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雲韶被推進CT室做腦部掃描,查清樂則被護士趕去辦理住院手續,他先給鄭子瑜打了個電話,簡要的說了一下事情經過,想了想,又通知了查客醒和天河影視的經紀人。公路上追車撞車,這麽危險的行為,那個貨車司機應該已經報警了,警方肯定會調監控,這件事瞞不住,得讓查氏和天河影視的人提前做好應對淮備才行。不過他和查客醒約好不要告訴查玉州真相,免得老人擔心。
辦好手續回到急診室,就見又是一陣喧鬧,葉容竟然把馮吉也送到了這家醫院。
查清樂眼神一暗,有沖動把躺在床上哭爹喊娘的馮吉拖下來再狠狠湊一頓,葉容看到他,趕忙護在床邊。
馮吉的傷勢目測比江雲韶嚴重得多,臉腫得像豬頭,身上多處劃傷,胸口更是一片淤血,醫生輕按了一下,左臂呈不自然的扭曲狀态,肋骨和胳膊可能骨折了。不過這都是外傷,查清樂最擔心的,還是江雲韶的頭部是不是受到了撞擊。
又等了一會兒,江雲韶終于做完腦部CT掃描,他被推出來時意識已經很模糊,眼睛閉着,從薄薄的眼皮能看出眼球在動。江雲韶的傷勢被初步診斷成中度彌漫性腦部軸索損傷,會有頭暈嗜睡的症狀,還有可能并發顱內血腫,至少要住院觀察三天。在單人病房裏,查清樂坐在床邊,握着江雲韶的手,摸了摸他貼着紗布的額頭。他想思考,可是腦子裏特別的亂,車子撞擊那一刻的畫面在不停的倒帶重播。後視鏡裏,江雲韶的車子疾馳而來,義無反顧的撞向馮吉的車子,給本來注定要當三車連撞的夾心餅的查清樂的車子制造了一線生機。可這一撞的代價,卻是無法估量的。
江雲韶現在四肢健全的躺在病床上,雖然這個「中度彌漫性腦部軸索損傷」到底會不會有顱內出血的後遺症還不清楚,卻已經算是萬幸,以那樣的速度撞擊,車子完全變形,被卡在座位裏當場死亡都是非常有可能的。可以說,江雲韶這一撞,簡直是以命換命的賭博。
為了我,賭上自己的性命,你竟然一點猶豫也沒有嗎?
不多時,鄭子瑜趕了過來,與他一起來的還有天河影視的經紀人和紀岚,經紀人一進單人病房,就大呼小叫起來。「怎麽會出車禍,臉上都受傷了,太不應該了,不會毀容吧——」
「閉嘴,不要吵他睡覺!」查清樂瞪了他一眼說:「這件事瞞不住,但是你們公司也不要亂說話,暫時別發表什麽聲明,等我處理完再告訴你結果。」經紀人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我們去會一會罪魁禍首!」查清樂俯身在江雲韶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招呼鄭子瑜出門,往馮吉的病房走去。馮吉受的都是外傷,住在骨科病房,和江雲韶不在一層樓,查清樂和鄭子瑜沒有坐電梯,沿着樓梯慢慢往下走,一邊走一邊又讨論了車禍的經過。說到江雲韶奮不顧身的一撞時,查清樂的腳步停了一下,手抓着樓梯扶手,身體劇烈的發抖,鄭子瑜趕緊扶住他,怕他一頭栽下去。「為什麽呢?」查清樂閉着眼睛,不住的問:「他爸爸也是死于車禍,他知道這後果有多嚴重,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鄭子瑜答道:「你不是說他愛你嗎?」
「愛……愛就能做到舍命救我嗎?」查清樂覺得不可思議:「沒有什麽東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愛情……愛情這種東西,就是吃飽喝足才追求的,一份愛情結束了可以找下一份,一輩子能找好多份,可是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是死了,就什麽也沒有了!」鄭子瑜點點頭:「這個道理,江雲韶應該懂得的。」
「是啊,他都二十八了,不是十八歲為愛癡狂的少女,他經歷過親人的離別,他經歷過夢想的破滅,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他怎麽可能不懂生命的可貴?!為了愛情而豁出性命?值得嗎?」「也許,對他來說,為了你就值得!」
「為了我……」查清樂的腦子裏,閃過查玉州病危時,江雲韶說過的話。
「死亡是人生的一個部分,我們再怎麽努力,能做的也不是避免死亡,我們努力能做到的,是在分別時,不要感到恐懼和後悔。」雲韶,對你來說,救我就是能讓你坦然面對死亡,沒有恐懼和後悔的選擇嗎?
「好了,我沒事,一切等雲韶脫離了危險再說吧!」揉了揉臉,查清樂稍微振作了一點,繼續下樓。
馮吉的病房門口站了兩個保镖,見到查清樂做出攔截的動作,病房裏有人在對話,聲音突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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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輩子別想跑,你就算死了,屍體也是我的!」
「馮吉,我十八歲就跟了你,已經十年了,你就當可憐可憐我,給我條生路吧!」
「給你生路——給你生路就是讓你跟姓査的?!查三那種小白臉我見多了,查家又不是他當家作主,他能給你什麽?!你看他包的那個江雲韶混成什麽樣子,你看你是什麽地位,他能像我這樣捧你嗎?!」「最起碼,他會尊重維護江雲韶,你呢?你只會踐踏我!」
「維護個屁!我會讓你知道,姓查的就是個軟蛋慫貨,你他媽的給我回來——」
葉容沖出病房,看到站在門口的查清樂,竟然哭了出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查先生,我給你惹了這麽大的麻煩……對不起……」換做平日,葉容這泣不成聲的樣子,查清樂還會安慰他一下,可是現在江雲韶還在樓上的病房躺着,查清樂真是一句好話也說不出來。保镖進去請示了一下才放行,查清樂和鄭子瑜踏入病房,就見馮吉躺在床上,一只手臂一條腿都打着石膏,臉腫得像豬頭一樣,見到他就破口大罵。「查三,你命還真大啊!這事咱倆沒完——」
「當然沒完!」查清樂上前一步,提起他的衣領:「你嚴重超速,惡意撞人,已經犯了故意傷害罪和危害公共安全罪,你以為就這麽算了嗎?!」馮吉的保镖趕緊上來推開查清樂,馮吉一邊咳嗽一邊嚣張道:「竟然搬出法律來吓唬我,你個沒用的慫貨——」「我可是良民,當然要用法律的武器來對付你這種人渣,等着坐牢吧!」說話的同時,查清樂突然抓起床頭的椅子,迅速的砸向馮吉。卡嚓一聲,木椅四分五裂,馮吉一聲慘叫,竟從病床上跌了下來,打着石膏的胳膊率先着地,傷上加傷。
查清樂還嫌不解氣,擡腿要踹,保镖立刻撲了上來。
胸口憋着一團火,查清樂拉開架勢和保镖們動起手來,在鄭子瑜的幫忙下,逮到機會就狠踹馮吉幾腳,要不是醫護人員及時趕到,他沒淮就把馮吉給打殘廢了!「查三——我不會放過你——我要你死得很慘——」
「那你就試試,看是誰先死!」
查清樂摔門離開病房,在剛才的混戰中,他和鄭子瑜都挂了點彩,鄭子瑜倒是興致高昂,查清樂卻沒有出氣的快感。他的确對害江雲韶受傷的馮吉深惡痛絕,但他更恨的是自己,管閑事管到惹火燒身,結果害了江雲韶!
也許他應該狠狠的給自己幾巴掌,心裏才能好受一點。
走到樓梯口處,鄭子瑜問:「清樂,你作何打算?真要告他?那麽這件事就徹底曝光了,雖然你是受害的一方,但富家子弟争奪男明星當街飙車,還是四角關系,簡直是八卦新聞的狂歡!」查清樂冷哼:「放心,比起我,馮家更怕丢臉,我已經懶得和馮吉這種人扯皮,我要直接找馮家算帳!」
回到江雲韶的病房,紀岚正把鑰匙給經紀人,讓他去取換洗的衣服。
「江哥的內衣放在衣櫃中間的橫隔抽屜裏——」看到兩人進來,紀岚住口,惡狠狠的瞪了查清樂一眼。
查清樂根本沒看他,一屁股坐在床邊,摸了摸江雲韶的臉,握住他的手。
快點醒來吧……醒來看着我微笑,哪怕是揍我一頓也好!
這一夜,查清樂一直守着江雲韶,淩晨時趴在床邊睡着了,不知怎麽竟然夢到了小時候,他剛到美國,陌生的語言和環境讓他不安,不願意上學,縮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肯邁出一步。那時有位家庭教師,用無比的耐心,護着他陪着他,一步步走出自閉的小世界。
「你看,小狗的背上有刀傷和燙傷,它一定受過很多傷害,可是它還是認你做主人,外面的陽光那麽溫暖,你不想帶它去院子裏玩嗎?」「圍牆這麽高,但是它只給你安全的守護,而不會困住你的自由,它希望你能出去看一看更廣闊的天空,只有這樣,等你回來的時候,蜷縮在它的羽翼下,才能體會家有多溫暖。」「搬家是件好事,你能認識更多的新朋友,不要舍不得,因為帶不走的只是沒有生命的建築,一切美好的記憶,都儲存在你的腦海裏。」……
查清樂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大亮了,江雲韶還在睡,眉頭舒展呼吸也很平穩,查清樂親了親他的臉頰,起身伸了個懶腰。鄭子瑜陪着守了一夜,聽見聲音也醒了,打着哈欠站起來。
他們倆一個趴了半宿,一個坐了半宿,都覺得腰酸背痛,看看時間還早,便叫醒了一同守夜的紀岚,讓他盯着江雲韶,他們出去買早餐。回來時遇到了經紀人,他拿了一大包衣服,看查清樂臉色不好,連忙安慰道:「三少,你放心吧,小江遇到你這個貴人,就有了大福氣,一定會沒事的!」我是他的貴人嗎?
查清樂苦笑了一下,他以前也這麽自以為是,可是事實證明,江雲韶才是他的貴人,沒有江雲韶,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應該是他,而且三車相撞一定會更嚴重,沒淮已經進了殡儀館的冷藏箱了。「來……看這裏這裏……」
回到病房,聽見裏面有聲音,推門一看,江雲韶竟然已經醒了,醫生正在給他檢查。
查清樂激動的沖上去,握住江雲韶的手,醫生翻眼皮聽心跳,最後得出狀況良好的結論。
「雲韶!」查清樂不顧房間裏還有外人,一把抱住江雲韶,頭埋在他頸窩,深深的吸一口氣:「你沒事就好!」是的,沒事就好,什麽愛與不愛,放不放手都比不上平平安安來得重要,只有人活着,才能談得上未來!
「査先生……」耳畔響起江雲韶的聲音,胸門抵上雙手,他被推開,江雲韶的表情有些困惑:「查先生,你怎麽了?」查清樂一怔,抓住已經走到門口的醫生,焦急道:「他失憶了!」
「這樣劇烈的撞擊,患者的确有可能出現記憶混亂的情況,但剛才我檢查了,他精神狀态很正常——」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江雲韶就沖站在門口的經紀人招了招手:「李哥,你給我拿睡衣了嗎?這病號服有消毒水的味,我穿着難受。查先生,我要換衣服了,你可以先出去嗎?」查清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低吼:「你讓我出去……你讓我出去?!」
江雲韶一臉的理所當然:「我們……分開了啊!」
分開了?!
查清樂被這三個字打擊得神經傳導都出了問題,呆呆的問:「是……我們分開了,那你為什麽救我?!」
「嗯……」江雲韶皺了皺眉,他一動腦子就頭疼:「當時沒想那麽多,可能是對自己車技的盲目自信吧!」「你胡說——」
手機響起來,掏出來一看,來電的是查客醒,查清樂深呼吸平複一下,接聽。
「二哥,你來醫院了……樓下都是記者?」
聞言,經紀人跑向窗口,大呼小叫:「好多輛采訪車,果然來了很多記者!」
鄭子瑜道:「清樂,雖然記者未必能找過來,但我們還是避一避。」
挂掉電話,查清樂又深深的看了江雲韶一眼,咬牙切齒:「你就沒什麽想和我說的?」
「查先生……」江雲韶一手扶着額頭,緩緩開口:「昨天晚上的事情,你不用有心理負擔。我的作為并沒有深意,可能就是應激反應,我沒想用這件事向你邀功,我希望這件事情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影響?」查清樂簡直要氣瘋了:「你都覺得我們沒有關系了,還能有什麽影響?」
江雲韶微笑着點頭:「也對。」
他昨晚祈禱江雲韶趕快醒來,他寧願江雲韶給他幾巴掌,他想看到江雲韶的微笑——可是此時夢想成真,這不是巴掌勝似巴掌的言語暴力打得他暈頭轉向,這溫和無害的微笑刺激得他眼淚都快掉出來了。甩上門,離開病房,查清樂走得飛快,鄭子瑜只能小跑着跟上,還不忘八卦:「我怎麽覺得,被抛棄的那個是你啊……難道是他甩了你?!」查清樂瞪了他一眼,從醫院的側門出去,上了一臺黑色轎車。
查客醒啓動引擎,車子拐回正門,一群記者堵在那兒。
「網路上已經有了馮吉和江雲韶兩車相撞的消息,暫時還是以單純的車禍來報導,不過警方已經介入調查。富豪子弟飙車傷人這類的消息,是最刺激民衆的神經的,又牽扯了娛樂圈,簡直不用炒就是頭條。馮吉的母親一早給我媽媽打了電話,還是孩子們鬧着玩的口氣,我爸的意思是這件事不能簡單處理,馮家想擺平這件事,得讓他們多出點血才行!」「二哥,那就拜托你了。」查客醒是做新聞的,利用輿論的力量,沒有人比他更在行了。
「一家人客氣什麽。」查客醒回頭看了他一眼,語氣關切:「你狀态不太好,先休息一下,這事咱們不急,正好拖一拖馮家。」「嗯……」查清樂靠在椅背上,在鄭子瑜和查客醒的輕聲談論中,緩緩閉上眼睛。
你才是被甩的那個吧……不僅鄭子瑜有這種想法,連他自己都這麽覺得。
他們的包養關系,查清樂開始以為自己占據主動地位,可是慢慢地發現,江雲韶對金錢和名氣都沒有太多貪欲,那時他的金主地位,就已經名存實亡了。他拿來包養人家的東西,是人家根本不在意的,那麽維系這種關系的一方,自然而然轉移到了江雲韶身上。換個角度說,是江雲韶用自己的感情,包養了查清樂,但是查清樂不能接受這份感情,他又不想把彼此的關系拖到深淵裏,于是選擇了快刀斬亂麻。可是他能斬斷什麽?金錢供給?這種江雲韶從來沒放在心上的東西?
他對着空氣揮了一刀,真正放手的卻是江雲韶——鄭子瑜分析這是以退為進,那麽剛才呢,冷着臉說我們已經分開了,也一樣是以退為進嗎?你可以舍命救我,卻說這樣的舉動沒有深意,這一步會不會退得太大了?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因為受害者一方要求保護隐私,警方并沒有第一時間公布車禍的全部真相,媒體各種猜測,都是圍繞着車禍的直接當車人,受傷入院的馮吉和江雲韶來報導,查清樂和葉容被刻意的隐瞞起來。開始馮家還四下活動,企圖找人頂罪,結果查客醒利用手裏的媒體資源,将事件引導成對富家子弟飙車的一次全民聲讨。事情鬧大,馮家只得服軟,擺酒來向查清樂求情,查清樂并沒有露面,全權交給查客醒和鄭子瑜去處理,查家利用這個機會,在馮家身上狠狠的敲了一筆好處。最後兩家人商定,查清樂不提出告訴,馮吉登報向江雲韶以及大衆道歉,賠償江雲韶全部損失和一大筆精神損失費,至于貨車司機,也由馮家花錢堵住他的口。馮家賠錢又丢人,可是這樣的結果他們只能接受,畢竟超速引起車禍,總比危險駕駛蓄意謀殺的罪名來得小很多。鄭子瑜彙報完處理結果,還不忘了八卦一下:「這次馮先生真生氣了,馮吉還打着石膏呢,就被送到國外去了,據說是兩三年回不來,這下葉容也能得解脫了。」查清樂正在看車禍事件的報導和評論,冷着臉道:「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作威作福,他能受到什麽教訓,等馮先生到了退休的年齡,還不是要把他接回來繼承家業。」「那可未必,名義上,他是馮先生的獨子,馮家唯一的繼承人,可實際啊……」鄭子瑜眨眨眼,一臉「你懂的」的表情。「別告訴我,他因為父親有私生子,才變成瘋狗,在這之前是個陽光向上好青年。」查清樂滾動滑鼠,點開一篇側重點在江雲韶身上的新聞報導。「他變成瘋狗和私生子有沒有關系不清楚,但肯定和另外一件事有關!」鄭子瑜露出個猥瑣的笑容:「據小道消息……四年前,馮吉爬山出了意外,『那裏』受了傷,性能力肯定是受影響的,至于生育能力有沒有受影響就不知道了……」「靠!原來是個死太監!」那麽馮吉用變态的手段折磨葉容,以及抓了江雲韶和紀岚卻沒做什麽,就說得通了。鄭子瑜指着網上的新聞道:「你利用這件事,大肆幫江雲韶造勢,他現在的曝光率真是高,在頭條上都半個月了也沒下來!」查清樂臉紅,嘴硬道:「我哪有幫他造勢!再說,光上頭條有什麽用,得有作品出來,才能紅得名正言順。」「《向日葵》不是十月份就要上映了嗎?過兩天還要參加威尼斯影展,要是能捧個獎回來,那不就萬事俱備了。」查清樂哼了一聲:「獎哪是那麽好得的……」
「這片子是咱們公司投資的,制作部計劃舉辦送行會,你出席嗎?」
「嗯……到時候再說吧!」
趁鄭子瑜不注意,查清樂将新聞圖片右鍵保存,這是江雲韶出院時記者抓拍的照片,他抱着鮮花,淡淡的笑着,臉色有點蒼白,氣質文弱了不少,有種病态的性感。其實江雲韶住院觀察的第三天,查清樂又去醫院看過他一次,那時紀岚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也在,他們倆正拿着劇本對臺詞,你一句我一句的,設計着表情與語氣,特別的投入。查清樂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沒有進去。
他的确想和江雲韶好好談談,在一個沒有外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的談一談。
八月的最後一天,威尼斯電影節開幕,《向日葵》做為本屆電影節唯一參加競賽單元的華語影片,非常受國內媒體的關注。啓程前,查氏影業舉辦了一個小型酒會,為劇組壯行,部門的高管悉數到埸,還邀請了不少媒體記者,電影總局也來了兩個領導,可見對這部影片寄予厚望。江雲韶做為絕對的主演,自然得到處應酬,等安穩坐下時菜都涼了,随便吃了兩口,就找個理由溜出去,在樓梯間摸出煙來點上。他煙瘾不大,一包煙能抽半個月,緊張或者面臨重大抉擇時就喜歡叼根煙在嘴裏,大概跟有人思考時喜歡轉筆差不多。剛吸兩口,就聽到了意料中的腳步聲,江雲韶又狠狠的吸了一口,轉過身禮貌而疏離的一笑:「查先生,來一根。」查清樂瞪着他:「我說過我不抽煙!我說過的話,你全都不放在心上了吧?」
江雲韶挑了挑眉,頗為無辜:「別說查先生說過的話,就是查先生的人,我也是想放在心上的,可是査先生不是不要嗎?」這句話讓查清樂興奮起來,竟然像個剛談戀愛的小處男一樣,呆呆的問道:「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江雲韶很坦然的點頭:「嗯。」
查清樂難得純情的紅了臉,上前一步道:「你那天……為什麽說,我們的關系不會受到任何影響,你鐵了心要和我一刀兩斷是嗎?!」「這是事實啊……」江雲韶靠在牆上,凝視着查清樂的眼睛,特別真誠的說:「我說是『應激反應』,并不是氣話,我當時的确沒有『舍身取義』的念頭,我只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而已。你沒必要給自己壓力,英雄救美以身相許這種事情,已經過時了,也不受法律保護……別把我當成小美人魚,沒有得到王子的愛情,我也不會變成泡沫,我會活得好好的。」查清樂艱難的問:「你的意思是,你打算收回這種喜歡了?」
「做了打算,又沒辦法執行,何必給自己設定那麽多條條框框,想怎樣,就根據心情來吧……喜歡本來就是一種情緒。」江雲韶主動湊上前,有些羞澀道:「現在我還是很喜歡你的,也沒必要告訴自己不許喜歡你,人生那麽短暫,不該自己為難自己。更何況,也許哪一天我突然就想通了,放下了,愛上別人了。」查清樂憤然:「你……你還真想得開!」
「這世間,除了生死,再無大事,我又有什麽想不開的?」說完,江雲韶吸了最後一口煙,繞開查清樂,一邊往宴會廳走一邊感嘆:「威尼斯啊……聽說義大利的男人最性感了,沒淮我還能來一段豔遇呢!」查清樂的眉毛緊緊皺了起來。
看着江雲韶的背影,他想起了那天,江雲韶彈鋼琴笑着說「我現在終于知道,我已經可以放下了」的情景。他那天說放下,果然就放下了,那麽這一次呢?
快散席的時候,劇組人員向投資方敬酒,費導對這樣的場面一向不感冒,什麽也沒說,只是幹了一杯酒,輪到江雲韶,他笑着說了些場面的話,而後沖着查清樂舉起酒杯。「查先生,謝謝您的支持和照顧。」
「不客氣!」查清樂生硬的回答,非常沒有禮貌的雙手插兜,根本沒有舉杯。
他總覺得這杯酒,有絕情酒的意思,仿佛他喝了,就從此相忘于江湖了。
查清樂一直待到酒席散場,就是想找個機會再和江雲韶聊聊,但江雲韶被記者給包圍了,問他前段時間車禍的具體細節,問他對電影節的展望,問他對費導的評價……查清樂眼睜睜的看着他被記者簇擁着出了宴會廳,被經紀人護送着上了保姆車,絕塵而去。
「別把我當成小美人魚,沒有得到王子的愛情,我也不會變成泡沫,我會活得好好的。」
現在的問題是,王子活得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