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綢缪
正月二十,因着不出門,楚連翹索性在府中嘗試做起了蝌蚪粉。
李嬷嬷則在一旁看着她,時不時地提點幾句。
其實李嬷嬷還未到被稱為嬷嬷的年紀,不過才三四十歲的模樣,可她是謝家的家生子兒,府中上下都十分尊重她。
“少夫人,水加多了。”李嬷嬷出聲提醒。
楚連翹又慌忙加了些面粉,看到李嬷嬷點頭後才攪着面糊。
待攪完面糊,她将面糊舀到甑裏,然後又用手一壓,面糊便從甑中的窟窿眼往下落,掉入了已經燒開的水中。
楚連翹擦了擦手,耐心等着蝌蚪粉煮熟的那一刻,李嬷嬷見狀,便先離開了廚房。
“做什麽呢?”
男子溫潤的嗓音響起,然後她便被人擁住。
“做蝌蚪粉呢……”
謝博衍摟住了她的腰,嗓音微啞:“翹翹,我剛剛想到一首詩。”
楚連翹好奇:“什麽詩?”
他眸色微暗,開口道:“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
楚連翹一聽便知道這詩什麽意思,忍不住紅了臉,心頭鹿撞,她慌亂道:“我們……我們還沒……”
前幾日她還和喬橋讨論了婚事,先是讨論了喬橋的婚事,後來話題又被引到了她身上,她不免多想。
“還有兩月。”謝博衍道,“我真希望現在就是兩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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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別,我嫁衣要繡不完了……”楚連翹嚅嗫,然後又向謝博衍展示了一下她的手,“你看這裏、這裏……都是我忙中出錯被紮的,以至于我現在還有好多紋案沒有繡上去……”
謝博衍心疼地看着楚連翹手指上的針眼,低聲道:“嫁衣還剩多少?不若交給宮廷繡娘。”
“不用。”楚連翹搖搖頭,“她們最近正在繡喬橋的嫁衣,更何況我自己繡更有意義啊。”
“碰到難處了就去找我姐,她衣坊中也有幾個不錯的繡娘。”
她點點頭,就聽謝博衍轉移了話題:“有沒有我的一份?”他道,“臣也想嘗嘗公主的手藝呢。”
楚連翹故意道:“沒有,誰知道你今天要來。”
“那把換酒的份給我就好,我一會再讓寒煙翠送東西來。”
“不要臉。”
楚連翹嘲笑道,然後就被他抹了一臉的面粉。
“你……!”
楚連翹同樣往手指上沾了面粉,朝他面上抹去,可惜撲了個空。
“少夫人,蝌蚪粉撈起來了嗎?”
李嬷嬷的聲音突然響起,楚連翹被吓了一跳,看向身邊同樣吓了一跳的謝博衍。
“我、我現在撈……”楚連翹手忙腳亂,推了推謝博衍,“你、你去旁邊等着……”
謝博衍僵硬點頭:“好……”
楚連翹慌亂地把蝌蚪粉撈起,盛入碗中。
蝌蚪粉已經快要煮化了,她加了些鹵汁,又在上夾上炒出的青菜,然後推到了謝博衍面前。
“嘗嘗看……不好吃就別吃了。”楚連翹緊張地看謝博衍拈起勺子嘗了起來,“怎麽樣?”
謝博衍看着少女緊張卻又期待的模樣,淺笑:“很好吃。”
即使有些化了,但是是她做的……
“你不會是在恭維我吧?真的很好吃嗎?”
謝博衍點頭:“真的很好吃。”
楚連翹松了口氣,趴在桌子上,頭搭着手臂看着他。
謝博衍吃相很好,屬于賞心悅目的那種。動作不緊不慢,舉手投足之間都體現着良好的教養。
他一口一口吃着蝌蚪粉,霧氣氤氲着他的眉眼,溫柔得令她心醉。
一碗粉吃完,謝博衍擦了擦嘴角,楚連翹将碗勺放入水槽。再轉頭坐下時,就聽見謝博衍輕笑一聲。
她愣了愣,然後發現自己袖子上都沾了面粉,她惱羞成怒:“……謝博衍!”
少女兩頰上都沾染了面粉,之前還因趴在桌子上而蹭了開,她瞪着他,模樣更顯得嬌憨動人。
謝博衍淺笑,然後拿帕子沾了水,給她擦去了面粉,動作輕柔。
正欲進門的李嬷嬷看到這一幕,微笑着悄聲退了出去。
“最近在府中還好嗎?”擦完了面粉,謝博衍開口,看到少女郁悶的神色後笑道,“過幾日帶你去射箭好不好?”
“欸!可以嗎!”
“嗯,等明日開印一過,我處理完事情就來找你。”
“好。”楚連翹點點頭,又問道,“皇兄他還好嗎…我聽說他生病了,要不要我去看看啊……”
民間傳言黃梓在元夕燈會後傷了風,原是小病,可後來不知怎麽就發展成了溫病,已經有幾日沒上朝了。
“沒事。”
楚連翹見他神色篤定,便也不多問,轉而又詢問他了些其他事。
……
白清菡神色淡淡,欣賞起了剛染的指甲,聽着太醫的彙報。
“……皇上這次生溫病是因為風寒與離魂散藥性相克,以至于産生了副作用,導致藥性過猛……”
“本宮問你以他的身子最多還能撐多久,不是讓你在這廢話的。”
白清菡開口,語調輕緩,卻隐隐帶着些不耐。
那太醫急忙道:“不出二月頭便會纏綿病榻……”他頓了頓,觀察白清菡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我女兒……”
白清菡敷衍道:“你放心吧,本宮還能虧待了她不成?”
“是、是。”
那太醫磕了幾個頭,然後顫顫巍巍地離開了。
“娘娘,文國公來了。”春桃小心翼翼道,“現在便請上來嗎?”
白清菡揮了揮手,意思是現在便請上來。
文國公低頭走了上來,春桃悄悄将內室門關閉,守在了門口。
白清菡懶散開口,語氣裏帶着些許的遺憾與後悔:“若菱……”
“娘娘,不必說了。”文國公嘆了口氣,“是我教女無方,才釀成了今時大禍。”
虛情假意的問候後,白清菡開啓了正題:“哥哥,之前讓你銷毀的票據可都銷毀了?”
文國公點頭。
白清菡舒了口氣,閉眼假寐,文國公猶豫道:“娘娘最近可是要動手了?”
聞言,白清菡睜開了眼睛,眸中閃過一絲厲色:“二月初二。”
……
楚連翹将箭擱在弦上,手指夾住了箭的末尾,拉開了弓,最後一松手,箭離弦向前飛去,定在了靶上。
靶上已有許多支箭,當然,在靶外的也有不少。
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明明還是冬日,可她卻已經出了一身汗。
謝博衍遞給她水,她接過,幾口便喝盡,然後又扇了扇臉,試圖将熱度降下來些。
他給她擦着汗,然後又指出射箭時楚連翹還未掌握的幾個點,看到她有些失落的表情後又道:“……但是,初學者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楚連翹學什麽都上手快,不過短短一個下午,她便已經掌握了其中的要點,現在只差日積月累的練習。
天色漸晚,楚連翹才驚覺,兩人已經在謝府後院的演武場待了近一日。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然後謝博衍主動幫她捏起了肩:“回去的時候讓思琴和言畫她們給你捏肩,睡前再捏一次,還要記得熱敷。等過幾天我再帶你來射箭。”
楚連翹點頭,然後就聽到丫鬟的聲音,她似乎剛從前院趕來:“少夫人,夫人問你是否要用晚膳。”
“用的。”她頓了頓,朝那丫鬟綻開笑容,“辛苦你跑一趟了。”
那丫鬟紅着臉,支支吾吾說了句“奴婢告退”,然後就跑了。
楚連翹一臉茫然:“她怎麽紅着臉跑了?”
“可能是我娘催她快一點。”
謝博衍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心裏卻對她的魅力嘆了口氣。
……這是男女通吃啊。
“我想起另一件事。”謝博衍替她收拾着箭筒,“宮宴第一日你彈了一首白雪,宮宴第二日更是當着那麽多的人喝醉了……楚連翹,我勸你以後還是注意點。”
“……嗯?怎麽了嗎?”
楚連翹不明所以,她正散着發,嘴裏咬着發帶,聞言後看向他。
謝博衍無奈。
楚連翹彈琴時風姿綽約,清喉嬌啭,生得又是一副仙姿玉色,彈琴時真像是九天玄女下了凡。
這樣色藝雙全、香嬌玉嫩的人,不知惹了多少男人的目光。若不是顧忌到場合,他真想直接将她帶回府中。
更別提她第二日喝醉酒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媚态了。
醉顏微酡,一颦一笑之間風情萬種,勾得人心裏發癢。
“以後記得少在他人面前彈琴……”他循循善誘着她,又給自己找了一個比較靠譜的理由,“你貴為公主,又不是請來的伶人,哪有說彈琴就彈琴的道理。還有以後也要少喝酒,你醉酒後忘性大,做出的事也……楚連翹,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
“嗯……?嗯嗯,有啊有啊。”
楚連翹正将靶上的箭取下,态度很是敷衍。
謝博衍眉心一擰:“那你重複一遍。”
“不彈琴不喝酒,我說的對不對?”
楚連翹将最後一支箭裝入箭筒,笑嘻嘻道。
“是別在他人面前……。”
謝博衍無奈道,将收拾好的箭筒和弓箭交給小厮,“我們去吃飯。”
飯後,楚連翹回了公主府。
“不久後便是親耕日。”謝博衍垂眸,牽着她的手從馬車上走下,“翹翹,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
深夜,楚連翹點起了燈,思琴在後面幫她捏着肩,言畫則一直幫她熱敷着手臂。
索性無事,她打開了楚明卿的筆記。
之前溫容将這筆記交給她時,她在隔壁房間就已看過一些。
筆記略有些奇怪,上面所寫的字有些歪歪扭扭,有些字的結構甚至被簡化過,楚連翹只能半猜半蒙地看書。
筆記上所寫的內容也很奇怪。若不是溫容肯定這是楚明卿所寫的,她簡直要懷疑這是什麽偏門邪方了。
她皺了皺眉,翻了一頁又翻了回來:“思琴,幫我把書架上的《說文》拿過來,再将我之前做的筆記和筆墨拿過來。”
思琴應了聲,很快将東西拿了過來。
楚連翹打開《說文》,攤開筆墨後又朝兩人道:“你們休息吧。”
思琴言畫對視一眼:“奴婢陪在少夫人身邊。”
“在我身邊有什麽好的。”楚連翹失笑,“指不定又要寫到大半夜,你們不如先去睡覺。”
思琴和言畫又道:“奴婢不累。”
她這下是真沒了法,搖了搖頭:“那你們就先陪在我身邊吧。”
時間逐漸流逝,楚連翹所謄抄的筆記一頁頁增加。她放下毛筆,揉了揉眉心,一臉倦容,可絲毫沒有去休息的打算。
言畫剪了一下燈芯,原本暗淡的火焰一下子又變得明媚起來,她小心翼翼道:“少夫人,醜時了,要休息嗎?”
楚連翹“唔”了一聲以表應答:“待我把這幾頁看完吧。”
楚明卿的筆記寫得很詳細,被她重新謄寫一遍,至少能夠流暢地閱讀起來了。
上面寫的方法很偏僻,但偏偏卻又寫在了點上,以楚連翹所擁有的知識來看,這些方法可行性很高,且比現在的方法都要方便和安全。
她轉了下毛筆,心裏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既然她的母親這麽厲害,那為什麽不把這醫術推廣至雲谷……
她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結果,索性洗了筆,将筆記放回書架,上床就寝。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為過渡段~
我真的好喜歡在标題裏夾帶私貨(?)
貼一下意思:
綢缪意思是緊密纏縛;連綿不斷;情意殷切;男女戀情;事前準備等。
順帶一提楚連翹x謝博衍裏面各提一個字組成詞。能組連衍一詞,意思也是連綿不斷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