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歲暮
謝博衍将楚連翹放在床榻上,解開楚連翹的外衫,幫她擦去汗水。
“……謝博衍,幫我把針拔.出.來。”
她聲音低弱,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你确定嗎?”
他皺了皺眉。
之前換衣中間她為了不讓他人起疑,硬是用金針把穴位封住,并吃了過量的藥物,好讓體內的催情香和軟骨散沒那麽嚴重。
“你拔不拔?不拔我自己來……”
楚連翹哼哼唧唧道,費力地擡起手。
“我來我來。”
謝博衍趕緊扶住她,将金針拔出,就聽到她悶哼一聲,眼神有些迷蒙。
好在她還有一絲理智,沒有做出什麽失态的事。
“謝博衍,我難受……”
楚連翹輕哼出他的名字,雙眸水光潋滟,直直盯着他,她翻了個身,銀紅的內衫稍短,露出她的纖腰,白膩若凝脂。
謝博衍垂下眸,喉頭滾動,下意識地移開視線,然後把她抱起。
誰知他剛将她抱起,她便緊緊纏了上來,故意将自己貼近他,嘴裏溢出輕喘,臉色潮紅,眼底情意流淌。
“翹翹……”他聲音低啞,阻止了她亂動的手,“我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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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怎麽了,我還是女人呢。
楚連翹這麽想着,手上還掙了掙,可根本掙不開他的手,她思索一番,直接昂頭吻住了他。
她唇上的血腥味在他們的唇間彌漫開。
謝博衍僵了僵,并未給她任何回應,楚連翹看着木頭一般的他,都快氣哭了:“……謝博衍,你是不是個男人!”
他沉默着,心裏卻在做着掙紮。
一個聲音引誘他順勢而為,反正他們之後即将成親,況且這也是幫她解了藥,而另一個聲音讓他遵循禮儀,她的身份如此特殊,不能有任何的污點。
他嘆了口氣,點了楚連翹的睡穴。
胡作非為的人停下了動作,然後軟在他懷裏。
他環住她的腰,然後埋首在她頸間,重重地舒了口氣。
他到底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心愛的美人在懷,被這麽一撩撥,沒點反應那就有問題了。
可他尊重她,想在大婚時名正言順地占有她。
而不是現在這種情況。
他真是比柳下惠還要守禮節。
他将她抱起放入溫水中簡單洗漱了一遍。
謝博衍将楚連翹放在床上,邊給她穿衣服邊道:“思琴,去明卿館請溫容過來,跟他說一下翹翹的大概情況。”
思琴應了一聲。
溫容過來時謝博衍剛把房間裏的一切收拾幹淨。
見到溫容時,謝博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叫了聲師父。
溫容應了一聲,然後給楚連翹把了脈,下意識皺了皺眉,謝博衍開口:“翹翹她……”
“……她用的藥成效快,可是對身體損傷也大。之前所調養的效果因這一下又歸為原點。”溫容從藥箱中拿出藥,讓楚連翹含着,“……大約半個時辰左右翹翹就會醒來。翹翹明日或許會生溫病,你注意些。”
他又找了紙筆,寫了兩個方子,遞交給謝博衍:“第一個方子日日喝,每日用膳前喝,一日三次,不能停。第二個方子一會翹翹醒時就給她喝。”
“好。”
溫容起身,看着他,想說些什麽,最終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別忘了你承諾過什麽,我将翹翹交給你,可不是全部認同的意思。翹翹若是受了傷害,我便帶她回雲谷。”
“我知道。”
謝博衍看着溫容出了門,然後坐在了床榻邊,靜靜凝視少女沉睡的面容,幫她擦了擦汗後,他起身離開。
……
“白若菱呢?天牢?”
“我還真是很少看你這麽生氣的樣子。”黃梓笑了一下,然後收起笑容,神情嚴肅,“白若菱幹了些什麽破事?”
“她給翹翹下藥。”謝博衍咬牙切齒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手段這麽卑賤低劣的人,竟然還是個女子。”
黃梓神色一凝:“連翹還好嗎?”
“中藥程度很深,她自己本就傷了風,為了不讓人起疑又吃了藥強壓下藥性,之前調養的效果全部作廢。”謝博衍揉了揉頭發,懊惱不已,“我點了睡穴,又請了溫容,還有半個時辰就醒了。”
黃梓沉思了一下,手指敲着桌子:“怎麽處理白若菱……等連翹醒來吧。”
“嗯。”
謝博衍神色冷凝,腦海中已經想着如何不見血地處理白若菱。
他們又聊了幾句,直到時間快差不多時謝博衍才離開。
楚連翹睜開眼的時候還略有恍惚,她呆滞地望着房頂,半晌才想起來這裏是長公主府。
“醒了?”謝博衍扶她起身,靠在他肩上,又将手放在她額頭,确認了一下溫度,“哪裏不舒服就跟我說。”
楚連翹只覺得頭疼欲裂,強行壓下去的藥性讓她的身體沒有半點力氣,她“嗯”了一聲,卻因聲音太小而只發出一聲氣音。
“一會吃點東西墊墊胃。”他幫她揉着頭,柔聲道,“這樣可以嗎?”
她閉着眼點點頭,有些昏昏欲睡,然後又想到什麽,悄悄看了謝博衍一眼。
謝博衍注意到她的視線:“怎麽了?”
“…我們……”她斟酌着措辭,臉漲得通紅,“我們沒有那個吧……”
她的記憶只到謝博衍和她一起進了浴桶,然後她不羞不躁地求他……
宮宴過後她就去問了李钰,還換來李钰的一陣嘲笑。
嘲笑過後,李钰便和她解釋起了夫妻之事,聽得楚連翹滿臉羞紅。
李钰當時還調侃她,話語暧昧:“小謝身強力壯的,又體貼人,你擔心什麽。”
謝博衍挑眉,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哪個?”
楚連翹臉都羞紅了:“就是…就是……”她閉了閉眼,一咬牙,“就是行夫妻之事!”
“啪嗒”一聲,是碗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兩人轉頭,便看見思琴漲紅了臉,腳下是打翻了的粥。
“奴、奴婢這就收拾!”
楚連翹覺得這輩子臉都丢盡了,她鑽回了被窩,将臉也一道悶了進去。
謝博衍将被子掀起:“悶久了要出事。”
她不理他。
他柔聲哄着楚連翹:“你放心吧,沒有。”
她從被子裏看他一眼,面頰緋紅。
謝博衍從言畫手裏接過了藥碗,試了試溫度,然後扶她起身,将藥碗抵在她嘴邊:“先喝藥。”
楚連翹下意識皺了皺眉:“師父來過了?”
“嗯。”
謝博衍開口,看了看她的神情,決定還是不要把是他請來溫容的真相說出來。
她神色怏怏:“是不是以後又要喝藥了……”
“……嗯。”
楚連翹撅了撅嘴,一臉不情願,最後卻還是就着他的手把藥喝完了。
喝完後她直接鑽回了被窩,有些懷疑人生。
謝博衍掀開被子,往她嘴裏塞了顆甜蜜餞。
“不吃點東西了?”
“……沒胃口。”甜蜜餞從左邊滑到了右邊,楚連翹轉過身,然後又想到什麽似的,露出腦袋看着他,含含糊糊道,“你做的點心的話可以。”
謝博衍笑着嘆了口氣,然後讓言畫将晚膳端上來。
是一碗紅豆糯米圓子,冒着熱氣,顯然是剛盛出的。
紅豆香甜,糯米圓子軟糯可口,楚連翹就着謝博衍的手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
她将一碗都吃完了,謝博衍略有些意外。
“睡吧。”
他将枕頭調了調位置。
“不要。”雖然說吃完是有些困倦,但被他這麽一說反而有些不想睡了,“現在幾時了?”
“亥時了。”他頓了頓,“想守歲?”
她點點頭,又補充道:“還想看煙火。”
“……服了你了。”
謝博衍給楚連翹穿上衣服,又用厚重的鬥篷裹住她,确保她不會着涼後,把她抱起,登上了宮門口備好的馬車。
馬車內很暖和,甚至還備了些吃食。
楚連翹掀開簾子,看着夜空中綻放着的絢爛煙火,忍不住揚起嘴角。
入京後的第一個新年,她是和心上人過的。
馬車穿過熱鬧的人潮,燈山煙影,整個街市亮如白晝。
“謝博衍!”她轉過頭,笑容豔豔,用手指了指窗外,“我們下去看看吧!”
“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們再來逛。”
他托住正在往下掉的鬥篷,又把她從窗邊拉回自己的懷中。
少女未施粉黛的臉頰上因為興奮而染上微紅,看上去頗為動人,聽到了他的拒絕後,她抱怨道:“出都出來了……”
“好,那我們就回府。”
“你這是專權!獨.裁!”
她瞪了他一眼,捂住他的嘴,他順勢抓住她的手腕,在她的手腕上落下一吻。
“嗯,我就是專權,獨.裁。”
楚連翹愣了愣,似是沒想到他真的承認了,然後便聽他繼續說了下去:“翹翹,以後就算只是換個衣服也帶上思琴言畫好嗎?”眼睫輕顫,他垂眸看向懷中人:“找不到你時,我真的……吓怕了。”
馬車外是鼎沸人聲和煙火的劈啪聲,而馬車好像把那一切都隔絕在外,車內燭影搖晃,兩個人誰都不說話。
謝博衍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開口,給出他想要的答案。
楚連翹點點頭,聲音很輕:“以後不會讓你再擔心了。”
謝博衍心裏松了口氣,沉默那麽長時間,他幾乎要以為她不同意了。
更夫遠遠喊着“天寒地凍”,兩人這才回神。
“翹翹,新年快樂。”
他低頭,擡起她的臉,在她有些怔愣的目光下吻了上去。
楚連翹沒有閉上眼。
她好像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很久之後的他們。
亦如現在這樣,執手相擁,共看人間煙火,無數個朝朝暮暮之間,坐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從青絲至白發,一生一世一雙人。
察覺到楚連翹略略走神,謝博衍故意蹭了蹭她唇上的傷口,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腦子裏卻閃過不久前兩人肌膚相貼的畫面,然後她……
她頓時感覺臉上一陣燥熱,心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她有些慌亂地與他錯開視線。
“想到什麽了?”
他離開她的唇,抵住她額頭,眼眸清亮。
“我、我沒想什麽!”
楚連翹話說出口就後悔了,這種時候越慌亂越容易露餡啊……不,與其說是現在慌亂,倒不如說是自從喜歡上他以後每一次肢體接觸都能讓她感到不知所措與欣喜。
謝博衍看她支支吾吾,滿臉緋紅,索性見好就收:“翹翹。”
他松開托住她頭的手,轉而與她十指相扣。
楚連翹很喜歡與他十指相扣的時候,兩人掌心相貼,溫度沿着相貼的肌膚一路蔓延,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嗯、嗯?怎麽了?”
她擡起頭,與他對視。
“雖然有些晚了…但是我還是想确認一下……”他聲音暗啞,溫熱的呼吸與她交織在一起,“連翹姑娘願不願意嫁予我,做我的娘子,同我過一輩子?”
有些遲來的請求。
楚連翹忍不住笑了:“先斬後奏,我們婚約都定了。”
他又放低聲調,軟軟地哄着她:“同我過一輩子,我養你一輩子,好不好?”
謝博衍的聲線很幹淨溫和,此時放低聲調,平白給他的聲音染上了幾許情.欲,無故讓她心跳紊亂,身子也軟了下來。
“謝博衍。”她用鼻尖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臉頰,目灼如星,“我不要你養我一輩子,我想要的從來都只是堂堂正正、名正言順地站在你身邊,與你比肩。”
少女眼底的笑意仿佛要流淌了出來,讓他想到了遲日時節夾着花瓣卷起的蘋風,溫柔而又暄和。
他只聽到她軟軟地開口:“不止你想要為我努力,我也想要為你努力啊。”
謝博衍說不出現在是什麽感覺,一種異樣的感覺從他心底升起。
兩人呼吸交纏,明明已經是極近的距離了,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再靠近她一些。
他不由得再收緊了些手,将她整個人都帶進懷抱,然後松開交纏的雙手,轉而将她的腰扣緊,低頭吻了吻她的發絲。
楚連翹‘啊’了一聲,想要推他,卻因為力氣過小而無動于衷。
“你把我抱的太緊了…有點疼……”
“翹翹,我之前做了個夢。”謝博衍将手微微放松,好讓她得以喘息,“我夢到你變成天上的仙女了,我只不過調侃你一句,你便生了氣,然後飛上天去不再理我。”
楚連翹怔然:“只是個夢……”
“我也知道只是個夢,所以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可是我又想到之前你做過的夢,就開始害怕這夢會不會成真。”
“不會的。”楚連翹頓了頓,展開笑容,“但如果成了真,我的大英雄也一定會來找我的不是嗎?”
謝博衍怔然,然後點頭:“嗯。”他撩起她臉旁的碎發別在耳後,“我們回府吧?”
楚連翹看他擔憂的神色妥協了。
可回了府之後她也睡不着,便纏着謝博衍給她講些京中的風俗。
她兩手握着被褥,探出個頭,雙眸盯着他,一副好奇的模樣,頗有幾分乖覺。
謝博衍絮絮叨叨講了許多,直到少女不再問問題後故意放輕聲音,哄着她入睡了。
他将被褥拉高,又将她的雙手放入被褥中,确保她不會受涼後才悄聲離開了公主府。
……
“回來了?”沈魚嗑着瓜子,“我還以為你會在公主府過夜。”
謝博衍讪笑:“娘,我怎麽會是這種人……”
“你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我能不知道?”沈魚挑眉,攆蹿身邊的謝臨淵,“瓜子嗑完了,再幫我拿一包。”
謝臨淵擡頭:“雲舒,你去拿。”
謝雲舒頭也不擡道:“我忙着呢,弟啊,你去拿。”
家中地位一目了然。
謝博衍皺眉:“谷雨,你去拿。”
候在一旁的谷雨點頭,不一會便拿來瓜子給沈魚。
沈魚道:“說真的,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這賜婚聖旨突如其來,我都還沒準備好。”
謝博衍挑眉:“我結親,娘準備什麽?”
“娘今日起來一身素,偏偏來的還是王公公。”謝雲舒插嘴道,吃了顆蜜餞,含糊不清道,“今年破例守歲就等着你呢。”
謝臨淵這時候道:“你真想好了?你和盡歡長公主不過認識八個月,就這麽急?”
謝博衍認真道:“爹,我真想好了。”
“哦豁,看我弟這樣子是情根深種啊。”謝雲舒挑眉,收了書,打了個哈欠,“困死姐了,我先睡了。”經過謝博衍旁邊時她還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來姐房間說說情史?”
謝博衍‘呵’了一聲,沒應謝雲舒,坐到原來她的位置上,斟了杯茶喝。
“不過我看過盡歡長公主幾次,人不錯。”
沈魚點點頭,謝博衍卻差些将茶水噴了出來。
他詫異道:“娘,你什麽時候看的?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去明卿館啊,我看未來兒媳幹嘛要知會你?”沈魚理所當然道,然後肯定道,“長得是真好看,人也好。”
謝博衍一時無言,半晌才扯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先睡了。”
沈魚‘嘁’了一聲:“真菜。”
謝博衍出門的腳步頓了頓,回頭道:“娘,睡晚了容易長皺紋。”
“滾。”沈魚嘟囔,“小小年紀盡說這些歪門邪理。”
謝博衍不在意,回了自己寝屋。
簡單洗漱一番以後他上了床,卻有些難以就寝。
他原以為賜婚聖旨一下來,他就能放下心來,可現在來看,怕是直到大婚前,他都不能放下心來。
進宮不能帶暗衛,今日估計白若菱她們也是算到翹翹她不會帶侍女換衣才策劃了這麽一個局。
翹翹腿腳功夫又不是很好……謝博衍翻了個身,思索下次也是時候教她一些用巧勁的防身術。
他想了許多,最後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