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玩完兒了
固定靶是張永鈞強項,飛碟命中率相對低一些,不過十發八中已經足夠我五體投地,而且較之一人一位不能亂竄的固定靶,我更喜歡站在太陽底下毫無阻礙地欣賞張公子扛着雙管獵槍指哪兒打哪兒的英姿。待他打得盡興,我又以一番毫無節操的肉麻吹捧換得他同意我上場,結果五發零中,勇剃光頭,對此結果我毫不意外,張永鈞卻顯得很驚訝。
“別那樣看我,我要打中才叫絕世奇觀呢。”
“我當然知道你打不中,我是奇怪雙管獵槍後坐力這麽大,你居然沒被震翻。”
“小意思,我也算是練過的。”我豪邁揮手,不露聲色地漸漸落到後面,正準備伸手揉那痛到快沒知覺的肩膀,張永鈞突然轉身,正好逮住我呲牙咧嘴的模樣。
“怎麽了?”
我讪笑,“稍微有那麽一點兒,嗯,疼……”
“小意思,明天會更疼。”
“……”這人有時候也挺讨厭的……
從射擊場出來已近飯點,捷豹一路開到798附近的望京商業中心,張永鈞說過年大魚大肉吃多了要清淡點兒,直接把我拉進坪亭日料。我想他說過我請客的時候要帶橙橙蹭飯,那麽這頓似乎不歸我負責,可下午兩人打了一百多槍,兩千塊的子彈費我還來不及摸錢包他就付了帳,算起來我也欠了他一頓……我一邊擦着青芥末逼出來的眼淚鼻涕一邊專心盤算,冷不丁張永鈞把手機伸到我跟前,吓了我一跳。
“?”
“我們家老太太,你随便說句話。”
“……”什麽情況這是?
“我說我跟一小姑娘一塊兒吃飯,她不信。”
我振作精神,張口便來,“奶奶新年好,奶奶放心,我和Joey吃完就……”
張永鈞在我對面一個勁兒打手勢,我心念電轉,生生把“回去”二字給改了,“就逛街去,然後看電影,然後KTV,然後吃夜宵,然後打保齡,然後……”
我還滔滔不絕然後個不停,那邊廂大孫子已經跟老太太繼續拉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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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張永鈞沖我豎大拇指,“Michel我發現你一向反應很快。”
“過獎過獎。”我梗着嗓子從後槽牙裏擠出四個字,他立時聽出不對,放下已經夾到嘴邊的壽司,“有意見盡管提。”
滿臉嚴肅的某人此刻終于像個老板了,可我現在一點兒下屬的心态都沒有,一拍筷子凜然陳詞,“我早該明白,你進射擊場就跟回家似的,那什麽兩人同行的規定對你根本是浮雲,你本打算帶橙橙出來玩,結果人不樂意跟你混,你又不肯回家,只好拉人做擋箭牌,還得是個女的,才能堵老太太的嘴……”
好巧不巧遇到我,同樣無聊晃蕩無處可去的人士,還剛好是個女的。
張永鈞垂眸忍笑,嘴邊揚起細細的笑紋,“Michel我發現你推理能力也不錯。”
我很想朝他扔叉子,四下望望,日料店只有筷子,太遺憾了。
“橙橙說了,你陪我打……射擊,我陪你看電影,你剛也跟老太太彙報了一堆作戰計劃。”他擡眼看着我,“全都執行不太靠譜,你選一樣好了,作為我對浪費你寶貴時間的補償和感謝。”
“我能選回家睡覺嗎。”
“不能。”
“能跟我欠你的那頓飯直接抵消嗎?”
“不能。”
這人不是挺讨厭,那是相當讨厭,笑起來更讨厭……
最後我還是選了看電影,天知道我等福爾摩斯2等多久了,我的小羅伯特湯尼,我的裘德洛,帥哥們,我來了!
然後我就對着基情滿滿的蘿蔔福和花生球流了整整兩小時口水,張永鈞也總算在滿放映廳姑娘們咂嘴吸氣花癡傻笑的聲音中見識了腐女的力量。我冒着觸怒龍顏的危險告訴他Joey和Johny已成為國民CP,別號印跡雙J,他蹙眉沉思了好一會兒轉頭問我,“那麽我應該是攻吧?”
我笑得打跌,沒他拽着勢必要從望京星美的扶梯上滾下去。
笑着笑着我笑不出來了,扶梯下望京華堂燈火通明的專櫃旁站着兩位中年女士,其中一位細眉細眼,膚色白皙,目不轉睛望着我和張永鈞緩緩下行的身影。
“阿姨……”
“小米,這麽早就回北京了。”薛媽媽極有風度地微笑,“這位是?……”
大年初五,晚上十點鐘的影院出口,我實在沒辦法說這是我老板,“Joey,我朋友。Joey,這是……我阿姨。”
兩個人以無可挑剔的禮儀握手寒暄,态度之親切友好簡直令我生出一絲僥幸希望,可當我拿出手機看到一小時前三通未接來電時,我知道一切終不幸免。
薛家住在北三環內黃金地段,怎麽可能大老遠跑到望京來逛商場,一連三個電話找我,想必有話要說,只是電影院裏手機靜音,她聯系不上,便在附近轉轉,沒想到正撞見我和一個男人笑作一團亂沒正形的醜态,于是真相大白,什麽都不用再說。
薛壤啊薛壤,我們分手的事,一定要這麽快就跟家裏交代嗎。
随即我又想通,為了化解我和薛家的矛盾他千辛萬苦說服父母請我上門過元宵,如今我不去了,總得給個說法。
或許這一天玩得太累,下車時我有點恍惚,一會兒忘了圍巾,一會兒忘了帶回來當紀念的靶紙,張永鈞第三次叫住我的時候我都快抓狂了。
但事實上這一次我什麽也沒落,他只是下了車繞到我面前,肅容允諾,“Michel,我可以解釋,如果你需要。”
“不用了。”我抱着卷成長筒的靶紙,疲憊地笑笑,“已經分手了,沒有什麽好解釋。”
“……對不起。”
“Joey,我說過了,”我努力把笑容扯得更大些,“你真不用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車庫昏暗燈光下他看着我,目光如炬,像要把我辛辛苦苦貼在臉上的笑容全剝掉似的,“Michel,你和Johny……”
我搖搖頭,“和師兄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他卻仍不放過我,“我說過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我不關心,不過今天既然談到這兒了我就直說了吧,反正遲早也要宣布……”
我一驚,擰緊眉頭望着他。
“Johny節後會從營銷管理部轉到市場部。”
蘇湛要走。
不再是我的老板,不再一起工作。
雖然他早已透露過讓我接替他職位的意思,我卻怎麽都料不到這一刻這麽快就到來,我還沒有完全适應這個公司這個行業,我還不能娴熟掌控這個至關重要的部門,我還不習慣,他不在我身前擋風遮雨的征程。
“節後我會宣布你升任營銷管理部總監,直接向我彙報。Johny去市場部接徐姐。”張永鈞笑了笑,像要補償剛才從我臉上剝掉的笑容似地,“Michel,你不必有什麽顧慮,當初招你進來就是要你帶這個部門,徐姐早就在辦移民,Johny最遲三月份就要過去,現在提前幾天而已,Johny把營銷管理部帶得很好,我也會幫你,你可以勝任。”
“我……”我十分茫然地望着他,“為什麽。”
為什麽這樣突然,為什麽招呼都不打一聲,通知工作還是大老板來完成。
“前幾天他主動找我商量的。”
“我問為什麽!”
天知道我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居然沖大老板大呼小叫,可這一刻我真的有點忘形了,因驚愕,難堪,迷亂還是別的什麽,我說不清楚,只是吼完才發現自己失态,下意識退後一步,剛好抵在車門上,鐵皮冰冰涼涼,凍得我手指生疼。
張永鈞一手插兜,一手揉了揉鼻梁,“Michel,這是避嫌。”
避,嫌。
所以蘇湛認為,我和他的私人關系,已經到了不适合再做上下級的程度?我該謝他如此擡舉珠海煙花下那長長一吻,還是怪他如此趕盡殺絕我們之間所剩無幾的相處餘地?
“Michel,我說過你們的事我不多管,不過作為上司,我的确不贊成你們繼續待在一個部門,”張永鈞拍拍我肩膀,“Johny是為你好。”
“我知道。”
可我不需要誰對我好,我只想回到原地,各自相安無事,印跡天下太平。眼前這男人都說了,他并不贊成我和蘇湛繼續待在一個部門——他是印跡的首席運營官,對俞總負責,為全局考慮,就算我們倆瘋玩了一下午一晚上,已經随便到我可以Joey Joey地嚷,他首先要維護的仍是印跡的利益,也許他根本不贊成我和蘇湛在一起,不好明說而已。
“張總放心,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分得清,絕不會因私害公。”
張永鈞笑起來,“你還真是公私分明。”
我苦笑,怎麽能不公私分明呢,我不是李可,LV不是我的必需品,我更不是黃小仙兒,愛情于我,也許永遠只是奢侈品。
初五這一天過得異彩紛呈百感交集,初六我學乖了,窩在家裏哪兒都沒去;節後第一個工作日,蘇湛還在休假中,張永鈞并未宣布任命,公司還有好多人沒回來上班,QQ上一片灰。我瞪着那個許多天沒亮的頭像傻坐了一上午,明明告誡自己不許想,還是不由自主要去想,該去機場了吧,該過安檢了吧,該出關了吧,該起飛了吧……霜兒要的痘炎平他買了嗎,見到霜兒該說什麽,見到薛壤又是怎樣的虛與委蛇……我以為自己可以淡定面對一切關于他們三個的想象,我若無其事品評席悠悠的新衣裳和趙緒的新女友,開着無關痛癢的玩笑,喊着字正腔圓的張總,以比平時更高的效率部署資源主管們的工作,仿佛蘇湛去的不是美國,我也從沒對他的歸來抱有過一絲一毫的期待。
直到正月初八,星期一的早晨,Skype上突然跳出霜兒一句話。
開朗,我和蘇湛玩完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抓狂,小蘇終究還是沒在這章出現……
下章絕不跳票!
按爪吧騷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