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是他在用的。
在看到白玉堂的時候,他用毛巾胡亂的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師哥,你來啦。”
“岑康樂?”白玉堂眉間一皺,之前嚴堇明明說過,公司給的是閑置的練功房,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岑康樂今年年底要辦一次演唱會,這個立項公司很早就發布下來了,連新聞都已經上過很多次,他不認為嚴堇會做出這麽明顯的差錯,畢竟作為師哥來搶師弟的地盤,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你不是要辦演唱會?”
岑康樂作為樂壇新星,比白玉堂還要晚入行幾個月,雖然年紀不大,但在人情這一塊卻一直處理的很好,即使難搞如白玉堂,卻也對他還算不錯。
岑康樂一聽白玉堂的話,連忙解釋:“其實練得差不多了,接下去都是體能鍛煉。正好我聽他們說師哥你要用,我就跟他們提了一句,也省的公司麻煩。”
既然是原主提議的,白玉堂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展昭自然跟着他走,他一路都沒有發話,卻勝在眉目清朗,五官秀氣,比起白玉堂來也不算失色,岑康樂打從一見面就注意到了他,此時該解釋的也都解釋的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可以問一問了,“師哥,這人是?”
白玉堂這次卻沒有再開展昭的玩笑,只說:“展昭,北影導師。”
岑康樂立刻露出一臉崇拜的表情,表示萬萬想不到,說着說着,又仔細盯了展昭好久,半響才遲疑的說了一句:“哎,我是不是哪裏見過你啊?”
白玉堂驚訝的回了一句:“你見過他?”
展昭被他的眼神唬了一下,也跟着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見過這個人,但是想了很久也沒有想起來,便有些窘迫的應了一句:“我……見過你?”
岑康樂托着下巴保持着凝視的姿勢,他長着一張娃娃臉,做起這個動作十分的稚氣,實在讓人想象不出來這個家夥在唱歌時所表現出的強大爆發力。
最後岑康樂也放棄了,他拿起自己的東西,無奈的攤了攤手,“算了,我想不起來了,大概是我記錯了。”
然後他又轉頭跟白玉堂告別,便走出了練功房。
白玉堂也知道岑康樂好交朋友,有時會這麽說,根本不奇怪,雖然岑康樂剛才的眼神不像是在開玩笑,但白玉堂卻也沒有放在心上,他站在鏡子面前,調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後用秦子明的腔調對展昭說了一句:“張淮安,咱們開始吧!”
11.你确定他會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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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你确定他會演戲?
一個星期之後,《風中客》低調開機。
蔡嘉晏沒有邀請媒體,只是小範圍的做了一個開機儀式,似乎不想為此大辦,有人說蔡嘉晏是因為另一個主角籍籍無名,所以才沒有過多聲張,甚至還有許多人惡意揣測。
但顯然,蔡嘉晏并不是因為以上任何一種猜測,他知道這部戲會紅,而他一向喜歡蓄勢待發。
風中客開機不久,展昭也跟着入組,他和白玉堂的房間相隔不遠,這也是蔡嘉晏的手筆,方便他們閑暇時對戲。
《風中客》的第一幕是以白玉堂的獨白開始的,這個獨白當然是後期配音,現場不會選擇收聲,白玉堂演的第一個鏡頭就是站在山頂上,眺望遠方,因為拍戲的時候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第一場戲的順利與否直接和影片的運勢挂鈎,所以一般情況下,第一幕戲大家都很重視,沒有人希望它NG,為了保證這一點,蔡嘉晏才選擇讓白玉堂來演這部戲的第一場戲,後來也證明,蔡嘉晏這麽做還是很明智的,白玉堂站在布景前,持劍抱胸,一身白衣,周圍的工作人員則用風扇達到山頂上自然之風的效果,白玉堂的下擺被風力吹起,他的長發也跟着随風飄蕩,白玉堂的面容沉穩,保持着站定的姿勢沒有絲毫改變。
這是一個沒有臺詞的鏡頭,但在後期處理中,鏡頭卻不斷的放着遠處的高山,以及山頂徐徐的微風,和白玉堂飄在空中的長發,甚至是白玉堂眉間若有若無的沉悶,白玉堂抱胸站着,一動不動,這就是影片開始的第一幅畫面。
當鏡頭掃過白玉堂的眉眼時,蔡嘉晏喊了一聲卡!
所有人都十分擔心這場戲會被NG,畢竟它看上去容易,但是每一個角度卻都是戲,蔡嘉晏坐在位子上,神色淡定的說了一句“過”。
只要站在監視器面前,蔡嘉晏就完全不會有嬉鬧的想法。
接下來的一場戲,是屬于展昭和白玉堂的,展昭早已畫好妝站在一邊,等到開拍的時候,拍攝地點就挪到了一所別院裏,燈光也相應的做了調整,看上去要亮堂很多。張淮安完成任務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白玉堂推開自己的房門,剛好和張淮安對視。
白玉堂依舊是不正經的靠在門上,他擡眼盯着張淮安很久,然後低頭輕笑,張淮安是爬牆回來的,落下牆頭的時候,剛好被他看見,張淮安看上去十分狼狽,被秦子明一笑,也沒有回應什麽,只是耳朵有些發紅,秦子明和張淮安從來沒有好好坐下來談過,因此這場戲算得上是劇本裏最溫馨的一個場景,即使區別僅僅是沒有動刀動劍。
秦子明笑夠了便問他:“殺完人了?”
張淮安點頭,把劍一收,也不再管自己是否狼狽。
秦子明卻神色淡淡:“你昨夜殺的那些人當中,有一個是老實巴交的農人,他有兩個孩子,妻子甚至還在等他回家。”
張淮安驚詫于他連此事都一清二楚,卻急于辯駁:“如果他當真老實,就不會出現在那裏。”
秦子明卻沒有再繼續答話,他只是冷眼看了張淮安,然後走進裏屋,并關上了門。
那個農人,卻是誤殺。張淮安打了一桶水,他把手伸進去,洗了很久,嘴上卻說這個農人死有餘辜。
而秦子明就站在窗邊看他,神色複雜。
這場戲,對白玉堂來講沒有什麽難度,他和展昭在私底下早已練習過很多遍,他知道展昭也不會出什麽問題。可是這場戲從開拍以後,展昭NG了整整十數次。
展昭爬上牆之後,原本是一個輕松下跳的動作,但是鏡頭和燈光都架在底下,他眼睛一晃,就掉了下去,索性沒有大礙,這是第一次NG,蔡嘉晏和工作人員都以為是失誤,并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次的時候,展昭順利從牆頭躍下,這多少讓人放心了,可是展昭還沒走幾步,又在平地上摔了一跤。
如此十數次NG之後,展昭的額頭泛起冷汗,面色蒼白,就連和他對戲的白玉堂心裏也是心驚肉跳,蔡嘉晏對着監視器上的畫面,臉黑的厲害。
不少工作人員都在旁邊嘀咕:這個人會不會演戲啊不會演戲就麻溜的滾,別在這浪費時間啊。
唯獨蔡嘉晏和白玉堂一聲不吭,白玉堂是和他對過戲的,當然不會懷疑展昭的演技如何,而蔡嘉晏卻明顯想到了別的原因,他對着監視器看了很久,前幾次他不發飙,是因為展昭是他好不容易才拐過來的,可是這不代表,展昭就能一次又一次的觸犯他的底線,他走過去,站在面色蒼白的展昭面前,頭一次沒有再溫聲客氣,他把劇本扔在展昭腳下,厲聲罵道:“我的确很欣賞你,但是這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敷衍我!拿出你的态度來,如果不想演就從這裏滾出去!”
展昭沒有嗆聲,他只是低着頭,告訴蔡嘉晏:“我可以的,請讓我再試一次。”
蔡嘉晏看他誠懇,也就沒有再多說,只是回到自己坐的位置,重新面對監視器,喊了一聲各部門準備,但是這仍然使他散發着一身的冷氣,波及着周圍的工作人員,于是每個人又重新投入到拍攝工作上去,再也沒有多嘴。
展昭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給自己打氣,當他進入第十二次拍攝時。他的狀态終于有所好轉,沒有再摔倒或者出狀況,盡管表演中規中矩,沒有錯處,但是離蔡嘉晏理想的張淮安卻差了很大一截,他原本以為這場戲,一定會飙戲飙到讓人大呼過瘾,但實際上,盡管兩個人私下進行過無數次的練習,結果依然不盡人意。
番外:嘿!那只臭貓
白玉堂漸漸步入耄耋之年時,他手裏端着一杯剛剛沖泡好的淡茶,他面前的玻璃窗上還挂着大大小小的雨滴,雨後是難得一見的湛藍天空,陪伴他走過大半輩子的展老師也熬成了教授,而白玉堂也早已退出熒幕,但即使如此,有時候走過小區公園的時候,那幾個跳着廣場舞的老阿姨還是會認出白玉堂,她們叽叽喳喳的圍上去,對白玉堂說:“想當年,我還是您的狂熱粉絲呢。”
然後白玉堂就會露出紳士一般的笑容,以達到像年輕時那樣繼續使她們迷戀的程度。
盡管他回到家時,總是得瑟而惡劣的向展教授宣布,“哦,真是可惜,最後她們都嫁給了一個幹癟的瘦老頭。”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總會忘記自己的年齡,以及身為滿臉褶子的幹癟老頭的身份。
以上是展教授的回嗆。
此時白玉堂依然還坐在書桌上,手裏依然端着一杯剛剛沖泡好的淡茶,雨後湛藍的天空,以及天邊挂着的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彩虹,他的少男心突然就一發不可收拾,他對着正在拖地的老伴說:“聽着,我要寫一本書。”
就像他原本是個商人,卻半路出家當了演員一樣,白玉堂的一生永遠都在尋求刺激中度過,被白玉堂感染上名為重度潔癖的展教授,對此并沒有任何言語表示,雖然這也是一種別致的回嗆方式——無視。
但是這一次,白玉堂并非是為了尋求刺激,他把茶杯放到一邊,秉承着年輕時說做就做的暴脾氣拿來一本硬皮筆記,他拿起鋼筆的時候,嘴角上彎,像是回憶着一生的甜蜜,在他抱着茶杯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就有了這樣一個念頭,他想把自己和身後這只臭貓寫成一本書,這樣,即使百年之後,沒有子孫,他們也依然能在這個世上留下一個‘合體’的證據。
白玉堂拿起鋼筆想了很久,他在思考這個故事的開始,也就是他和這只貓開始萌芽這種不被世俗認可的情愫是何時何地。白玉堂想了很久,久到龜毛的展教授終于拖完了地板,坐在沙發上用老花眼鏡閱覽最新時政,白玉堂依然沒有寫下一個字,于是展教授擡了擡老花鏡,“給您一個忠告,白老先生,作為一個老年癡呆症患者,你是永遠想不起來你上一秒想寫什麽的,所以快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抛掉吧。”
展昭說這句話的時候,白玉堂剛好回想起來,他拿起鋼筆對着展昭示威,盡管看上去就像是炸毛的小白鼠,“聽着,那只是醫生誤診而已。”他拿起鋼筆開始伏案疾書,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事實上,白玉堂的确沒有說謊。
那還是他們在拍《花開在牆角》的時候。
白玉堂想起這部片子的時候,同時也想起了媒體給予這部影片評價——一部風格詭異、超乎現實、劇情大膽的同性羅曼蒂克電影。
白玉堂用他不再年輕的手寫着年輕的文字,他在書頁裏寫道:我至今還能想起,在這部片子即将殺青的時候,他在我耳邊說的話,事實上,那也正是我想說的,但是卻被他搶先了,除了晚上,他好像事事都在跟我搶,我現在回想起來的時候,這只貓還坐在沙發上觀察那些用廢紙所印刷出來的蝌蚪,我想把那時候要說的話說給他聽。
即使,現在他已經是個糙老頭。
12.他好像不太對勁
十二、他好像不太對勁
一整天加起來,關于展昭的幾場戲都是中規中矩,雖然達到了要求,沒有錯處,但實在算不上搶眼,導演說收工以後,展昭的面色已經蒼白的不像話,雖然化妝師連着給他補了好幾次妝。
回到旅店之後,白玉堂拿着熱水過來敲房門,因為并不是酒店,所以房間裏的熱水需要自己出門取,展昭打開門的時候,白玉堂說明了來意,并把杯子和熱水壺遞給他,展昭便接過他的東西,道了聲謝,然後側身邀他進門。
白玉堂看他面色依舊蒼白的很,便把剛才拿過來的杯子重新遞給他,“已經不怎麽燙了,你喝點吧。”
展昭便聽話的喝了幾口,然後又說了聲謝。
“旅店住的習慣麽?”白玉堂突然問道。
展昭點點頭,說:“住的慣。”
“你今天的狀态好像不太好。”白玉堂似乎為措辭猶豫了很久。
展昭又喝了口水,杯子裏的熱水熏在他臉上,終于使他看上去不怎麽蒼白,他抱歉的對白玉堂說:“今天老是NG,真是不好意思。”
“大概是你一時間不能習慣吧,我當初也這樣,連走位都會出錯,等你習慣了就好了。”白玉堂總覺得展昭有什麽心事,但是介于兩個人并不熟稔,終于還是沒有多說,只呆了一會,便離開了。
這一天晚上,展昭又夢見了那個場景,到處都是燈光和話筒,還有一間終年沒有光亮的小木屋,他瑟縮在角落裏,連指尖都在發抖。這個夢,從他試鏡成功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今天又重新回歸到了他的夢鄉,加上一整天的NG,展昭身心愈發疲憊。
第二天開拍的時候,展昭的狀态就愈發差了,蔡嘉晏為此摔了好幾回本子,但到最後也沒有罵的很厲害,只是随口說了幾句讓他調整好狀态的話,就又開始了正常拍攝,因為展昭的狀态并不好,所以之後拍的都是白玉堂的單人戲份,蔡嘉晏并不知道他這樣的行為無異于為謠言增加了可信度,關于展昭帶資入組,走後門的傳言愈演愈烈。
這些傳言自然不會讓蔡嘉晏知道,是以蔡嘉晏對這些毫不知情,如果他知道了,到時候就不會僅僅是摔本子這麽簡單了,他一向很排斥劇組內部人員挑起事端,更何況這些在他看來毫無根據的謠言。
副導方修傑湊過來說:“那個叫展昭的,你當初是怎麽拐來的,雖然人長的不錯,但是戲實在是爛了點。”方修傑之前因為有事,所以并沒有去圍觀展昭的試鏡。
他不說這個倒還好,一說這個蔡嘉晏心裏更加不好受,但是人是自己找來的,當初也是因為他戲演的好,雖然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一到正式拍攝,就和方修傑說的差不多,這戲實在是爛了點,蔡嘉晏尋思着難不成當初那段戲是他演的最好的一段?那次和白玉堂的對戲,算來也中規中矩的很,蔡嘉晏覺得自己可能把到了脈門,無意中知道了真相,但是要他直接承認是自己當初看走眼,以為是未琢之玉,他卻拉不下這個臉,于是他只好對方修傑說:“他其實演的不錯,就是這幾天狀态沒抓對。”
方修傑一聽,就再也沒說什麽,哪個演員還沒出現過這情況。
索性白玉堂表現的很讓蔡嘉晏滿意,于是這一天也就這麽将就着過去了。
這麽幾次下來,白玉堂卻更加肯定展昭有什麽難言之隐,只是每次想問,卻都沒能問出口,直到第三天,展昭在鏡頭面前差點暈過去,這才讓白玉堂徹底起了疑心,作為搭檔,白玉堂扶着展昭回到了旅店,把水和一些吃的放在了床頭櫃,又緊接着跑回劇組開始了自己的拍攝工作。
蔡嘉晏順勢給展昭請了幾天假,讓他好好休息。
白玉堂在拍自己戲份的時候,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拍攝任務完成後,他坐在片場的一角稍作休息,就只是一瞬間,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晚上回旅店的時候,白玉堂還是先去了展昭的房間,敲了幾下門後,展昭在裏面喊了一句:“門沒有鎖。”于是白玉堂就推開門走了進去,展昭剛穿上拖鞋,似乎原本是打算來開門的,又怕門外的人等太久。
“之前有人來過,所以沒鎖門。”展昭的臉色比起之前稍微好了一些。
白玉堂看到了床頭櫃上的水果,猜想着大概已經有人來探望過了,也就沒有多說,他俯下身,用手背貼了貼展昭的額頭,說了一句:“好像不怎麽燙了,你下午的時候,面色很不好,臉還很燙。”
展昭似乎有些窘迫,畢竟在片場暈過去這種事對于一米八且奔三的男人來講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回憶。
白玉堂這麽說自然是在等他說出原因,展昭猶豫的很久,直到白玉堂以為他會說清楚為什麽他狀态這麽差的原因時,展昭卻最終說了一句:“我昨天沒睡好。”
這個理由實在不足以讓人信服,于是白玉堂站起身,沖他道別,然後離開了展昭的房間。
躺在床上的展昭為此又失眠了一個晚上,他不是不能說出原因,但是一對上白玉堂認真嚴肅的神情,他突然就羞于啓齒,他拼命克服卻無法克服的難關,卻是每一個成為演員的人所必須克服的首要條件,他說不出口,還因為他嘗試很多次卻依然做不到的事實,讓他感到十分難堪,甚至挫敗。
他想到白玉堂之前還急忙的把他帶回旅店,明明自己有拍攝任務,騰不出多餘的時間來照顧他,卻還是貼心給他準備了熱水和食物,又匆忙趕回片場的背影,這些事情本都不必要他來做。展昭想起這些,覺得自己非常的忘恩負義。
白玉堂回到房間的時候,道了一句:果然。
他就知道問展昭,展昭自己是不會說的,以展昭的脾性,根本不可能對一個關系并不怎麽親近的人剖白,即使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交情确實不深,某種意義上來講,其實他和展昭都是一樣的,所以白玉堂理解展昭。
白玉堂一向喜歡多做少說,展昭不說,那麽他就采用之前的迂回戰術,白玉堂的目的很明确,展昭有困難,而這個困難可能并不那麽容易說出口,但是沒關系,白玉堂會自己去找答案。
如果是蔡嘉晏,他就會說,白小子又有交朋友的心思了,他很少會這麽用心的對待一個人,除非他想親近這個人。以白玉堂現在的地位,少不了有人想巴結他,可白玉堂從來不善于去經營這些關系,即使他之前是個商人,嚴堇也曾經說過這一點,關系是任何圈子的維系,可白玉堂還是無動于衷,他說:太累。
正因為他曾經是個商人,知道搞好關系的重要性,當然也明白一點:如果自己夠強,那麽這些所謂的關系都變得可有可無。
嚴堇對這一點倒是很贊同。
白玉堂打開電腦的時候,搜索了所有可以在線咨詢的心理咨詢會所,并從中挑選了風評最好的一家。
他在網頁上,輸入:醫生,咨詢心理問題。
他一向喜歡單刀直入,他覺得展昭有所隐瞞,可是他不說,白玉堂就只能選擇這樣的方法,起碼他不會因此傷害到展昭。他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了這樣一個不是辦法的方法,白玉堂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去做了這件事,盡管在後來的回憶裏,白玉堂不止一次因為做了這個決定而感到慶幸。
醫生回複的很快:在的,請問想咨詢什麽?
白玉堂飛快在鍵盤上打起字,他舍去了名姓,但是一些重要的線索卻一個也沒有落下:是這樣的,我朋友最近在拍一部戲,但是他的狀态很差,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他不肯說,他NG過很多次,他的演技很好,但是他一到正式拍攝的時候,就像個完全不會演戲的新手。他今天甚至還在片場暈倒,我總覺得他有心事。
負責網站咨詢的醫生很少碰到有人來咨詢這類問題,白玉堂雖然沒有說,但是醫生卻從他的話裏聽出了這個意思——我朋友沒有心理疾病,他只是有心事。因此回複的并不快。
陸梓醫生:他最近在感情上有遇到一些事麽,或者工作上。
白玉堂想了很久,但他和展昭的關系并沒有好到分享這些,不然也不至于走網站咨詢這種門路了,于是他回複說:應該沒有。
嗯,沒有。白玉堂一本嚴肅的對着電腦打下這行字,看上去好像和電腦有着血海深仇,準備随時幹架。
那邊的陸梓醫生又回複道:那您有沒有注意到他最近幾天的反常。
白玉堂思考了很久,這位陸醫生的話倒是提醒了他,白玉堂閉上眼睛想了很久,從初見到後來拍戲,每一個細節都在眼前過了一遍,當他突然把這些枝節末葉捋清楚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讓他不可思議的答案,他突然想起展昭在拍戲的時候反射性擋臉的動作,以及在崇文門店展昭那句平淡的‘我對鏡頭有恐懼感’,白玉堂不由想起他們初見時,展昭在聽的那首歌曲,那麽奔放,那麽無奈,那麽悲傷。
白玉堂莫名的篤定,這就是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實在讓他高興不起來,他記得他對展昭說過:你天生就該在聚光燈底下。
那時候展昭是怎麽回答的,他說,他更願意在正式拍攝之後,白玉堂依然能這麽說。
展昭一直,都沒有隐瞞過。
白玉堂把手背貼在額頭上,好像是在遺憾自己的遲鈍。
他保持了長久的沉默,然後再也沒有回複那個醫生什麽,而是關掉了電腦,屋子裏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間或傳來,白玉堂的嘆息。
13.行路的旅者
十三、行路的旅者
展昭直到天色漸亮才睡着,所以白玉堂進屋的時候,展昭并沒有因為聽見動靜而醒過來,白玉堂向服務員拿來了鑰匙,他手上還端着熱粥,他把粥放在床頭櫃上,卻沒有為此叫醒展昭。
他站在展昭的床邊什麽也沒有做,而躺在床上的展昭睡的很熟,陽光從玻璃窗外灑進來,更襯得他眉眼溫和,自帶着恬靜的氣質。
他很難想象,展昭在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之後,如何淡然的對蔡嘉晏說: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想給展昭一個擁抱。不參雜任何目的,僅僅想去擁抱他一下。
白玉堂站了很久,直到經紀人打來電話催他去片場,他才擡步離開。
白玉堂拍戲的時候,展昭來探過班,他坐在片場的一角,認真的看着專注于演戲的演員們,白玉堂閑暇的時候掃過一眼,他保持着那個動作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收工之後,白玉堂回到旅店躺下時,又想起了前一晚的事情,他鬼使神差的又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腦之後,他搜索了很多關于鏡頭恐懼症的資料,愣是沒有找到适合放在展昭身上的原因,于是他又找到了之前咨詢過的會所。
他在網頁上,輸入:在麽?
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網站提醒他陸梓醫生接手了這個對話框,對方回複:在的,請問想咨詢什麽?
白玉堂發現還是那個陸醫生,于是把昨天的事情又簡略的提了一遍,陸梓果然對他還有印象。
白玉堂在對話框裏輸入:他好像對鏡頭非常抵觸,我想問在什麽樣的情況下,他才會這樣。
陸梓回複的速度依然很快:這也許和他的經歷有關,有人對鏡頭抵觸,是因為曾遭到過xing虐且被人錄像,一般這類的病患會伴随性格缺陷,嚴重的甚至還會患上皮膚接觸恐懼症。如果并不是這一種,那麽也有可能他真正抵觸的不是鏡頭,而是類似鏡頭的東西;又或者他因為別人的經歷,而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造成鏡頭恐懼症的因素有很多種。
白玉堂不能肯定展昭是其中的哪一種,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排除了第一種因素,展昭并不存在性格缺陷,也不抵觸皮膚接觸,在白玉堂的記憶裏,展昭大方持禮,不像是有過如此糟糕經歷的人。他又問陸梓醫生,要怎麽樣才能克服這個心理障礙。
陸梓則回答:時間長了,有人會慢慢淡化,但是有些人卻不能,所以你需要去引導他,最好是讓他直視那段經歷。
白玉堂最後還是決定去找展昭談談。
展昭的房間門沒有鎖,白玉堂進去的時候空無一人,白玉堂去旅店前臺詢問,對方告知展昭自從白天出去之後就沒有回過旅店。
白玉堂聞言立刻就出門去找,最後在白天拍戲的取景點找到了展昭,也不知道展昭用了什麽辦法,才磨到了這間屋子的使用權,白玉堂走進去的時候,屋子裏開着燈,幾臺攝影機就架在屋子的兩邊。
展昭穿着月白色長衫,在鏡頭前扮演着戲裏的張淮安,他好像沒有注意到白玉堂的到來,只是不停的在念着劇裏的臺詞,他每走一步都帶着一種堅定,緩慢而沉重,而與之相反,他的面色卻尤為蒼白。
白玉堂無端的覺得這樣的展昭有些讓人心疼。
白玉堂正這樣想的時候,展昭剛好把頭轉向了鏡頭,白玉堂以為他是看到了自己,卻發現他的目光呆直,就在他眼看着要倒下去的時候,白玉堂立刻沖了上去。
因為重心不穩,兩個人最終還是倒在了地板上,白玉堂的手墊在展昭的後背,砸到地板上時,甚至有點疼,展昭仰面望着頭頂的大燈,整個人終于進入了崩潰邊緣。
仿佛在他眼前的并不是白玉堂,而是無數的閃光燈,那些長長短短的鏡頭正對準他拍個不停,展昭想推開白玉堂,他想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白玉堂覺察到他這個念頭之後,哪裏會肯,便更加用力的把他圈在懷裏,他趴在展昭耳邊不停的告訴他:“別怕。”
別怕,展昭,有我在。
他說了十多遍之後,展昭終于不再顫抖,他瑟縮着躲進白玉堂的懷裏,好像那裏非常安全。
白玉堂就在這一瞬間,突然就放棄了尋找答案。
白玉堂把屋子裏的燈光調暗了一些,那些攝像機被白玉堂安置在了角落,在昏暗的燈光下,成了一個陰影區,他和展昭則靠牆坐着。情緒穩定下來的展昭猶豫的看了看他,然後問:“你知道了”
白玉堂轉回頭來也看他:“知道了。”
展昭扯出了一個笑容:“是不是覺得我挺沒用的。”
白玉堂搖頭,非常鄭重的說:“沒有。”
他沒有說太多,但展昭卻覺得好像得到了這兩個字就已經足夠了。
他伸手蓋住自己的眼睛,說的話很沒有底氣:“很多時候,我自己都認為應該退出劇組,這樣對蔡導對所有辛苦拍攝的工作人員都是一件好事,但是,我也有私心,白玉堂,我想演戲,我喜歡演戲。”
白玉堂只是認真的看着他,然後他轉過頭:“那就不要退出。”
展昭愣在那裏,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什麽?”
白玉堂又說了一遍:“那就不要退出。”
白玉堂的面容一半隐在陰影裏,另外一半則暴露在燈光下,他随意的倚牆坐着,姿态慵懶,盡管如此,卻好像有着強大的自信心,這種自信仿佛也在感染着一旁的展昭。
白玉堂直視着展昭的眼睛,眼裏不帶有任何的敷衍,他在昏暗的燈光下,說出口的話異常篤定:“你也很努力,比起辛苦,你付出的不比我們要少。”
展昭沒有說話,只是直直的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看他沒有反應,便把右手放在展昭的左手上:“我會陪着你,一起去面對這個困難。”
展昭因為他的這句話,露出感激的笑容,白玉堂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了手機,在展昭露出笑容的時候按了一下拍攝鍵,突然的閃光燈,讓展昭措手不及,他立刻用空出來的右手去擋,但是閃光燈很快就消失了。白玉堂翻開相冊去看,展昭下意識的反應還是讓畫面産生了變化,原本笑的很開心的展昭在燈光下笑的異常勉強,眼神中還帶着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白玉堂在心裏琢磨着,用閃光燈拍照的時間最長也不過持續了一秒鐘,可是展昭卻在這一秒鐘內反應如此之大,可見這個症狀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短時間讓他從這段經歷中走出來,白玉堂覺得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展昭在看到白玉堂之後的動作,才明白過來對方只是想拍個照片,他有些窘迫的捏着拳頭低聲道了一句抱歉。
白玉堂則輕撫他的後背:“都怪我沒有打聲招呼。你笑起來很好看。”
他見不得展昭低着頭一臉抱歉的樣子,如果展昭沒有鏡頭恐懼症,這些窘迫都不該是他的,白玉堂這麽想的時候,心裏又跟着難過起來。
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現在,我們再來試試看!”
展昭苦笑着搖頭:“不行的,我試過很多次了。”
白玉堂卻不理,只說:“可以的,我們再來試試看。”
嚴堇還不是白玉堂的經紀人時,曾經在公司裏和白玉堂打過一次照面,當時他就評價過白玉堂是一個天生的發光體,更難得的是他的眼睛裏沒有太多的游移不定,他很肯定的告訴高層:這個人一定會火。于是在白玉堂還不知情的時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