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挂念???“那你心尖上的人是……
松柏蔥茏,日上正午,冬日陽光暖卻不烈,宮牆在青石地上落下一片筆直的影來。
将趙玠送回大殿,安置妥當後元望琛才告辭。
沿着殿外宮廊行走,卻見一行宮人行色匆匆,皆往席太妃宮邸趕去。
出了東華門縱馬向城東走,路過醫館卻見李府的婧娴跟着一陌生的小厮從馬車上下來。
元望琛心中有過一絲疑慮,只見工部尚書次子沈池正從醫館內門裏出來,站在門外迎了婧娴,二人說了幾句面色皆不太好,不一會李罄文的轎子也到了。
少年勒馬,心中有些許異樣,分明心知肚明,是認為他不必為之下馬。
将馬打轉,徘徊又起,幾個反複,卻被身後人催促:“公子這是走還是不走?堵在路口小的這貨車怎地過?”
元望琛被喊得戚戚,忍不住橫眉相對,卻因心中一念,便側讓其先行。恰好駐足于醫館門前,與将離開的沈池打了個照面。
“元公子。”沈池沒想到會遇上這位太子伴讀,心中浸透出幾分訝然。
“沈員外郎。”元望琛點頭,乍一看好似溫和識禮,湊近才覺眉峰之下盡是寒霜。
見沈池提了馬将行,踟蹰少年破天荒一般,打斷了他道:“是昭陽君出什麽事兒了麽?”
沈池一愣,見少年直喊李诏封號,思覺二人并不親近,可元望琛面上這憂慮神色,卻也不像是假的,心有端倪,便說:“剛下馬車時跌了,如今正躺在醫館。搭乘的是長公主的辇,她一道過來的,現下回了,你出宮時未遇見慶華帝姬麽?”
元望琛回想,搖了搖頭:“興許恰好錯過。”
沈池淡笑起來顯得眉目尤為俊朗,看着少年人躊躇的模樣,眼底深深,卻在聞言之後一斂,似行筆間恰到好處的回勾,與之告辭:“禮部還有些瑣事,元公子保重。”
見沈池這派言語,元望琛心中郁郁不快,卻明面上無處發洩,是而根本沒入醫館,還是回了太尉府。
李诏睡了一日一夜,醒來後已是日上三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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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還混沌着便聽婧娴欣喜地喊道:“姑娘醒了?”
李诏點了點頭,又聽婧娴道:“姑娘餓了麽?”
李诏搖搖頭道:“有些渴。”
接過了婧娴送來的茶盞,又被她在身後塞了個方枕,然後她開始細細說來昨日情景。恰遇上章旋月來送湯。
“母親。”李诏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話說出口還覺幾分拘謹。耳聞章旋月将食盒擱置在一旁,瞧着李诏悲然道:“席太妃昨夜裏薨了。”
李诏不曉得說什麽,又擔心趙棉,便開口:“棉妹妹她……”還未問出那半句就被告知:“得訊後便進宮了。哭得極為傷心,叫人都不忍看那模樣。”
婧娴打開了食盒,摸了摸盅壁,還溫着,便盛了一碗出來,舀了一勺,喂給李诏。
她卻忽地想起了什麽,別開頭去,看了看婧娴,說了一句:“燙。”
此刻李诏無心進食,只覺得心中惶惶,瞧向章旋月又問:“昨日從太廟回來,有位太妃宮裏人亦發熱暈了過去,母親可有所聽聞,知道她此刻在何處?”
“倒未有留意,”章旋月細思道,“只是聽聞宮內前月有人沾了風寒,亦高燒不退,末了人也沒了。”
婧娴乍然蹙眉,道:“天冷氣濕,本就是風寒高發時節,或是宮人之間互相傳染了開來。”
“确實,尋常風寒哪能輕易至死呢?聽你父親說太醫署早先是有人提起,朝廷未有什麽動作,想是未嚴重至死,而今席太妃卻沒了,”章旋月亦是心糾,“如此,阿棉病方好,不該入宮的。”
“我擔憂……母親還需當下立即與爹爹說一說此事,查一查先前病死的宮人如何染上的?去過哪些地方?與席太妃又有過如何的接觸?且近日照顧太妃的幾位也要小心查看,昨兒病倒的那位亦然,她随行一并入皇陵,擔如何的職責?與何人攜行?”李诏咬着下唇道,眼中似是焦灼,卻更似難言,“更甚,今日可曾近身侍奉過太子?這是問題的重中之重。”
章旋月霍然擡頭,不曉她看着長大的這個女兒于當朝太子趙玠之關切發自何處,是自認命為他妃,還是以長姐自居擔憂表弟,李诏到底有何作想,還未細忖度,而見她唇瓣微動,聞話章旋月心中一揪:“我怕,這非風寒,而是疫病。”
或是醫館已有經驗,管中弦的針法使得李诏此次暈厥并未拖太多時日休養生息,隔日便能走能跳,恢複如常。
即便被人再三囑咐應當小心,李诏卻還是兀自放開手腳。下午即刻回了學堂,哪知一些人見她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的異樣。
李诏似乎是覺察到了這一點,等來了沈绮問個一二。
沈绮蹙眉一想,輕聲道:“是因你這麽快便好了?”
“我以為這太學裏的事你沒有不知道的呢。”李诏揶揄道。
“興許……”沈绮摸了摸下巴,“還與昨日你跌下長公主的車辇有關?是覺你與皇胄随行回來後卻落車,視為不詳?”沈绮蹙起了眉,“有這麽彎彎繞繞麽?還是說,是因我哥将你接了個滿懷又急急送去了醫館?”
“你二哥接我了個滿懷?”李诏一派渾然不知的模樣,“婧姨可沒與我說過啊。”
“滿懷,”沈绮着重拎出了這二字,“她又不在場,是沈池他滿心急切地送你去醫館後又差人通知到了李府。爾後就沒來看過你了?”沈绮眉頭蹙得更緊,卻也不曉得如何向李诏開口,“而太子不知你這兒墜了車,因而在他人看來就是不聞不顧的做派。事後他有送信或是派人來瞧你麽?”
“我今日方醒就回了府上,便來國子監了。聞說宮裏席太妃又沒了。知我墜車,趙檀是一同與你二哥相送我去的醫館,回去哪能不同我姨母說此事呢?想來是眼下還來不及差人過來。”
“你這麽着急回來做什麽,缺半天課又不會缺半塊肉。”沈绮替李诏不值。
課後搖鈴聲響,沈绮與李诏擺手說要先回,便不與她走這段出門的路。李诏收拾了幾冊書後也離開了廂房的門。
走道上零零散散皆是出門的學生,李诏步子放慢了些,擔憂趙棉無用,不曉得她是否已經回府了。又思覺今日沒見到那高麗的王子,也不曉得他是哪兒去了,想起那天他讨趙檀歡心的樣子,李诏就不忍笑了出來。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雙鹿皮靴,李诏擡起頭後笑容才立刻止住。
“有什麽好笑的?”元望琛聲音平靜無瀾,與往日相較,似更疏遠了幾分。而少年心中卻有幾句想問李诏,諸如為何見到他便不笑了?或是昨日是暈厥症又犯了麽?醫官如何說?怎麽就來國子監了呢?這類雲雲,卻還是壓住沒有開口。
李诏心口如撓,即刻不得安寧,她望向面前卓然一少年郎,心中如影幢幢,恍惚明其理卻不敢确定,而又竭力重新提了笑說:“想起昨日,也不知為何,高麗人胡來卻正中檀姐姐下懷。”
“倒是聽說了此事。”元望琛回了身與李诏一并行走,見她一臉訝異,是在好奇他分明騎馬在前,卻知這後頭發生的事麽?想了想今日來此的緣由,才道:“太子令我問你可好?”
李诏聽了來意後笑意微僵,總覺得不該如此。
是了,他是趙玠的伴讀,自然是替他行事的,哪裏會看在她的份上,興許自發地問候一句呢?
“遲了。”李诏忽地冒出一句,臉色幽憤說不上一個“好”字,更讓元望琛不太摸得着頭腦,爾後似是頓然想明。
“太學亦世故,不過來晚一步,你便遭人猜忌。”元望琛嗤道,還是原先那副冷言冷語的模樣。
而聞少年愠然,李诏想自己不小心說出心中所想,又似是叫人會錯了意,無奈道:“罷了,也無妨,由人去說罷。”
究竟遲了什麽呢?
李诏還覺胸口如亂麻,憋屈得緊,分明應是自己遲了,卻總怪到他人頭上。
元望琛思忖着自己來遲,是頗有些對不住,該應和李诏,便也說些蹉跎時間的話:“高麗李敏政是比大宋男兒大膽主動,長公主性子如此,也甘之如饴。”
“有時我瞧檀姐姐,生怕她也落了人圈套。我總覺那高麗人肚子裏剖開是黑的,誰知對她有沒有幾分喜歡呢?”是而李诏話中亦有刺。
“你怎知沒有呢?”元望琛依舊随意搭腔。
李诏瞧了他側顏一眼,恍如月下遠山,蒼茫不真切,而她卻如站于針氈,多待一秒便怕撐不住洶湧的心潮,強壓勢頭,設法淡然道:“或是有吧,再者若遇到心尖上的人,任誰也會汲汲渴求,我應也如是。”
遠處冬陽漸隐,似乎下一瞬間便消失無蹤,圍牆隔走大片餘溫,叫人無處躲避,恐跌落凍冰之下。時光溯回,元望琛忽地想起昨日太廟中,她于他講自己遇事擱置一旁,痛恨自己得過且過的逃避。少年來不及深慮,心下卻也起了倉皇,不顧心底期期艾艾不成句子的蕭條斷思,勢如破冰般問道:
“那你心尖上的人是誰呢?”
落日餘晖皆被濃雲吞噬幹淨,夕陽似是一跳便猛地掉進了李诏的心裏。她直直地看向元望琛,面上發燙,喉中發燙,乃至于吞吐不能言。
“诏诏姐姐。”
卻被人生生打斷。
太學門口停着一輛李府上的馬車,是李寶駛來的,而趙棉站在臺階上,擦揉了一下紅腫的眼睛,于風中抽泣不止。
似是被狠狠扯斷心中的韌結,李诏回過頭,卻不敢再看向元望琛,只道:“明兒我入宮,要親自向太子道謝,他費心挂念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元同學按耐不住了
并且無法認清自己在想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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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day!正式成為小布爾喬亞
并且将要背上沉重的負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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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五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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