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皇帝是知道宮九一樁沒完又搞了一樁新鮮事的。
他也正是因為這麽一樁又一樁, 才給鬧得好些天都沒能和皇後好好吃上一頓飯。
還因為幾句小混蛋又招皇後哭了一場。
不可否認,皇帝會縱容宮九那麽一樁又一樁, 除了寵堂弟,又覺得解放婦女勞動力确實有利王朝發展之外,
多少也有那麽幾分“反正過些年, 皇位又不是我家的, 管你們以後的皇帝權力是大是小、活得憋不憋屈”的破罐子破摔,
和那麽幾分“要是幸運能得了個好皇女,趁着女權解放的東風, 未必不能參贊國事, 至少也不至于活得憋屈”的希冀。
但再如何希冀, 女皇都是沒敢想的。
再料不到宮九竟如此敢說。
皇帝聽得目瞪口呆。
皇後更是直接傻了眼。
要真照小叔子這麽說, 那只要那藥丸子能給力,不拘她肚子裏頭能爬出個什麽, 那都是天注定的下一任皇帝啦?
而且聽着那以後,還真很可能子子孫孫千秋萬代都是皇帝命啊?
雖說權力好像小了點, 再小卻還是皇帝,怎麽都比什麽世襲不降的王公都有底氣多了。
一時之間,皇後看着宮九的目光, 都比向曉久的還要更能诠釋“柔情似水”的含義了。
——這哪是什麽小叔子?親弟弟都沒有他親哪!
宮九認識皇後兩輩子、共計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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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 總算達成将張延壽那個憑實力投胎的貨給踩到腳底下、順利榮登“最可愛弟弟”寶座的成就了。
也許宮九根本不稀罕那麽一個成就稱號。
但不得不承認, 獲得皇後全心全意、全力以赴的寵愛和支持, 有時候甚至比皇帝還給力一點。
畢竟皇帝輕易不敢頂着皇後的眼淚去駁她的主意。
偏偏在自己擅長的國事之上又每每顧忌重重, 不管是給宮九收拾爛攤子、還是趁着他搞事的渾水去摸魚,都忒不爽利了。
皇後卻不同。
皇後輕易不問政事,可偶爾不得不管的時候——
之前幾乎都是涉及張延壽那除了投胎就沒別的本事的王八蛋的時候
——皇後撒起潑來,連內閣都拿她沒轍。
更何況天下女子的問題,不管內閣是不是要扒拉到自己碗裏、硬說是“政務國事”,
皇後總是母儀天下的那一個,她插手那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事情。
皇帝先還因為女戶的事情在朝堂上和大臣們扯皮。
畢竟哪怕有宮九配合,
這種涉及到男性權威的事情,
在拒絕使用暴力威脅的情況下,
堂兄弟兩個合起來也還不夠一手遮天。
有了皇後配合那就不一樣了。
和大臣說不通,和大臣的妻子女兒還說不通?
大臣的妻子女兒或者有那心動了也不敢行動的,那大臣的母親祖母呢?
誰家還能沒幾個女性長輩啊!
雖說絕大多數女人,都是在一代代“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束縛中長出來的,可官宦權貴之家識文斷字的女人,到底和山野村婦不盡相同。
再怎麽學上一肚子女則、女德,
再怎麽習慣性去讨好父兄丈夫兒孫們,
心理也未必沒有渴望。
只不過深深鎖在牢籠中,不敢釋放罷了。
如今皇後挑了頭。
她像是表示自己更欣賞識文斷字有主見的女孩兒,尤其日後皇儲妃,更不肯要那等一味柔弱的:
“說句不該說的,皇祖父當年故事,要不是家裏頭還有皇祖母撐着,
父皇哪裏能等得到皇祖父北狩歸來、複位正統?
更別提還有我們的今日了。”
“是以這皇儲妃,雖說不能要那等日常無事也過分拿強的,卻也不能要那等沒丁點兒主意的。”
“關鍵時刻,必要能撐得住才行。”
說起帝後的皇祖父,也就是太平王的爹,那也是位“奇男子”。
有一回,北方游牧民族慣例南下侵略的時候,原本形勢大好的戰局,那位皇帝好好兒的京城不待,忽然腦門一熱就說要禦駕親征,群臣死活勸不住,沒奈何,只得随他去了。
這征也就征了吧,要是安安穩穩窩在後方,以當時本朝的兵強馬壯,原不至于出什麽意外。
偏偏那位的腦門忽然又一熱,非跑前線去,還死活非要外行指揮內行,把諸将士折騰得夠嗆不說,還任由他身邊的探子洩露出消息去,一路把自己折騰成敵方俘虜了。
真是本朝前所未有的稀奇事。
太皇太後那時候還只是皇後,倒也生了個太子,也就是先帝,奈何太子當時才兩歲半,話都說不利索的年紀,能頂啥用呢?
于是群臣共舉,請皇弟繼位。
後來那繼位的新帝為何始終沒能生下個皇子來、又如何轉變心意真個用心迎回他那倒黴兄長、更又是如何在病重之時心甘情願将皇位讓回去的……
期間種種堪稱千古謎團的事體且不去追究,民間傳說中太皇太後在其中起到的桃色作用也不好細說,
卻說好歹在權貴官宦之家中,果然還有不少人記得當年太皇太後因着先帝受了委屈,就直接拿簪子抵着自己脖頸,一路從當時被和新帝後宮隔開的西宮中一路闖到前朝的故事。
其中一位大長公主,當日雖因女兒身不能上朝、也就未曾有幸親眼目睹太皇太後的風采,卻也聽自己驸馬回去提起過。
如今附和着皇後的話說起來,也是将太皇太後當年那一行訴哭又一行怒、一行委屈有一行嗔,撒潑放賴固然是信手拈來,回頭在宮女服侍下略理了妝容、恢複了原先國母氣度之後,那引經據典、綿裏藏針的一番話說出去,更是叫當時君臣都羞得無地自容了。
“就那一場,說是被封了親王、卻只得委委屈屈随着皇嫂住在西宮的先帝,雖沒法子恢複太子名分,卻也當即就回了東宮住所,皇嫂也親自跟去照看……”
就是後來新帝一直沒能生出個皇子來,就對這個侄兒越發上了心,每每親自去東宮教養侄兒,順便傳出好些個緋色傳說……
這位大長公主原只是位庶出公主,卻偏偏每一任中宮之主跟前都能有幾分情面,連帶着她的兒孫都得幾分隐蔽,自然是個很懂得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主兒。
皇後有她捧哏,越發順利地就将話題引到了:
“我們女兒家,雖說講究個溫柔貞靜的,但這如何溫柔貞靜也要分情況不是?”
“若有那等父兄俱無,五服近親也無可靠着,難道還要一味講究着溫柔貞靜,倒是由着父祖好不容易掙下來的基業,給人禍禍個幹淨不成?”
“又有那等無子繼承,只得女兒招贅的人家,要是一味的拘泥于戶主只能男子……”
皇後悠悠嘆了口氣,就有早就安排好的命婦,說起那些個招贅的女子還沒來得及生下男丁,父親就過世,無奈只得由贅婿做了戶主,這贅婿戶主賦稅繳納得多些也罷了,更可怖的是有那等借着戶主身份趁機謀害了岳母妻子、謀奪了家財的……
就是生下男丁,未成丁前也當不得戶主,那等黑心肝到連親兒子也謀害了的雖然不算太多,卻也絕對不是沒有。
如今又是特意找好的題材,少不得說起來也是一樁又一樁,着實駭人。
大長公主聽得都不禁真心嘆一句,只是有些話不敢多說。
不過一宮命婦濟濟一堂,幾乎所有在京的四品及以上命婦都在了。
人多了總是什麽鳥都有耳朵。
有大長公主這樣看似風趣幽默其實言語謹慎的,自然免不了也有那随意些的:
“這沒兒子的人家也是難,想要盼着給女兒招贅,招了要盼着女兒肚子争氣早日生個男丁,得了男丁還要苦熬着等他長大撐得起門戶……
在這之前竟是死都不敢死的啊!”
皇後就跟着嘆氣:
“可不是難嘛!”
還自嘲,
“虧得本宮這樣,雖說沒個皇兒,卻也好歹沒個公主,否則不知要添多少憂愁。”
幾句話說得滿宮命婦皆是安慰讨好、叫她寬心的話——
沒法子,不管在場有沒有那在背地裏嘲笑“皇後再霸占着皇帝又如何?還不是連個蛋都下不出來”的,
這當面謹慎恭順卻都是被家裏男人耳提面命過的。
畢竟之前那個千秋節上倚老賣老給皇後找不痛快的,如今連累得好好一個掌管宗人府的實權親王兒子、竟成了個光頭國公,自己也跟着降等成了區區國公诰命,膝蓋不知因此多受了多少委屈……
如此前車之鑒,誰還敢叫皇後不痛快呢?
更別提衆人這一回還多了些小心思,畢竟皇後方才幾次說漏了嘴、竟是提起皇儲皇儲妃,又恰好太平王世子近日正在京裏,皇帝還特特以“太平王府久未住人”為由,将這堂弟留宿宮中——
又以後宮不變,叫他住到了與後宮互相獨立的東宮去。
太平王世子可也是這位皇後膝下長大的呢!
據說待這位皇後,可遠比待太平王都親切恭敬些。
諸般種種,命婦們奉承起皇後,可不就更盡心了麽?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竟是連“娘娘便是有個小公主,也不愁什麽。公主是君、驸馬是臣,這公主大婚,原就是臣下尚主、公主下降,可沒有什麽外嫁的說法”的話都出來了。
雖說聽的人吧,不知道多少人在心裏鄙夷說這話的人為了讨好皇後,連臉多不要了,一時附和的人卻還是挺多的。
就是那麽三兩成不肯随衆附和的,因也不敢當面嗆聲,皇後也只當她們都是默認了。
皇後又故意說了好幾句“原來公主大婚,也不算出嫁”之類的,叫衆人多多附和幾回,方才心滿意足地将話題又扯回來,繼續嘆息起那等有女無兒人家的艱難來。
皇後引得衆人嘆息幾聲,正想将話題引到原先和皇帝商量好的,關于這勳貴人家男丁死絕的爵位繼承問題——
恰京裏有個衆人皆知的奇葩例子,英國公府當年一家子男丁,先是因為那回北狩故事被坑死了大半,剩下的那幾位為了贏回那坑貨皇帝、挽回家族顏面又太過拼命,結果最終雖是拼剩了一位等到坑貨皇帝複位的時候,偏又因為戰場上傷得狠了,沒能生出個一兒半女就過世。
後來倒有個妾在他靈前查出身孕。
他那原配也是節義婦人,也沒計較這孩兒不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也沒受了遠親旁支那些個“留着這有親娘的孩子在,還不如挑個懂事人家的過繼”之類的挑唆,極力護持那妾侍生了孩子,大小均安。
偏偏這一家子着實不走運,好容易生出來健健壯壯一個孩子,卻又不是個遺腹子,不過小丫頭片子,叫原本滿心想要照顧功臣、叫那襁褓小兒繼承爵位的皇帝也沒了着落,不過交待當時還是皇後的太皇太後留心照看兩眼也就罷了。
可太皇太後又還能如何照顧呢?畢竟女孩兒,太皇太後自己也有長子幼子要操心,不過是看着那女孩兒嫁一個不錯人家也就罷了。
誰能一直瞧着她日後?
誰又能想得到那麽一家子好歹男人都是忠烈漢子、當家女人也稱得上節義慈悲的人家,遭遇卻那麽不堪。
總之,等到太皇太後病中驚聞的時候,
什麽女孩兒嫁的人家雖好,公婆都拿她當自家女孩兒疼,只丈夫心早給了外室啦;
什麽一開始那男人還不敢做什麽,等自家父母都沒了,女孩兒嫡母也亡故,只一個沒啥主見的生母在嗣兄手底下艱難讨生活,就徹底沒了顧忌,不只迎了外室進門,還逼着當家主母要将個連賤妾都算不上的外室生的、連庶子都不如的私生子給記到名下充當嫡長子啦;
什麽嫡長子的謀算不成,竟異想天開要将自家貨真價實的嫡長女嫁給那外室的無賴侄子啦——
關鍵是他那嫡長女也就才六歲大,那算什麽嫁人?簡直就童養媳了都!
總之什麽故事、事故的,都鬧出來了,把個原就因為年邁經不起換季、有些病歪歪着的太皇太後,好懸沒給氣得厥過去。
也虧得那女孩兒到底将門之後,有幾分骨氣在,沒等着太皇太後拖着病體給她出氣,就自己先帶着陪房打出門去。
倒叫氣得病情加重的太皇太後一樂,竟反而好了起來,也才不至于給當今皇帝心裏留了疙瘩。
後來又有那當爹的不顧女兒都給親娘帶走,非把她庚帖給了那外室娘家啦,
又有皇帝這麽好脾氣都忍不住,找了個由頭将那不着調親爹的爵位撸掉、降三等給了他庶出到底了,那不顧嗣父正經女兒的嗣子也直接撸了個幹淨啦……
總之一出一出又一出的,如今太皇太後逝世經年,那攤上不着調親爹的倒黴女孩兒,也熬到比皇後當年入宮時都要大幾歲的年紀了。
卻還因着庚帖早叫親爹給了人,沒法子光明正大嫁人的緣故,仍陪着她親娘,在嫁妝莊子裏住着。
皇後原是和皇帝商量好了,趁機說起這女子,也好叫勳貴人家多幾分心有戚戚,再仗着命婦們如今不敢叫她不痛快的機會,話趕話的直接降下懿旨,叫那倒黴閨女一并改了姓氏、随她親娘大歸,由她親娘自立女戶繼承原英國公家業。
至于之後大臣們鬧起來怎麽說?
左右懿旨上又沒明說叫英國公的女兒繼承國公爵位!
那些個男人誰敢想着非要把那烈士功臣之後趕盡殺絕,就先追究當日一并在皇後宮中,一起和皇後嘆息過可憐過,還聽着皇後懿旨卻沒勸阻的各家命婦——
是當娘的,就要問問她是怎麽教的兒子?
竟是教出那等先和親娘唱反調已是不孝,連皇後憐惜功臣孤女都容不得更是不忠不義之徒的罪過。
是做人妻子女兒的,那做男人的不說是不是不忠不孝不義之類,首先既然認為皇後不妥、卻沒能教出個和他一條心先行勸阻皇後懿旨的妻女來,內宅不穩是一定的吧?
既然內宅都管不住,還談什麽輔佐君王呢?
以上還是講理的做法。
要是講理講不過那群老狐貍,皇後還有絕招。
撒潑呀!
你要說我這一國之母連憐惜個功臣孤女都不行,都做得不對,有本事你來母儀天下啊!
這中宮讓給你住呀!
皇後論起演技,是沒有紅鞋子中那些影後厲害。
卻也是個裝得了貴婦、扮得了潑婦的呀!
為了個不争氣的張延壽就很拼了!
如今為了個比親弟弟還親的宮九,裏頭又還涉及到皇後日後的兒女能不能千秋萬代一統江山的大事,皇後早做足了心理建設,務必一鳴驚人。
結果好容易鋪墊完了,還不等她把高潮唱起來,就有了一出插曲。
你道是什麽插曲?
卻原來,這只剩下孤女的,并不只有全家都為國捐軀的勳貴而已。
就是書香清貴之家,雖說也講究個紅袖添香的樂趣,正經書香清貴人家卻大多講究個三十無子方才納妾,更有那等無兒無女也寧可過激都不納妾的規矩人家。
雖說再規矩也不能保證男人都沒外心,但要麽叫紅顏一輩子只做個無子的外室,要麽幹脆一年換上一任通房……
總之,因着家規教養,這些人家的男人不拘成不成器,到底女主人還能圖個家裏清淨。
就是如此這般,也就少不了只有女兒、沒得男丁,還又不樂意過繼、或者着實無處過繼的人家。
被提出來做了插曲的,就是那麽一戶女兒倒有三個,偏偏一個男丁也無;五服之內也有近親,偏偏一個好孩子都過繼不來的人家。
那家姓石。
什麽石?
就是當日坑貨皇帝被迫北狩了去的時候,最先提出擁立新帝的那位石太師的後人。
P.S.石太師參照于謙故事,下面是一千多字的正文,注意查看喲~
P.P.S.恭賀新禧!希望新的一年仍能與親親們同行。
石太師其實也是個忠臣,不曾戰死沙場,卻絕對不比戰死沙場的那些少半分忠烈。
只不過他忠誠的并不是具體某位皇帝,甚至不單單只是坐上了皇位的那個人,
而是這王朝,是這百姓,
是那文人的氣節,
是那顆寧可自己遺臭萬年、禍及子孫,也斷不肯給北地賊子絲毫禍害中原機會的心!
然而就是這麽一位忠臣,在坑貨皇帝複辟之後,以莫須有之罪慘死獄中,子孫為僥幸未死,卻也都被撸了官位、奪了功名,并勒令直系七代不得出仕為官。
不得出仕為官。
足足七代。
那是活生生要把一個書香人家熬成底層平民的節奏哪!
石太師當年死時,已經有三子七孫,不說個個都有他那般才華,最差的卻也有舉人功名。
然而無望的日子着實太難熬。
如今一個個都熬沒了,三房人家,只剩下兩個女孩兒。
女孩兒嫁出去都是不妨事,如今有敢借着皇後的戲臺子唱插曲的,自然也少不了願意娶她家女孩兒的。
可要是女孩兒都娶走,石太師那邊五服親戚,連個願意過繼的好孩子也沒有,到底是絕了香火。
也着實太凄涼了些。
這位乍着膽子插曲的命婦嚴徐氏,乃是個堪堪夠入席這場大戲的一位四品命婦,和石家原沒什麽親戚。
甚至于她本人,都和石家沒什麽恩情故舊的。
但嚴徐氏沒有,她婆母嚴蘇氏有呀!
她婆母嚴蘇氏當年青年守寡,一雙兒女都還年幼,娘家那邊又因故無法依靠,夫家族人竟琢磨着要将她随意發嫁、而後好随意拿捏一對孩童順帶霸占家産的主意。
她婆母哪裏肯嫁人?
這貞節牌坊無所謂,可要真入了族人的意改嫁了,回頭不說一雙兒女保不住家業,只怕連命都要沒了!
沒奈何,只好逃吧。
偏偏帶着一雙兒女逃又逃不快,給族人追上了,差點兒被污蔑給早在丈夫未死之時就與人通奸、如今正是要帶着一對和奸夫生的兒女去投奔奸夫的罪名,直接母子仨都給浸了豬籠……
虧得遇上石太師外放了提學官,太師夫人又最是個憐貧惜弱的,幫着伸冤不說,恐他們繼續和族人一裏居住再遭禍害,還和嚴蘇氏簽了活契,請她在竈上做活。
其實太師夫婦都是江南人,哪裏吃得慣嚴蘇氏家鄉口味?
不過是找個由頭,叫他們母子有個容身之處罷了。
後來石太師又往別處赴任,也妥善安置了嚴蘇氏幾個,連小兒啓蒙的書塾都安排妥當了……
嚴蘇氏母子三人記了石家一輩子的好,只是石太師出事那會子,蘇念恩,也就是嚴蘇氏的兒子,如今插曲命婦嚴徐氏的丈夫,連個童生多還不是的小少年,能做得了什麽呢?
也就是後來中舉之後游學江南,好容易才尋訪到石公後人。
說起來,還又受了一回恩。
那時候石公的幼子還在,雖不肯将滿腹經綸傳授給蘇念恩,卻把家中藏書都随手扔到蘇念恩必經之地。
也才有了後來的青年探花嚴才子,如今才四十來歲的四品命婦、右佥都禦史夫人嚴徐氏。
又借着皇後的戲臺子,唱起了祈求叫石家女孩獨立女戶的插曲。
還十分大膽的,觑着皇後面色尚好,竟鑽起當年聖旨空子:
“當年只說七代之內,不許石公三子七孫并其所出男丁後人出仕……”
把個正和宮九在偏殿對坐着喝茶磕瓜子的向曉久都給聽樂了:
“我還道這裏的女人羸弱,原來猛女真不少,只不過平日藏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