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2
“公主今天又犯病了。”
艾斯洛德城堡大廳中，等待多時的仆人上前輕聲對莫利特禀報。
老狗神色凝重地将人揮退，轉身去找昆特陛下。
公主的病已經很久沒有發作過了，國王得知消息，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穿着一身騎裝就急匆匆地去了琥珀高塔。
王後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到底沒說什麽，徑自帶着維克多離開了。
艾斯洛德城堡像是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的湖水，微微泛起漣漪，但很快又重新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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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極有條龍。
确切的說，整個北境也只有這一條龍。
龍的聚居地在西方，一個以龍的王族姓氏命名的國度——奧爾特加。
人們習慣稱之為——“龍谷”。
龍喜好享受，又有強大的實力，大多都選擇居住在氣候宜人的西方，鮮少願意久居于極端環境中。
南方炎極，北境寒極，除了位置一南一北，溫度一熱一冷，并沒有太大的分別，皆是人跡罕至，草木寥寥的險地。
最大的區別只有寒極那條龍。
——那是一條奧爾特加。
埃裏克把書合上，手指輕輕摩挲着書脊。
自從三年前在北境森林遇到那條龍，他就暗地裏開始瘋狂尋找關于龍的信息。
翻遍城堡中所有的藏書，他終于對寒極那條龍有了大概的了解。
十七歲的王子殿下出神地望着窗外，城堡的影子投射在地上，他仿佛又看見三年前飛掠而過的巨大陰影。
那種令所有生物臣服的強大力量，令人心生恐懼，卻又不由自主地向往。
埃裏克垂下眼睫，緩緩浮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殿下。”萊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該用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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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長桌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埃裏克安靜地切着牛排，聽着維克多和王後讨價還價。
“母後，我不喜歡西蘭花。”
“那至少把你盤子裏的吃掉。”
“我也不喜歡胡蘿蔔。”
“不行，把它吃完，維克多。”
“你長大了，維克多，”國王陛下也開口了，“男子漢不應該挑食。”
維克多憂傷地看看面前的胡蘿蔔，再擡頭看看他的哥哥們。
羅納爾已經成年了，但腦子卻好像還停留在十五歲，他對維克多晃了晃腦袋，舉起一只肌肉雄厚的手臂用手拍了拍，“多吃才能變強壯。”
“多吃肉是不能補腦的，維克多，”安東亞特笑了，“不吃菜你很快就會變成下一個羅納爾，”他示意侍者上前，“我們來點蘋果汁吧。”
“埃裏克，你也要來點嗎？”安東亞特轉頭，微笑着詢問。
時間果然能讓人發生改變，至少，大家都學會了在表面上好好相處。
埃裏克漫不經心地想着，回以溫和的笑容。
“不了，謝謝。”
刀叉與盤子相撞發出輕微的聲響，不時穿插着人們低聲而愉悅的交談聲，仿佛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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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的艾斯洛德依然寒冷，積雪還未消融，但枝頭樹梢卻已顯出了一派稚嫩纖細的生機。
然而此時城堡議事大廳中卻陷入一片仿佛凜冬的僵局。
昆特雙手撐在桌面上，面色鐵青地盯着軍務大臣安比斯，老頭子也毫不示弱地對國王陛下瞪着眼睛。
艾斯洛德東部出現了一批賽維提斯人，經人探查過後發現是“王冠戰争”後殘餘下的王族舊部。
國王聽到消息十分震驚，當即下令派兵将這些賽維提斯人盡數剿滅，但卻遭到軍務大臣安比斯的強烈反對。
因為這批悄悄潛入艾斯洛德的人十分低調而小心，他們似乎只想找一個安寧的地方茍延殘喘，并沒有作亂的意圖。
雖然艾斯洛德與曾參與“王冠戰争”的多倫圖亞是多年的友好盟國，但當初艾斯洛德并沒有參戰，與這些賽維提斯人不存在利益沖突，安比斯拒絕為不必要的戰争買單。
會議最終是在國王的怒吼聲中結束的。
羅納爾揉着耳朵走出來，遇到了站在廊邊的安東亞特。
他今年十七歲，還沒有進入議事廳的資格。
“父王火氣這麽大，”他看着哥哥，“發生了什麽？”
“父王想弄死東邊那幫賽維提斯人，安比斯老頭反對他，吵個不停，”羅納爾不耐煩地搓了搓頭發，“你說安比斯這什麽毛病，不就是一幫子流浪漢，國都沒了，想滅就滅了呗，還真當他們還是那個‘東方神族’？”
安東亞特跟在羅納爾身後，微微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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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在昆特陛下的一意孤行之下還是爆發了，羅納爾作為主帥，在出征儀式上接受了國王和民衆的祝福，率領着遠征軍團進行浩浩蕩蕩的東征。
彼時的埃裏克正坐在石階上，聽着禮炮鳴響，铿锵的樂聲遠遠傳來，背後是聳立的琥珀高塔。
這座二十年前建成的高塔是艾斯洛德的标志性建築，白磚砌成的塔身挺拔而筆直，高聳入雲，據說站在上面可以看到北境森林的盡頭——寒極。
這座塔負有着非同一般的盛名，人們對她好奇、敬畏，而又惋惜，因為那位大名鼎鼎的北境公主——被稱為琥珀公主的希爾維亞·菲茲爾德，正是被囚禁于這座高塔之中。
希爾維亞·菲茲爾德，昆特·菲茲爾德的妹妹，艾斯洛德的公主殿下，曾經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魔法師。
魔法師是一個神聖而稀少的職業，除了被稱為“東方神族”的賽維提斯人，整個大陸上的魔法師，寥寥無幾。
而希爾維亞公主從小就展現出了強大的魔法天賦，随着她的成長，她的美貌也同她的魔法天賦一樣越來越廣為人知。
公主真誠善良，熱愛人民，她是純稚的女神，是艾斯洛德的明珠。
艾斯洛德的人們愛她敬她，将她稱為“琥珀公主”，艾斯洛德的守護之神。
後來，公主長大了，與騎士軍團的軍團長相戀了，年輕的騎士跪在公主身前，請求公主等他執行任務後歸來娶她。
公主應允了。
但經歷了漫長而幸福的等待的公主殿下卻沒有等來她的愛人——那位年輕的軍團長在一場戰役中中箭身亡。
得知消息的老國王和王後前來看望女兒，卻被失控的公主重創，不久後便不治身亡，絕望而愧疚的公主再也承受不住打擊，自此得了瘋病，開始變得瘋瘋癫癫。
王子昆特憤怒又痛苦，終于下令修建琥珀高塔将其囚禁其中。
自此之後，艾斯洛德明珠蒙塵，琥珀高塔取代了曾經的北境公主，被人仰望。
而被囚禁于塔中的希爾維亞，則被稱之為——“瘋公主”。
這座高塔可以說是艾斯洛德城堡中的一處禁地，人們連提起她時都是小心而謹慎的——就像他們提起那位棕發的埃裏克王子一樣——因此就算國王并沒有明确下令不允許靠近琥珀高塔，城堡中的所有人也都會下意識地避開這裏。
沒有人願意靠近這座塔。
除了埃裏克。
他将膝上攤開的書翻過一頁，輕聲地念道：
“我走過嬌嫩的春，
綠意凝聚在肩頭，
清晨的光拂過我的面龐。
有誰，
能聆聽到我的彷徨？
我穿過蒼白的冬，
寒風貫穿了胸膛，
暮色中的鴉在呼號着誰的姓名？
怎樣，
才能重現你昔日的榮光？”
語畢，他合上書，北境春日依然寒冷，但溫暖的陽光仍堅定不移地灑落它的光芒。
粉色的花瓣從天上飄落，埃裏克微微揚起臉，任由那些細弱的花瓣們在空中飛舞，最終安靜地落在他的四周。
埃裏克從封面上拾起一片花瓣，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今天是薔薇啊。
他這樣想着，緩緩站起身，将額頭抵在塔身上，閉起眼睛，仿佛又看到當初那個因為被羅納爾和安東亞特欺負而闖到這裏哭泣自己。
他又笑了一下，輕輕吻了吻冰冷的塔身。
這座孤塔之中住着這世界上唯一愛他的人。
“明天見。”他輕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