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皇後是在進宮之前, 就見過皇帝、獲知了某些事情的。
更準确地說,當年皇帝在參考先太皇太後的一些意見、綜合各方面考慮, 擇定了皇後人選的時候,
在正式明旨下發之前,
就悄悄和皇後見了一面。
皇帝特意和皇後相見, 一則闡述自己對皇後的期許, 二則也是說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
時光悄悄漫過記憶, 皇後如今已經記不太清皇帝當時的原話了,卻依然記得那時候面龐還格外青澀稚嫩的少年帝皇,
說起自己自幼體弱, 雖說幸得太皇太後庇護照顧、又因是先帝唯一子嗣好歹醫藥富足、先帝去後又有太平王始終忠心耿耿……
諸方護持着到了眼瞅着已經親政兩年, 也将大婚的時候,
他那幾乎得天下醫藥供養的身子卻依然不利子嗣時微微嘆息的模樣。
就一如皇後始終記得,
那少年帝皇溫聲說着他能理解每一個女子渴望成為母親的心情, 若張氏不願入宮,他也會将她視如其他三位走到最後的落選秀女, 一樣由太皇太後賜宮花錦緞留待添妝。
斷不會将她是最終皇後人選的事情透露出去,不叫她日後姻緣難為。
皇帝寧可再等下一年的選秀。
“反正朕的年紀也不大。”
皇帝的年紀确實不大,他比皇後還要小三歲呢!
當年還不是皇後的皇後, 看着那樣年少稚嫩、卻能溫和笑着自揭傷疤、又寬仁許諾允她拒婚的少年帝皇,心一下子就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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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氏一直都是個很心軟的人。
皇帝的模樣又生得實在不錯,
畢竟好幾代美貌後妃篩過的基因, 太皇太後和先太後姑侄倆又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皇帝的模樣雖比不上宮九那樣的俊美張揚, 也沒有宮九的那份生機勃勃,
卻也是張氏(那時候)平生僅見的清俊之人。
襯着那微微泛白的唇色,和有些單薄的身姿,簡直是我見猶憐了。
心軟加好色,張氏義無反顧地邁入深宮。
早就做好了一輩子無兒無女的心理準備。
這些年,除了帝後和諧,更難得是皇帝始終未納妃妾,
哪怕皇後因着比皇帝大三歲,早幾年就已經過了三十——
如今這世道,三十歲的女人都能當祖母的年紀了,不說皇宮之中、帝皇之尊,
就是尋常有點兒家底的百姓人家,不趕緊着給丈夫尋上一兩個年輕貌美的婢妾,那都是要遭鄰裏閑話的。
皇帝卻依然守着她。
在他自己都還沒有完全死心,始終堅持喝着調理身體的藥物,努力想要争取一個延續骨血機會的時候,
卻一次都沒想着往宮裏進那麽一兩個好生養的年輕女子,只管一心守着她。
皇後能不感動?
能不在都可以當祖母的年紀,依然厚着臉皮溫養身子求待子嗣?
她雖不至于四處求神問蔔的,卻也還供着兩尊神像:一尊送子觀音,一尊碧霞元君,可謂佛道都沒落下,天天燒着香呢!
哦,在送子觀音和碧霞元君的中間還放着藥王菩薩孫思邈。
皇後入宮十多年,這香也燒了十多年。
沒存多大希望,就是忍不住盼望。
皇後這般,皇帝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是還不通人事的時候就給禦醫斷定子嗣無望的人,
也很好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并不曾因此怨天尤人。
但要說心裏一點兒期盼都沒有,當初選秀的時候,皇後又不是其中家世最好的,也不是長得最美的,就連最讨皇帝歡喜的性格秉性,當初也不是沒有和她仿佛的,怎麽就偏偏是她呢?
因為皇後是其他綜合方面都合适的幾個女子之中,體質最好的。
好幾個老禦醫診過脈,挑的最适宜生養的女子。
皇後的母親、外祖母乃至于親祖母在生育方面也确實都很不錯,兒女不算衆多,卻個個健康。
張延壽那個早夭的兄長也是健健康康的,夭折純粹是熊孩子自己做的。
皇帝選這個皇後,最初其實還是奔着生孩子去的。
只不過後來皇後過了最佳生育期,皇帝還不肯往宮裏納新人,那就是真的夫妻恩愛了。
卻也還有那麽幾分不放棄、可也知道希望渺茫,不願再禍害其他女孩兒的心思。
畢竟雖說他作為男人的功能非常正常,到底作為父親的能力有缺,得皇後一心已是三生之幸。
皇帝未必是古往今來最好的皇帝,但确實是皇帝之中難得還能坐穩皇位的好人。
近來宮九雖說特愛搞事,特能給他招爛攤子,不過态度也沒原先那麽別扭了。
皇帝都在認真琢磨起皇太弟的事——
事實上,該準備的冠冕禮服皇帝已經吩咐了心腹人,悄悄準備了起來。
內閣諸位心裏也都有了底,否則海捕紅鞋子的時候大家為什麽那麽賣力?
只不過皇帝還不能下定決心,到底是過繼宮九呢、還是不過繼?
宮九那裏不需要太操心,只要給先太平王妃足夠尊榮,他是巴不得名正言順不認太平王那個爹的,
哪怕弄明白當年事故之後,宮九對着太平王已經少了幾分戾氣,卻依然氣場不和,
皇帝瞧得真真的。
可皇帝同樣瞧得真真的,
別看太平王對着宮九的時候似乎也從來沒什麽好臉色,
在王妃去世之後也算不上守身如玉,身邊美婢姣童不說往來如雲,卻也從未虧待過自己……
但為啥宮九始終是太平王世子、還是太平王唯一的子嗣?
先帝只得皇帝一個兒子活到成年,那是有不足以對外人言的隐情,太平王可不是呢!
太醫都說了,他身子骨好得很,若非他自己不願意,給皇家多生十七八個兒女完全沒問題的。
太平王世子其實是太平王的心尖子。
太平王又是一貫的保皇派。
在皇帝登基之前太平王待他也就是尋常侄兒,再是儲君太子,他的忠誠也只給他皇帝兄長;
可皇帝一登基,太平王卻從未以皇叔身份倚老賣老,哪怕他不只是皇叔,還是手掌天下七分兵馬的大元帥呢,也奉上了十分忠誠與恭敬。
倒叫皇帝哪裏好意思沖他心尖子下手?
但不過繼又恐怕宮九出幺蛾子。
皇帝都能想象出那個小混蛋會說什麽了,左不過是諸如
“又想要我背鍋扛鼎,又還不給我點實惠好處……天底下哪裏來那許多又不給馬兒吃草、又還要馬兒快跑的好事呢?”
之類的混賬話。
就是拿不準如此牢騷之後,要是宮九仍勉強應下,會把天下和太平王玩成個什麽模樣。
想想就心裏發毛。
可就算心裏發毛也還是吩咐心腹制備儲君冠冕禮服儀仗等等。
也足以見皇帝雖說仍日日陪着皇後燒香祈神,其實已經放棄能擁有自己骨血的心态了。
偏偏就在這時候,在他和皇後都幾乎放棄希望了的時候,宮九帶了一個人,那人拿出了兩瓶藥,說是能調養先天不足、治療不孕不育?
雖說那藥量只夠保證他們生一個孩子的份,但那也是天大的驚喜了!
皇後喜得眼底都泛出淚花,放在桌上的手也直哆嗦,抖動的幅度之大,帶得桌子都跟着顫動了。
把皇後吓得,趕緊起身離開,唯恐把那夢寐以求的神藥給震落了地——
要是如傳說中的人參果之類,入地則遁可怎麽好?
皇後緊張得不敢伸手去拿藥瓶子,甚至不敢太靠近,偏偏又不舍得遠離了,巴巴地趴在皇帝背上,把腦袋擱在他肩頭,就那麽探頭探腦地看着。
皇帝比她鎮靜一些,只吞了三十七口口水,就勉強找回聲音:
“……這東西,真的能?”
向曉久對此信心十足:
“當然沒問題!萬花藥王孫思邈親手制作,絕對童叟無欺!”
宮九也毫不猶豫地為向曉久背書,還順帶嘲笑皇帝:
“你這些年藥丸子藥汁兒哪天都沒少吃,又什麽時候有過效果了?
就是把那些停倆月,試試這個又何妨?
瞻前顧後的,比皇嫂還娘們唧唧!”
皇帝:“……”
皇帝無意當着妻子的面和宮九争辯,雖然他很想問一句,要本事你教你皇嫂給你收拾爛攤子去?
可單只是悶聲一句“個小混蛋”,就招了皇後在他腰間的一爪子,皇帝還能怎麽辦呢?
再說宮九這話不好聽,卻也有那麽幾分道理。
至于說這兩瓶藥丸子會不會有什麽不妥當?
小混蛋在最別扭的時候也沒想着要害他性命,皇帝這點兒信心還是有的。
幹脆利落倒出一顆據說是調養先天不足的藥丸子,看着不起眼,卻撲鼻的藥香,叫人聞着就覺得舒服。
皇帝毫不猶豫一口吃下去,只沒急着去拿另一瓶藥,而是端正了坐姿:
“你知道了吧?朕原已經在籌劃皇太弟的事?”
皇帝使喚的都是心腹人,也自信宮外,哪怕是內閣那群老狐貍,都得不到确切消息。
不過皇帝很相信眼前這個小混蛋的能耐。
若非相信宮九能為,皇帝再疼愛偏心這個堂弟,也不可能将他擇為儲君。
宮九不只在前朝有黨羽,在宮中也有耳目,
還是很給力的黨羽和很有用的耳目,
這原是兩人都不挑明的默契。
不過這會子皇帝問得坦然,宮九也答得坦蕩:
“是啊,怎麽啦?先說好,真叫我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平王過繼出去。”
皇帝這會子努力鎮定,多少還是有些心緒不寧,竟沒聽出宮九話裏隐藏的騷操作,只顧着問:
“那要是我有了皇兒……”
“那不正好?等我登基把太平王過繼出去,就把鍋甩給他!”
宮九且還樂不得呢!
當誰願意當這麽個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還比牛多的玩意似的!
皇帝倒是願意相信宮九此時的真心實意。
只到底趙匡胤兄弟故事在先,着實不敢去賭此時的真心實意是否會在時光中變味,也不敢去妄想宮九的後人也能始終牢記祖志:
“其實宗室斷絕的也不少,就是日後我有了皇兒,也是可以過繼出去的……”
宮九搖頭:
“過繼給別人還不如過繼給我呢!”
向曉久在一邊猛點頭,看帝後二人似乎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還特意指着桌上倆瓶子再次強調:
“謝禮可只有調養先天不足這一瓶,另外這一瓶是聘禮啊!”
帝後二人繼續恍神,好半晌,還是皇後先回過神來:
“你竟是要把我家小九兒娶走?!”
可不就是要把宮九娶走嘛!
向曉久是個負責人的好男人,
既然認定了要牽一輩子的手了,那該走的禮數就絕對不會少。
只不過沒想着才剛上門就直接送聘禮。
畢竟一輩子應該也就成這麽一次親,
就是曹将軍等長輩親友都不在身邊,三書六禮走起來多少有些需要親家通融之處,
但除了實在不得已的一些細節,向曉久是打算認認真真走足流程的。
找藥丸子的時候順便也整理了荷包,向曉久把東西都準備了七八成啦!
可第一次上門,老實說,向曉久原本只打算送上兩瓶藥丸子,致謝的同時刷刷好感度,回頭再和宮九商量個合适的人選充當媒人、先和帝後通通氣,一切妥當了再挑好日子開始納采。
是的,兩瓶藥丸子,原本都只是謝禮罷了。
向曉久原本還準備了讨好親家的小禮物,譬如給皇後的美顏霜養顏丹之類的。
然而宮九說:
“哪兒需要那麽麻煩?
直接告訴他們,藥丸就是聘禮。
想收就給本世子備嫁,不願意就擎等着他們那一脈完蛋吧!”
向曉久:“……”
向曉久還想着再打聽打聽這裏兄弟結契的細節呢!
畢竟這裏衙門的婚書好像就只認異性的,完全沒有自家大唐的自由開放。
向曉久也根本沒想過要把宮九娶回家。
雖然是想着回去的時候帶宮九一道兒,但都是大男人,不該是平等結合的嗎?
像是之前看過的幾對都是女孩兒的情緣,還都誰也不肯嫁,婚禮上要麽對吟卻扇詩、要麽就都不遮面的呢!
着實料想不到宮九除了某些愛好特殊小衆,面對原身家庭的态度也很有點奇葩。
明明都弄清了當日太平王妃之死、根本不是他誤會的、也不是太平王默認的那樣,
太平王根本沒有殺妻,只是在發現自家拼着忤逆母後也要娶回家的王妃,大概也許很可能是敵國卧底的時候,直接對王妃坦然發問——
太平王的坦然其實也代表他并不準備拿妻子怎麽樣,畢竟是自己深愛的女人、娶回家的妻子,又還是孩子他媽,
最嚴重的做法也就是太平王放棄他那時候才剛剛上任的征北大元帥之位,帶着王妃避居到海外小島罷了。
哪裏想得到王妃原本就因家國兩難煎熬着,一聽他問就幹脆自殺了呢?
太平王的武功又比較一般,
他擅于練兵用兵,馬上作戰也還在平均水平線以上,
個人武力值不至于零點五鵝,也是王妃輕輕松松能甩他十八條街的。
所以太平王雖然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去阻止,卻也不過堪堪捉住王妃的手腕。
匕首卻已經刺入王妃的喉嚨。
一刀割喉,直接刺透聲帶和大血管。
太平王給噴了滿頭滿臉的血。
血色蔓延在眼前,血淚也蔓延在心底。
不等他回過神來,這一幕還正巧給宮九撞了個正着!
太平王的手握着王妃拿匕首的那只手,乍一看就和剛拿匕首刺死王妃似的,宮九震驚之下也沒來得及仔細辨認,可不就誤會了麽?
原本這誤會只是一時的。
偏生太平王也不知道基于什麽心理,還就默認了宮九“你居然殺了我娘”的指控。
默認了指控不說,回頭宮九追問他“你為什麽殺死我娘!你憑什麽殺死我娘”的時候,還很不耐煩地:
“大人的事你少管那麽多!”
宮九的模樣長得好,一雙眼睛結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眉毛就仿佛是從太平王臉上直接撕過去的一般,鼻子嘴巴臉型卻随了王妃,尤其是在他還沒張開、雌雄莫辯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太平王一見着他就心疼頭疼眼睛泛酸,臉不就越板越緊、話不就越來越少了麽?
再加上太平王到底血氣方剛,又有那時候太皇太後還在,十分熱衷給他塞各色美人。
肥的瘦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
太平王甚至沒等到宮九除服,身邊就有了新歡!
一開始那兩年,還有那種不知死活自以為得寵,跑出來挑釁甚至暗算宮九的。
雖說太平王後來知曉,都悉數打發了,父子兩個的裂縫到底越來越大。
大到如今宮九早知道當年那場事故的真相了,也習慣性地給太平王添堵。
并且始終堅持要和太平王劃清界限。
原本以為登基之後,仗着皇帝的身份,
叫自己依然認在皇祖父一脈、也仍叫母親還是皇祖父的小兒媳、只唯獨獨把生父過繼出去,
這波操作就夠騷的了。
結果還有更騷的。
向曉久才和他把窗戶紙捅穿多久?
兩人牽手還不足一旬。
他就說起成親。
在那之前,宮九還真沒想過,他和向曉久,原也是可以成親的。
畢竟本地官府,同性從來就沒有過合法婚書。
連宮九都免不了受到習慣限制。
不過宮九到底還是宮九。
所謂的思維限制,也就是沒人提醒的時候想不到罷了。
如今想到了,宮九哪裏會去管什麽習慣不習慣?別人怎麽看?
就是律法不承認?
呵呵噠,“有法可依、有法必依”的推進緩慢也有緩慢的好處。
如今的律法,不至于說是皇帝的一言堂,但皇帝要加一條“允許同性婚書登記”的操作或許麻煩一點,只在自家族譜家譜裏增删那麽一兩筆,卻是很容易的。
畢竟之前那個自己對着皇帝倚老賣老、家裏老娘也仗着輩分在千秋節給皇後不痛快的宗正老王爺,如今只剩下個光頭國公了嘛!
新上任的宗正別提多乖了!
出繼親爹這事兒還不能急,出嫁冠夫姓卻用不了多久。
宮九別提多期待太平王到時候的臉色啦!
宮九迫不及待。
宮九根本等不及慢吞吞地去走六禮。
宮九還特別惡劣、特別沒有兄弟愛的,拿着這兩瓶藥丸子、去捏他兄嫂的七寸。
确實一捏一個準。
皇帝原本還覺得為了過繼與否耽誤皇太弟冊立的自己挺有良心的,
這時候卻也只得為太平王暗暗流兩滴鱷魚淚了。
然而還有其他顧慮。
在親叔叔和親堂弟之間,選擇叫親弟順心,不算什麽大事。
大事是……
“冠了夫姓,還怎麽皇太弟?”
皇帝居然念念不忘皇太弟,宮九就不明白了:
“我都沒想着非得名正言順坐一回龍椅了,怎麽你之前拖拖拉拉的、現在又非得黏黏糊糊的?”
對于宮九來說,那皇位即使暫時到他手裏,也就是轉一圈又要給小侄兒還回去的,他也就是享受一把将親爹過繼出去、人還要三呼九拜叩謝皇恩的爽快罷了。
看在能捉緊向曉久,順便改個姓的份上,他都願意佛性随緣了,這傻瓜堂兄又鬧什麽?
P.S.太平王那段很多熟悉宮九的應該都知道,不過為了照顧可能不那麽清楚的親,莫莫還是寫了。
作為補償,作者有話說照樣加一千字以上正文,請注意查看哦,麽麽噠
皇帝嘆了口氣:
“我不是懷疑這藥不好,但要是萬一,你都嫁出去了,這藥才不巧在我和你嫂子身上有個萬一,或者确實順順利利有了個孩子,卻偏偏是個女娃娃……”
比起這些,皇帝對于自己很可能活不到孩子長大成年的事情反而是最看得開的。
左右有他堂叔呢!
宮九這個小混蛋一貫渾得很,若連皇太弟都推脫了,那必定也不屑于再去從小侄子手裏頭謀奪——
當然,指望他對着小侄子,就如同太平王叔對着自己時一般恭敬是不可能的,
可這小混蛋連對着自己的時候都沒恭敬過,還能要求他對侄子如何?
也只能打小兒教着自家崽崽多多尊敬禮讓王叔罷了。
皇帝如今就是擔心宮九嫁出去,偏偏自己還生不出個皇子來,回頭鬧不好,白把皇位便宜了旁支宗室。
這感情、血緣都遠了不說,皇帝看了十多年,也真沒從旁支宗室那裏挑出個比宮九有能為的。
雖說也再挑不出一個比宮九更混蛋的就是了。
“再一個,要是皇兒心性手段還不如你,那還不如直接皇太弟,省得禍害了天下去。”
皇帝确實是個好皇帝,這做哥哥的也很是個好哥哥,可惜卻沒遇上個好弟弟。
宮九直接沖他哥翻了個白眼:
“行了吧你!”
“啰裏叭嗦的還沒完沒了了!”
“盡想那麽遠幹嘛?”
“皇子不合适,難道還能少了皇孫去?”
“嫂子那胎,大不了我在京裏頭留一年、親自看護行了吧?
保證那孩子絕不會随了你。
回頭十五歲就叫他成親,不到三十歲就能給你生一打出來……
到時候你只擔心會不會挑花了眼,還能怕沒得挑呢?”
宮九一般不嗆人,他一般只殺人。
可誰叫眼前的這是他殺都不想殺的人呢?
只好一疊聲地嗆過去,這一聲連着一聲兒的,
連皇帝那句
“我怕是連皇兒二十歲都活不到,還能指望着他三十歲給我生足一窩來,又去等皇孫們長大挑花眼呢”
都沒機會說出口,就又迅速嗆了一大串:
“再說了,你之前不還一邊嫌棄我搞事、一邊跟着我後面撿漏嗎?”
“可別說你看不出我都準備搞啥事啊!”
“回頭都不用等皇子十幾二十,我那大事也差不多就成了,回頭大家都講究個法治不講人治,皇帝也就是個吉祥物,心性手段差一點又怕什麽?”
“當然了,那樣的話,皇帝的權力也要少許多……
可但凡新秩序能穩穩當當地走下去,王朝有個什麽不順利,民衆要罵的要推翻的也只有內閣那些人,有皇帝什麽事呢?”
宮九和皇帝叭叭一通說,說的基本都是向曉久也知道的、甚至他家大唐新秩序已經開始驗證的,
問題是,向曉久雖說和宮九聊過一些,也有很多并沒有特意說的。
宮九卻都想到了。
#我的目光就是好!#
#運氣更是天下無雙! #
向曉久看着宮九,又贊嘆、又得意。
畢竟他平生看上就倆人,曹将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阿九也是天下最好的男兒。
把個原還準備和宮九細細述說他諸多顧慮的皇帝看得一個激靈。
不知怎麽的,忽然也就覺得什麽顧慮都不值得顧慮了。
任由宮九還在那裏(因為向曉久的目光越發說得)眉飛色舞:
“也不是非要皇子,皇女也很好啊!”
“說起來其實我倒更想要個和皇嫂一樣的小侄女兒呢!”
“反正又不是沒有過女皇!小侄女好歹還是咱們自家血脈呢!”
“民間都要有女戶了,我們皇家憑什麽反而不能呢?
到時候也不怕哪一代侄孫忽然返祖又随了你這般子女緣分單薄的,只要能生那麽一根獨苗苗出來,是兒是女都不怕,皇位都便宜不了別人家……”
“如此這般,正好還能配合我這另一樁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