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馬球???“眼下,我無法與檀……
高麗的那位王子李敏政今日入了上舍生的齋中,确如傳言,坐在了李诏她們的這間廂房裏。
除了操了一口不算別扭的漢話,偶有幾個音節與臨安城中公子娘子們的發音不太一樣,李敏政倒是一下子融入這課業節奏裏頭來,或還能與好奇心重的學生子們聊起天。
李诏在想,這人的與人相處的融洽程度,與人熟絡的本事,可比某個人高多了。
而那個某個人,絲毫不顧也不管他人對他的評判,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好似與周遭的世界剝離開來。
課後夫子清點了參與馬球比賽的人頭數,相應的,一群人被留了下來,一個個都被帶進馬場,依次分配了馬匹之後,又都被趕上了馬背。
衆人排成了一排,聽佟博士訓話道:“離馬球賽不過半月餘的時間。諸位既然應賽,亦需時間訓練,多做準備。”
于草場熱身駕了馬,沈绮與顧孟春一馬當先,李诏見他人往遠處騎去,她不敢用猛勁,放慢了速度,嘗試落在了後頭,中途便回來了。
佟博士見狀,沒有多責備,而是與她說了一句:“身子不舒服麽?若無大礙,半途而廢可不好。”
李诏雙手抓着缰繩,居高臨下地看着佟博士,“無大礙也會有小礙。”她顯然是在埋怨,從馬上下了來後又道,“原先我運球穩是不假,可近來進了幾次醫館了,府上應當差人來與博士講過我體弱不便,可上舍齋為何還要我上馬打彩毬呢,不免有些強人所難了,願佟博士體恤,容我休息一會罷。”
佟博士嘆了一口氣,無奈卻不好将皇後旨意忽視,他自然知道倘若李诏在這賽上出了什麽意外,他這頂帽子亦是保不住了,當然不願這等事情發生,可是宮裏的話不可不聽,既要讓她上場又要确保她無憂,這可真謂是難上加難。佟安生只能指了指草場上的搭建好的席位臺子:“李诏,去尋個地方坐罷。”
參與擊球者二十餘人,分成了幾隊,兩兩較量,皆着手執偃月形球杖。彩毬在球杖之間來回運送,被擊打、被抛起、又被投擲入木門洞口。
李诏實則有些心癢難耐,見着場上熱火朝天,而沈绮已經進了兩個球,便忍不住站起來為之加油鼓勁。
方站起來,卻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再熟悉不過的聲音:“擊鞠而已,有這麽好看麽?”
趙檀踩着木階上了觀臺,見李诏一個人全神貫注地注視着草場上的衆人。
李诏沒想到趙檀會過來,忙上前拉住她笑道:“檀姐姐不喜武,為何還要來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麽?”
“你呢?不到場上去是偷懶麽?是貧血症還沒好?”趙檀沒惱,大大方方地說,“聽聞這高麗王子是沖我而來,我總歸要看一看他這模樣俊不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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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姐姐當真會把高麗小國放在眼裏?不過彈丸之地。”李诏順着趙檀的意思說,瞅着她的反應。
“我泱泱大國海納百川,彈丸之地雖小,卻不可輕視。此次父皇特地以高制周禮迎高麗人,不過是做足了樣子給琉球人看的。”
“年初琉球海寇上岸殺了好些浙南無辜百姓,又搶了兩艘船。我爹如今依舊為此善後事宜焦頭爛額。海岸線綿長,上岸點不一,防不勝防。這些小民的确無理取鬧,分明依附我宋邦國,卻一直鬧事。大抵不服統治,想要免了朝貢,不想做這藩國了。”李诏趴在欄杆上,與趙檀道。
“不做便不做,屆時我朝水師駐軍琉球,那他們也只成了我們的一個府了。”
話畢發覺沈池亦露了面,他見到兩位在此,沒有詫異,從容不迫地道:“給帝姬請安,诏诏妹妹好。”
“誰許你叫得如此親熱?封號便是給人叫的。不喚她一句昭陽君嗎?”趙檀橫眉看向沈池,立刻扳起了臉。
李诏在想,她這位表姐近來見了男子從不露出好面色,連沈池這般謙和有禮的人都招架不住她的厭惡,那位高麗王子或該是要費多大功夫才能使趙檀正眼看他?
沈池嘿嘿解頤,自我消遣道:“是我懈怠禮法了,以為好友間私底下便用不到封號。”又笑着看了李诏一眼。
李诏不好意思地試圖勸解趙檀:“沈池現下在做李詢的西席,叫禮官替他授禮,可便宜那小子啦。”
趙檀聞言用餘光瞥了沈池一眼,轉過身,牽着李诏的袖腕,又攀上一個臺階,索性與沈池坐遠了。
沈池無奈,只能笑笑,與場上正好打完球下來的李敏政打了個招呼。
李诏坐在趙檀邊上與她說道:“檀姐姐若有什麽關于高麗王子想知道的事宜,實則可以問沈池的。他負責将他接過來,一路上乃至京中的安頓都是沈池安排的,在這朝中啊,應該沒有比他更熟知高麗人的了。”
“我不感興趣,也不想問話。”
“好吧。”李诏只能道。
二人正說着,卻發現沈池也上了一個臺階跟了過來。一副有話要禀報的模樣。
“什麽事?”趙檀看了一眼沈池,又向臺下睨了一眼李敏政。
“高麗王子說想當面與帝姬問安。他也還未讓您了解他過。”
趙檀愣了片刻,嘴角勾起一個笑意,竟然也爽快答應下來。
李诏還念想着趙檀方才說的什麽話都是因為拉不下臉面呢,還不是在等着高麗人主動示好麽?
得到應允後,那位高麗王子三兩步便上了階。李诏與沈池則見機回避,二人又走到平層處倚靠着面前的圍欄攀談起來。
李诏遽爾覺得草場上有一道刺灼的視線投射到她身上,四處望去卻也不見任何人,卻也不見元望琛的身影,忽然不知為何她感到有些興致缺缺。
此時夏茗氣喘籲籲地下了馬,朝着李诏的方向走近,與沈池問了聲好:“沈員外郎來看妹妹麽?”
沈池沒有說不是,還是點了點頭道:“沈绮她打得好麽?我來晚了。”
“沈娘子禦馬敏捷,比賽場上她可是主力。”夏茗挑些好聽的話恭維。
沈池笑着又問李诏:“她是嗎?”
“才一刻鐘的功夫就擊進了兩個球,沈绮得意着呢。”
夏茗告退,說有些汗濕需換一身衣裳。李诏見她離開後,又與沈池道:“這高麗王子的膽兒倒是極大,敢這般接近趙檀。平日裏趙檀對男子都敬而遠之,我方才以為她會拒絕的。”
“慶華帝姬也是識大體的。她既然今日來,也不想着空手而歸。”沈池看着李诏的眼睛,思忖了片刻,問出了心中長久不解似痼疾的疑惑,開口道,“那你呢?”
“我什麽?”
“後殿傳聞素來是前朝大事的縮影,你既然聽得高麗人對慶華帝姬有意,關系到自身的事沒有耳聞麽?還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沈池拿捏不準李诏的态度,不知自己是不是交淺言深了。
李诏覺得有些難言,雖然沒有被冒犯的意思,卻還是有些不舒服,她沒有看沈池,而是道:“沈绮也問我了好幾次。我哪裏明白,就是被迫接受而已。我該以什麽面目去應對這事呢?叫我去與趙玠說穿麽?他才是那個被蒙在鼓裏的人。眼下,我無法與檀姐姐一樣自作主張。”
“是我多言了。”沈池瞧她有些回避的模樣,以為自己失言,惹李诏有了小情緒,又試圖挽回道,“別往心裏去,忘了我問的吧。”
“好,我記性差。”李诏試圖努力笑了笑,“沈池你也別這樣的面色。都忘了吧。”
若不是沈绮及時趕到,李诏又要越陷越深地掉入自我反省的灘塗裏去了。
近來一切都令她覺得自己失格,強撐一個光鮮的角色,卻不曉得自己的內裏被腐蝕掏空。自知自己或許命不久矣,與人三番五次地争吵求和,被先生訓斥又捧殺,被姨母安排賽馬球,而父親充耳不聞……諸類種種,都令人頭大,幾日下來李诏就好似一個空殼子。
頗有些強顏歡笑的意味。
即便沈绮講再多笑話也無濟于事。
李诏想,她這病不是心疾,卻又真是心病。
回到府裏,趙棉在哺食時坐在她邊上,與李诏輕聲道:“我們不回了,娘說再等一個月。”
繼而李畫棋見飯桌上人都齊了,才開口道:“過年今年就不來了。”
老夫人周氏等着侍婢往自己碗裏夾菜,聽到這話後,說:“也好,你保重身體。本就路途遙遠的,這段時間也夠久了。你若再不回去,平南王也會怪我們了。”
“趙遉不會的。”情緒外露的李畫棋突然有些傷感。
李诏見此,也低聲問身邊的趙棉:“你不想你父王嗎?”
“我自然是想的,但是我一個人也回不去,得與娘一起才行。”趙棉撇了撇嘴。
“姑母是為什麽呢?”
趙棉答:“大概是體虛還未好,想要調理一番好後再離了臨安。”
李诏聞言後體諒道:“那你這幾日便多照顧她一些。”
“可我是個小孩子,怎麽照顧?”趙棉仰着頭看着李诏。
“那你就乖一些,讓姑母開心一點。”
“現在的诏诏姐姐像極了大人。”趙棉話語輕輕綿綿卻是直截了當,直接點破了情緒不穩的李诏。
所謂的“大人”張了張口,卻也不知說什麽,沒了聲音,不知道趙棉這話是誇贊還是埋汰,默認了自己是個大人,往趙棉碗裏夾了一筷子八寶菜。
“姐姐不開心?”
李诏幹笑:“怎麽看出來的?這麽明顯外露麽?”
“诏诏姐姐也胸悶麽?也吃不下飯麽?會有想幹嘔的時候麽?表情分明同我娘那幾日一模一樣。”趙棉見大夥兒注意力不在她們身上,更湊近了李诏的耳邊,“這個月月事來了嗎?”
李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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