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雲谷(三)
謝博衍匆匆下馬，馬兒嘶鳴一聲，似乎有些焦躁不安。
他将馬匆匆安置好，一時顧不上已經濕透了的衣衫，直接三步并一步地上了石階。
為了最快趕到雲谷，路上甚至還跑死了兩匹馬，可到雲谷還是廢了不少時間。
有弟子認出他來，便好心地為他指路。
謝博衍道了聲謝，便往楚連翹的寝室趕去。
猶豫萬分，他敲了敲門，便聽到了溫容的聲音：“進。”
他推開門。
房內有些幽暗，沒有點燭火，只有夕陽的餘晖缥缈地灑入房內。
溫容點起了燭火，擡眼看向謝博衍。
此時的謝博衍甚至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發絲淩亂，黏膩地貼在了臉上，臉曬得通紅，衣衫也黏在身上，他喘着粗氣，開口就問道：“翹翹還好嗎？”
“翹翹并無大礙，倒是你……先去沐浴一番吧。”溫容道，“浴池直走兩個左轉。”
謝博衍一愣，随即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應該很是狼狽，不好意思地去沐浴了。
簡單沐浴一番，謝博衍将頭發絞幹，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再次推開房門，溫容已經離開，反而是思琴言畫站在一旁看着楚連翹。
兩人看到謝博衍後一愣，恭敬道：“少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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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和她們多廢話，直接在楚連翹旁邊搬了把凳子坐下，問道：“翹翹怎麽了？”
兩人舌頭仿若打結，支支吾吾了一會，最後還是言畫道：“少爺你想聽什麽？”
謝博衍微微蹙眉：“你們先告訴我雲谷出了什麽事吧。”
思琴先将她們知道的事說了一遍，後面又把換酒在藥王谷內經歷的事說了出來，面色有些忐忑。
謝博衍神色淡淡：“既然她會拿主意了，你們以後就直接聽她的。”
指的是楚連翹隐瞞他的事。
“這事說完了，還有呢？”謝博衍給楚連翹擦汗，“你們還想說什麽？”
兩人交換眼神，不約而同道：“少夫人懷孕了。”
謝博衍一愣，随即慌張道：“師父看過了？怎麽樣？沒出事？”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下，剛才溫容才跟他說過楚連翹并無大礙，這一激動又忘了。
他揉了揉額角，将慌張的姿态收斂了起來：“你們先出去吧。”
兩人行了個禮，默默出去了。
……
楚連翹睜開了眼，便見坐在床沿的謝博衍。
她一時愣住，看了他半天，似乎是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在這裏。
謝博衍笑：“完了，一孕傻三年。”
她這才反應過來，反駁：“你才是傻子！…不對，我哪來的孕？”
看她一臉震驚，謝博衍輕笑，将她扶起身，聲音很輕：“翹翹，我們有孩子了。”
楚連翹失語，捂着嘴，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反應過來，手撫上小腹。
“接下來要辛苦你了。”謝博衍低聲道，吻了吻她的臉頰，“想吃什麽嗎，我去廚房做。”
楚連翹搖頭，只是摟住謝博衍：“好累，讓我抱一會。”
摟着摟着她便又睡着了，謝博衍失笑，輕輕将她放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掖了掖被角，然後悄聲出門了。
楚連翹再次醒來已經是深夜了。
房間內唯一亮着的地方便是桌上那微弱的燭光，而謝博衍正在看着書。
見她醒了，他溫聲道：“要不要吃些東西？雞湯我一直讓廚房溫着。”
楚連翹點頭，坐起身。
“等我。”謝博衍道，又轉頭警告，“不許下床。”
楚連翹乖巧點頭。
今日險些就滑了胎，現在自然要小心些。
在床上等着謝博衍，楚連翹覺得有些無聊，便輕輕喚了聲思琴言畫。
兩人很快應答，楚連翹叫她們進來，她們卻罕見地拒絕了。
她疑問，剛準備再叫一聲，謝博衍便進來了：“喊什麽呢？像傻子一樣喊個許久，你看她們理你嗎。”
楚連翹瞪他：“你才是傻子。”
他輕笑：“我是傻子，那你就是傻子夫人。”
楚連翹‘哼’了一聲，想要接過他手中的雞湯，卻被他輕巧避開。
“我來，你就別動了。”
“我又不是手斷了…哪用得着你喂我……”
楚連翹有些害羞，謝博衍卻已經将湯勺抵在了她唇邊，态度不容置疑。
她乖順地咽下了雞湯。
雞湯很鮮，上面的一層浮油被人仔細撇去，獨留了湯。
不知謝博衍用了什麽手法處理了湯，湯汁鮮美，絲毫不覺得油膩。
雞肉炖得酥爛，被人細心地剔除了骨頭。
一碗湯喝完，楚連翹感覺有些膩，不想再吃其他東西了。
“真不吃了？”謝博衍挑眉，“點心呢？”
“…吃。”
謝博衍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從一旁的桌上端來糕點。
白玉糕，不多，只有三塊。
想來是怕她多食才做了那麽少。
楚連翹小口吃完糕點，又眨着眼看謝博衍。
謝博衍看她：“怎麽了？”
“你晚上睡哪呀？”楚連翹眨着眼，“我床太小了，你睡哪啊？”
“整理了一間新屋子。”謝博衍拿出帕子給她擦手，“明日想吃些什麽？”
“想吃蝦餃了。”楚連翹道，頓了頓，又補充，“其實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少女眉眼彎彎，搖晃的燭火一閃一閃，倒映在她眼裏。
好看極了。
“嗯，我知道了。”謝博衍笑，“快睡吧，時候不早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談。”
楚連翹乖巧點頭，看着他滅了燭火，端碗出去，然後她翻了個身，閉上了眼。
謝博衍将碗端進廚房，然後又輕手輕腳地回到了楚連翹的屋子，拿了方才他正閱讀的書，出了房間。
思琴言畫在楚連翹房間守着，謝博衍道：“若翹翹半夜醒來，你們就找我。”
兩人應下，他這才離開。
回到房間點上燭火，他再次翻開書。
他這一天倒是比楚連翹還要緊張，甚至問了溫容有沒有什麽相關醫書可以看的。
孕婦忌口多，尤其楚連翹平日還嘴饞，愛吃些點心。
謝博衍輕笑一聲，已經能想出楚連翹被禁止吃點心時的模樣了。
他邊看邊做筆記，密密麻麻寫了許多，直到實在有些困了才準備上床。
天還未亮，謝博衍便睜開了眼。
揉了揉額發，他坐起身，簡單洗漱一番，便往廚房走去。
負責膳食的蘇伶和蘇伊早已起床，蘇伶見謝博衍來了便道：“醒了？那我們就走吧。”
謝博衍點頭。
雲谷每日的膳食都是蘇伶蘇伊和幾個弟子負責下山采買，幾人都是天還未亮便起了。
等到集市時，天已微熹了。
蘇伶蘇伊交代了幾句便各自分開了。
謝博衍自然也沒閑着，昨夜他列了許久楚連翹能吃的小食，就想着給她做。
他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
當初為了開設寒煙翠，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操辦，因此挑選食材這種事已經做過許多次，早已得心應手。
……
幫蘇伶和蘇伊提着食材，謝博衍随她們上了山。
石階很長，蘇伊便忍不住八卦：“謝少将軍，是翹翹追的你還是你追的翹翹啊？”
謝博衍一愣，蘇伶責怪了一下蘇伊，然後又轉頭對他道：“謝少将軍不要生氣，阿伊講話有些莽撞，可并無惡意。”
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示意無事，溫柔答道。
“是我追的翹翹。”
“翹翹她特別好，遇到她、娶到她，是我的福分。”
……
謝博衍将蝦殼剝開，又挑出蝦線，動作飛快，看得蘇伶蘇伊欲言又止，驚訝不已。
畢竟謝博衍長得就像養尊處優的少爺，怎麽看也不像是會做飯的人，可沒想到他做得如此熟練。
他見她們疑惑，便解釋道：“我在京城開了家食肆，裏面的菜品都由我一手操辦，自然會做些菜。”
蘇伶蘇伊這才了然，蘇伶道：“翹翹嫁給你真是有福了。”
謝博衍笑，并不接話。
四斤的蝦全部取出蝦仁，也就一點。
謝博衍将蝦仁分成兩份，一份拍成了蝦泥，一份切成了大塊，放入了碗中，接着又在碗中加入了筍丁和肥肉丁，又加了些調料和澱粉，到了些油，便開始攪打。
打完便将餡料放在一旁的冰盒中備用。
緊接着又開始做蝦餃皮，等面團成型後他便開始揉面，揉完後放入碗中，蓋上了濕布，饧發大約半盞茶時間。
饧發完面團，搓成長條，切成了一塊塊劑子，然後又将劑子搓圓壓扁，擀成圓形。
将蝦餡取出，謝博衍開始包蝦餃。
他動作輕緩，手又長得極其好看，倒不像是在包蝦餃，反而像是什麽雅事了。
将包好的蝦餃放入蒸籠中，便算完成了。
謝博衍體貼問道：“師姐有什麽活需要我來幫忙嗎？”
蘇伊道：“既然你開了口，那我們也不客氣了，幫師姐切個排骨。”
謝博衍應下。
……
取出蒸好的蝦餃，謝博衍夾了幾個放入碗中，然後盛了兩碗米粥，拿上筷子，便朝兩人致歉：“我去翹翹那了，師姐先忙。”
蘇伶蘇伊應了他一聲。
他端着盤子走到寝屋，思琴言畫正守在門口。
“少夫人還在睡。”
“好，我知道了，你們去準備洗漱用品。”
說完謝博衍便推開門，将盤子放在桌上，又拉開了窗簾。
刺眼的天光一下落入房中，楚連翹皺了皺眉，手搭在眼上，謝博衍将自己的手擋在她眼前，又将她的手移開，聲音放得很輕：“睜眼吧。”
她這才睜眼，揉了揉眼睛，握住謝博衍的手，蹭了蹭，軟綿綿道：“我好困啊……”
“困也得起了，等到中午時再小憩一會，好不好？”謝博衍揉了揉她的頭發，“今日做了蝦餃，你愛吃的。”
楚連翹迷迷糊糊“嗯”一聲，又接過了漱口水。
漱口水比平日調得要淡上許多，可能是怕她反胃。
洗漱完，她也清醒了許多。
謝博衍将她抱至凳上。
蝦餃皮薄，蝦餡鮮美可口，楚連翹吃得開心，雙腿也不由自主地蕩悠起來。
都說懷孕初期會害喜，喬橋便這樣，可看楚連翹的狀态好像還好。
謝博衍喝完了粥，撐着頭看她，看她眼底笑意盈盈，嘴角也彎起，全然抿不住笑意，他忍不住道：“這麽開心啊？”
楚連翹嘴裏嚼着蝦餃，點頭。
他戳了戳她的臉，她皺起鼻子，警告似地看他一眼。
喝完米粥，蝦餃也被她吃得幹幹淨淨，看上去食欲不錯。
“午膳我用昨日吊着的雞湯給你下碗面怎麽樣？”
楚連翹點頭，又道：“我飽了，現在不要跟我提這些。”
謝博衍笑着捏她鼻子。
捏得她“哼哼”兩聲。
“只有小豬才會哼哼地叫。”
楚連翹哽住，錘他：“…你怎麽這麽讨人嫌呢！”
謝博衍挑眉，沒應，讓思琴言畫收了碗筷，又将她抱上了榻。
楚連翹窩在謝博衍懷裏，懶洋洋問道：“你怎麽突然想着來雲谷了。”
謝博衍低頭給她的發絲打着卷，道：“我處理完事務，看見師父給你寫的信，怕你出事，就急忙趕了過來。”
“你就這麽不信我？”楚連翹轉身，擡頭看他，面上有些委屈，“你不相信我能把事處理好嗎？”
“我信。”謝博衍輕聲道，“可我怕遲來一步就會失去你。”
“所以，我更想親自确認你的平安，你懂嗎，翹翹。”
楚連翹愣了愣，然後抓住他的前襟，将頭靠了上去，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點了點頭，輕聲喚：“謝博衍。”
“嗯？”
“如果将來邊疆起了戰事，帶我走吧。”楚連翹擡眸看他，“我能吃苦，不會添麻煩，有傷兵時還能幫襯一把。”
“我等不了的，我和你一樣，是等不了書信的。”
謝博衍點頭，輕聲道：“好。”
陽光灑入進來，給兩人暈上一層柔和的光暈，他們靜靜相擁，宛若一對仙侶。
作者有話要說： 懷孕遼～
兩個人都有不想對對方說的一面，翹翹不想讓小謝知道自己的狼狽不堪，小謝為了見翹翹甚至累死了兩匹馬。
雙方都有隐瞞之事，可這些事是對對方愛意的表現。
雲谷事情一過，主線推一半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