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将小淫魔趕出去後,左仕商大大的松了口氣,重新站在淋浴下,仔細的沖洗起來。
等他洗好澡出去,就見郁帛穿著他的襯衫趴在陽臺的飄窗上玩手機游戲,雙腿還向後彎曲著來回踢,偶爾能看見光溜溜的小屁股。
左仕商無奈的笑起來:「你這一招,又是跟哪個電視劇學的?」
郁帛偏頭一笑:「嘿嘿,都這麽演嘛,女主角這樣穿完,男主角就會獸性大發撲上來了。」
「你是女主角嗎?」
「我不是……那我就當男主角好了……」
小孩跳下窗臺,緩緩的走了過來,擡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襯衫下勃起的分身若隐若現。
左仕商瞠目結舌:「剛才不是讓你射了,你怎麽又升旗了?!」
「我年輕,恢複能力強!」
郁帛親了親左仕商的臉頰,吻住他的嘴唇,伸出舌頭探索著他口腔中的秘密,雙手也不閑著,潛入浴袍中,撫摸彈性十足的健壯胸肌,麽指分別按住兩個茱萸揉搓著。
左仕商哼了一聲,扭開頭,推了郁帛一下:「別鬧了,沒有套子……」
「有,其實我一直随身帶著呢……」将左仕商推到床上,小孩從枕頭底下摸出早準備好的保險套和潤滑劑。
左仕商瞪圓了眼睛:「那你剛才還裝──」
「因為用嘴巴,也很舒服啊……我跌下樓梯那次,是你唯一吸過的一次,我一直很想再體驗一把呢!」郁帛拽下左仕商的浴袍帶子,沿著後頸,在他光滑的脊背上留下一連串濡濕的吻,沾了潤滑液的手指擠進臀縫裏,指尖抵在秘穴外,加重力道按摩著企圖進入。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前一次射精的快感太猛烈,也許是剛才在浴室裏的互相撫慰又太纏綿,也許是敏感處被反複舔吮……總之在這個宜人的海濱之夜,左仕商沒有掙紮,縱容郁帛也縱容自己,放松身體,閉上了眼。
「小混蛋……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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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這回,我知道怎麽做了……」
在經過充分的潤滑,戴了保險套的分身緩緩頂了進去,先是淺淺的抽動了幾下,待左仕商适應了他的尺寸後,便擡高他一條腿,身體壓了上去,激烈的抽插起來。
「嗯……嗯……啊……」G點被反複摩擦,左仕商發出低沈的呻吟聲,眼睛半閉半睜著,視線明明是模糊的,郁帛情動的臉孔卻無比的清晰。
他不拒絕,不代表他認同了自己與郁帛的關系,但這段時間的左右為難你追我逃已經讓左仕商筋疲力盡。
在這個時刻,他懶得思考那些是非曲直該與不該,他只想好好的享受一下性愛,哪怕是以bottom的位置,只要能得到快感,全都無所謂了。
反正明早的太陽一定會照常升起,所以煩心的事情,等回到L市再做計較吧!
……
所謂考察項目,一般來說就是吃喝玩樂的官方說法,張老板又是個熱情好客的人,合作成不成另說,玩卻是一定要玩得盡興才行。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在張老板的全程陪同下,他們以海濱為中心,将附近的景區玩了個遍。
第一天先去全國最大的森林動物園轉了一圈,第二天去了著名的供有佛舍利的寺廟參拜,第三天去游覽了亞洲最大的溶洞景觀,第四天去張老板的私人莊園采摘垂釣,第五天全省大霧,不宜遠走,就在賓館附近的海灘散散步。
南方的海灘都叫什麽海棠灣珍珠灣月亮灣的,詩情畫意的很,這裏的海灘名字卻霸氣側漏──老虎灘,多了幾分猛虎出林的蒼勁霸氣。
看著在遠處打電話的張老板,郁帛一邊踢沙子一邊說:「左叔叔,早上吃飯的時候,張老板讓我幫他探探你口風。」
「你們關系倒處得不錯。」左仕商戴著墨鏡,身上也是大T恤、沙灘褲和夾腳拖,一派休閑。
「他的意思是,你提供包括服裝、箱包、食品的全權贊助,會特意給商品幾個鏡頭,然後在電影的海報打上鳴謝的字樣……但我覺得這樣對咱們來說,沒啥意思。」
左仕商挑了挑眉:「嗯哼?」
「與其做贊助商,不如放棄廣告鏡頭,直接入股,雖說算不了多少股份吧……這電影要是不紅,不管是做贊助商還是以贊助入股,錢都是打水漂,但若是票房大賣了,就可以參與分紅,而且就算沒有贊助商品牌的相關提示,那些演員的粉絲也會千方百計的搜出他們喜歡的角色穿的衣服、背的包包、吃的東西都是什麽牌子的,宣傳效果不會差太多。」郁帛一口氣說完,有些期待的看著左仕商。
左仕商擡手揉了揉小孩的卷毛,微微一笑:「你這一年的大學,總算沒白念。」
「我說得對?真的嗎?太好了──啊──」小孩興奮的蹦了起來,本是一臉雀躍,卻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左仕商趕忙扶住他,「怎麽了?」
「左叔叔……螃蟹夾腳了……」
「……你這個小笨蛋!」
接下來的事宜,左仕商索性放權給郁帛處理,有了之前處理網站合約的經驗,小孩這次的表現還算不錯。不管怎麽說,這個一年前只能在飯店端盤子鄉下傻小子,也終於開始明白,錢是怎麽掙來的,又該如何花出去了。
開機儀式酒會,所有演職人員都到齊,女演員打扮得花枝招展,男演員也不遑多讓,場內邀請了記者,場外還有為數不少的粉絲前來助陣,亂七八糟的喊著偶像的名字。
這部電影的投資不過千萬,沒有什麽大明星,這些剛出道不久的青年演員就有如此人氣,著實讓左仕商吃了一驚。
視線落到眼前這個用專注的仿佛在攻克什麽學術難題的表情,摳蟹肉吃的小孩身上,左仕商感嘆道:「你真的應該去考影視學院表演系的。」
郁帛舔了舔嘴唇上的肉屑,一臉好奇:「左叔叔,我聽說,演員想紅,都要被『潛規則』,是真的嗎?」
「我又不是導演制片,也沒包養過明星,我哪知道……倒是和一個現在還算紅的演員有過幾次,說起來感覺真是不錯……」左仕商露出一個回味的表情。
郁帛趕緊跳起來,雙手捧住左仕商的臉,大力搖晃起來:「停停停!暫停!不要再回憶了,你現在想著我就行了!」
撥開他粘糊糊的手,左仕商故意往演員那邊看去:「想著你?那邊有那麽多美男子,我兩只眼睛都忙不過來,哪有功夫想你?」
「不許看!不許看!」小孩像螃蟹一樣揮舞著雙臂,努力遮擋他的視線,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這裏好吵,你等我出去接個電話,馬上就回來,不許往那邊看!」
看著郁帛靈動如小鹿一樣的身影,左仕商發自肺腑的再次嘆息,這麽一個跟明星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的漂亮小孩,對自己如此著迷,如果他不是郁迦葉的兒子該有多好!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出來度假,想那些煩心事幹什麽!
聽見腳步聲,左仕商扭回頭,只見一個男演員端著酒杯,笑盈盈的跟他打招呼:「嗨!左總,你好。」
「你好。」左仕商也擎起酒杯,跟他輕輕的碰了一下。
這演員是電影裏的男二號,好像是哪個投資商的表弟,不過這是對外的說法,真正的關系誰知道。
「左總怎麽一個人在角落,不過去喝酒?」
「你們都是年輕人,我怕過去掃你們的興。」
「左總真愛開玩笑,之前我們幾個還以為,左總也是劇組的演員呢!」男演員又往左仕商身邊靠了靠,柔聲問:「聽說左總是從L市來的?」
「對。」
「拍完這個戲,我就要去L市拍一個新劇,到時候有什麽問題,能請教左總嗎?」
左仕商露出一個标準純1的誘惑笑容:「歡迎至極,我在L市恭候你的大駕……」
「左叔叔──」
一聲哀嚎突然響了起來,把左仕商吓了一跳,扭頭一看,郁帛站在他們面前,抓著手機,咬著嘴唇,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
「你、你鬼叫什麽啊?」他不過是和別人調調情,連手都沒碰,這小孩不用一臉如喪考妣的沈痛表情吧?!
哪知他這一問,小孩的眼淚居然「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我繼父打電話來說……我媽……我媽摔了一跤……早産了……出了好多血……現在正在搶救……」
左仕商立刻嚴肅起來,将小孩拉進自己的懷裏,安撫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別慌別慌,我現在帶你回去!」
……
郁帛的老家在這個海濱城市的鄰省,坐動車需四個小時,但明天早上才有車次,而且火車只到市區,還要乘一個多小時的汽車趕到縣裏的醫院。
這種情況下,郁帛顯然無法等到明天,於是左仕商向張老板借了臺奔馳 SUV,帶著心急如焚的小孩連夜上了高速。
途中郁帛又給繼父打了幾個電話,都沒說清楚情況,繼父越是含含糊糊,郁帛越是憂心,眼淚就跟決堤的洪水一樣,想憋都憋不住。
這種擔心親人的焦慮難安,左仕商能夠理解,也知道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得遞過去一瓶水。
「喝點吧,別哭脫水了。」
「嗯……」
小孩一口氣喝了半瓶水,肩膀一抽一抽的:「左叔叔,我媽預産期是下個月底……老人家都說,七活八不活,她正好是八個月,會不會……」
左仕商伸出一只手臂,将郁帛攬進懷裏,「別胡思亂想,七活八不活說的是胎兒,而且是自然分娩的情況下,你媽媽這是意外早産,跟這個沒關系的。」
「嗚嗚……唔……哇哇哇……」靠在左仕商溫厚的胸膛上,聽著他沈穩有力的心跳,小孩似乎得到了一點力量,哭也哭得更加雄壯了。
左仕商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想起了父親去世時的情景,眼眶也有些濕潤。
雖然和李麗梅素昧平生,但他誠心祈禱,希望那個女人度過危險平安無事,郁帛還太年輕,沒有力量承受喪母之痛。
七個小時後,終於到達目的地,郁帛對縣裏很熟,指揮著左仕商将車子開到縣人民醫院。
淩晨四點多,天蒙蒙亮,郁帛在燈光昏暗的走廊一路小跑,沖到婦産科的護士站大聲問:「姐姐姐姐,有個叫李麗梅的産婦情況怎麽樣了?!住哪個病房啊?!」
他這一聲吼,在空曠的走廊裏形成了回音,頓時不少病房裏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
護士滿頭黑線,壓低聲音道:「小點聲,吵死了……」
「什麽?死了?哇哇哇……唔唔……」左仕商一個箭步上前,捂著小孩的嘴,咬牙切齒:「沒死,是你吵死了!」擡起頭再看向護士,露出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啊,這孩子腦袋被門框擠過,請問李麗梅住哪個病房?」
「我給你查查,李麗梅在……」
還沒等她找到,左邊第三間病房的門打開了,一個高大的漢子走出來,吼了句:「小帛啊,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
小孩猴子一樣竄了起來,沖向漢子:「王叔,我媽呢?」
「沒事沒事,屋裏睡覺呢!」
小護士被這倆個大嗓門氣得直摔鼠标,左仕商連連的賠不是,心想,這一家子搞不好會被這家醫院列為黑名單啊!
郁帛進了病房,看見沈睡的李麗梅,頓時安靜下來,走路都用蹭的,小心翼翼的來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咬著嘴唇不讓哭聲傳出來。
郁帛繼父大咧咧的開口:「你媽沒事,她挺個大肚子還不安分,踩個小板凳去摘櫻桃,結果凳子腿折了就把孩子摔出來了,哈哈!」
郁帛皺起眉:「你不是說出了好多血嗎?」
「是啊,褲子都染紅了!」
「你不是說搶救呢嗎?」
「是啊,推進産房不就是搶救嗎?」
郁帛站了起來,提高聲調:「那你怎麽不說清楚?」
繼父還是一臉無辜:「我不是怕說多了你擔心嗎?」
「你不說我才擔心好不好?」
左仕商跟進來聽到這對繼父子無厘頭的對話,剛想笑,床上那位剛生産完理應很虛弱的女士就發出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老娘好不容易睡著,你們倆個王八犢子吵什麽吵,滾出去!」
左仕商算是見過些風浪的人了,也被這一聲獅子吼吓得跳出病房,心裏想,郁迦葉居然能讓這樣彪悍的女人給他生孩子,自己被他當踏腳石利用完就蹬了,看來也沒什麽好憋屈的了。
郁帛精神高度緊張後放松下來,不僅開始犯困,連身上的肌肉都跟著酸痛起來,左仕商開了一夜的車,也累得不行,倆人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小賓館,開了個房間打算小憩一陣。
沖了個澡,本來委頓的精神居然清明起來,郁帛坐在床邊,一邊擦頭發一邊視奸躺在床上的左仕商:「左叔叔,你以前不是說……累到極點,反而不能睡,要做運動才行嗎?」
左仕商擡了擡眼皮,不鹹不淡道:「我的話你還真的記得挺清楚的……」
「那當然,我是最聽話的小孩,左叔叔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裏,堅決執行!」
「那我說過我無數次『滾蛋』你怎麽不執行啊?」
郁帛癟了癟嘴,突然躺倒床上連續翻了兩個身,頭靠在了左仕商的小腹處,對著他蓋著薄毯的胯下吹氣:「啊……我滾到你的蛋上了!」
這天真無邪的誘惑,到真是讓左仕商的「蛋」抽動了一下,隐隐有些沖動。
哎……自從離開了L市,就仿佛甩脫了那些顧慮畏忌,越發的放縱不羁了。
「你媽沒事了,你固态萌發是不是?」
聞言,郁帛的眼圈又有些發紅,一副後怕的樣子,看他這表情,左仕商立刻就後悔了說剛才那句話,伸出手将小孩拉進懷裏。
「不是沒事了嗎?你看你媽罵人的樣子,簡直比你我還有底氣呢!」
「嗯……我媽一向是這樣的……」郁帛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偎進左仕商的胸膛裏,「我還記得,我媽生二弟的時候,因為疼啊,就在産房裏罵我王叔,足足罵了兩個多小時,都不帶重樣的!」
左仕商的手指插進小孩的頭發裏,捋著他的小卷毛,笑道:「你媽這麽恐怖,她要是知道。寶貝兒子被人家老牛吃嫩草了,不得把我給揍死?」
「不會的不會的!」小孩立刻坐了起來,一臉的嚴肅:「我媽兇歸兇,卻是很講理的,她絕對不會因為我喜歡男人就不接納我們!我媽村有一個老兔……老光棍,據說也是喜歡男人的,別的婦女都在背後說他閑話,我媽從來不說,每次看到那個老光棍,還跟他打招呼,從來沒有看不起人家!」
「我就是随口那麽一說,你這麽認真幹什麽……」
「我對你從來都很認真啊!」
左仕商怔了一下,對上小孩瞪得圓圓的,努力傳達著「真摯誠懇」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嘴上卻還是罵:「你懂個屁啊……我看你就對吃的認真!」
「那又怎麽樣,喜歡吃又和喜歡你不沖突,誰讓你那麽好吃!」小孩轉了轉眼珠,又道:「雖然是個意外,但也許是個機會也不一定,我早就想讓你見見我媽媽了,你這麽優秀這麽帥,我媽肯定喜歡你,這次給她留個好印象,打個預防針,以後咱倆的事,只要我媽支持,我爸我爺爺那邊都好說!」
左仕商翻了個白眼:「哎……別說的跟見丈母娘一樣!」
「是見婆婆……哎呦……」大腿被狠狠的掐了一把,小孩吃痛的叫了一聲,趕緊改口:「好吧好吧是見丈母娘!老公,我們明天去見丈母娘!」
「別拿惡心當肉麻……」左仕商也被不少小0叫過老公,但被這孩子叫出來,居然有種突如其來的羞窘,於是轉身拉高被子:「睡覺吧,再不睡天就大亮了。」
郁帛跟著鑽進被窩,身體貼了上去,從背後抱住左仕商的腰。
左仕商出言警告:「乖乖睡覺聽見沒?」
「嗯嗯,睡覺睡覺,我就是想抱著你而已……」郁帛哼哼兩聲,手臂又收緊了些,姿勢雖然親密,但動作還算規矩,沒有亂摸,只是單純的抱著。
兩個人都熬了一夜了,的确是困倦了,不一會兒就雙雙睡著了。
但事實證明,兩個都是gay的男人一起睡,就算本來沒那個心思,也是極其危險的。
一覺睡到大中午,賓館的隔音不好,走廊裏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左仕商半夢半醒之間,習慣性的往褲裆裏摸了摸,随手握住半勃起的老二撸了起來……可是沒撸幾下,就覺得手感不太對。
好像嫩了點……但自己的老二又的确被伺候的很舒服。
敲門聲響起,左仕商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掀開被子一看,頓時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不知什麽時候,他和郁帛已經睡成了四條腿互相夾著,糾纏在一起的姿勢,他手中握著的是郁帛的小弟弟,而自己那根,則被小孩雙手握著著,還在不停的揉搓撸動。
「真他媽的撞了邪了──」
左仕商低聲罵了一句,将還睡得迷迷糊糊的郁帛從身上推了下去。
來敲門的是郁帛的繼父,李麗梅剛剛也睡醒了,終於記起了千裏迢迢趕回來,卻被自己趕走的寶貝兒子。
左仕商想起早晨小孩說的那番話,突然有些抗拒,本來不想去醫院,但被郁帛軟磨硬泡的拉去了。
李麗梅這胎又生了個男孩,已經有三個兒子的她沒得到期盼中的女兒,失望得不得了,直說要把小兒子過繼給一個不能生育的表姐。
郁帛趴在嬰兒床邊,用手指逗眼睛還沒睜開的小寶寶,「媽你別打歪主意,要過繼給表姨的話,就過繼大弟和二弟吧,小弟誰也不許抱走,你看長得多可愛啊!」
已經上初中的大弟很淡定,剛上小學一年級的二弟一聽就哭了:「哇哇哇──媽,哥,別把我送走!」
李麗梅本來就心煩,這幾個倒黴孩子還給她添亂,頓時又要發飙,眼角瞄到坐在一邊的左仕商,勉強壓住火氣。
「小帛,你還沒介紹這位先生是誰?」
「媽,左叔叔是我打工地方的老板,我跟他在隔壁省出差,聽說你生孩子,他連夜開車送我過來呢!」
「啊,那真是謝謝左老板了!」
左仕商站起來走到病床邊,将早準備好的紅包遞了過去,「大姐你不用客氣,恭喜你又添新丁!」
「有什麽喜的,一群臭小子……哎?」李麗梅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她緊緊的盯著左仕商的臉,眼睛裏充滿了錯愕。
「媽?」郁帛一直在注意兩人的互動,看到母親不對勁,連忙走了過來:「媽,你怎麽了?」
「我……我有點困了……」李麗梅眼神閃爍。
「你不是剛睡醒嗎?」
「我說困了就是困了,你們煩不煩啊,都給老娘滾出去!」
李麗梅的态度讓左仕商很不安,回賓館的路上他問郁帛:「你媽是不是看出什麽了?」
郁帛不以為然:「咱倆進病房以後,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她能看出什麽啊?再說,就算看出來我也不怕,直接──那個詞叫什麽e out?!」
「out個屁!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反正遲早要說,如果機會合适的話──」
「你以為出櫃是件輕松好玩的事情嗎?」左仕商擡手給了郁帛腦袋一掌:「你去「偶遇」問問,哪個出櫃不是剔骨割肉的痛,就此和父母家人斷絕往來的也不在少數!」
「我媽不會這樣的,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媽特別的開明──」
「那是對別人,換成兒子,誰也開明不了!」
小孩的眉毛皺了起來:「可是我想牽你的手……想大大方方的牽你的手,就算外面不行,至少在家裏──」
「恰恰相反,在外面,別說牽手,就算是接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在網上PO一張男男床照,搞不好還能引來追捧呢!」左仕商摸出一根煙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但是,別把網絡當現實,現實是,我們這種人最難得到的,就是父母的祝福。換句話說,全天下都知道你和男人搞在一起,在父母親人哪,你也得瞞得嚴嚴實實的!逢年過節,長輩問你什麽時候結婚生小孩,哪怕你見到女人都硬不起來,你也得笑著說,快了,過年我肯定娶個特別漂亮的老婆生個大胖小子!」
「但是你已經出櫃了啊!趙姐說,你媽媽是知道的,還一直希望你找一個固定的伴──」
「我就是血的教訓!你想像我一樣嗎?」
郁帛想起了清明節的淩晨,左仕商蹲跪在銅盆前的背影,默默的搖了搖頭,卻還是心有不甘:「左叔叔,我以為,我至少能給你一份光明正大的愛情──」
「免了,別為『我』而出櫃,我負不起這個責任。」左仕商想了想,還是怕小孩沖動,於是狠戳了一下他的腦門,警告道:「我不是在開玩笑,你要是敢頭腦發熱的跟你父母親人說我們的事,你這輩子就別想見到我了!」
郁帛愣了一下,一把抱住左仕商的腰,身體都在發抖了。
看他這樣子,左仕商也心軟起來,回抱住他,長長一嘆:「其實……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現在這樣……現在這樣是怎樣?
郁帛收緊手臂,第一次,心底升出惶恐的感覺。
但是很快便被他壓了下去,轉變成揚起的笑臉:「左叔叔你放心好了,現在就算你讓我說,我也不說,都追了一年了,還沒追到手,這麽丢人我才不說呢!」
「臭小鬼!」
……
李麗梅是順産,她身體強健經驗豐富,生郁帛時在家裏,生老二老三雖然去了醫院,但都是生完第二天就回家了,這次因為早産多住了幾天院,但到第三天說什麽也不幹了,死活要回去。
她的脾氣一向是說一不二,誰也攔住不,只能辦理了出院手續,左仕商自然義不容辭的擔負起送産婦回家的重任。
李麗梅和郁帛的繼父一起坐在車後座,她的态度恢複了正常,和顏悅色的跟左仕商聊天。
「這幾天真是太麻煩左老板了,耽誤您不少事吧?」
「沒有,我最近也沒什麽事,這裏風景很好氣候也不錯,這兩天到處走走挺開心的。」鄉下的路不好走,左仕商控制著車速,盡量開得平穩。
「左老板對我們小帛可真照顧……他平時沒少給你添麻煩吧?」
「郁帛是個很機靈的孩子,雖然只是工讀生,但工作很認真,等他大學畢業,要是願意,也很歡迎來我們公司工作。」
郁帛繼父插話:「那敢情好,現在工作多不好找啊,村裏有好幾個出去念書的都找不著工作回來種地……」男人的聲音消失在李麗梅一個犀利的白眼之下。
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李麗梅又問:「左老板是L市人嗎?」
「對。」
「大學也是在L市念的?」
「是的。」
「是哪個學校啊?」
「科大。」
「科大……跟小帛他爸也是一個學校呢!」李麗梅坐直了身體,盯著左仕商的後腦勺,「你認識小帛他爸嗎?」
左仕商猶豫了一下,斟酌著回答:「郁先生是我的學長,見過幾次面,但不太熟。」
「哦……左老板成家了嗎?」
「還沒有。」
「為啥沒結婚,你也不小了。」
「……」這樣明顯的調查底細,讓左仕商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了,換成其他不相幹的人,他早就出言譏諷了,可是這女人是郁帛的媽,他不得不客客氣氣的。
抱著孩子坐在副駕駛座的郁帛終於聽不下去了,「媽,你想給左叔叔介紹女朋友啊?不用啦,左叔叔有個特別好的對象,長的漂亮人又好,和左叔叔可般配了!」
李麗梅白了他一眼,伸出手,兇巴巴道:「孩子給我,你當是小貓小狗呢?沒完沒了的摸?想要自己生去!」
郁帛吐了吐舌頭,将小孩遞給李麗梅,轉回身悄悄的戳了左仕商的腰一下,用口型說:「咱倆生個孩子吧?」
左仕商的回應是把郁帛穿著涼拖鞋的腳當成油門狠狠的踩了下去。
……
将李麗梅送回家後,左仕商當晚就想離開,但郁帛的繼父說什麽也不讓他走,好歹參加了明天的「三朝」才行。
郁帛也說,慶三朝是很重要的日子,會熱鬧一整天,不看可惜了。
一是盛情難卻,二是的确想看看鄉俗,左仕商便勉為其難再留一宿。
李麗梅家只有兩間正房,大人一間孩子一間,沒有多餘的地方,郁帛便把左仕商安排在他爺爺家唯一空著的房間,也就是郁迦葉以前住的屋子裏。
本來郁帛也要和他一起睡,左仕商态度堅決,你來我就走,小孩沒辦法,在門外摟著左仕商的脖子又親又舔了好半天,才悻悻離去。
左仕商長出一口氣,抹了抹嘴巴上的口水,心想,要他和郁帛一起睡在郁迦葉睡過的房間,實在太刺激了,他上年紀了,心髒可承受不了這種壓力。
踏進那間小小的,雖然收拾得很幹淨,但明顯很久沒人住的屋子,躺在磚和水泥砌成炕上,看著滿牆的三好學生獎狀,突然有種穿越時空的感覺。
這一夜,左仕商都沒怎麽合眼,很多往事在腦子裏回閃。
他本來就不恨郁迦葉,但怨怼總是難免的,可是在這個涼爽的北方盛夏,那些積壓在心頭多年的委屈憋悶,似乎也煙消雲散了。
路有長短,緣有深淺,只是身在紅塵中,總是看不透堪不破。
這些年,他不止一次的問自己,當初為什麽會愛上郁迦葉,分開後竟也念念不忘……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也許他愛的,是當年的自己。
當年的自己,就像現在的郁帛一樣,有著一顆玲珑剔透純真無暇的心,面對突然降臨的愛情,毫不畏縮義無反顧,勇敢投入全部的能量,甚至連條後路都不給自己留。
那樣激烈純粹的情緒,在受過傷之後的十年裏,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其實這些年,他并不是抗拒愛情,也不是只想找炮友不想找戀人,而是每遇到一個有可能的對象,看到的就不再是那人身上的優點,而是各種各樣的問題,他變得小心翼翼,權衡利弊,畏首畏尾,於是一段段緣分,都擦肩而過。
直到遇見郁帛……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魄,強勢的插入他的生活當中,趕不走甩不掉,像是一塊牛皮糖,黏黏的,偏偏又甜甜的。
可這塊牛皮糖偏偏是最沒可能的一個。
如果他不是郁迦葉的兒子……左仕商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髒的疼痛告訴他,感情的世界裏,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