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L市的氣候向來以詭異極端聞名,前幾天還是秋高氣爽的好日子,幾場雨過後,氣溫居然降到10度以下了。
正值周末,郁迦葉把郁帛叫回家住,領他去買了幾件厚外套,每件都不便宜。
「這件藍色的也不錯,襯得臉色很好看,也買了吧!」
郁迦葉完全把郁帛當成了芭比娃娃,在他身上試驗著各種搭配,笑得春花燦爛,其實和商場裏領孩子來買衣服的媽媽們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小帛,這件立領的,和這件翻領的,你喜歡哪個?」
「呃……立領的吧,暖和。」
郁帛根本沒啥審美觀可言,完全看不出這幾件衣服有什麽區別,更別說衣服的标簽上,那令人無法直視的價格。
是不免又想起了左仕商那些關於父親是「敗家子」的言論──可是他完全不認同!
父親一定覺得這麽多年沒有養育過他有所虧欠,所以才這麽極盡所能的想給他最好的作為補償,郁帛雖然心疼錢,但也裝成被大人領著買糖的孩子一樣,興高采烈的全盤接受了。
在他看來,最孝順的做法,不是拒絕長輩的好意,而是要有出息掙大錢,讓父親晚年的時候,也可以花錢毫不手軟,敗家也有底氣!
周一清晨回到學校,莫小傑和張野都起床洗漱了,宿舍裏只留何子威一個,正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何子威中秋假期跑去隔壁省玩了一圈,生活費嚴重透支,又不好意思向家裏要,本想挺過這個月父母就該彙錢了,哪知寒流來襲,一件禦寒的衣物也沒有,只能仗著自己身體壯硬挺著。
郁帛聽他凍得上牙打下牙的聲音難受得緊,在新買的衣服裏找出件寬松版的,丢在何子威床上。
「別凍感冒了,先穿我的吧!」
「還是老鄉有義氣,只是你的衣服我肯定穿不下啊……」何子威說著還是往身上套了一下,沒想到一點也不小,驚奇的跳下床,對著鏡子來回照:「哎?我穿正好,肩膀袖子都夠……你怎麽買了件這麽大的?」
「我穿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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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你比我瘦一圈呢……」何子威往郁帛身上摸了摸,啧啧嘆道:「看不出啊,你瘦歸瘦,骨架還挺大,肩膀和我差不多寬啊,個子肯定還得長!」
何子威上半身穿著棉襖,下半身只穿了條小褲衩,光著兩條大腿,正中央還支愣著帳篷。
郁帛哪受得了這種刺激,一把撥開何子威的手,粗聲粗氣道:「別碰我。」
「靠,拽什麽拽?不就是件破衣服嗎,老子不稀罕!」何子威頓時炸了毛,脫下外套扔到地上。
這時莫小傑洗漱完畢回來,看了氣氛緊張的兩人一眼,沒發表任何評論,面無表情的對著鏡子擦保濕乳液。
何子威平時就對他總占著公用的鏡子「梳妝打扮」的行為十分看不上,現在正在氣頭上,脫口道:「每天擦脂抹粉,娘們唧唧的。」
莫小傑轉頭,冷冷的看著何子威。
何子威惡聲惡氣的問:「看什麽看?!」
莫小傑似笑非笑道:「看你那張可以當磨刀石的臉,的确沒什麽保養的必要。」
「你欠揍是不是?!」
見何子威要動手,郁帛趕緊沖上去攔住他。
何子威比莫小傑高出不止一個頭,拳頭頂莫小傑半張臉大小,真打下去,恐怕鼻梁骨折都是最輕的結果。
莫小傑卻一點也不害怕,不僅不躲閃,還火上澆油,沖郁帛嚷嚷:「別攔他,讓他試試,敢碰我一根手指頭,我就讓他背著鋪蓋卷滾回老家去!」
何子威推開郁帛,咬牙切齒:「你們兩個什麽時候一個鼻孔出氣了?!」
這時張野也洗漱歸來,推門時沒注意,門板打到了站在邊上的何子威,更是讓他怒不可竭。
「操──你們一個個──就跟我作對,老子要換宿舍!」
何子威踹開門沖了出去,被炮火轟到的張野眯著高度近視的眼睛,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郁帛嘆了口氣,撿起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到何子威的床上。
「我先去教室了。」
郁帛拿起書包出門,走了幾步覺得有人,回頭一看,莫小傑居然跟了出來。這麽早出門可不像莫小傑的作風,他從來都是最後一個踩點進教室的。
「你不是不怕格格嗎?怎麽躲出來了?」
「我也不怕狗,但被咬一口總是不值得。」
郁帛搖了搖頭:「你這人,說話夠損的了。」
「彼此彼此。」
「我哪有?」郁帛一臉無辜,他嘴巴不算甜,但怎麽也和損不著邊,要不然也不會每次都被左仕商教訓得毫無回擊之力了。
莫小傑撇了撇嘴:「你以為你把衣服放在他床上的行為,叫『大人不計小人過』?」
「不然呢?」
「換成是我,會認為這是一種挑釁,是一種以施恩的态度展現的示威!」
「……」郁帛皺了皺鼻子,心想城裏人心思就是複雜,好就好壞就是壞,哪有那麽多彎彎道道。
上課的時候何子威姍姍來遲,坐得離他遠遠的,果然沒有穿郁帛的外套,一副不食嗟來之食的樣子。
郁帛心裏不太舒服,要是高中的時候,他肯定會想辦法和何子威和好,畢竟一個宿舍住著,擡頭不見低頭見,這麽僵著對誰都不好。可是現在,郁帛整個人都被性向的問題困擾著,能分出精力保證學習生活不出大亂子已經不易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情去經營友情。
下課後,郁帛沒回宿舍直接去醉中樓打工。
醉中樓就是左仕商開的那家飯店,雖然老板是個沒有節操的混蛋,但這裏的薪水和條件确實是最好的。他在這裏打工,可以把時薪都賠給左仕商,再去找一些家教的活來賺生活費。
之前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下定決心,可是已經工作了快一個月,卻再也沒見到左仕商。他忍不住問過領班經理,才知道這家飯店只是左仕商的産業之一,他在市中心還有其他生意,沒什麽事根本不會過來。
也就是說,按他現在的排班,每周三天,每天三個小時,工作一年半載,也許都碰不到左仕商一面──哼!碰不到就最好,每次遇見他就沒好事,不管是口頭上還是身體上,總是被他占盡便宜。
不由得又想起那個吻……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活了十七年,感情世界還是一片空白,倒是對很多男人有過遐想,可是唯一追進夢裏的就是左仕商。
之前的夢不過是以左仕商的喘息聲為背影,衍生出一些朦朦胧胧的畫面,雖然也是春夢,但走的是意識流路線,現在可好,不僅見識了左仕商的小弟弟還接了吻,再夢到他就具象的不得了,從文藝片飛躍成為拳拳到肉的動作片。
明明是個讓人讨厭的家夥,但和他接吻的滋味,真是不錯……要是他不說什麽還債收利息的話就好了。
即便不是因為喜歡,也該找些別的借口,哪怕是「你的嘴唇看起來像香腸很好吃」這種理由他都能接受,唯一不可原諒的,就是和金錢挂上鈎。
「郁帛!」
「唉……」
「郁帛!我叫你半天了,發什麽愣,不想幹了?」
「啊……對不起!」
後廚的傳菜工瞪了郁帛一眼,将兩盤家常菜放在他的托盤上。
「四號桌。」
郁帛端著菜走到大廳,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口位置,噙著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的客人。
「辛老師……」
「嗨!郁帛,你在這兒打工啊!」
「嗯……」郁帛将菜放到桌子上,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幹嘛躲我?」
「我、我沒有啊!」
辛歆托著下巴,眨了眨眼睛:「你又沒砸我的車,怕什麽?」
郁帛大驚:「他告訴你了?!」
「我也是受害者,有知情權吧?」辛歆促狹一笑:「男人在那種時候,被那樣方式打斷,是很容易留下心理陰影的哦。」
「老師,對不起。」郁帛臉紅的要滴血了。
「為什麽要砸車呢?」
「因為……」因為什麽?他也說不清,是因為心中的男神被玷污了嗎?還是因為玷污男神的是左仕商呢?
郁帛認真的想了一下那個畫面,辛歆和其他男人一起鑽進車子裏與左仕商摟著其他男人鑽進車子裏……似乎還是後者更讓人難以忍受。
「喂,我沒問你太深奧的哲學問題吧?瞧你苦思冥想的樣子,随便說一句『因為喜歡老師啊』,哄我開心一下就可以了嘛!」
郁帛皺著眉反問:「那老師你喜歡我嗎?」
辛歆毫不猶豫道:「我當然喜歡你!」
郁帛眨了眨眼睛,怎麽覺得這話聽了,就跟沒聽一樣。倒不是他對辛歆已經完全沒了感覺,而是辛歆說得實在太順溜,順溜到一點情意都察覺不到的地步。
於是輕輕的鞠躬後退,「老師我先去工作了。」
「真是……臉蛋那麽可愛,反應卻一點也不可愛。」辛歆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輕聲一嘆:「怎麽還不來?」
郁帛聽了個音,立刻竄了回來,眼睛發亮:「老師,你在等左仕商?」
「你好像很期待?」
「沒有……我只是想,他要是來,我就躲遠點。」
辛歆打量了郁帛幾眼,露出個玩味的笑容。
有其他桌客人催單,郁帛趕忙跑開,一趟一趟的端菜出來,似乎很忙,可是眼神總是不自覺的飄向門口,聽到停車的聲音更是引頸觀望。
過了飯時,左仕商也沒露面,而吃完了兩盤菜的辛歆去前臺結賬了。
郁帛跟了過去,幫辛歆開門時小聲問:「辛老師,左仕商不來了?」
辛歆點頭:「我們換地方了,你要不要去?」
郁帛假兮兮的笑了笑:「我躲他還來不及,我去幹嘛……再說我還在打工。」
「不去算了……」
「我請假!」
郁帛剛答完,就種上當了的感覺,擡眼一看,辛歆正露出個「果然如此」的笑容。
辛歆平時都開黑色的別克商務,今天則開了一臺橙黃色的轎跑車,顏色過於耀眼,和他大學教師的身份不太相符,但這車子駛入L市的酒吧街,卻再合适不過。
辛歆領著郁帛進了一家名為「偶遇」的夜店,從服務員到客人清一色的男性,郁帛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傳說中的Gay吧。
郁帛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興奮,大概就是哈利波特初次來到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感覺吧!
辛歆一進去,就不斷有人迎上來和他打招呼,口氣熟稔,動作親近,顯然他是這裏的熟客,還是比較受歡迎的那種。
郁帛跟在辛歆身後,見他聊得投機坐在吧臺前不肯走了,趕忙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不去找左仕商嗎?」
「什麽?!」
夜店裏音樂聲很大,郁帛只能扯著嗓子喊:「左仕商在這兒嗎?」
「是,你自己找吧!」
郁帛望了望幽暗光線下人頭攢動的舞池,不禁發懵。
「這麽多人,我怎麽找?」
「簡單,你就看哪裏圍著一群花枝招展的小0就行了。」
「什麽是小0?」郁帛剛問完,就看到了答案。
在這裏找左仕商,的确很簡單。這間夜店的面積很大,有三個環形吧臺,中間是舞池,正前方是DJ調音臺,後方靠牆則是幾排沙發。
客人們大多是三兩成群,聚在一起聊天喝酒,雖然舞池裏也有抱在一起擁吻的,但整體氣氛還是很優雅克制的。
可是只有那一桌,完全是酒池肉林的景象。
左仕商坐在沙發正中,左右手分別摟著兩個男孩,大腿上還坐了一個,正偏頭喝後面摟著他脖子的男孩喂的酒。
郁帛皺起眉,手指抓著衣衫前襟,胸口有些發悶。
辛歆随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輕笑了一聲,在郁帛背後推了一把。
「過去啊,你比那些男孩子要漂亮,絕對掙得贏!」
郁帛扭頭看辛歆,「老師,你不生氣嗎?」
「我為什麽要生氣?」
「你們……不是戀人嗎?」
「哈哈。」辛歆撫額低笑了幾聲,舉起酒杯晃了晃,思索片刻道:「我們……算是即時戀人吧!就是彼此都寂寞的時候,互相安慰的那種。」
郁帛不解:「他那麽風流淫亂,你為什麽還跟他……」
「當然是因為他器大活好出手又大方喽!」
「……」
辛歆又推了郁帛一下,慫恿道:「你還不去找他?再不出手,今晚恐怕他就要帶別人過夜了!」
「我不去了……」郁帛搖了搖頭,後退了幾步。
他對左仕商,從來沒抱過什麽期待,只是覺得,雖然左仕商嘴巴上說是在讨利息,可是那樣溫柔的親他,總歸是有一點喜歡的吧?
但現在,親眼目睹他左擁右抱,恨不得變成章魚,手臂上都是嘴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親吻對左仕商來說,恐怕和遞名片也沒什麽區別。
既然想通了,他也沒必要湊過去做他身邊「花枝招展的小0」之一。
再看辛歆,已經和一個穿著深V上衣的男人抱在了一起,忙著撫摸那人露出的鼓鼓胸肌,根本沒精力再搭理自己。
「老師,我先回去了。」
郁帛交代了一聲,垂著頭向門口走去,半路被一個洋腔洋調的男人攔住了。
「嗨,小可愛,一個人?」男人個子和他差不多高,二十五、六歲,長的很端正,笑起來很親切,眼角不知貼了什麽,燈光一晃亮晶晶的。
「嗯。」
「我請你喝一杯好不好?」
男人說著,技巧性的攬住郁帛的腰,是那種手掌貼著後背,身體隔著一定距離的方式,有效的将郁帛帶到吧臺前,卻不會給人冒犯的感覺。
一杯金黃色透明的液體被放到了他面前,郁帛低下頭聞了聞,雖然帶著點水果的香甜味,但是酒無疑。
自從來了L市,大家都把他當小孩子,還沒喝過酒呢。
「謝謝,我幹杯,你随意啊!」
郁帛端起杯,按照老家喝酒的方式,在男人的杯子上輕磕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剛入口時有點辣,咽下去又很甜,沒有爺爺自己釀的米酒香,但味道也很好。
男人看傻了眼,後知後覺的拍了拍手,又要了一杯。
「真看不出來,你酒量還不錯。」
「還行吧。」
在北方老家,別說男人,就是女人在酒桌上也從來不含糊。在他還不會走的時候,爺爺就用筷子蘸米酒喂他,他雖不好酒,但喝個半斤還是沒啥問題的。
於是,眨眼間,第二杯也被郁帛灌進肚子裏。
面對這個長得漂亮舉止豪爽的年輕男孩,男人已經按捺不住了,微微傾身,湊到他耳畔問:「你今晚有伴嗎?」
「沒有啊……不都說一個人了嗎?」兩杯酒進肚,郁帛開始渴望下酒菜,眼巴巴的看著男人,男人卻一點點菜的意思也沒有。
「你看我怎麽樣?」
「你很好啊……」就是太小氣了。餓著肚子的郁帛扁了扁嘴,把杯子上的檸檬拿下來咬了一口,酸的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男人又笑了起來,他一眯眼睛,眼角開始發亮。
郁帛之前就是被這個一閃一閃的東西給吸引了,此時幾杯酒下肚,雖然沒醉,但還是有點興奮了,於是大膽的伸出手指,摸了摸男人的眼角……果然是顆黏上去的碎鑽。
得到答案正想收回手,手腕就被抓住。
男人的身體貼了過來,帶著一股濃郁的香水味。
郁帛往後躲了躲,「你喝醉了嗎?」
「你讓我醉了……」男人說著,親上了郁帛的脖子,一只手也探進他兩腿間,使勁揉了一下。
郁帛完全被吓住了,怔了片刻,就激烈的反抗起來,一腳踹上男人屁股下的高腳椅,将他整個人掀翻了過去,撞倒了一個舉著托盤的服務員,打翻了好幾個杯子,酒也撒了滿頭。
「流氓,別碰我!」
「臭小鬼,你耍我?!」
男人暴跳如雷,爬起來揪著郁帛的衣領就要動手,拳頭揮出去中途被人攔住。
「jeff,冷靜點!」左仕商一手握住男人的拳頭,一手摟住郁帛的腰,将倆人拉開。
男人憤憤難平:「Zo,這小鬼是你的人?!我可沒有挖你牆角的意思,是他自己說沒有伴的,也是他先暗示我的!」
「誰是他的人,我是我自己的,是你先惡心巴拉的舔我脖子的──啊──放開──」
左仕商将還想還擊的小孩夾在胳膊底下,對男人賠著笑臉:「對不起啊,我家的小朋友不太懂事,今晚的酒算我的,明天我送你身新衣服,看在我的面子上,別生氣了。來,服務員,快帶jeff去整理一下!」
「先生,店裏有吹風機,這邊請。」
男人又瞪了郁帛一眼,跟著服務員走向休息室。
左仕商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屈起手指在郁帛的頭頂敲了一下,嘆道:「你真是柯南體制,到哪都出亂子。」
「用不著你假好心,我未必打不過那個流氓!」郁帛死命掙開左仕商的鉗制,雙手握拳,氣得臉頰鼓鼓的,像只偷吃了榛果的松鼠。
左仕商忍不住又在他臉頰上擰了一把:「行了,又沒人強迫你,裝什麽誤入狼窩的小兔子?」
「我哪有裝,我只是想跟他聊天──」
「聊個屁天,到酒吧來不是吊男人,難道是品酒談人生嗎?」
「我是來找你的!」
郁帛說完,咬了咬嘴唇,扭頭就走──偏偏又走錯了方向,直對著洗手間的門就沖了過去。
左仕商長嘆一聲,大步追上,将他摟進懷裏,伏在不斷掙紮的小孩耳畔低語:「聽話,我們出去說!」
走到吧臺前,拍了一下與肌肉美男吻得難舍難分的辛歆,左仕商恨恨的罵了句:「我操,他還未成年,你帶他來這裏幹什麽?」
辛歆雙手抱著美男的脖子,氣息不穩,媚眼如絲:「未成年怎麽了?我未成年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精心呵護?」
「你他媽的十四歲就身經百戰了,你呵護我還差不多,我走了!」
離開「偶遇」,來到馬路對面的停車場,一看到那臺Landrover,本來還梗著脖子憤憤不平的郁帛就萎了,乖乖的上車,拿眼角瞄左仕商。
「車子……修好了?」
「廢話。」左仕商側身直視郁帛,難得的嚴肅起來:「我說你這孩子怎麽這麽暴力?說你是狗崽子真是貶低你了,簡直是個得了瘋病的哮天犬,你跟我耍耍威風也就算了,跟陌生人也敢随便動手,你以為你身後真有二郎神撐腰啊?!」
一提到這個,郁帛就冒火:「他摸我!」
「人家摸你是喜歡你!」
「那你親我也是喜歡我嗎?」
郁帛吼完,小臉立刻充血,連脖子都紅了一片,扭頭看向窗外。
左仕商萬萬沒想到,一個月前的沖動之舉,居然讓這孩子記挂到現在,由此可見,他在酒吧裏那句「我是來找你的!」也不是随便說說而已。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特別不可思議的事情,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正是好奇、沖動、無知無畏又充滿遐想的年紀,有自己這麽一個成熟的男人出現在他身邊,小孩産生了些依賴心理,再正常不過。
左仕商輕輕的吐出一口氣,伸長手臂将郁帛撈了過來,輕聲調笑:「哎呦,還記仇呢?」
郁帛抿著嘴,不答話,眼睛向上翻著盯著他,又委屈又無辜。
左仕商啧啧道:「行了,別裝了,我都看見了,是你先摸的人家!」
「摸臉和摸……摸那裏能一樣嗎?!」
「摸你哪了?」
「……」
左仕商壞笑起來,突然伸手在小孩的兩腿間大力揉了兩把。
「摸這兒了?」
「啊──」郁帛尖叫一聲,推開左仕商,屈膝抱成一團,眼圈都紅了。
之前在酒吧裏跟個好鬥的小老虎似的,現在又跟個受驚的小羊羔似的,反差太強烈,左仕商就總想逗他。
「我也摸了,揍我吧!」
郁帛咬著嘴唇,聲音發抖:「你們這些人,都是混蛋!」
「你還沒見識過真正的混蛋呢!」左仕商搖下車窗,點了一根煙,不知為什麽,對著這個小孩,他就總有說教的沖動:「你也別委屈,真正委屈的是無緣無故被你揍了的jeff。」
「他耍流氓,我揍他怎麽了?」
「他哪裏耍流氓了?我知道你是鄉下來的傻小子,我知道你是第一次進Gay 吧,我知道你是被辛歆那個不負責任的家夥領進來就丢到一邊不管了的,我知道你不明白喝了別人請的酒就是答應跟人家一起過夜的意思……可是jeff不知道。并且,我必須告訴你,在我看來,jeff已經是個難得的紳士了,他很禮貌也很克制的邀你for one night,得到你的回應才表達了親近,換個性急的,直接拉進衛生間辦了你信不信?!」
郁帛安靜的聽左仕商說完,擡起頭,雙眼迷茫:「……這就是所謂的,成人的世界嗎?就不能單純點嗎?」
左仕商才不吃這一套,擡手在他頭頂重重的敲了一下,毫不客氣道:「你不是單純,你是大腦接觸不良!你懂什麽叫單純?」
「你說什麽叫單純?」
「經歷過傷害,依然追求美好,經歷過背叛,仍然相信人性本善,身處在混沌肮髒的世界卻不被迷惑,依然保持初心與信仰的人,才配得上談單純!而像你這種,閱歷淺薄思想簡單,做事不動腦子純憑腎上腺激素的,不叫單純叫無知!」
「……」郁帛捂著頭頂,一言不發,但眼神明顯是不服氣的。
左仕商冷哼一聲:「我知道你現在不以為意,那麽我跟你打個賭,等你大學畢業以後,等你真正的接觸了這個世界以後,等你擺脫處男之身以後,如果還能厚著臉皮說出剛才那番無知無畏的話來,我就認輸!」
「賭什麽?」
「還當真要賭啊?」
「當然!」郁帛握著拳頭,鬥志昂揚:「我贏了的話……你就當我一個月的仆人!」
左仕商随意的點了點頭:「行啊!」
「那我要是輸了,你要什麽?」
「算了吧,在你身上我能沾到什麽便宜?況且……」我不希望你輸。
「行了,我送你回學校。」掐滅煙丢出窗外,左仕商發動引擎,在夜色中往科大駛去。
酒吧街與科大之間距離頗遠,不堵車也要開四十分锺,勉強能趕在十一點熄燈關大門之前把郁帛送回去。
按理說這麽晚了,路上應該不堵,誰知必經之路上出了一場車禍,一輛水果車側翻,貨物撒了一地,堵了大半條馬路。
等待交警疏導的時間,郁帛盯著滿地的水果,咽了咽口水:「好像很好吃……」
「那就去撿幾個。」
「不行,果農很辛苦的,絕對不能哄搶貨物!」
「給錢不就行了?」左仕商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零鈔塞給他,「去吧!」
郁帛只猶豫了片刻,就很沒原則的舉白旗投降,跳下車撿了兩個橘子一把香蕉,又跑到苦著臉的運輸司機身邊給錢,然後捧著戰利品喜滋滋的跑回來了。
「左叔叔,我給你扒一個。」
「你自己吃……唔……」一瓣橘子被塞進了嘴巴裏。
又等了好一陣,路總算通了,趕到科大,大門已經關得嚴嚴實實了。
「你和門衛熟嗎?能叫開門嗎?」
郁帛搖頭:「我從來沒晚歸過,根本不認識門衛,再說就算大門進去了,宿舍樓也進不去。」
「唉……在附近找個小旅館将就一宿吧!」
左仕商駕著車子沿著科大的圍牆慢慢的開,看著探出牆頭的柳樹枝,一時百感交集。
他在這裏讀了四年本科,畢業後也經常回來,但這麽晚的夜裏過來卻是十年來的第一次。當年他總是晚歸,夜裏翻牆,褲子都刮壞了好幾條,也被門衛大爺逮住多次,一來二去竟然混熟了,還經常給他留門。大爺退休後得了癌症,發現就是晚期,他還去醫院看過一次,沒多久人就故去了。
正想著,衣角被拉了一下,郁帛正怯生生的看著他:「左叔叔,你喜歡男人,對嗎?」
左仕商笑了笑,索性停車。
「準确的說,我喜歡長得漂亮的人。」
「你怎麽能确認,自己是……真的是……同性戀呢?」
看著一臉求知欲的男孩,左仕商有些恍惚了,這樣的夜晚,這樣熟悉的地方,與十多年前有太多的相似。
那也是一個晚歸的夜,他喝了點酒,半醉半醒的跟著學長繞著圍牆,走到這個最方便翻牆的地方。
學長蹲了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要他踩著翻過去。
他借著酒勁撲了過去,抱著學長的腰,傻乎乎的問:「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是不是喜歡我?」
學長溫和的笑:「我喜歡還是不喜歡,要緊嗎?你又不喜歡男人。」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男人,可是我看到你,就會心癢癢啊!」
荏苒歲月頹,此心稍已去……可是為何見到郁帛後,就總是回憶起那些往事,甚至還有舊夢重溫的沖動?
「當然是因為,我看到你這樣的小男孩,會心癢癢啊!」
他控制不了自己,暧昧的話吐口而出,還在小孩的臉上摸了一把,本以為這只小狗崽子會發脾氣,卻沒想到,得到的是另外一種回應。
郁帛抓住了左仕商的手,身體前傾,想靠近又有些害怕,表情很緊張,眼睛卻很亮,特別認真的問:「真的嗎?你看著我,會有感覺嗎?」
「你這麽漂亮,我又不瞎,怎麽會沒有感覺呢……」左仕商變本加厲的,又往他兩腿間摸了一把,萬萬沒想到,碰觸到的手感居然是硬著的。
「你……你這一路都在吃香蕉,居然吃硬了?是有多饑渴啊……」
「我……我才不是吃香蕉吃的……我……我就是……和男人單獨相處……就會控制不了……」男孩哼了一聲,嘴唇微啓,眼睛濕潤。
左仕商抵抗不了這種誘惑,俯身過去,将男孩困在車門和椅背的夾角間,吻上那嘗過一次就忘不了美好滋味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