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代溝系列短篇五《立冬》
立冬前一天我媽給我挂了個電話,讓我明天立冬務必回家吃飯,她給我包餃子吃。我想着好久沒回家了立刻滿口答應,又問她能不能帶個朋友回家,我媽的語調瞬間雀躍了好幾度,高高興興的就挂了電話,還說要好好準備準備。
我才反應過來她好像理解錯了,估計以為我要帶的是女朋友,我也懶得再為這點小事打回去解釋,明天見了她就知道不是了。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立冬哪一天,我媽不打電話估計禮拜天也就渾渾噩噩的過去了,都立冬了,怪不得最近越來越冷了,我連門都不太樂意開。
悶油瓶每天也跟瓶塞子凍住了一樣,成天窩在椅子裏冬眠,我要是不叫他他能跟那兒窩到天荒地老。有一回王盟回來吓一跳,因為悶油瓶的姿勢跟他早上出去的時候一模一樣,他還以為小哥偷摸斷氣了呢。
我跟悶油瓶提前說了一聲,萬一他不樂意去我家呢,這都說不好:“小哥,明天立冬,我媽讓我回家吃餃子,你去不去啊?我媽包的素餃子那可是一絕,怎麽樣?”
悶油瓶問:“要準備什麽?”
我立刻道:“不用不用,那還準備什麽,回家吃飯光帶一張嘴就行。”
他點了點頭,好像有點懵懂,我才想起他其實是沒有童年和父母的,我習以為常的一切對他來說都難以觸及,他可能知道細節但是不能理解,畢竟回家是一個很玄妙的東西。
跟混在這件事情裏的很多人相比,我無疑是幸運的,我至少擁有二十幾年普通人的生活,雖然後來我的三觀被打碎重建。
我有點為他心酸,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活了這麽多年沒有幾天是為自己活着的,知道了那麽多事卻沒有幾件是跟自己有關的,他說過他不太存得住新的記憶,只能記住一些童年的舊事,唯一忘不掉的大概就是他身為張家人的某些責任和秘密,還有下鬥的那些機關和身手。
他就好像是一臺一關機就會自動格盤的電腦,除了C盤裏面儲存的出廠程序,其他的東西只要用的人一關機就會消失不見。他想記得的事情記不住,不想記得的事情忘不掉,這是何等的操蛋。
沈從文說,一個人記得太多事情真不幸,知道太多事情也不幸,體會到太多事情也不幸。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正值抓心撓肝新想知道一切的時候,當時看了一眼就嗤之以鼻,心說知道的多還不幸?不知道一切的才最不幸,死了都不能做個明白鬼。
現在我知道了一切,體會了一切,記得了一切,才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義。有時候有的人不想讓你知道太多,或許真的是為了你好,因為這些記憶一旦刻在了骨子裏,就再也剜不掉了,除非連着骨頭和肉一起削下來。
我陪着悶油瓶坐了一下午,他一直盯着窗臺上的盆栽看,那是我送給他的,春天會開出很漂亮的小花,黃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小小的很可愛。
我心血來潮,就問悶油瓶他以後會不會把我再忘了,他遲疑了一下說不會,如果他想,他還是能夠記住一些事情的。我猜那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就說不記得也沒關系,想忘就忘掉吧,反正咱倆現在住在一起,再認識就好,你要是不記得了我就準備個演講稿,每天早上一睜眼就給你念一遍。
我不能彌補悶油瓶失去的童年,那就只好盡力給他一個安詳的晚年,讓他跟着我一起過過普通人安詳的生活,雖然心态再也回不去,不過也因此才懂得珍惜——我們比一般人都更明白自由自在的活着來之不易。
冬至的早上天果然冷的可以,我這幾年無比怕冷,底子掏空了沒辦法,早早的就把羽絨服給套上了,不過無論怎麽裹都還是瘦瘦長長的一條。
天冷我就不太想開車,幹脆帶着悶油瓶打了個的,到家的時候才早上九點半,我媽來開門的時候還有點小吃驚,估計以為我得中午才能到。
我介紹跟在我身後的悶油瓶:“爸,媽,這是我朋友,張起靈,你們喊他小張就行。”
我本來想說你們喊他老張的,後來一看悶油瓶那張臉瞅着比我都小,就只好改口了,這萬年不老的臉就是有點讓人嫉妒,不是說盜墓這一行長相越普通越好嗎,憑什麽他還有點小帥氣。
我老爹聽到門口的動靜也跑過來,看到悶油瓶的時候表情明顯變了,不過他自以為掩藏的很好。我爸媽從來不管我鋪子裏的事情,這段時間他們也沒去過我鋪子裏,所以不知道我鋪子裏多了一個人。
我一看我老爹的那個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知道悶油瓶這個人,他沒有我二叔三叔那樣的城府,就是一個普通中摻雜着一絲不太普通的小老百姓而已,以我現在的功力分分鐘看透他在想什麽。
他一定見過悶油瓶,甚至了解他的某些方面,說不定小時候還跟着爺爺問這叔叔讨過壓歲錢。我心底有一種微妙的變态的快感,感覺大仇已報,叫你陪着他們算計你親生兒子,活該吓一跳。
我媽倒是對悶油瓶沒什麽反應,就是有點小失望我這次來沒帶女朋友,也很快調整了心态,很熱情的招待他:“哦哦,小張是吧,快進來快進來,阿姨給你拿拖鞋啊!”
我媽當然高興,我好些年沒有這麽“正常”的朋友了,或者說我好些年沒有帶朋友回家來了,如果是個女的她更樂,男的也湊合了。
悶油瓶并不在意我媽占他輩分上的便宜,不過也沒張嘴喊人,點頭就算打了招呼,換了鞋站在衣帽間摘圍巾外套。我倒是不介意,他一喊再給我爹媽喊折壽了,瓶塞子還是塞着點好。
我來的太早,餃子還只是一堆原材料,我老爹喜歡吃豬肉芹菜的餃子,所以我媽也買了豬肉。她不喜歡吃機器絞的肉餡,喜歡手工剁,見我這個青壯勞力來了十分高興,讓我洗洗手給她把餡剁了。
我心說這不正好送槍口上了麽,立刻蹿騰悶油瓶洗手剁餡,我媽一看就不樂意了:“你小子又偷懶,有客人頭一回上門就讓人下廚房的嗎?小張你別弄,讓小邪幹,阿姨給你洗蘋果吃。”
我說沒事他不講究,他可喜歡剁餡了,悶油瓶默默的圍上圍裙,兩把磨得程光瓦亮的菜刀握在手裏,只見一陣手起刀落,豬肉咔咔咔的就成了泥,他力度掌握的非常好,姿勢也很養眼。
我心說這挺好,掌握一門手藝活,要是以後我倆落魄了他可以去賣豬肉,上衣一脫就有一堆小姑娘慕名而來,不愁吃喝,反正都是賣肉嘛。
我媽不太樂意看着我揣着手站在一邊看,好像是地主剝削人民群衆一樣,就讓我去把菜淘一淘,一會兒跟豬肉一起剁,還特別囑咐我芹菜的葉子不要都扔掉,營養都在葉子上呢。
我發現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肯定會迷戀上養生節目,我曾經在回家的時候眼睜睜看着我媽打了一杯生的芹菜汁,我老爹居然還就面不改色的喝下去了,從此對他心存一分敬畏之情。
有悶油瓶在,剁餡這事還不是手到擒來,剁完了他一點不累好像還有點意猶未盡,我就尋思着讓他把面也給和了,畢竟他手勁大,面和出來肯定很勁道。
不錯,又開發出一個第二職業,他去賣饅頭好像也挺不錯的。
我剛把面粉搬出來就注意到了悶油瓶的指甲,他的指甲已經長的有點長了,他正拿着個碗準備把面粉舀出來,指甲裏已經滲了面粉進去。
我一看他那指甲就渾身難受,其實悶油瓶的指甲頭發都長的很慢,我不知道這跟張家的長壽有沒有關系,總之我一個月要剪一次頭發,他三個月都不一定需要。
這一長得慢我就老忘了給他剪,他自己好像不覺得指甲長有什麽不方便,從來也不說自己主動剪,我都懷疑以前在地下沒指甲刀的時候,他就等指甲長的不能再長了,咔嚓咔嚓全用嘴啃掉。
一想到他那指甲在和面的時候就會伸到面裏面,然後會舀出來一部分面粉黏連在指甲裏,然後再揉的時候又被再揉回面裏,我就感覺胃裏十分的不舒服。
我不是潔癖,就是一想到他那指甲曾經掐死過多少血屍,沾染過多少碎肉鮮血,就再也不想繼續想下去了。
我扯着嗓子喊:“媽!咱家指甲剪擱在那兒了?”
我媽正在洗衣服,她喜歡禮拜天的時候搞個大掃除什麽,聽我這麽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小櫃子裏把指甲剪拿了送過來,叮囑:“剪指甲別跟廚房剪啊,到客廳拿個餐巾紙墊着,別總跟你爸似的,剪的到處飛,我剛拖的地!”
我爸以前這時候是在廚房裏忙活的,現在被我和悶油瓶擠出了廚房,只能坐在客廳看看電視,聽我媽數落就全當沒聽見,盯着電視新聞假裝看的如癡如醉。
我拉着悶油瓶在沙發上坐下,墊了餐巾紙抓着他的手一點點給他剪指甲。他的手修長歸修長,其實非常的難看,高強度的訓練使得他手上每一塊骨頭都是畸形的,厚重的繭遍布每一個指腹,摸着都刺撓,而且到處都是他自己劃拉的傷疤。
我本來以為我脖子上的手上的已經很夠炫耀了,男人的勳章什麽的,結果一看悶油瓶這渾身上下的,我那點就只是小孩過家家了。他沒回來以前我總以為現在的我能追上他了,他一回來我才明白,這輩子都沒可能,好在現在他學會了等我,在我體力不支的時候會拉我一把。
唯一還能看的大概就是他的指甲,長的很标準也沒有歪七扭八,我一剪就能剪的的非常對稱圓潤,一本滿足的用指甲刀背後的小矬刀給他修啊修。
我爹就坐在我旁邊,表情複雜的看着我給悶油瓶剪指甲,我大概能猜到他心裏是怎麽想的,在他看來大概很不平衡,我都沒給他剪過指甲伺候的如此周到殷勤。不過說真的,按照悶油瓶的年齡輩分,他也沒有什麽好不平衡的,畢竟這位已經是老祖宗級別的人物了。
剪好指甲我才放心的讓悶油瓶去和面,和完了我就問他會不會擀餃子皮,他搖了搖頭,估計餃子都沒吃過幾次,我立刻找回了自信,得意洋洋的拿過擀面杖想露一小手。
我這個人每逢得意洋洋之時必然會出糗,我把餃子皮擀成了長方形而且還破了好幾個洞,悶油瓶顯然是知道正常的餃子皮是什麽樣子的,所以我也不好蒙他,畢竟他只是有失憶症而已,并不會變傻。
我媽洗完衣服出來就看到我擀的皮,氣的都笑了,把我一把推開:“你看看你弄的那是什麽玩意,浪費面吶?起開起開。”
我媽擀餃子皮很速度,擀面杖一轉就是一張,形狀非常圓厚薄也剛剛好。沒等我媽叫,我爸已經自動搬了小凳子過來開始包餃子了,他面對悶油瓶還是有點不自在,不過如果他不來包餃子我媽會讓他更不自在。
為了一掃前恥我就開始教悶油瓶包餃子,不過我包的形狀有點略好笑,悶油瓶顯然不會參考,他不會那麽沒有品位,他參考的是我老爹包的,而且包的比他還标準好看。他的手指頭真是上可尋龍點穴下可廚房做菜,靈活程度堪稱一絕,倆手指頭兩邊一夾就是一個餃子。
這種手藝無疑獲得了我媽的高度贊譽,同時襯托出我和我爸的廢柴無能,或許她都有點後悔當初為啥嫁給了我爹,生出了我這樣的小孩。
平心而論悶油瓶看起來挺好養的,實際上也是挺好養的,就是跟他相處的過程會有點複雜,我為了讓他更加茁壯成長也是費了一番功夫,能養的這麽好也很不容易,真真一把辛酸淚。
立冬吃餃子取“交子之時”的說法,大年三十是舊年和新年之交,立冬是秋冬季節之交,還有一個說法是“三九補一冬,來年無病痛”,我媽很信這個,做了滿滿一大桌子菜,她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有一半都是清淡小菜,照顧一下我未老先衰的胃。
我拿過悶油瓶的碗給他盛餃子,一邊盛一邊說:“小哥你一定要嘗嘗這個,我媽調的餃子餡可是一絕,我現在都能吃兩碗!”
悶油瓶默默的接過,我順手又給我爸媽盛了,最後才是我自己,雖然嘴上說能吃兩碗,我的胃卻不太能接受,只盛了十個不到。
我自己吃不了就喜歡看別人吃,尤其是悶油瓶,他吃了就感覺好像是我自己吃過了一樣。他還是那個德行,碗裏有啥就光吃啥,我只好不停的給他夾菜,順便介紹一下這些菜,恨不得掰開他的嘴給他直接塞胃裏,不過有把他喂出腸胃炎的前車之鑒,所以我遵循少量多次的原則。
我做這些已經很順手了,也沒覺得哪裏不對,不過這些看在我媽眼裏好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她有些遲疑的問:“小邪啊,小張的胳膊是不是哪裏不方便啊……?”
“沒啊。”我忙着剝開一個白煮蛋放進悶油瓶碗裏,随口道:“剛不還包餃子呢嗎?媽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實心的很,你不給他夾菜他就不吃菜,沒事你別管他,你自己吃自己的就好,爸你別光挑肉吃,吃點菜啊。”
我爸對我忙裏偷閑的一句關心很無語,所以無視了我的那句話,繼續朝嘴裏塞羊肉,估計被我媽的那些養生理念折磨太久,好久沒見葷腥了。
我最近對悶油瓶的研究已經很透徹了,硬是能從他一成不變的表情上看出他的某些心理,比如桌子上這麽多道菜他到底喜歡吃哪一道,就專挑着他喜歡的給他夾。
我尋思着以後可以寫一篇論文發表,題目就叫論如何跟悶油瓶友好相處。
吃完飯我媽洗了水果,我們四個人就坐在客廳聊天,具體為我和我爸媽說話,悶油瓶坐在一邊聽。其實我也很久沒有跟父母聊天了,不過到底是親生的,不會有距離感。
聊着聊着我有點想去廁所,又不太敢把悶油瓶和我爸媽單獨放在一起,怕尴尬。不是怕悶油瓶尴尬,是怕我爸媽尴尬,這位爺這輩子估計也不知道尴尬兩個字怎麽寫。
但是人有三急不去不行,我去了廁所十五分鐘,回來的時候客廳果然尴尬的空氣都沉重了三分,悶油瓶臉色如常,但是我爸媽已經尴尬的連話都說不出了,他們估計沒見過悶油瓶這種人,見我回來了好像看到了救星。
我看到茶幾玻璃下面墊了很多老照片,就問我媽道:“茶幾下面怎麽壓了這麽多照片?有的我都沒見過,從哪兒掏出來的。”
我媽說:“這些照片我都忘了,都是你爺爺奶奶的,前幾天大掃除才從櫃子裏頭掃出來,就拿出來散散黴。”
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大部分是我爺爺奶奶,小部分是我爸我二叔三叔小時候,我挨個看着感覺還挺有意思,那個年代跟現在不一樣,膠卷很金貴,只有過生日之類的才會去照相館照一張。
我甚至看到一張特別搞笑的照片,是我二叔小時候穿着皇帝衣服臉上塗得紅紅的照片,特別傻特別好笑,心說要不把這玩意偷出去作為二叔的黑歷史,可以要挾他。但是我一想到我二叔的那些手段,感覺到自己的小辮子遠遠比這張照片多,還是不要幹這種殺敵一百自損八千的事情了。
看着看着我發現一張特別有意思的照片,是在街上照的,我爺爺那時候還挺年輕的,穿着很有時代性的衣服。照片本來挺普通沒什麽特殊的,吸引我的是我爺爺身後的那個小小背影,很模糊的一個過路人的身影,只有一個後腦勺和小半個身體。
我一看就認出來了,那是悶油瓶的背影,沒想到在我爺爺這個年齡的時候,他就已經活躍在老九門的附近了。
其實仔細想想悶油瓶才是真·禍害了我家三代忠良的那個人,我不止沒揍他還跟供奉祖宗一樣把他供起來,所以說這就是個看臉的世界,沒辦法。
跟我爸媽聊天的當口我也在注意悶油瓶,我不是怕他覺得無聊,我是怕他困了。悶油瓶安逸的生活過多了,也就養成了一些在以前看來很奢侈的習慣,比如他會開始午睡,大概半個小時,雷打不動,吃完飯一個鐘頭後就會自己上樓窩在我床上睡一會。
我考慮要不要給他買一張折疊床,畢竟沙發實在不舒服,說實話他這麽喜歡睡覺,應該給他搞一個舒服點的睡眠環境,可惜我小鋪子的空間實在有限,也沒法給他搞個KINGSIZE啥的。
我一看點他差不多也該午睡了,就說帶他回我屋讓他在我床上睡會,他也沒客氣,直接點了頭,我跟我爸媽打了個招呼就把他領回我屋裏了。
我的屋很久沒人住過了,不過我媽還是會收拾的很幹淨,床鋪上的被子也會按季節給我換,按時間給我洗曬,聞起來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比我現在睡的床都幹淨整潔。
其實想想我也挺對不起我爸媽的,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悶油瓶的睡眠質量永遠讓我羨慕,他朝床上一躺呼吸就均勻下來,我給他掖被子的時候我媽進來了,她沒想到悶油瓶睡得那麽快,就輕聲道:“小邪,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情單獨跟你說。”
我猜我媽大概還是要說我的個人問題,只有一點跟我想的不一樣,就是我媽一副想哭的模樣,我多少年沒見她這樣了,當年知道我在自殺式的反擊她也沒這樣過,我有點慌,就問:“媽你怎麽了?”
她問我:“你就打算這麽過下去了嗎?我知道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這麽多年你忙着大事,媽也不煩你,但是現在一切不都已經結束了嗎,媽給你介紹了那麽多好姑娘,你說你怎麽就一個都看不上呢……”
我有點苦惱:“媽,這事不着急,我最近沒那個心情……”
“你總說你沒這個心情,那你以後怎麽過?”
“我以後就這麽過呗,也沒什麽不好啊,媽你也知道,我這種人就別禍害人家姑娘了,娶了人家就是害了人家,我覺得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你沒看我最近都胖了點嗎?”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發現其實那地方也沒什麽肉,就又捏了捏自己的臉:“看,都是肉不是。”
我媽瞄了一眼我屋的方向,遲疑的問:“那個小張,現在跟你住在一起嗎?”
我的反射弧一直很長,所以當時我沒有意識到我媽問這個話背後的含義,還傻呵呵的說:“是啊,小哥現在跟我住在一起,媽你不知道,除了我這裏他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以前的時候他救了我好多次呢,不能忘恩負義不是。”
“那以後怎麽辦?你準備跟他一直住在一起?以後老了怎麽辦,你沒有孩子怎麽辦?你們倆老了誰給你們養老送終?”
我繼續作死:“老了?老了還住西湖邊上啊,多養生啊,倆老頭每天遛個鳥弄個盆栽啥的,孩子……其實媽你知道咱們家一直幹這一行,說難聽點損陰德,所以我不太想要孩子。”
別說以後了,現在我倆過的就跟養老似得,外頭那些整天遛彎的老頭都比我倆有活力。而且悶油瓶那歲數,再過個四十年估計看着也就我現在這麽大,而且我發現我雖然這麽作死,搞的身體千瘡百孔的,但是我的外貌卻沒有更衰老,看着反而比真實年齡年輕。
我的血跟悶油瓶的血在某些時候有同樣的功效,那個涼師爺也曾經說過我可能吃過麒麟竭,那個東西好像有延年益壽的功效,如果我真的吃過,可能我到現在還活着就是歸功于它,養老送終什麽的現在考慮還有點太早。
我安慰我媽:“媽你別想太多,國外可多人不結婚了,過的也挺好,我現在跟悶……咳,跟小哥住一起,挺好的。”
我媽的表情很複雜,我一時間看不透她到底是個什麽表情,又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最後的最後她做出了一個十分釋然的表情,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有點哽咽:“行吧,就随你吧,我和你爸本來也不是什麽迂腐的人,你高興就行,只要你能好好的,媽什麽也不求……”
我聽不懂她在感慨什麽,就笑了笑。
等過了很長很長時間以後,我才真正明白了我媽當時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可惜為時晚矣,一腳踏進賊船拔都拔不出來,自然失去了辯駁的理直氣壯,我再一次把自己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