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同命
楚連翹有些睡不着，越是想睡，頭腦越是清醒，索性下床穿衣，出去逛一逛。
謝博衍與她沒有再說過話，就算她再怎麽熱情，他都始終不鹹不淡地點個頭，連應一聲都懶得應。
夜晚的京城很是寂靜，又帶了些微涼的滲人寒意。
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咳了一聲。
身子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差。
不知不覺到了謝府。
她一愣，然後提步準備離開。
這是什麽身體記憶啊……
“叮咣”一聲。
楚連翹愣了愣，然後忍不住悄聲去尋找聲音傳來的地方。
她偷偷靠牆看去。
謝博衍正背對着她擦拭着什麽，而靠牆的那一地……
躺着個丫鬟的屍體。
她咽了咽口水，想起謝博衍曾說的話。
——“十歲時，我親手處死了我身邊的丫鬟。”
那應當是倚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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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連翹剛收回目光，便感覺耳旁風起，随即被人壓至牆上，強制性地擡起了下巴，對上謝博衍有些輕佻的笑意。
“這麽晚了，你這是散步散到謝府來了？”
楚連翹不甘示弱地對視：“對。”
“看我殺人了，有何想法？”
楚連翹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很快，卻被謝博衍捕捉住。
“你以後會殺更多的人……但是，若非他們犯你，你也不會去殺他們，他們是活該、是罪有應得。”
謝博衍一愣，随即收了匕首。
“你說得對，這丫鬟的确罪有應得。”他松了對她的桎梏，“太晚了，你該回去了。”
他說完便準備離開，卻被楚連翹拉住了袖子。
她費力踮起腳，用袖子擦了擦他臉上的血污：“你這髒了。”
女孩的清香若有若無地滑過鼻腔，他下意識扣住她的手腕，連自己都怔了怔，随即掩飾性地說道：“還有哪？再幫我擦一擦。”
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想讓娘知道。”
楚連翹乖巧地應了一聲。
謝博衍看着面前的女孩低下頭，将手藏在袖子裏，輕柔地給他一點一點擦去手上的血污。
月光清幽照在她身上，籠上一層淺淡薄紗，顯得她的面容有些虛幻起來。
他的手上逐漸幹淨，可她的袖子上卻滿是血污了。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最後只道：“你這衣服怎麽辦？”
楚連翹不甚在意地說：“換一套啊。”
“丢了？”
她點頭。
謝博衍冷漠地将手抽出，直接回了府。
楚連翹懵了：自己哪裏惹到他了嗎？
……
謝博衍氣得很。
她竟然随意到丢衣服也可以說出來。
這是不是代表她現在喜歡着他，等他髒了，她便也不喜歡他了？
今日還被她看到他殺了人……算了，不想了，她那樣薄情之人，何必他去憂心。
謝博衍皺眉，搖了搖頭，讓小厮處理了一下那丫鬟的屍體。
……
謝博衍再次做了那個夢。
夢裏的白衣女子再次哀求着他，面容比之前所有的夢境都要清晰，像極了楚連翹。
她就這麽看着他，面容皎皎，目光哀戚，暗紅的血色從她裙下緩緩蔓延開。
“博衍——”
謝博衍從夢中驚醒。
起身喝了杯冷水，他逐漸冷靜下來。
這怎麽可能。
……
“娘，我若是總夢到一個女子，這意味着什麽？”
最後謝博衍還是沒有按耐住內心的不安。
沈魚修剪枝條的手一頓，随即笑道：“我們博衍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呀？”
謝博衍抿唇：“……這不可能。”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呀。”沈魚将剪子放下，擦了擦手，又看了看被修剪的枝條，道，“跟娘講一講夢到了什麽？”
謝博衍将夢境說了一遍。
沈魚淺笑：“我們博衍果然是有了心儀的女孩。娘不說你什麽，但是就告訴你一點。”
“莫要讓她受了傷害。”
最後一日。
楚連翹揉了揉眉心，費力起了床。
前幾日她軟磨硬泡着謝博衍，他這才答應帶她出去轉轉。
這臭小子明明都願意帶她出去了，為什麽還不說一聲喜歡啊……！
楚連翹氣得不行，從衣櫃裏拿出衣裙換上，赴了約。
謝博衍正站在馬車旁，看她來了後便上了馬車。
楚連翹生得矮，再加上乏力的關系，上了幾下馬車都沒上去，只能站在馬車外眼睜睜看着車上憋笑的謝博衍。
“平時不是很能嗎？怎麽連個馬車都上不來？”
楚連翹瞪他：“我生得矮，怎麽了？”
謝博衍一邊笑一邊拉她上馬車。
馬車行了一會，楚連翹掀了車簾。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路越來越偏了。
她拉了拉謝博衍的袖子，擡眸對上他有些涼薄的目光。
……看來他已經知道了。
她松了手，卻被謝博衍拉住。
“你若是怕，可以拉住我的袖子。”
楚連翹猶豫一下，還是拉住了他的袖子。
謝博衍眸光微閃，嘴角揚起一抹清淺的笑意，随即又收斂起來。
楚連翹正觀察着周圍的情況，自然沒有注意到。
景致正快速地沿車窗向後滑去，與此同時，謝博衍摟住了楚連翹的腰。
“……！你幹嘛！”
感覺到懷中人的掙紮，謝博衍低頭惡狠狠道：“若不想死就給我乖乖的。”
懷裏人不動了。
謝博衍心中默念了幾聲，然後抱着楚連翹跳下了馬車。
下一瞬，馬車跌落了懸崖。
謝博衍一怔。
……她好輕。
随着慣性，兩人在地上滾了幾圈。粗糙的砂石磨在衣料上，發出粗粝的響聲。
楚連翹慌張地從謝博衍身上起來，又将他拉起，這才開始打量周圍。
……她不認識這裏。
看了看剛剛的懸崖，她一陣後怕。
懸崖下是一條河流，不知延伸到何處。
謝博衍拉住了她的手臂。
楚連翹剛想詢問，就見林中出現了幾個黑衣人。
這些人是沖着謝博衍？
不可能，謝博衍如今不過十歲，哪來的仇敵。
難道是沖着她？
更不可能了吧……！
身後便是懸崖，自無退路。
楚連翹看着那些人将弓箭架起，對向謝博衍，腦中突然一片空白。
“謝博衍，你敢不敢跳崖？”
“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話音未落，謝博衍便感覺到一陣推力，女孩柔軟的身子擋在了他的面前，随即破空之聲響起。
他看見女孩的身子顫了顫，随即有溫熱的液體從她衣上蔓延開來。
跌落懸崖前，他看到黑衣人不知交談了什麽，收了箭。
楚連翹的聲音随着風中傳來：“這懸崖……好高啊。”
下一瞬，他們便“噗通”一聲落了水。
謝博衍急忙将她拉住，以免被水流沖散。
楚連翹已經沒有了一點力氣，任由他将她拉起，背起。
她迷迷糊糊地數了數背上的箭數。
……好像是三支。
謝博衍聽着她越來越清淺的呼吸聲，突然煩躁得很，出聲道：“你可別死了。”
楚連翹咽下喉嚨中的血，勉強勾起唇角，笑道：“呸呸呸。”
運氣較好，謝博衍找到一處山洞，将背上的女孩緩緩放下。
女孩沒了支撐，便軟在了地上。
謝博衍看起了她背上的箭傷。
三支，每支都致命。
在這種情況下，這樣的傷，她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更何況，她自己便是醫女，對自己的情況再清楚不過。
沈魚的話響起，似乎帶了些嘲笑。
——“莫要讓她受了傷害。”
他的心突然一涼，看着女孩奄奄一息的樣子顫聲道：“你給我堅持下去，你若是這次沒死，那回去我就向雲谷提親，和你定下婚約，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那就堅持下去，你聽到了沒有？”
楚連翹咳了幾聲，扯出一個笑，粘稠的血随着她的動作從嘴角滑落。
“……傻子，我必死無疑。”
“我去找些草藥。”謝博衍刻意避開她的話，“你在這等着我。”
她拉住了他的袍角。
“陪陪我……”
左右她也要死了，不如在謝博衍身邊死去。
這樣……也算有個好結局了吧。
謝博衍拗不過她，只好削了箭支多餘部分，将她抱起。
她真的太輕了，輕得他有些意外。
“……你之前一定查過我吧？是不是一無所獲？”她輕聲道，“謝博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或許是回光返照，胸腔中的疼痛逐漸變弱，可意識逐漸模糊。
“從前有個小醫女……”
她聲音低弱，謝博衍卻聽清楚了。
“你說……那個小醫女陷入了夢境，要讓自己喜歡的人再一次愛上自己。”他頓了頓，“那她做到了嗎？”
楚連翹低笑：“你覺得呢？弱水三千，他怎麽能每次選擇她？”
頭腦昏沉，喉嚨仿佛有火在燒，她逐漸閉上了眼。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楚連翹眼睫輕顫，睜開了眼。
謝博衍臉通紅：“我娘說喜歡一個人便要親她，特別喜歡的便要親嘴。”
她抓住他的前襟：“……原來你小時候就這麽惡劣，不問人意見便吻上來了。”
“你管我？”謝博衍道，“小醫女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楚連翹一怔。
原來他聽懂了。
她輕笑：“謝謝你，謝博衍。”
懷中人的呼吸越來越弱，他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要回到那所謂的現實中，最後只是道：“你有一句話講得不對。”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飲。”
話音剛落，懷中一輕，謝博衍看向懷中。
女孩已經消失了。
他張了張手，上面還殘存着血跡。
不是一場夢。
謝博衍看着血跡，未擦，起了身。
剛出洞口，便見白若歌跑來，面容焦急：“謝哥哥，你可曾出事？”
他瞬間明了所有，推開了她。
他要去雲谷，布下一個局，讓這裏的楚連翹再一次愛上他，與他結親。
——來世尋遍天涯杳渺。再做對、雙飛鳥、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潋滟的故事一共有三世。第一世翹翹被小謝殺了，小謝和白若歌結親，轉移了白家勢力。第二世就是文章所寫的，兩人由于青離的幹涉對對方生了好感。第三世則是幻境中的，小謝愛上翹翹，處心積慮要讓翹翹愛上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