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孩的嘴巴裏,有淡淡的酒氣,還有甜甜的水果香,混合著口腔中的津液,酸酸澀澀的,很有初戀的感覺。
郁帛一如上一次那樣,對左仕商的吻毫無抵抗能力,眼睛眯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著,張開嘴巴任左仕商的舌頭長驅而入……直到感覺有只熾熱的手掌,從他運動服的褲腰處伸了進去,才掙紮起來,擡手推左仕商的胸口。
「別碰……」
左仕商并沒有停手,用指甲刮著小孩的大腿內側,溫柔問:「有感覺嗎?」
「嗯……」郁帛誠實的點了點頭,他的身體完全熱了起來,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變得異常敏感,根本經不起任何挑逗。
「你第一次撸管的時候,想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唔……」郁帛搖了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不是吧?沒撸過?」手指從小孩的花布褲衩邊緣探了進去,食指和中指夾住了已經硬起來的小東西,左仕商輕聲笑了起來:「呦……尺寸很可觀嘛……童顏巨根啊!」
「啊……」性器官被直接碰觸,讓郁帛的身體徹底癱軟,連擋在左仕商胸前的手臂都無力的垂了下來。
「現在閉上眼睛,忘記我是誰,好好感受一下吧……」
說完這句話,左仕商便含住了郁帛的耳朵,舌頭鑽進他耳廓裏挑弄著,同時加快手上的動作,溫柔又強勢的給予小孩強烈的刺激。
郁帛閉著眼睛,睫毛閃動,整個人縮進左仕商懷裏,臉貼著他的胸口,額頭都是汗珠,身體微微發顫。
他就像是被左仕商催眠了一樣,真的按照他的話,完全忘記了所處的地方和抱著他的人,腦子裏不斷閃過這段時間困擾過他的男性,小溪邊同伴的裸體,醉倒在床上的父親的身體,保健室裏辛歆敞開的領口,甚至連何子威和酒吧裏的男人都在他眼前浮現,可是快感最強烈的一刻,定格住的,還是左仕商的臉。
看著那張不斷放大的英俊臉孔,不知怎麽,心頭就湧上一股羞憤,在持續的高潮中,郁帛在左仕商的胸口狠狠的咬了一口。
「我操──」左仕商一個激靈,一把将還在射精的小孩推開,揉了揉好像被咬去一塊肉般疼的左胸,咬牙切齒的罵:「你他媽的真是野狗投胎吧?!當初抓你時給我咬了塊手表,現在伺候你,又給我咬了塊懷表?!」
「……」郁帛吸了吸鼻子,慌手慌腳的整理好褲子,屈起腿抱著膝蓋,腦袋轉向窗外,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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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的車子裏,有股濃郁的荷爾蒙的味道。
左仕商抽出幾張紙巾,擦了擦沾滿精液的手,又抽出幾張,丢給郁帛。
「不擦幹淨就提褲子,濕乎乎的也不怕長濕疹?」
郁帛抓起丢在腰上的紙,扭身背對著左仕商,把手伸進褲裆裏擦了幾下。
左仕商看著他的後背,不自在的拽了拽褲子,有點郁悶的發現,身為情場老手的自己,居然在這場「撸管教學」中,也起了反應。
搖下車窗透氣,冷空氣吹散了情欲氣息,左仕商很快就平靜下來。
「我不是心理醫生,也不是性學家,沒有資格判斷你性取向……」将擦手的紙團遞到郁帛眼皮底下,左仕商促狹一笑:「不過從目前的狀況看,你顯然對同性的接觸并不排斥。」
奪過沾了自己精液的衛生紙,郁帛擡起比番茄還要紅的臉,咬著嘴唇,語無倫次的說:「可是……這也不能說明我就是啊!書上說……嗯……就是我在圖書館看的書,叫……變态心理學,上面說……很大一部分男性,在青春期的時候,都會産生同性戀傾向,甚至還會有……有同性行為,但他們并不是同性戀……」
左仕商靠著椅背,一臉無聊的表情,「那又如何?」
「啊?」
「你羅哩羅嗦的講了一大串,到底是想證明自己是gay?還是不是gay?不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我不該弄清楚嗎?」
左仕商嗤笑一聲,從車抽屜裏翻出兩個保險套,丢在郁帛的座位上。
「來,選一個你喜歡的口味。」
郁帛挪了挪屁股,離那兩個套子遠遠的,一臉防備:「這和我們讨論的事情有什麽關系?」
「是啊,有什麽關系?你不用非得選出薄荷味和紅酒味的套子,哪個才是最愛,因為你今晚沒有計劃和誰上床。同理,你也不用非要弄清楚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因為并不是天一亮,你就要選一個人去私奔。」
郁帛皺著眉,有些恍悟,也有些糾結:「按你的說法,我就該維持這種迷迷糊糊的狀态嗎?」
「你就算是想維持,你的本能也會替你撥開雲霧的。」左仕商伸手揉了揉郁帛柔軟蓬松的頭發,指稍繞著蜷曲的發尾撥弄著,像是在給貴賓犬梳毛:「如果你現在是二十七、八歲,那我肯定有辦法讓你立刻就明确自己的性向。可是你現在才十七、八歲,對你而言,感情這扇大門只是剛剛開啓,你應該拓寬視野,在更廣闊的天地裏尋找,而不是著急的關上半扇門。這不是迷迷糊糊,反而是對自己負責……因為你還沒有遇到真心喜歡的人,等你遇到那滴滄海之水,那朵巫山之雲,你就會發現,現在的糾結是多麽的可笑。」
郁帛怔怔的重複著他的話:「糾結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很可笑?」
「是,因為你愛的人,會告訴你答案的。」
「我愛的人……」郁帛眯起眼,緩緩的擡起頭,左仕商的臉清晰無比的出現在視線中──他趕緊別開頭,同時撥開那只在自己頭頂亂撲棱的大手。
「別因為這件事影響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其實是件特小的事。」左仕商邊說邊啓動車子:「大學嘛,學知識固然重要,發展人脈卻是更為重要的。這點你得學你爸,你爸也是農村出來的,沒錢沒勢,在這個城市站住腳跟,靠的就是大學這幫朋友。他現在還算不錯,不過也幫不了你太多,你以後還是得靠自己。」
「原來你對我爸的評價挺高的……」郁帛疑惑道:「我以為你讨厭我爸。」
左仕商苦笑:「你就當成……是個求而不得的老男人的牢騷好了。」
聞言,溫順了半個晚上的小孩立刻炸毛:「少打我爸主意,你這個老兔子!」
「小狗崽子,哪學來的罵人話?!」左仕商毫不客氣的照著他後腦勺給了一巴掌。
車子停在醉中樓門口,左仕商打了個電話,值班的保安睡眼惺忪的來開門。
「你今晚就住店裏吧,值班室有床有被子,不用我送你上去了吧?」
「不用了,您慢走!」郁帛跳下車,還重重的關上車門。
左仕商發動引擎就要走,哪知小孩又扒住了車窗,一臉的欲言又止。
左仕商搖下車窗問:「還有什麽事啊?大少爺?」
「嗯……還有兩根香蕉沒吃完……」
「給你給你!」
接過香蕉,小孩的眼珠轉了轉,丢下句:「左叔叔,今晚謝謝你。」然後,就跟搶了人家錢包一樣,嗖的一下鑽進店門裏跑了個無影無蹤。
左仕商怔了一會兒,搖頭苦笑起來:「看來我這個便宜叔叔的最大作用還是人生導師啊!」
郁帛做了個夢。
他穿梭在一棟正在建設的大廈裏,樓頂的工人催促著趕緊運送材料上去,他推著滿滿一車磚土,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上去的路。
困境不僅如此,那蓋樓的工人手藝很不好,不斷有磚石土塊掉下來,大廈還沒建成,就搖搖欲墜的,好像随時會崩塌。
他在其中來回打轉,撞得一身傷痕滿頭血,體力透支身體虛弱,眼看再無力運送磚石蓋這棟大樓了。
這時,左仕商出現了,滿臉的不耐煩,眼神裏都是鄙夷,動作也很粗魯,提著他的後頸走出了死胡同,将他扔在了四通八達的樓梯旁邊。
左仕商沒有将他領上樓,沒有帶他走到目的地,可是他解了他的燃眉之困,給了他更多選擇的機會。
他感激左仕商的教導,但不代表對他所說的話就全盤接受了,成人世界的混亂他依然不屑,其中對大學生活的建議卻勉強算得上金玉良言。
開學這麽久了,他一個朋友都沒交到,宿舍內部關系也僵在冰點,這麽下去的确不行。
郁帛不是個會刻意讨好的人,即便是下決心改善宿舍關系,但讓他去哄人,他不會哄也不好意思。幸好大家都是十七、八歲的大男孩,誰也沒心思深沈到睚眦必報的地步,和好不過需要個契機而已。
科大每年十二月份都會舉辦全校規模的冬季長跑比賽,要求男生每個宿舍至少兩人參加訓練,最後每個班選出最優五人參加比賽。
訓練期将近一個月,還不一定能選上,選上了也沒啥好處,這顯然是個苦差事,誰也不願意報名,班主任辛歆只得帶著班長每個宿舍區做動員。
一進郁帛的宿舍,班長就敲著何子威床鋪的欄杆說:「格格,你無論如何得報名,你可是咱們班的希望啊!」
何子威拿眼角瞄著郁帛和莫小傑,毫不客氣的說:「我才不報,好事沒我的份,吃苦受累的事都找我,憑什麽啊?!」
郁帛正在疊衣服,聞言轉過頭說:「班長,把我報上吧。」
班長很高興的寫上郁帛的名字,猶豫的看向莫小傑:「還有一個……」
莫小傑躺在床上發短信,面無表情,完全不做任何回應。
這時張野舉起了手,弱弱的說:「沒人報的話,就算我一個好了。」
何子威頓時來了氣,擡腳踹了張野的床一下,粗聲粗氣的說:「就你這小身板,還帶著個高度近視眼,也不怕跑迷糊了摔骨折,還是我去吧!」
辛歆拍了拍手,一臉欣慰的笑容:「看來咱們宿舍覺悟很高啊,那就三個人都參加吧,鍛煉身體,共同進步!」
於是從第二天起,三個人每天早上五點半起來,加入龐大的長跑練習隊伍。
論體力,自然是何子威最強,步伐大跑的也快,郁帛也沒差到哪去,就是苦了張野,為了跟上他們倆個,每每跑到腿肚子抽筋。
為了不讓張野掉隊,郁帛開玩笑似的拿繩子穿過自己的皮帶,另一端系在張野腰上,帶著他跑。何子威覺得好玩,也加入進去,於是變成了兩個人高馬大的男孩拉著另外一個瘦弱的小眼鏡滿操場亂跑的有趣景象。
一個月以來,他們一起跑步,一起去吃早點,一起去沖澡,除去郁帛去打工以外的時間,幾乎形影不離,一來二去,那點恩怨早就煙消雲散了,彼此間還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除了改善同學之間的關系,跑步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過剩的精力得到了發洩,去澡堂洗澡時,再多的裸體在眼前晃,郁帛的小弟弟也不會激動的立正站好了。
不過看到身材特別好腰特別細臀特別翹的,還是難免會瞄上幾眼就是了。
郁帛按照左仕商的話,認真的交朋友,認真的學習生活,結果事情就是這麽奇妙,他獨自糾結理不出個所以然來的情感取向,放松心情後反而漸漸明朗起來。
他現在肯定,自己是喜歡男人的。
不是受了誰的誘惑,不是青春期迷惘,他就是個真正的gay。
他喜歡男人,喜歡男性低沈的嗓音,結實的胸肌和胯下那二兩肉……但這沒什麽可怕的。
看辛歆,看左仕商,還有父親,不都過得很好嘛?!
世界上已經有那麽多國家承認同性婚姻,社會風氣會越來越開放寬容,所以,就像左仕商說的,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就跟喜歡果味還是紅酒味一樣,只是個選擇的問題!
他以後可以生活的很好,可以找到自己的滄海之水巫山之雲,可以像異性戀一樣追尋自己的愛情和幸福,一切都沒問題!
……
下個禮拜就是長跑比賽了,體育委員根據這一個月的訓練情況,确定了五人參賽名單,郁帛和何子威都榜上有名。
郁迦葉知道後連忙要郁帛回家,說是要給他做點好吃的,補充營養,增強體力。
郁帛的儲物櫃在最底下,他蹲在下面拿換洗的衣服時,莫小傑也站在一邊拿自己的東西,這時宿舍的電話響了,郁帛起身去接,正撞到莫小傑,他的東西嘩啦啦的灑了一地。
郁帛眼尖的看到幾枚保險套,還有一管像護手霜的東西──這東西,他在老爸的床頭櫃裏見到過。
莫小傑神色如常的收拾好,拎著包先一步出門了,他是本地人,每個周末都回家住。
郁迦葉專程來接郁帛,開著車子去了超市,采購了一大堆好吃的,結賬時遇到了趙子恒和白宸。
趙子恒推著一車日用品,笑呵呵道:「今天阿宸搬家,我剛幫他收拾完,一會兒去吃西餐,小葉你也一起去吧!」
白宸的聲音很細,帶著點撒嬌的口氣:「阿恒,你沒看人家小葉子帶著寶貝兒子呢?肯定是要過親子周末了,對吧?」
郁迦葉點了點頭:「嗯,下次吧,下次我準備好喬遷禮物,親自登門。」
「那也好,阿宸租的房子和我同小區,等我們都安頓好了,一定要再聚一聚。」
「……一定!」
告辭之後,郁迦葉的情緒明顯的低落下來,做飯的時候還不小心燙到了手指。
看著魂不守舍的老爸,郁帛暗暗的嘆了口氣,不過他能理解父親的心情,辛辛苦苦幫喜歡的人找房子,結果情敵追到了同一個小區,喜歡的人還幫情敵收拾屋子……換成是自己也咽不下這口氣啊。
這也是他無法把自己的困擾向父親傾訴的原因之一。
和縱橫花壇左右逢源的左仕商辛歆等人比起來,郁迦葉也是個感情路上的迷途者,恐怕還需要他人給予指引呢!
吃完豐盛但沈悶的一餐,趁郁迦葉洗澡時,郁帛溜進他房間,翻出那管和莫小傑一樣的東西。包裝上全是日文,他看不太懂,只能拿手機掃了一下二維碼,跳出來的說明,是一種叫做「男士專用潤滑液」的東西。
郁帛心頭一顫,趕緊把開過封的潤滑液放回抽屜裏。
回到學校,他開始不自覺的觀察莫小傑……進而發現了很多可疑的地方。
例如莫小傑從來不去公共澡堂洗澡,例如莫小傑從來不在宿舍打赤膊,例如何子威躲在被窩裏看AV的時候,連他都好奇的去看過兩眼,張野更是被女優的叫聲弄得面紅耳赤,莫小傑卻從來無動於衷。
郁帛的密切關注,連何子威都看出來了,納悶的問他幹嘛沒事老盯著莫小傑瞧,自然更是瞞不了當事人。
又一次偷窺被抓包,莫小傑幹脆從床上跳下來,大搖大擺的坐到他對面,一副讓你看個夠的表情。
莫小傑皮膚白皙,眼睛特別妩媚,氣質和一般的男孩不太一樣。
郁帛看著看著,兀自紅了臉。
莫小傑突然笑了起來,俯身在他耳畔道:「再看就收費了。」然後跟沒事人似的回床上去玩手機。
郁帛又有些睡不著覺了。
第二天在醉中樓打工,難得趕上左仕商來視察,他想重新裝修一下,帶著個設計師,樓上樓下的走了一圈,離開的時候,郁帛追了上去。
「老板,老板!」
「有事嗎?」
「嗯……」郁帛看了一看設計師,沒說話。
左仕商輕嘆一聲,只得把設計師先遣走,轉頭面對郁帛,語氣不爽:「你又攪了我一個美好的夜晚,再這樣下去我都有心理陰影了,見到你就痿了!」
郁帛大驚:「你和設計師也有一腿?!」
「是因為有一腿才找他設計的。」
「你──你拿裝修當誘餌,讓他付出身體的代價──」
左仕商一把抓住郁帛伸出來的手指,将他拽進懷裏,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口氣:「狗崽子,腦子裏想什麽呢?憑我的條件,還需要誘餌,直鈎都有無數的小0哭著喊著要被我釣!」
「啊──」郁帛哆嗦了一下,像條泥鳅一樣在他懷裏扭來扭去:「放開放開,會被人看到!」
左仕商被他磨蹭的小腹發漲,趕緊推開他,沒好氣道:「你找我到底什麽事?要是不說出點正事,我今晚就拿你消遣了啊!」
郁帛被推了一個趔趄,差點撞門柱上,回頭瞪著他:「哼!誰消遣誰還不一定呢!」
「人不大口氣不小,一個多月沒見長本事了,之前在我手心裏哭哭啼啼抹眼淚還射了一褲裆的是誰?」
郁帛氣得直結巴:「你你你你──老兔子,臭流氓!」
「蹬鼻子上臉是不是?!」
左仕商伸手又要抓他,郁帛趕緊往店裏跑,上了一半臺階,突然想起自己是有求於他的,於是轉回身,眨巴眨巴眼睛,示弱的叫道:「左叔叔……」
「少來這套,有事說事!」
「左叔叔……」郁帛走下臺階,輕聲問:「我看文獻上說,同性戀的人群大約占人口比例的5%到10%,真的有這麽多嗎?」
「差不多,你覺得沒有,是因為很多同志刻意隐藏性向,甚至很多同志,活到三、四十歲,娶妻生子了,才意識到自己是gay。」
「那我們班有三十七個人,按照比例來推算,是不是說,差不多有兩個?」
「理論上是,不過數據這種東西,只是個參考而已,對實際生活的指導作用并不大,你要是去藝術系調查,男的異性戀能有10%就不錯了。」
郁帛抓了抓頭,露出困擾的表情:「我怎麽分辨,他到底是不是呢?」
聞言,左仕商挑了挑眉:「怎麽,有目标了?」
「沒、沒有!」
「害羞什麽,有喜歡的就去追嘛──」
「我都說沒有了!」
郁帛還處於變聲末期,雖然他不像一般男孩變聲時聲音會特別啞,但拔高聲調時還是有些刺耳,左仕商掏了掏耳朵,有些頭疼:「沒有就沒有,你急什麽?」
「哼!」
「過幾天你就要參加冬季長跑比賽了吧?」
郁帛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小臉紅撲撲的:「你怎麽知道?辛老師告訴你的?你們會讨論我?」
左仕商故意無視他的問題,調侃道:「科大的這個比賽都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是越來越變态了,十公裏啊,你能堅持下來嗎?」
「別小看我,我當年背著弟弟上學,每天走兩公裏的山路呢!左叔叔,你也跑過?」
左仕商很低調的炫耀了一下:「嗯,我當年全系前十,全校前五十。」
郁帛頓時燃燒起了小宇宙:「我肯定比你強!」
「那好,我拭目以待!」在小孩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左仕商開門上車,潇灑的擺了擺手,一踩油門呼嘯而去。
郁帛抱著托盤,站在原地看他的車子拐出胡同,才收回目光回到店裏。
……
郁帛本來沒來把冬季長跑當回事,可是沒想到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緊張,不參加的同學們把參加的同學當成神仙供奉著,辛歆也特地來宿舍探望,送補充體力的營養品,連郁迦葉都說會過來看他比賽。
高考都沒緊張的郁帛破天荒的緊張起來,前一晚沒睡好,第二天頂著倆黑眼圈起床了。
比賽上午九點開始,才七點多,外面已經很熱鬧了,還有電視臺的記者來拍攝采訪。
一直漠視他們的莫小傑竟然去食堂買了米粥和包子回來,盛在小碗裏端給郁帛,轉身也遞給何子威一碗。
「我何德何能勞煩莫大少爺?再說已經有女同學預約了我的早餐了。芋頭,眼鏡,我先走了,操場見。」何子威高傲的昂著頭,鼻孔朝天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莫小傑憤憤的把給何子威準備的那碗粥推到一邊去,瞄著張野端著洗漱的盆出門,坐到了郁帛對面。
「我問了張野,他說你的體力雖然不如何子威,但速度其實比他快,後面幾次的訓練,你都和他差不多,對吧?」
郁帛叼著包子點點頭:「嗯,怎麽了?」
「正式比賽的時候,你一定要努力,就算是為了我,也一定要跑贏何子威。」
「為什麽?」
「他要是得了咱班第一,名望一定會扶搖直上,那我的日子豈不是更不好過。」
郁帛皺了皺鼻子:「都是一個宿舍的,你幹嘛一定要當他的敵人呢?」
「不是我想當他的敵人,我只是當想路人而已,是他找我麻煩,非要弄出個非友即敵的關系!」莫小傑傾身,伏在郁帛耳畔,輕輕的吐出一句:「總之,你要是贏了他,我就給你你想要的。說完爬回床上補眠去了。
郁帛揉了揉變紅發熱的耳朵,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要什麽,你又怎麽給的了?
八點多的時候,班長挨個宿舍敲門,提醒大家該下樓了,莫小傑被吵醒,爬下床上廁所,看到桌子上的兩個空碗,尖叫出來:「誰把何子威的粥吃了?!」
正在穿鞋的郁帛吓的打了個嗝:「呃……反正格格不吃,我就吃了,怎麽了?
「那碗粥裏──算了,吃就吃了吧,沒事了。」莫小傑擺了擺手,眼神閃爍。
今年正好是科大冬季長跑第三十屆,比賽辦得特別盛大,操場人山人海,還有直升機航拍,給人一種參加奧運會的錯覺。
一早就接到了老爸的電話,已經請好假的他突然接到招待美國客戶的工作來不了了,郁帛失落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還有十五分锺比賽就開始,郁帛一邊熱身一邊走向起點,眼神掃過主席臺,突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連忙跑了過去。
「你……你怎麽來了?」
左仕商敲了敲自己面前的小牌子:「我是贊助商。」
「你贊助什麽了?」
「服務站的運動飲料是我代理的品牌。」
郁帛假裝傲嬌的擡了擡下巴:「那我不喝了。」
左仕商從桌子底下掏出個運動水壺,遞到他手上,笑眯眯道:「你拿上這個,我特制的,提神醒腦湯,比那些挂羊頭賣狗肉的功能飲料強多了。」
拿著沈甸甸的水壺,郁帛整個人都傻掉了,眼圈發熱鼻子發酸,呆呆的問:「真的是給我做的?」
「同意贊助就是為了你啊!」
「左叔叔……」
「哈哈……你信了?」左仕商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傻小子,我都贊助五年了!」
「哼!」郁帛氣呼呼的把水壺丢給他,轉身跑了,一邊跑還一邊拿袖子擦臉。
左仕商趕緊站起來喊他:「哎,水壺拿著──」
「等我跑到終點你再拿來給我喝!」
九點整,比賽正式開始,一聲發令槍響,500多名大學生一起沖了出去,在摩托車引路和救護車的陪同下從正門跑出科大。
郁帛和同班的學生一起跑,開始大家的速度都差不多,直到兩公裏左右,才逐漸拉開了距離,分出了好幾個梯隊。
郁帛和何子威在第二梯隊的中間,五公裏的時候,何子威想發力追到第一梯隊去,被郁帛攔住了。
「再跟一會兒,七、八公裏的時候再追,反正不計時間只排名次,別消耗多餘的體力。」
「好,聽你的。」何子威從沿途的服務站拿了兩瓶飲料,遞給郁帛一瓶,開著玩笑:「你知道嗎?這飲料很貴的,平時我都舍不得喝,現在可好,喝幾口就扔了,爽死了。」
「雖然是免費的也不能這樣浪費啊……」郁帛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淡淡的甜味在嘴巴裏蔓延。
等到八公裏的時候,何子威拍了拍郁帛的肩膀,「走了。」
「嗯……」
郁帛應了一聲,提高速度,跟著何子威一起往前追,可是沒一會兒,就開始胸悶氣短,雙腿灌鉛,頭也一陣陣的發暈。
他在訓練的時候跑過全程,到後面的确很累很難受,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頭昏昏沈沈的,連眼前的道路都看不清。
何子威發現了郁帛的不對勁,有些擔憂:「不行就退出,別逞強,咱班有我呢!」
「我沒事,你先跑吧,我一會兒再追。」
「那我先走了。」
「嗯……」郁帛點了點頭,努力邁著雙腿,不想在付出了這麽多努力的情況下前功盡棄。
到了九公裏的時候,擡頭已經能看到學校的大門,站在路邊的引導員拿著大喇叭喊:「還有1000米,大家加油啊!」
負責計數的老師也喊:「第98個,堅持住!」
還有一千米,他現在排名九十八,之前還跟左仕商誇口一定比他強,可是現在,別說前五十,連前一百都懸了。
咬著牙撐著,跑進科大校園時,又有兩個人超過了他。
操場邊圍著好多同學,大聲的喊著加油,可是郁帛已經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他有種溺水的感覺,喘不上氣,看不清路,耳邊都是嗡嗡的噪音,四肢也越發僵硬。
終於邁進了操場,再繞一圈,就到終點了……
擡起頭,主席臺也是一片模糊,校領導們都坐著,只有一個人站了起來……一定是左仕商。
前面十幾米處,有個男同學,是他唯一能看清的目标,超過那個男生,他就能進入前一百名。雖然還是比不過左仕商,可是還不至於太丢臉,就算被他取笑,也能稍微挺直腰板。
深吸一口氣,郁帛邁開雙腿,努力的縮短自己和前一個人的距離。然而就像是陷入沼澤的人一樣,越是掙紮,就會被吞噬的越深,身體越沈重,到最後,他已經完全控制不了雙腿,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在跑,還是在爬了。
終點就在眼前了,不過十幾米的距離,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到達了……眼前還出現了幻覺,應該坐在主席臺的左仕商,不知怎麽就站在了終點處,還向自己走來。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看到自己這樣狼狽,站直了,慢慢蹭過去也好,不能……不能倒下……
大概就是回光返照的原理吧,體力透支到極點,反而突然間五感全開了,眼睛變得清明,灌了水的耳朵也突然張開。
在巨大的加油助威聲中,一臉擔憂的左仕商跑了來,大吼一聲:「郁帛!」
「我……沒事……」
郁帛笑了一下,雙腿一軟,暈倒在溫暖厚實的懷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