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立後
謝博衍和黃梓坐在榻上,各執一棋。
棋局有些膠着,最後,謝博衍落下一子,終結了局面。
黃梓将手中的黑子扔回棋笥:“你現在越來越會在棋局上挖坑了。”
謝博衍但笑不語。
距離親耕日又過了幾天,白清菡的所作所為也被公之于衆,白家衆人锒铛入獄,無一例外。
柔嘉長公主黃嫣然雖是太後所生,但畢竟與白家無關,為皇室血脈,因此未被牽連。
“白清菡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是殺了你,還能把這罪責推給古月國,她自己則能夠名正言順的上位。”謝博衍搖了搖頭,“真是最毒婦人心。”
黃梓嘆了口氣:“解決了白家,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他頓了頓,“其實想想白清菡,我甚至覺得她還有些可憐。她這一輩子從未得到過黃期景的愛,甚至黃期景都有些疏遠于她。最後被權利沖昏頭腦,她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就連合葬都不行了。”
謝博衍用一副“你有毛病,不正常”的樣子看着黃梓:“……你被打傻了?”
“…滾。”
謝博衍咳了一聲,想起什麽,不免換上調笑的神情:“你這幾日老找我下棋,是得了婚前焦慮?”
黃梓尴尬地別過眼:“我只是有些緊張。換你的話大婚之日也會緊張。”
“我才不信。”謝博衍雙手交叉,枕于腦後,語調懶散,“婚禮不過是個儀式。”
“活該你之前追連翹追得這麽難。”黃梓道,“一點都不浪漫。”
謝博衍哼了一聲,沒理他。
“連翹最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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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傷已經好了許多,估計二月底便能痊愈。她身子骨是真差,因此我還沒敢讓她長時間下地。”謝博衍揉了揉眉心,“若讓她下地她肯定又閑不住了。”
黃梓笑道:“她那天射箭的模樣真是吓了我一跳,我從來沒想過連翹還會有這麽英氣的時候。”
丫鬟在此時走了上來,細語提醒:“皇上,已到午膳時候了。”
黃梓看向謝博衍:“一起吃?”
他搖頭:“你自己吃吧,我回去陪連翹了。”
黃梓‘啧’了一聲:“重色輕友。”
“你現在也可以去陪喬橋啊,過幾天你可別找我了。”謝博衍起身,“誰讓你選擇了民間的娶法,婚前三日不能見面。”
“大婚只有一次,我當然是想給她最好的。”黃梓搖了搖頭,“你不懂。”
謝博衍轉移了話題:“對了,月驚語那事我已經處理好了,找回的月家人,我将他們安放在了原來的月家祖宅。”
月驚語,即是春桃原來的名字。
月家專門為帝王祭月,可自從月家家主被誣陷入獄後,這個大家逐漸崩離分解,男為奴女為婢,祭月儀式也因此取消。
前幾日文告一貼出,頓時引了軒然大波。
畢竟月家之前是大家,如今告知衆人那不過是個錯判的案子,任誰都會驚訝一番。
當初錯判案子的那人……即是青離道士算卦的那一位權貴。
事情一件件地串連起來,倒真應了楚連翹的那支簽文。
——“許多事看似事不關己,其實卻串串相連,牽一發而動全身。”
謝博衍出了宮門,心思卻早已翻飛。
城畫見他出來,開口問道:“主子,我們接下來去長公主府嗎?”
謝博衍這才回神,腳尖一點,上了馬車:“不,回謝府。”
看着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致,謝博衍忍不住發起了呆。
他很少會有走神的時候,只是如今想到月家一事便忍不住走了神。
莫非劫數指的就是這一次……?
這次刺殺因黃梓而起,一切便也理所當然起來,楚連翹算是幸運,并沒有危及到性命。
謝博衍将簾幕放下,嘆了口氣。
大婚當日,楚連翹沒法親自去看,只能在府中聽着外面震耳欲聾的吹奏聲。
本來是能出去的,奈何前幾日在庭院活動時踩到了融化的雪水。
于是她的腳又崴了。
賀禮已經叫謝博衍替她代為轉交,她只能待在府中。
快樂是他們的,寂寞是她的。
楚連翹讓丫鬟抽出書,自己則坐在床上細讀着。
熱鬧的絲竹聲逐漸走遠,楚連翹嘆了口氣,然後翻了頁書。
她讀得入迷,也就沒注意到謝博衍來了。
以至于謝博衍抽走她書的時候,她還吓了一跳:“你怎麽來了?”
謝博衍挑眉:“看你唉聲嘆氣的,過來慰問一下病人。”他看了看書名,“《江山筆記》?這次不是醫書了啊。”
楚連翹表示不想理他,伸手示意他把書還給她。
他沒給她,自顧自說道:“你換身衣服,一會我們去吃飯。”
“……嗯?”楚連翹疑惑,“去哪?寒煙翠?那你幹嘛不給我打包過來。”
謝博衍睨她一眼:“入宮。”他翻開了手中的書,“你雖然看不了冊後大典了,但我跟黃梓說了下,可以參加晚宴。”
楚連翹應了一聲,默默腹诽:這麽随便的嗎……
謝博衍見她應下,便拿書出了門,讓丫鬟幫她換衣。
待她叫他進去時謝博衍才推開門。
少女正坐在床上,晃着雙腳,兩只腳踝上都纏上了繃帶,謝博衍将書放在一旁,把她抱起,然後放在了梳妝臺前的凳上。
他垂眸給她順着頭發,楚連翹轉頭:“不叫丫鬟嗎?”
“嗯,不用。”
謝博衍的手靈巧地穿過發絲,給她梳起辮子,然後彎了起來,用發帶固定在腦後,其餘的發絲則柔順地披了下來。
他一邊梳,一邊道:“我看你書上寫了許多筆記,想出去玩?”
楚連翹點頭。
“那等京城的俗事都處理完了,我們就出去。”
楚連翹的雙眸一下便亮了起來,謝博衍通過梳妝鏡看到後不由得輕笑出聲。
在辮子上插上幾個簪花作為裝飾,謝博衍松開了手,低頭給她穿鞋襪。
待一切準備好後,謝博衍再次抱起她,上了馬車。
楚連翹這幾日已經被他抱的習慣了,因此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直到馬車行駛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一個問題:“一會你不會也是把我抱進殿裏……吧……?”
謝博衍點頭,故意道:“這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楚連翹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不符合規矩。”
“整個京城都知道盡歡公主巾帼不讓須眉,殺了不少刺客,怎麽,現在害羞了?”
“……”楚連翹眼角抽搐了下,“…整、個、京、城?”
謝博衍微笑,無辜道:“對啊,整個京城,翹翹莫不是沒看近日的布告?”他頓了頓,用極為無辜的語氣道,“盡歡公主楚連翹才貌雙全,在危機情況護下皇後……”
“可以了可以了。”楚連翹擺手,“你你你別說了。”
謝博衍看她的反應既好笑又心疼,最終只是對她說:“辦宴席的殿離主殿很遠,我們進去不會有人發現。”
楚連翹這才放下心來,待馬車停後,任由謝博衍将她抱了起來。
到了殿裏,謝博衍給楚連翹調整了一下坐墊,然後便在她旁邊坐下。
“翹翹,你覺得江綏這個人怎麽樣?”
“……江師弟啊……”楚連翹認真思考了一下,“做事認真,性格內斂沉穩,如果要我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的話那就是少年老成。怎麽突然問這個?”
“我姐有天突然在晚膳說她有想要結親的對象了,我問了他的名字,叫江綏,是明卿館的弟子。因此就來問問你。”
“欸!?”楚連翹有些驚訝,然後又反應過來,“那我真成紅娘了!不對不對,所以舒姐姐和江師弟兩個人現在是在一起了還是沒有?”
“已經在一起了,而且已經在讨論婚事了。”謝博衍嘆了口氣,低聲道,“我說,翹翹……不若我們把婚事提前吧?”
楚連翹愣住,臉紅道:“這哪是說提前就提前的……再說了。”她氣鼓鼓道,“我嫁衣繡不完了你幫我繡啊?”
謝博衍促狹一笑:“可以啊。”
她被他說得一噎:“我要自己繡。”
兩人又聊了一會,直到朝中官員陸陸續續都進了內殿,他們才止住話題。
顧淮桉不出意外地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
謝博衍道:“這次的事多謝了。”
顧淮桉也沒想到謝博衍會一本正經地道謝,愣了一下說:“舉手之勞罷了。”
之前扳倒白家作為證據的一部分票據,臨清王府也有出力,才能夠如此順利地将這些票據一一收集起來。
“聽聞長公主受了些傷,我已經派人送了些水果到公主府上。”
楚連翹點頭道謝:“多謝世子。”
……
黃梓在晚宴前出現了一會,先是嘉獎了一番楚連翹,然後宣布晚宴開始,才喝了幾杯酒,他便留下了一句“衆卿好好享受晚宴”離開了。
楚連翹嚴重懷疑她過來只是為了讓黃梓拖時間的。
她偷偷給自己斟了杯酒,可杯子還未觸到唇瓣便被謝博衍拿走,他一邊同顧淮桉說着話,一邊将另一只杯子倒上了溫熱的杏仁露遞給她。
這人背後是長了眼睛嗎……
楚連翹接過杏仁露,小口啜飲着。
謝博衍和顧淮桉正讨論着政場上的事情,她不好加入他們的話題,而晚宴上能夠去搭話的女眷也沒有。
楚連翹郁悶地戳了戳水晶蝦仁。
那頭謝博衍和顧淮桉結束了話題,轉頭就看見楚連翹鼓着嘴戳着蝦仁,不由得憋笑道:“不吃就不吃,別禍害蝦仁了,蝦仁說它很疼。”
楚連翹悶聲看着他,黝黑的瞳仁仿佛在訴說着委屈,他軟下聲道:“我的錯,光聊政事沒注意你了。”
她這才從唇縫中擠出話問他:“我傷的分明是腿,為什麽不能喝酒……”
“你還是病人,自然不能碰酒水。”他将鮑魚雞絲粥往她面前一推,“再說了,演武場上你答應過我……”
楚連翹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回事,心裏對他這醋勁無奈,卻也默默應允着。
宴席很快結束,楚連翹和謝博衍直到最後才離開了席位。
完全是因為她臉皮太薄,不想讓別人看見她被謝博衍抱起的樣子。
回到公主府後,她簡單擦拭了一番,被謝博衍叮囑了幾句,然後又給傷口換了次藥,這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