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底在哪
“等等,等等!”我覺得自己必須要說點什麽了,“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只是出來透透氣!我和師兄……”
張永鈞壓了壓手,“OK,OK,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和我無關。不過,”他看着我,朦胧夜霭中眸光清亮,“多溝通,千萬不要有什麽誤會……”
雖然八卦了點,但大老板這是好意,我被他堵得辯無可辯,搖頭沒勇氣,點頭又憋氣,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的時候他自己手機響了。
“Coco怎麽了?有話慢慢兒說……”他音量如常,語意卻從對我的閑适一下變成對電話那頭女孩兒的關切,我趕緊退開一步表尊重,可中庭太安靜,某人中英夾雜、溫言細語哄小姑娘的聲音還是連續不斷飄過來,好嘛,一個橙橙不夠,再來個不知是白是黃的Coco,張永鈞你很滋潤啊……
大老板突然收線回頭,看到眉頭微蹙來不及攤平的我,大概自覺這一通電話講得實在太過暧昧,老臉上也頗有些不自然,“呃,Coco是我……”
“OK,OK。”我學他向下壓手掌,“和我無關。”您就是組個八國聯軍我也管不着對吧。
我們倆大眼瞪小眼地僵了數秒,終于繃不住一起大笑起來。
繼上回那個“半月形嘬傷”後,我和張老板的心照不宣達到了新的境界,我一直羨慕蘇湛跟他親密,雖然大概永遠沒辦法像他倆那樣勾肩搭背,但目前這個進步,我很滿意。
“我記得明天你就開始休假了吧,春節有什麽打算?”
“能有什麽打算,回家呗。”
我們沿着鵝卵石小徑往宴會廳走,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他就那麽一問,我也就那麽一答,不想他聽了我的話很是認真地說,“辰州那麽遠,難得回去一趟,該多陪陪父母。”
這大概是一名留學歸國人員的親身領悟,只可惜并不适用米家,“陪陪父母?”我不以為然地搖頭,“他們各有各的家,圍爐都不缺我一個,我回去還不知道誰陪我呢。”
“……他們也想看看你吧。”
“算了吧,”我冷笑,“跟我炫耀下新婚妻子和寶貝兒子還差不多。”
他似乎聽出了我話裏的尖酸與無奈,沉默片刻方道,“Michel,我覺得,回家不是為了滿足誰,而是,不至于在将來,為曾經的固執後悔。”
我心頭微震,擡眼望向他,幾分怔忡,他也正好看過來,“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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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只是,嗯,不太習慣您突然這麽文藝。”
“被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點想掉雞皮疙瘩。”
“不不不,”我趕緊往回扳,“您這麽說挺好的,跟我一朋友有點兒像,平時沒啥,冷不丁來那麽一兩句,特深沉特有範兒,我拿他當人生導師來着。”
“我真榮幸。”張永鈞笑道,“不過,不要太迷信。”
“艾瑪,他也這麽說。”我跟着笑,愈發覺得這一刻的張永鈞簡直老夫子附體,還別說,這倆性別一致,年齡相仿(我從種種線索推斷老夫子也大概三十五上下),性格悶騷,還都離過婚,哪天坐一塊兒估計還能把酒言個歡什麽的。
宴會廳裏笑浪喧嘩,一陣陣傳到門廊上,我們已經出來不短時間,可越靠近廳門兩人腳步都越遲疑,在我是不敢見屋裏人,在他是怵了那車輪戰。眼看要進去了,本着能拖一秒是一秒的心理我拽住他,“等等張總,我給您發個好東西。”
圖片透過網絡送達,同病相憐的張永鈞立刻拿出手機一味一味地看,嘴角勾起十分可疑的弧度,“醒酒湯啊,Johny也給過我一份,原來是借花獻佛,謝謝,回家我就去備着點兒。”
Johny也給過他一份……
這……是又一次被逮住的節奏麽?我閉了閉眼,很不想再看到那張笑得詭異的臉。
不不不,一張藥方而已,說明什麽問題?我不也送給他張永鈞了麽,不要心虛,不要心虛……
“咳咳……”
這咳嗽聲太熟悉,我哆嗦了一下睜眼,蘇湛正杵在我面前,“幹嘛不進去?”
“我……呃……”
“你剛把什麽給Joey了?”
“關你啥事兒?”
“不關我事兒為啥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你剛給他的是我裸.照?”
饒是心事重重不願見他,此刻也容我扶牆笑一會兒先……
“米開朗!”
“等等,等等……”我用力按着胸口,盡量想一些讓自己特傷心的事兒,好容易鎮定下來,“那是我們老衛家祖傳秘方,你就是拍個步兵都沒它值錢……”
那一刻我真覺得蘇湛要揍我了,不過這位帥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黑刷完一面德意志國旗以後還是忍住了将擡未擡的手,“祖傳秘方你,你還到處給人!”
我歪着腦袋上下打量他,怎麽聽着有點兒——我沒有自多絕對沒有自多——酸呢……
“給人怎麽了,我給你你做了嗎,還不是我替你抓的藥。”我把他推到牆邊,“站着,不許動!”
快步沖進宴會廳,也不理人家端着酒杯來碰,穿過重重障礙找到手袋,最後回到長廊上,蘇湛還在那兒乖乖地,可憐巴巴地站着。
“拿着,這我可沒随便給人!”
是我從北京帶來的醒酒湯粉。
這厮一喝就躺平一醉就犯賤,雖然我賭咒發誓再也不管他了,可……可我收拾行李的時候,還是往箱子裏扔了兩包藥粉,我安慰自己,帶了也不一定給,給了他也不一定喝,喝了他也肯定不知道。
不知道這些酸苦難喝的藥粉裏,碾碎了多少牽挂,揉進了多少憐惜。
“哎,你去哪兒?”
“我累了,反正裏頭也吃得差不多了,我想先回房間。”
“你沒事兒吧?”蘇湛皺眉,“這禮拜特忙?臉色這麽差?”
“沒事兒,昨晚看小說看太遲了,沒睡好。”我不在意地揮揮手,“替我跟Amy他們道歉啊,發什麽禮物記得幫我拿,我走啦……”
“Michel!”
我回頭,蘇湛站在長廊盡處,肩膀染了光暈,輪廓格外瘦削,落地窗上的背影像從窗外那一叢叢龍舌蘭上長出來似的幽深靡麗。他一手緊緊攥着那兩包藥,一手用力揮了揮,“給你拜早年,龍年見。”
“龍年見。”
我走了,留下身後觥籌交錯,笑語歡歌。臘月二十六的夜晚,我窩在城市客棧的大床上補習《失戀33天》,有人說這片子特別适合失戀的人看,也有人說失戀的人千萬別看,我不知道哪個對,反正我現在的狀态既不算失戀好像又有點像失戀,怎麽說都行,于是我看了,然後被鮑鯨鯨的犀利與毒舌逗得哈哈大笑。
有的人有A面有B面,有的人有S面有B面。
你連人都沒生過,有什麽資格埋怨人生。
我之所以這麽刻薄,是因為你太值得我刻薄了。
這麽個時代,這麽個世界,不得個抑郁症什麽的,你都不好意思見朋友。
哈哈哈……
就這麽一路笑到了結尾,王小賤握着電話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從咱們進公司起,它就沒亮過,我費了很大勁,找人把這霓虹燈亮起來了,有了光,你以後再站在窗口,景色就能開闊點……你這話說得,我都沒法往下接了……黃小仙兒,在這個字母的見證下,我答應你,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你身邊一米的範圍內一定有我在……黃小仙兒,我陪着你呢……我陪着你呢……”
呵呵呵……
突然特別想找個人說話,哎,你看過失戀33天麽,可樂了,王小賤忒可愛了……可惜薛壤不在線,蘇湛不在線,老夫子不在線,連那個我今天半路剛認的人生導師也不在線,各種IM加起來居然只有一個席悠悠在線,簽名檔改成了“圓夢”。
今晚一曲鋼管舞,就是她的夢想麽?
那麽米開朗,關于愛情,你的夢想在哪裏。
還是從來就沒有過,所以你起頭起得漫不經心,放也放得輕而易舉。
醒醒吧,鮑鯨鯨都說了,不是每一個黃小仙兒,都能在33天裏遇上一個王小賤,更何況那就是愛情的結尾嗎?陸然都能在七年之後出軌,保不齊哪天王小賤也會沉痛地對黃小仙說,“至于我自己,已咎由自取,願日後再不負人。”
臘月二十七,我春節長假的第一天,回辰州?開玩笑,那麽早回去幹什麽,被米東南審問見薛家的始末,還是聽玲玲學妹跟我講育兒經?
我退了房直奔羅湖海關,在銅鑼灣找了家金店,給米開顏買了個生肖挂墜,然後直奔中港城碼頭搭噴射飛航到澳門,一頭紮進新葡京。臨近春節,港澳游愈見火爆,散客大廳簡直人滿為患,每張賭臺前都擠滿了華夏各地口音的大陸客。二十一點太複雜,輪盤賭太西化,老虎機沒意思,賭大小太掉價,我米開朗兌了一萬人民幣的籌碼,今天就跟百家樂耗到底了。
賭過學業,賭過感情,賭過工作,米開朗是個賭性很大的姑娘,沒想到吧,這竟是我這輩子第一次上賭臺。
見莊跟莊,見閑跟閑,見跳跟跳,損三暫停……我不是傻賭,我是有原則的人,只投注不坐位,一注不超三位數,玩玩停停,走走看看,個把小時下來逛了一圈散客廳,淨賺四千九。
在接着賭一把還是先去吃中飯之間我只猶豫了1秒,趁現在勢頭好,多賺點再說。于是我重新選了張荷官看起來高大威猛的臺面押注,剛堆上籌碼,手機響了。
“在哪兒呢?”
“師兄?”我一驚,只想往外鑽,惜乎籌碼上了桌拿不回來,只好縮在人群裏壓着聲音說話,“我,在外頭……有點吵……”
“那啥,昨晚上禮物有好幾種 ,我自己做主替你挑了個膳魔師。”
“好啊好啊,那你幫我帶回北京呗……”拜托,這麽點小事兒也要專門打個電話?我知道蘇湛嘴碎,也不用唠叨成這樣吧……
“那麽,你自己路上小……”
“Any more bets? Last call.”荷官忽然開口,聲音洪亮。我被震了一下,手機差點兒脫手。
蘇湛瞬間安靜了。
“No more bets.”荷官敲了下鐘,開始發牌,叮一聲鐘響刺得我腦仁兒疼。
“你到底在哪?”電話那頭有什麽東西在燒。
“我……”要死了,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在新葡京……”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張總,我原意不是這樣的……我本想要個鐵血冷硬的男人……為毛寫成這麽溫油有愛的大叔?
步兵的意思請自己度娘,謝謝。
文中的黑白紅三色德意志國旗不是現在的德國國旗,而是1866年普奧戰争後-1919年一戰之前這段時間的德意志帝國旗幟。
部分語句引用了文章同學出軌門後的長微博,特此聲明并致謝。祝文章日後永不出軌。
鑒于我比預期提前5小時貼出此章,乃們不應該按個爪嗎?
給蘇湛加油鼓勁兒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