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老天安排
有多少次我對自己說,他再來找你,就跟他走吧,怕什麽呢,一個人不怕分手,自然不怕牽手,不怕離婚,自然不怕結婚,砍頭不過碗大個疤,誰沒蹚過一兩道失戀的關卡。
可他一走五個月杳無音訊,我也沒有主動聯系過他,他像個過客只在我生命裏略一小坐。薛壤刻了幾道疤,蘇湛燒了一把火,如今我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想故地重游都不知道從哪裏起頭。
“開朗,在聽麽?跟我走,一起出去,一起回來,到哪兒都不分開了,好不好?……”
開朗,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今天是我遇到你的第兩千六百八十九天。記住了,兩千六百八十九天。
師兄,我還記得在珠海,你說那是我們認識的第兩千六百八十九天,情人節,是第兩千七百一十四天,今天,是第兩千七百八十二天,這些我全都記得。
回憶一鞭鞭抽打,我只能将後背用力頂在沙發上,仿佛這樣才能撐住自己疲憊欲裂的脊骨,才能不讓自己在這久違的聲音中溺亡。他不斷地叫我的名字,開朗,開朗,開朗,我想我只要開口應一聲,這一百五十三天的療程就将前功盡棄,我又要堕入那個邪惡的輪回。
突然洗手間裏傳來一陣玻璃墜地的嘩啦啦巨響。
我扔下手機沖上去拍門,“怎麽了Joey?摔了?!”
“……沒事兒,不小心了個瓶子。”
水聲停了,他卻沒有開門,我不放心又隔門叮囑,“洗完你就出來,一會兒我收拾,當心劃着手……”
“知道。”
四句問答十五秒,沙發上手機仍在通話中,11個數字的號碼耀眼地亮着,我拾起來貼到耳邊,卻找不到一個合适字眼去接續剛才暫停的對話。
“開朗你在哪?”
我語塞。
“你不在家?”
“蘇湛……”
Advertisement
“那是誰?是誰?!”
深夜十一點,單身男人的住處,我若有勇氣坦然回答,便不會下意識壓低那一聲Joey,面對蘇湛驚詫憤怒的質問,也不至于不知所措地沉默。是的我可以告訴他張永鈞喝高了又帶着傷,我不放心所以送領導回家,可那又如何,老板搖身變情人,又不是沒有前科。
若還有自信,便不怕他盤問。若還有信任,便不會這樣提問。
“米開朗,你竟然,幾天都等不了。”
了字過後只剩下一串串線路忙音,那嘲諷像一柄帶着倒刺的利刃,紮進去寒意沁骨,拔.出來痛不可當,可笑我還沒有反駁的立場。偌大客廳一片死寂,我就那麽茫然坐着,甚至沒聽到洗手間收拾玻璃碎片的聲響。
我相信那一刻自己必定恍恍惚惚活像個太虛游魂,回神時張永鈞竟半蹲在我面前,還帶着濕氣的面容正對着我,三分疑惑,七分緊張。
“叫你幾聲都不應,再醒不過來我要動手了。”
我匆忙別過臉,強笑着說沒事,可這戲怎麽演呢,一開口就哽咽,一低頭就落淚,躲不掉也只能當着他面擦掉眼角淚光,“真沒事兒,你呢,好點沒有?”
我試他額角,洗完澡溫度下去了一些,眼神也清明了,我稍稍放心,正要收回手,就被他一把握在手腕上,慢慢地拽了下來,我來不及掙紮,另一手也被捉了過去。
“誰的電話?”
原來不過是要從我手心裏拿走從始至終握得死緊的手機。
“蘇湛的。”我努力微笑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落魄。對他我無意隐瞞,和蘇湛最難堪的過往他都了如指掌,在他面前我很放松很安心卻也有着最深的羞恥和酸楚,我有點怕他往下追問,Johny說什麽了,你又哭個啥,諸如此類的問題,他問我沒法回答卻又不想騙他。
所幸他什麽也沒問,只是掠開我眼角的垂發,輕輕別到耳後,只一碰所有忍而不發的眼淚就都決堤了,我再也看不清那雙棕色的眼睛。
“傻丫頭。”他嘆了口氣,将我摟進懷裏。
我不停地哭,拼命地哭,就像那天在射擊場神經質般大笑一樣地大哭,雖然我發過誓再也不為蘇湛掉一滴淚,可這次不算,這次是為我自己,每一滴眼淚祭奠的,都是那個在蘇湛心裏徹底死去的米開朗。
這一百五十三天裏錯認的車子,錯叫的名字,所有萌生又被打壓下去的微薄的幻想和不堅定,就此統統結束,一段感情真正的終點,是兩個人都死了心。
“好了,都過去了。”他在我耳邊低語,像父親一樣輕拍我後背,不,事實上米東南從不曾這樣抱過我,那都是我對溺愛女兒的爸爸最一廂情願的想象。他的懷抱少了酒味,只有沐浴後些微的薄荷香氣,我像走失的孩子跌跌撞撞尋找着回家路,埋首他胸前,假裝自己還是誰的掌上明珠。
老夫子:這麽晚才起床,周末玩high了?
基羅:沒有,大掃除呢,剛弄完
老夫子:[大拇指]真勤快
基羅:老夫子,我失戀了
老夫子:[驚訝]這才幾天?又失戀了?
基羅:上次我死心,這次他死心,我們徹底吹燈拔蠟啦!
老夫子:他……就是你之前提過的老板?
基羅:已經不是我老板了
老夫子:這樣啊……
基羅:其實是誤會……也許本來可以解釋清楚,不過,嗨,算了吧,這就叫天意,老天都覺得我們沒緣分,我還得謝謝它幫我開始新人生
老夫子:小丫頭看得挺開嘛
基羅:看不開又能怎麽滴呢
是啊,看不開又能怎麽滴呢,離開時我對張永鈞說了一句謝謝,謝謝他在我最茫然脆弱的時候借給我肩膀,更謝謝他替我了結了一段僵而不死的破敗感情。也許他永遠不會知道這些,我還是告訴他,Joey,我覺得,咱倆相沖相克的時代終于要過去了。
老板大人微笑着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月白路燈下揉了揉我的頭發。
10月,濱海機場接駁區新媒體提前開始施工,當月即簽下國內一珠寶品牌三百萬的廣告合約。張永鈞雷霆手段整頓後的機場事業部風氣漸清,包括濱海機場在內的銷售額同比環比都有明顯上升,整個11月營銷管理部審合同審得不亦樂乎,到了年終就更加繁忙,俞繼庭是甩手掌櫃,從當年總結到明年預算一概不管,全扔給我,去年這些都出自蘇湛之手,今年卻只有我一人,整個12月我在北京、G市和S市三地飛來飛去,一直到元旦小長假前的最後一天下午還在S市機場事業部的辦公室裏埋頭奮戰。
幸好有前COO友情幫忙,交給高管團隊和交給董事會的PPT有什麽不一樣,哪些部分要高亮哪些部分可以略過不講,哪些數字可能會被質疑,又有哪些項目需要更多旁證……初稿出爐我們跑到茶水間喝咖啡,我啓用了一個新稱謂來稱呼他。
“張老師?”
“是啊,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免了,我也沒有改口費。”
“也”沒有改口費……
師父大人從他呲牙瞪眼的徒弟面前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走吧,回去再檢查兩遍,沒問題就可以發給繼庭了。”
“俞總她……”
我剛起了個話頭手機就響了,接起來一聽,是個異常甜美而職業化的女聲,“Michel你好,我是Manpower公司的Kerry……”
對方上來先介紹了某外企職位,又跟我核對他們簡歷庫裏的信息,兩步外的某人何等耳力,我答不過兩句他就猜得大概,當下咖啡杯往料理臺上一擱,靠着大冰櫃饒有興致旁聽起來。
當着老板面和獵頭侃侃而談,估計全印跡也找不出第二個吧,我刻意打聽職位詳情,又不遺餘力地推銷自己,這一聊就聊了整整五分鐘,挂上電話擡頭,正對上一雙半笑不笑的眼睛。
“什麽時候面試?”
“那得看您準不準假。”
“準不準假問繼庭,問我幹啥。”
“今天肯定安排不上面試,放完假回來……還不是得問您?”
張永鈞笑意微凝,“你知道了?”
“我啥也不知道,我猜的。”
“……”
別人看不出來正常,我替俞繼庭寫了那麽多材料總不能白忙活,印跡2013年就要啓動上市,繁重的IPO準備工作她既忙不過來,目前的經驗資歷也無法勝任,但凡她還存着一絲絲自己摸索搞定的想法,便不可能對IPO審計前最為重要的一次工作報告不聞不問,全然丢給我,以及我身後的張永鈞處理。
很明顯,我這份報告交出去,在俞繼庭看來一定是張永鈞背書過的。
沒有別的可能,老板大人勢必在不久的将來坐回首席運營官的位置。
“所以啊,Joey你到時候要批假啊……”
“不批。”
“又不批?”
“三個月前問你走不走,你不走,現在說走,晚了。”
“那家薪水比這邊高20%……”
“不管。”
“一年了也不給漲點兒……哎喲……”
居然被敲了個爆栗!
“好好幹活自然加薪,威脅老板,等着瞧。”
“誰打算威脅老板啊?”
我和張永鈞一起回頭,也不知俞繼庭聽到看到了多少,反正以她雙臂抱熊斜倚門框的姿勢看,那一顆爆栗顯然是被圍觀了。
“這麽晚還沒走?”張永鈞端着咖啡杯走到她面前,笑眼相對的兩個人,誰能看出情場商場上都曾是積年深怨的敵人。
“來找Michel。”
“俞總是等那份報告嗎?我今晚……”
“不是,我想借用你一晚上時間。”
“?”
“橙橙元旦要跟我去香港,已經到酒店了,不過我晚上臨時有個應酬不能陪她,她想去逛東門老街……”
“繼庭,那是Michel私人時間。”
俞繼庭瞟了張永鈞一眼,似乎想說什麽,眼眸一轉還是望到我臉上來,“橙橙好幾個月沒見你了,給個面子。”
我真是何德何能,俞老板何美人居然要我來給面子了。
八月射擊場一鬧,到現在四個多月,我和橙橙幾乎沒有聯絡,她氣我那是情有可原,我避着她卻純是因為俞繼庭,誰知道哪天一句話說得不對又被人拎到辦公室逼着寫辭職報告。和俞繼庭相處久了我也知道,這冰山美女看着有型有款,辦事心狠手辣,其實特別随心所欲,整個兒一感情用事的主,跟這種人打交道,除非混成鐵杆心腹,不然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Michel,你有安排就自便,不用管橙橙。”
“我沒關系,就讓橙橙在酒店等我吧。”
“Michel……”
我等俞繼庭走了才悄悄扯住張永鈞,“有橙橙陪正好,那啥,”我咽了口唾沫,“夏總叫我今晚跟他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板大人說的“?了個瓶子”是北京方言,(卒瓦),音Cei4,打碎的意思,Unicode字符集才能正常顯示。作者君表示自己實屬有病。
但是很居家很接地氣有沒有……其實,作者君挺喜歡北京男人帶點兒慵懶和痞氣的口音,當然不能太重,大張偉基本是底線。
另外友提,大量飲酒以後不要馬上洗澡,容易昏厥。這裏就當張大叔體質好吧,畢竟吐得那麽慘,愛幹淨的男主總要收拾打理一下再來愛的抱抱對不(不對!作者你安排洗澡根本是為了灑狗血劇情)
最後啰嗦一個,本章蘇帥的出現并不在最初的設計裏,所以這不是他的落幕演出。
下章的劇情乃們一定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