微一怔，瞬間将所有事情聯系在了一起。
他抿了抿唇。
母後，怕是一開始就做好了開門敵軍入城的準備……
王子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冰冷而刺痛。
她這是想毀了艾斯洛德。
“馬車已經候在城外了，維克多殿下會在密道裏等您，王後吩咐，務必要離開這裏。”
凱爾找到地道的入口，壓着安東亞特走了進去。
—
“莉莉在想什麽？”埃裏克喚回蒂芙洛的思緒。
少女輕輕搖了搖頭，纖細的眉微微攏起，“沒什麽……”
只是……有些心神不寧。
“沒休息好嗎？”埃裏克摸摸她的臉，“臉色不太好。”
蒂芙洛拍掉他的手，瞪他一眼，有些害羞地嗔道，“才沒有。”
埃裏克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低聲笑起來。
蒂芙洛板着臉将頭轉到另一邊。
“小姐，”羅切特夫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神情頗為嚴肅地向她招招手，“請您來一下。”
蒂芙洛站了起來，心中那種不對勁的感覺越發的強烈。
“這是安妮絲交給我的，”羅切特夫人低聲說道，“今天早晨發現的……”
她攤開手，掌心裏躺着一枚四分五裂的水晶項鏈。
蒂芙洛面色瞬間變得雪白。
“怎麽會這樣……”她喃喃自語，呆怔地注視着那顆碎裂的水晶，突然提起裙擺跑了出去。
羅切特夫人不放心地跟了過去，“小姐，等等！”
“不可能的……”少女猛地推開城堡大門，不管不顧地沖出去。
視線觸及之處盡是一片白茫，蒂芙洛在雪地中狂奔。
羅切特夫人在身後追地很辛苦。
跑了不知多久，她才喘着粗氣停了下來。
蒂芙洛站在懸崖邊那顆枝繁葉茂的樹下，凝視那座灰撲撲的碑。
它現在真的像一座碑了。
曾經流轉于文字之上的隐現的光芒已經徹底消失，如今只剩下這麽一副石頭做成的空殼。
蒂芙洛久久地望着它。
雪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飄落，如同默默無言的送別。
少女的銀色長發在風中揚起，像是一曲悲傷的挽歌。
羅切特夫人安靜地等在她的身後。
蒂芙洛轉過身，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羅拉，我們回去吧。”
夫人替她披上衣服，一點冰涼落在她的手上。
羅切特夫人沒有說話，摟着少女的肩膀，一起回了城堡。
待兩人走遠，風雪之中逐漸顯現出一個人影。
王子走近石碑，蹲下來辨認它。
……送給……的……
這行字寫地歪歪扭扭，像是才學會寫字的孩童所書。
他擰着眉識別了許久，最終還是放棄了，翻出口袋裏的一張紙，用炭筆将字拓了下來。
—
天微微亮了起來。
晨曦降落在奄奄一息的艾斯洛德中。
“多謝我可愛的姐姐，送給我這樣一份大禮。”
喬伊夫陛下慢悠悠地踏着晨光，走上大殿的臺階。
王座前站着一個美麗的女人，與他相似的碧綠眼珠冷冷的看着他。
“廢話少說，”安娜斯特尼亞俯視着這個二十多年來從未相見的弟弟，“我放你進來的目的，不需要再給你解釋吧？”
“當然，王後殿下。”喬伊夫輕松地笑了，他像個紳士那樣對着安娜行了一個禮，“您的煩惱，由我來為您解決。”
王後厭惡地扭過頭，不想看到他這幅醜惡的嘴臉，“塔的入口在書房，你自己派人去找。”
喬伊夫笑意盈盈地點頭，示意部下立即去找。
黑甲軍領命而去。
“說吧，我親愛的姐姐，”喬伊夫伸手搭在王座之上，含笑問道，“這麽幫我，想要什麽回報？”
“我只需要你把她帶走，立即離開艾斯洛德。”王後冷淡地說道。
“這麽無情？”喬伊夫低聲嘆息，哀傷地攏起眉，“我們可是好多年沒見了呢。”
安娜忍無可忍，對他怒目而視，“別裝出這幅假惺惺的模樣，我還不知道你是個什麽貨色？”
她嘲弄地說道，“我寧願從來沒有過你這個弟弟。”
喬伊夫微微一怔，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他站直身體，碧綠的眼珠盯住王後的眼睛。
安娜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咬緊牙關回視他。
喬伊夫再次笑了起來，綠如寶石的眼中閃過一絲令安娜莫名的憐憫。
“你還是沒變，姐姐。”他說。
王後尚未來得及開口，剛剛那隊黑甲軍又重新回到了大殿。
為首的那個單膝跪地，“陛下……塔裏是空的……”
喬伊夫的笑意凝住了，眼底瞬間凍結了一層厚霜。
安娜愣在原地。
“但是，我們抓到了這個人……”黑甲軍硬着頭皮開口，揮手帶上一個人。
是莫利特。
“怎麽回事？”喬伊夫滿臉陰鸷，一腳踢在老人的腿彎處，難得失态地咆哮，“那個女人呢？你把她帶去哪裏了？”
老狗猛地跪到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臉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痛楚，眼中卻是絲毫未變的漠然。
喬伊夫陛下轉頭望向王後，一步步地逼近她，“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親愛的。”
王後驚疑不定地向莫利特看去，下意識的開口，“我不知道……她不是……被鎖在裏面……”
老狗嗤笑一聲，被黑甲軍踹翻在地。
喬伊夫轉向他，眯起眼睛，“你笑什麽？”
“笑你白費力氣，”老人邊笑邊嗑着支起身體，“你有時間在這裏盤問我們，還不如去找找看是誰帶走了她。”
喬伊夫陛下挑眉，“誰帶走了她？”
“是的，”跪在地上的黑甲軍首領回答道，“鐐铐是禁魔用的，不可拆卸，想放走她就只能用鑰匙打開鐐铐和鎖鏈的連接處。”
“但是，塔裏留下來的卻是斷裂的鐐铐，說明是有人用暴力帶走了她。”
喬伊夫的臉冷了下來，他看着王後說道，“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那個女人被關了這麽多年，不可能這個節骨眼就丢了。”
王後大怒，“我怎麽知道誰帶她走的，我根本不知道……”
喬伊夫根本不聽她的話，揮揮手示意身邊的侍從，“我不想聽你廢話，人是在這裏丢的，你既然是艾斯洛德的王後，你就得負責。”
安娜被氣得頭暈眼花，“你這個混賬！！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喬伊夫你這個……”
話音未落，大殿上就被壓上來了幾人。
金發的男孩擡起頭，茫然又恐懼的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轉。
他的身旁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同樣又一頭金發，卻始終低垂着頭。
正是維克多和安東亞特。
王後剎時如墜冰窟，她尖聲叫了起來，撲向臺階下的兩人，卻被喬伊夫一手攔住，丢回王座之上。
“怎麽可能！”安娜渾身發抖，凄厲地尖叫，“你……你怎麽知道……你怎麽會知道他們在哪裏……”
“姐姐，”喬伊夫漫不經心地把目光移回她身上，“你這麽讨厭我，我不留點籌碼在手上，怎麽敢和你做交易呢？”
他笑得極其惡劣，“是不是？”
“梅奧？”
在王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一直安靜跟在她身後，支持她，陪伴她，這麽多年來始終不離不棄的侍女，站了出來。
沉默地跪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