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我吃醋了
我和老板大人的世界大戰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Coco二度叫去了廁所。
然後我們才發現這不是簡單的肚子疼,小姑娘開始上吐下瀉,老鄉都吓壞了,我趕緊安慰他們,其他人包括比Coco更小的孩子都沒事,應該不是婚宴飯菜不幹淨。雖是如此,老鄉們依然派了個幹練的年輕人陪我們趕回縣醫院做檢查。
檢查結果是輕度紫背天葵中毒,觀音菜是蔬菜的同時也是一味中藥,當地人吃了多少年都沒事,幾個菜包子卻撂倒了可憐的Coco,老鄉們沒錯,只能怪小姑娘體質有異。查明病因,輸上液,我們把年輕的老鄉送走,再回到急診觀察室時,小姑娘正睜着她藍寶石一樣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我和張永鈞。
“Michel,Joey,你們不要吵架。”
“寶貝兒,我們沒吵架。”張永鈞在她床邊坐下,指尖一下一下順着她汗濕打绺兒的頭發。Coco往他身邊蹭了蹭,喃喃地說,“以前媽咪一和你吵架,你就把我送走……”
我趕緊從床鋪另一邊探身過去,握住她軟軟的小手,“我們真沒吵架,放心吧Coco。”
小女孩一會兒望望我,一會兒望望他,冰藍眼眸不停轉着,我突然很無厘頭地擔心她要是硬要張永鈞親我一下以證明我們真沒吵架,那該怎麽辦。
事實證明那只是我狗血言情看多了。敏感又脆弱的小丫頭并沒有什麽過分要求,僅僅抓過張永鈞的手覆在我手上,用力地按住,虛弱而堅定地說,“在我面前你們永遠不許吵架。”
我和張永鈞對視一眼,兩小時前的黑色火焰已經完全退去,棕眸裏只有淺淡溫和的,為小丫頭病情而擔憂的情緒,我小瞪他一眼,轉頭對着Coco,“你叔叔是我老板,我哪敢跟他吵架。”
張永鈞便在我掌心頗不留情地掐了一下。
我知道他還在生我的氣。
可我實在搞不懂他有什麽資格生氣,就算從那些聊天記錄看我和某個姓名不詳樣貌不詳背景不詳的男網友聊得樂此不疲,那跟他張永鈞也沒半毛錢關系。
可Coco壓着他,他壓着我,我的手收不回去。
“你先陪Coco輸液,我去找個酒店,晚上先住縣裏吧,明天她好點兒了再回市區。輸完液估計就八點了,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去買點外賣。”
“不用單獨給我買,我跟她一起喝粥就好。”
“記得給跟家裏說一聲,別讓他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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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我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煩不煩啊,我扭回頭不理他,吃了冷眼的男人在門口靜靜站了一會兒,帶上門輕步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輸液袋都換了兩回,他忽然給我發來一條短信。
“你真不知道老夫子就是夏孟平?”
要不是Coco睡得正香,我鐵定“啊”地一聲叫出來。
我走不開,又不想吵醒她,只能抖着手指回短信,“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老夏有次公司郵箱挂了,拿私人郵箱給我發郵件。”
于是,他記住了老夫子這個現今已不太多見的QQ昵稱。
于是,老夫子三字在消息欄出現時,他忍不住解了屏鎖一探究竟。
于是,他看到我和濱海機場工程部總監夏孟平的海量聊天記錄,那一屏一屏的文字昭示着我們之間聊得多麽隐私多麽深入。
難怪在福臨門夏孟平會說那些話,難怪他對我有超乎尋常的關注,難怪張永鈞覺得他看上我了,他卻又出人意表地主動撮合我和他侄子。
一道道冷汗從頸後滑落,我飛快檢視基羅和老夫子的對話,所幸我雖沒什麽警惕性,至少還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我趕緊回過去,“就算是老夏也沒關系,我沒洩露過公司機密。”
不知道他是不滿意我回答還是忙着辦事無瑕摁手機,我一直沒等到回複,忐忑之餘我一遍遍回憶土樓廊道下他黑色的眼神,我見過他發火,見過病嬌下屬被他罵到哭,但對我,即便在我指着橙橙怒罵的時候,他也不曾像今天這樣,一字一句都聚集着最深重的憤怒。
他到底看到了什麽?
老夫子:唔……又為情所困了?
基羅:不完全是
老夫子:那是為工作?
基羅:好像……也不是……
老夫子:那就是為工作中的感情?
基羅:-_-
基羅:老夫子,我失戀了
老夫子:這才幾天?又失戀了?
基羅:上次我死心,這次他死心,我們徹底吹燈拔蠟啦!
老夫子:他……就是你之前提過的老板?
基羅:已經不是我老板了
老夫子:這樣啊……
老夫子:還想着你老板呢?
基羅:早不想了,人家現在不知多逍遙快活
老夫子:那不就得了,咱們洗心革面,從頭開始,我再給你介紹幾個好的
……
我越翻越覺得大事不妙,如果老夫子就是夏孟平,他知道我身份時蘇湛早已離職,出現在他面前的米開朗一開始就是張永鈞的下屬,而我話裏話外幾次提及的、與我愛恨糾纏的“老板”和“前老板”,他也一定以為是張永鈞,更巧的是還真有一段時間老板大人他不是我老板!
就算張永鈞自己,乍一看聊天記錄,恐怕也會以為我說的是他。
但我該怎麽解釋,“我說的老板不是你,所有的不開心放不下為的都是蘇湛,和你沒有一點關系……”
我不是傻瓜,我也有感覺,一個男人為你所做的一切,有多少是基本的紳士風度,又有多少是發自內心的關切與呵護,一個男人凝望你的眼神,哪一種是尊重與贊美,又有哪一種,是心之所系,無暇旁骛。小姑娘也許誇大其詞,就算我不喜歡Coco張永鈞也不會不要她,可他千裏迢迢帶她南下,難道不是要我看清他生命的全景,明白他肩上的責任,就算我不接受,就算我不參與,至少他不想再隐瞞,那些關于橙橙和Coco的、可能這塊大陸除了他和俞繼庭再也沒人知道的慘烈故事,他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我。
他将下巴沉沉靠在我肩上那一刻,不能否認,我的心也很痛很痛,痛到我只能用力抱緊他,好像這世界濁浪滔天,風雨孤島上只有我們倆。
我一萬個相信,在橙橙和Coco面前永遠強大自信無所不能的張永鈞,在我面前,只在米開朗一個人面前,露出了最不設防的模樣。
而我卻把那些暗流湧動的暧昧,欲語還休的秘密,乃至所有的心灰意冷,死水無瀾,無意中都吐給了夏孟平。
盡管事實并不是這樣。
我按着手機觸屏半天發不出一個字,直到Coco醒來,張永鈞拎着大袋外賣推門而入。
我們還什麽都不是,卻像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在女兒面前小心翼翼地扮演着默契與恩愛,我不知道一切怎麽會發展成如今這一步,只能擺出加倍陽光活潑的笑容,替Coco擦手,陪她喝粥,幫她收拾好東西從醫院轉移到酒店。Coco用了一大堆藥發了一身汗,我又幫她洗了澡,張永鈞親自抱她上床,摟着她講那講過一千遍的故事,小小房間裏回蕩着醇厚迷人的男聲,我卻一個字都聽不下去,抱起衣服就躲進了洗手間。
這個澡我洗了整整四十分鐘,洗到快虛脫才結束,側耳許久,我一寸一寸地推開洗手間門。
寂寂屋中只餘一盞小燈,Coco埋在松軟的白色被單裏,早已睡得香甜,嫩菱角似的嘴唇彎彎翹起,被愛的人注視着睡着,真的很開心很幸福吧。
可我不知道屬于我的這份幸福還有多遠。
“睡了嗎?”
“沒。”
“Coco的藥還在我這兒,她一早要吃,過來拿吧。”
縣城最好的酒店也只有标間,張永鈞訂了兩個相鄰的房間,我看着熟睡中的Coco,想了想,把我的手機留在她枕邊。
“我來拿藥。”
張永鈞讓開一步示意我進去。
“很晚了,我拿完就走,不進去了。”
他不挪窩,站在玄關一言不發望着我。他在門裏倒是百無禁忌,我卻沒辦法站在走廊上任人圍觀,無奈只能一邊腹诽一邊硬着頭皮進門,“藥呢?”
他遞過來一只紙袋。
慢着——還有一朵——微微打蔫兒的紅玫瑰。
“剛出去買煙,有個小姑娘硬要我買的,最後一朵了,賣完她就能回家。”
清倉物資啊,幹嘛給我……
“情人節快樂。”他有點別扭地說,“還有,對不起。”
我竟然忘了,蛇年大年初五,2013年2月14日,今天是情人節。
我的老板大人,在還有一小時情人節就要過去的時候,随着幾盒西藥打包扔過來一朵過季要謝的玫瑰,跟我說對不起。
我的情人節為什麽就一定要過得這麽諷刺。
“我都想明白了,你是真不知道他就是夏孟平,那些話說的也不是我。是我考慮不周,”他停了兩秒,露出一絲苦笑,“是我自作多情。”
以為日有所思為他,夜有所夢為他,情絲牽動憂戚歡笑都為他,等到真相大白,他就是我和夏孟平,甚至還有蘇湛,三個人提起來都會捧腹的笑話。
可事實也不是這樣的。
那都是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了,我的心裏住着另一個人,他有了年紀,不再年輕,心思深重不茍言笑,卻獨獨在我跟前笑得像個孩子,他有一手好槍法,還有一套好刀工,他為我傷了後背,卻留給我最溫暖的胸膛,相識的最初我們總是不對盤,可每一個傷心難過茫然無助的時刻,我伸手就能觸到他的陪伴。
他在老人深沉期許的目光裏鄭重承諾,從今往後會好好照顧我。
這個男人不輕許,不演戲,他言出必行,一諾千金。
“對不起Joey,我可以跟夏總,不,跟老夫子說清楚,叫他別誤會……”
“不用。”他上前一步。
“我拐彎抹角地說,不會戳穿他,不會讓你沒面子。”
“不用。”他又上前一步。
我緊緊捏着玫瑰花,花刺紮痛了手心,“那你到底要我怎麽樣。”
“我要你删他好友拉他黑名單,以後再也不跟他有任何工作外的聯系,你做得到嗎?”
“Joey你這樣很過分。”
“我知道,可我也沒辦法。”他将我逼到退無可退的門背後,“因為我吃醋。”
我想我可能聽錯了,那麽驕傲那麽矜持的張永鈞怎麽可能那麽說,可這真不是我幻覺,在他吻上我之前,我清清楚楚聽到那個幾乎來自我唇間的聲音。
“是的我吃醋。”
作者有話要說: 引自百度百科——觀音菜/紫背天葵是中國植物圖譜數據庫收錄的有毒植物,其毒性為全草有小毒,小鼠腹腔注射20g/kg全草水煎劑,3—4分鐘2/5驚厥死亡;LD50為23g/kg。
Coco吃了幾個菜包子,過了好幾個小時才出現症狀,和事實不甚相符,各位就不要計較啦……
鑒于最後兩行,本章不算沒福利,是吧,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