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浮華一驚碎夢
好不容易回到人界,挽晴跟秋瀾都問我這段時間幹什麽去了,我如實說來,她們都很驚訝。但是驚訝歸驚訝,我也沒精力再胡思亂想了,回到宮中直接都睡了,誰也沒有來叫我。
我醒來就已經是早上了。
倦倦的吃完飯,我去了挽晴宮中。她們知道司寇羽是我的禁忌,都非常有默契的沒有再提,一時間居然都是沉默。我因為是剛剛醒的緣故,精神還不錯,但是又源于昨天發生的種種事情,心中發悶,不想開口,一時間未央宮中居然只聽見呼吸跟啜茶的聲音。
我等心情平複的差不多了,彎起嘴角,直接進入主題:“昨天為什麽要使個眼色讓我們離開?其實我倒還想着向他道歉呢。”
挽晴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了另外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最近陛下要為我打造十六件青鶴瓷九轉暖爐?”
我搖了搖頭,又奇道:“打就打,為何還要這麽多,你又不是一天用一個。”
挽晴冷冷勾起唇角,是完全諷刺的目光:“他會給我六件,剩下的,自然是為了打好外交關系備用喽。”
我皺起眉頭,還是沒有弄懂挽晴話中的深意:“那為什麽要給你六件?再說了,既然留下外交用,為何又說是為你打造的?”
“你難道沒有猜過麽?”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以前都是往壞的方面猜,不過都猜錯了……”
“但這一次你絕對猜對了。”
“呃?”我不解。
挽晴托起腮幫子,目光冷冷毫無感情:“你是不是覺得羅郁對我很好?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之間很深情?那是自然,現在民間說羅郁是個負心漢,讓皇後一個人孤寂受委屈,羅郁為了拉攏民心自然要表示表示,比如說擁抱秀恩愛的,現在你知道為什麽他要為我打造青鶴瓷九轉暖爐了吧?你現在知道他為什麽要處置這些妃子了吧,其實他知道以前那些事是誰做的,只不過為了朝廷勢力,所以才委屈我。他給我六件?包括德妃、淑妃、靜妃、珍妃,哦,還有那個昏迷不醒的婷妃,你看,正好六件,一件都不多。”
我沒有答話。
我想過無數種可能,也許是因為羅郁這幾年僞裝,現在朝政清明他沒有什麽擔憂的,所以可以褪下僞裝向挽晴坦白;也許是因為一些人的挑釁和離間慢慢拉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現在誤會解除。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是場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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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跟挽晴之間任何一種親昵,我只會往壞了想;而現在我盡量往好的方面想,卻被告知這卻是一場利用。
羅郁啊羅郁,所有人都被你擺了一道。
想到這,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好感在一剎那間崩塌。我暗暗嘆氣,雖然生氣,可是現在生氣完全沒有用處,與其這樣,好不如回去好好想一想以後怎麽面對羅郁吧。
就這樣過了五個月,恍恍惚惚到了過年前幾天,我愈發覺得我胖了起來,不想吃油膩的東西,而且愈來愈嗜睡。隐隐有個念頭劃過,可是這個念頭太過驚悚,以至于我連敢想都不敢想,可是我就怕這個可能性成為百分百,所以稱身子不适,挽晴趕緊去請太醫,秋瀾陪在我身邊,我譴退了所有的侍女侍衛們,心中忐忑不安。
“太醫請如實說來。”我蜷起身子,假裝鎮定。
挽晴跟秋瀾也是一副莫名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我這麽緊張。
“恭喜郡主,是喜脈。”
……喜脈!
怎麽會是這樣?!
極度的錯愕跟恐懼緊緊包圍着我,以至于我沒有留意其他兩個人的表情。這是什麽意思?一萬年裏這種情況沒有發生,五個月前那場意外,竟然告知了一個新生命的到來?為什麽會這樣巧合,又……這樣的無可奈何。是去是留?這個孩子的到來表明着我生命的流逝……
等我稍微回過神來,唇瓣都被牙齒咬破了,血跡順着唇角留下,我才後知後覺房中已經剩下了她們兩個,估計太醫已經被警告不得往外傳了,可是我心中什麽都沒有想,我只知道我有孩子了,是司寇羽的,是我的。
挽晴抓住我的手,冰涼的觸感驚醒了我,她道:“姐姐,打掉吧。”
打掉吧,這樣對于我來說才對安全。
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跨界生育,本來就是六界絕對禁止的。有女子執意生育,存活率極低極低,基本上是母子俱亡,所以這件事每個女子都會慎重考慮,沒有人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更不要說是拿自己跟孩子兩條命去賭一個運氣。母子存活率幾乎為零,有極少極少極少的可能幸運一點,孩子可以生下來,但娘親不能幸免地死去,同時,孩子也不能存活,這種混血兒對六界來說是很危險的,所以一出生神界便會有察覺,然後派人截殺,一個孩子有什麽能力?還是母子俱亡。更幸運的母子都可以存活,但這種事情數百萬年才可能發生一次,接近于不可能。而且,神界察覺後,女子會受極刑,魂飛魄散,孩子,更不能幸免。
這樣一來,跨界生育每個人都會好好遵守,無法接受自己永無子嗣的,當然會找小妾,然後宅鬥,到最後兩敗俱傷,導致跨界愛戀的都很少了。估計這一條天規是一推出就受人愛戴并且執行的非常徹底的天規之一。
除了最受上天愛戴的三種人——麒帝,龍族,鳳族。這三種人體質特殊,生育也也特殊。
我微笑:“你們別忘了我可是鳳族女子。”
挽晴更擔心:“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情,第一,事情早晚會傳出去,你被夫家休了怎麽會懷子,所有人都會說這孩子是陛下的,但陛下知道不是他的,被休了卻懷子,對你名聲不好,而且牽扯到了陛下,你沒有什麽好果子吃;第二,珍妃她們會不會陷害你也不可知,這孩子估計會被打掉;第三,本來是跨界,生育本來就困難,你可知風險多大?”
我垂眸,想了一會兒,斟酌道:“要不這樣吧,我們先看看。懷孕一年後我的肚子才會顯形,現在才五個月。”
挽晴她們點頭。
第二天晚上,我坐在床上,挽晴跟秋瀾陪着我,突然一道漂亮的光芒直直刺向我。我眯了眼,右手一掃,青光鋪天蓋地而去,壓過了那道光芒。秋瀾如臨大敵,拿出一把彎刀迎敵,這一萬年她專心練內力,再練習法術,多多少少可以自保,身手也不錯,我不擔心。我只是好奇有誰可以擅闖皇宮。
“江扶疏?”挽晴愕然。
我聽到這個名字,奇怪的擡眼。果然是江扶疏,不過,天規規定,神、仙、妖三界來到人界、魔界、冥界會自動鎖住法力……十大種族跟麒帝例外。那麽,這個女子完全用的武功,可我記得試探過她,她應該不會武啊。
轉念一想,她心機這麽深沉,我的試探她怎麽可能察覺不出來。
兩道耀眼的光芒相錯,快速到讓人眼花缭亂,我突然想起司寇羽那快到極速的功力,下意識的撫摸小腹,秋瀾絆住江扶疏,卻不防她一個虛招,那把漂亮的短刀直直沖我刺來,幹淨利落。我虛虛一擋,一道青光纏住短刀轉了一個彎兒,掉落在地上,另一道青光直沖江扶疏,江扶疏下意識的擋住,卻被秋瀾纏住,沒有防備,青光把她綁了個嚴實。
她咬牙:“寧黛,你竟然是鳳族中人。”
我皺眉:“你偷聽?你在這兒潛伏多久了?”
江扶疏微微得意:“不久,不過一天。我昨天晚上來的時候,知道你是鳳族中人,不過又回去了,現在再來,你居然還沒有發覺!”
我挑眉,微笑:“江扶疏,我已經被休,跟曜月府沒什麽關系了,跟你也沒有任何怨恨了,你為什麽還要害我?”
江扶疏一臉恨意,聲音很低,卻透着一股狠勁:“你打掉了我的孩子!你害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是,你是離開曜月府了,但你又勾引司寇羽還懷了他的孩子……”
我拖着腮幫子似笑非笑:“那是你的孩子,但我,好像不是在害你。江扶疏,你說是麽?”
江扶疏的臉色變得慘白。
我又笑道:“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經過妖帝的允許,但是既然進了人界,就要遵守人界的規矩,你私闖皇宮,現在又有刺殺皇後的嫌疑,本便是死罪,另外,你已經知道我是鳳族中人的事情,你認為你的下場是什麽?”
江扶疏冷笑:“你殺了我?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我坐起身,“江扶疏,你別以為我不敢殺你,我敢跟你打死賭,就算我殺了你,仗着我肚子裏的孩子司寇羽也不會對我怎麽樣,而且,我還可以說出以前的事,我真的很有興趣,要不你告訴我,你以前肚子裏的那個,是誰的孩子?”
司寇羽不會把我怎麽樣,對此我非常有自信。
江扶疏果然心虛了,她看着我,發瘋一般的呢喃:“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卻突然瘋狂掙紮,“寧黛,我今天能有這一切都是你害的,我今天一定要你加倍還!我一定要殺了你!”
秋瀾皺眉看着江扶疏,用力将她按住,一副厭惡的樣子,她轉身對挽晴說:“你帶着黛姐姐先走,這裏我處理。”
我閉眼,聲音有些無力:“秋瀾。”
“我知道。”秋瀾會意。
知道我的身份,江扶疏本來就不可留,再加上,估計在場的三位都非常的記恨她,江扶疏這一次智商極度下降,才會如此莽撞吧。
真是。
過年那一天,我特意穿上寬大的紅色華服,雖然看不出來我肚子怎麽樣,不過還是能看出來我變胖了。不過那一天我稱身子極度不适沒有出門應付,秋瀾則在宮中照料我,我們兩個人在宮中打發時間,突然,歡快的鳥叫聲打破了寂靜,我好奇地擡眼,發現有一只白鳥落在桌上,微笑:“你養的?”
秋瀾逗弄那只鳥:“它受傷了,我覺得可憐就收留了。”
我嗯了一聲,重新打量那只鳥,這只鳥長得玲珑可愛,通體雪白,唯有左翅一道紅色痕跡,非常顯眼。
紅色痕跡?!
我突然起身,身體顫抖的不能自己。秋瀾大驚,急忙扶住我:“黛姐姐?”
我抓住秋瀾,聲音跟身體一樣顫抖:“這只鳥,是不是你跟蘇執殘通信的方式?”
秋瀾一怔,很快垂下手,咬唇低聲道:“姐姐知道了……”
我抓住秋瀾,吼出聲來,帶着無法抑制的驚恐與擔心:“秋瀾,告訴我,蘇執殘是不是妖帝?妖界是不是連續一月大雨未停?!”
秋瀾驚訝,失聲:“姐姐怎麽知道?”
我瞪大眼,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江扶疏知道我是鳳族中人那一天,就是你們知道我懷子的那一天,你有跟蘇執殘通信麽?你寫了什麽?!”
秋瀾顯然被我的模樣吓住了,她有些膽怯的道:“我就寫,‘阿殘,黛姐姐有喜了’,其他的我什麽都沒有寫……”
我腿一軟,跌坐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停地安慰自己,那只是夢境只是夢境。可是另一個聲音如此殘忍的一遍遍響起,寧黛,你別騙自己了,那是真的。
想起那些話語,想起那張蒼白的容顏,我終于明白,那是夢境,那是一個未來的夢境!我明明有能力阻止的,可是我什麽也沒有做!極度的痛苦撕扯我的心,支離破碎。
痛得鮮血淋漓。
挽晴這個時候卻拖着金色華貴的織錦曳地金絲鳳凰長裙匆匆跑了進來,拉住我的衣袖,急着聲音道:“黛姐姐,蘇執殘居然來了。”才說完就察覺到我的不對勁,悄聲問道,“黛姐姐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我猛地回過神來,仿若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跌跌撞撞扶着秋瀾起身,一步一個踉跄,聲音帶着難以察覺的一絲驚喜,另外的全部都是焦急:“蘇執殘來了?他在哪裏?”
“姐姐別急。”挽晴耐心的沖我解釋,“我們本在金銮殿招呼大臣親王們,沒有想到蘇執殘突然現身,自稱是妖帝,先向陛下祝賀,全場嘩然。陛下也是十分驚愕,不知該如何反應,反倒是我圓的場。蘇執殘說要找你跟秋瀾,我這才來找你們,他現在在未央宮,你們快過去!”
我急急跑向未央宮,又顧及到孩子,不敢跑的太快,好不容易到未央宮,蘇執殘抱着羅徽銘嬉笑,徽銘長得酷似他父親,依舊是個清瘦的男子,卻十分聰慧,也不怕生。可是我現在沒有時間顧及到他了,一進門就朝着蘇執殘道:“蘇執殘,司寇羽在哪兒?”
蘇執殘沒有看我,聲音卻透着難以控制的悲傷:“現在?他估計已經控制五行逆命陣,制住了饕餮……化為飛灰了。”
他前一句話讓我松了一口氣,可是最後一句話卻讓我如遭雷劈。
我的大腦無法思考,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人,我以為世界停止了,整個天地都在急速轉動,而自己,在崩潰的邊緣,被命運折磨的體無完膚。我眼前一黑,卻又被金碧輝煌的瓷磚耀的回過了神,我這才發生原來自己忘記了呼吸。
一個聲音說,寧黛,不該為他痛的,他背叛了你,他愛上了別人。
另一個聲音說,寧黛,你愛了四萬年的人死了,你這條命留着有什麽用?
這兩個念頭沖擊着我的腦海,我在十丈軟紅中掙紮,沒有救贖,也沒有盡頭,一層又一層的血浪湧過來,直至把我淹沒。
我還記得,夜明珠下少年秀麗無雙的容顏,毫無弧度的唇角,安靜祥和的姿态,白皙的皮膚近乎透明,極好的風姿,極好的面容,那個時候他有大把的青春,也有大把的時光可以揮霍。
我還記得,殘陽如血照耀下來,夕陽下那個少年長身玉立,有一種非笑似笑的表情看着我,在那個就算是蘇執殘都看不到的角度,他的唇無聲而動,細細辨別可以知道他說的是“寧黛,當我夫人待遇應該不錯。”
我還記得,月光下,那個少年輕笑,打橫抱起我。醉了月光的旖旎,像是一場等待已久的缱绻,唯美的近乎失真。我雖表面抗拒,暗地裏卻是更近的抱緊了他,他腳步一頓,唇角的弧度更加惑人。
那個微笑的司寇羽、愛吃的司寇羽、冷峻的司寇羽、調侃的司寇羽、冷靜的司寇羽一一從我腦中劃過,我卻再也沒有辦法見到他。
我感到手臂很痛,木然的轉過身來,發現居然是烨軒。我對他扯出一個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随即轉向蘇執殘,神智冷靜的讓人膽寒,我想張口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已經不能發聲。
蘇執殘抱着睡熟的羅徽銘,一步一步走向我,絕代的臉上面無表情:“我知道你想問什麽,黛姐姐,當我知道他要娶江扶疏那一刻也很恨他,可我知道真相後卻痛苦的不能自己。現在,他不在了,我不想讓你誤會他一點。”
我張口,始終不能發聲。烨軒也沒有開口。挽晴在我身邊,秋瀾則在蘇執殘身邊,代替我問出來:“什麽?”
蘇執殘問道:“你知不知道司寇羽的生辰?”
我木然搖頭,我沒有問過他,他從沒有告訴過我。
“跟你一樣。”蘇執殘刻意加重語氣,“一秒都不差,你們在同一時刻出生。”
我睜大眼,腦子不能思考,不明所以,秋瀾卻已經倒吸了一口涼氣,身子一顫。
蘇執殘又道:“上古龍族以姓分族,分別是司寇、蒼、莫、文、東方。當你知道司寇羽的姓名時,你就沒有疑惑麽?你姓寧,你是鳳族。他跟你同一時刻出生,他姓司寇,你還不知道麽?”
我腦中一震,身子一顫,挽晴驚得不知所以,烨軒扶住了我,身子向後退了一步。
龍族!
他是龍族人!
怎麽會?怎麽可能?他為什麽不告訴我?極度的震驚與痛楚導致我無法發聲,我覺得這是我過得最漫長的一夜,就算是司寇羽娶江扶疏那一天,我都沒有這般難熬過。他居然是跟我同一時刻出生的龍族……
我們竟然是命中注定的夫妻。
原來我們之間的緣分早就已經注定了。
以前,六界天尊天後的選定都是從龍鳳族中篩選的,同一時刻出生的龍鳳男女是命中注定的夫妻,而這些夫妻中,如果男女雙方都帶有異能,便是下一代天尊天後的人選,這種方法有失公平,不過歷代天尊天後都是一代明君賢後,自然就沒有人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規定了。自從神妖大戰後,龍族只餘莫家一族,因此才無可奈何擁他為主。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世間還存在其他的龍族,我一直以為他們都滅亡了,可是既然早已經滅族的鳳凰都可以存活,為什麽龍族就不可以?
我轉向烨軒,他點頭:“對,我早就知道了。”
因為身子在顫抖,小腹陣陣疼痛都沒有察覺。好半晌,我才勉強找回我的聲音,縱然它已經沙啞到讓人心疼的地步:“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小時候發過毒誓。”蘇執殘抱緊羅徽銘,牽住僵住的秋瀾,“六萬歲前不得告訴任何人這個秘密,包括身為鳳族的你。”
我終于無力支撐,靠在了呆住的挽晴身上。
蘇執殘忍痛繼續說了下去:“其實他早就知道你是鳳族人,但是卻不能将這個秘密告訴你。他本來想六萬歲那一年告訴你的,可偏偏那一年你離開他了。同你一樣,他也是這個世界上除天尊外唯一一只龍,天尊本來忌憚他現身搶他的皇位,因此處處為難他。莫揚一上位,卻沒有這麽做,本來我還擔心,卻發現根本不用擔心……因為五行逆天陣有所松動,饕餮即将現世,黛姐姐,你也知道饕餮現世會有什麽後果,我向司寇羽請教,才知道五行逆天陣極少有人會破,偏偏他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這個陣法需要龍族人親自破,那便只能是他。可是破陣的代價卻是……挫骨揚灰。”
我猛的流出淚來,眼卻睜得大大的,強迫自己聽下去。
“他知道,他死了之後,沒有什麽人可以保護你,就算是我。所以他将你暗中托付給了麒帝,而自己,卻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對江扶疏只是利用,逼你出府,逼你恨他。為的就是在知道他死的時候,不會那麽傷心。”蘇執殘聲音低了下去,“你瞧,我這個兄弟就是這麽執着,他死前還将我托付給你,可惜你卻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面……”
“見到了”我木然道,“我被妃子下了迷魂香,靈魂穿到了以後,也就是司寇羽死前那一天晚上,我看見了他燒那一張紙,你跟秋瀾的對話。醒來之後,我一直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一個夢,可是挽晴告訴我,你不是妖帝,所以我一直認為那是一個虛幻的夢境,我一直沒有在意……”
蘇執殘驚愕的看着我。
我勉強起身,聲音平靜的自己都發寒:“你們不是都問我為什麽麽?為什麽這樣逼迫江扶疏?其實我也被司寇羽設計進去了,現在我就告訴你們為什麽。”
本沒有任何反應的秋瀾跟挽晴在聽到這句話時終于擡眼,我想她們受到的震動不遜我。我一字一字說:“披風事件中,我知道那件披風有幻蘭香,可是我跟江扶疏見過幾面,她身上是非常濃郁的檀香味道。我兩萬歲時,爹爹患了一種怪病,我試過一種偏方便是熏檀香,那段時間家中天天都是檀香味道,所以我不會認錯,江扶疏身上的味道絕對是檀香,而且很濃郁,說明她長年都在熏檀香。檀香跟幻蘭香在一起不會産生毒,所以我才放心的把披風交給江扶疏。”
“江扶疏也算有心機,臨時将檀香換成了沉香,這兩種香差別極大,仔細聞絕對可以聞得出來,而且我讓挽晴去查探過,發現她房中的味道果然與以前不一樣,而且,她房中的香雖然換了,但是她身上的香短時間內卻無法去除,與沉香一混合,氣味也發生了改變,這就導致了她以前身上的味道、現在身上的味道以及房中味道都不一樣。司寇羽是什麽人他根本不可能察覺不出來,卻依舊來質問我,這件事才讓我寒心。”
我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你們覺得罰她跪一個時辰太過?她要是真的不慎将茶灑在我手上,別說一個時辰,我都不會讓她跪着。她根本就是在試探我功力,并且試圖逼出我原身,你們都知道我原身是什麽。如果她發現了,後果連想都無法想,我能不罰她?”
所以,我完全可以諒解司寇羽的質問,可是我無法理解,他說他看錯我了。三萬年的時間,足夠去了解一個人,秋瀾挽晴都覺得司寇羽絕對有苦衷,也覺得我做的事不可思議,但是,她們了解我的為人所以才甘願陪我出曜月府。我最先認識的人是司寇羽,最不了解我的人居然也是他,怎麽不心痛?
可是現在告知,這是他的一場完美的戲。
“至于堕胎……”我閉上眼,那一天的事情又浮現在眼前。
“我懷上了。”江扶疏的聲音傳過來。
我腳步一頓,苦笑一聲,打算離開。這個時候,江扶疏又說話:“所以,你幫我找幾副堕胎藥。”
我睜大眼,覺得不可思議,停了腳步躲在一旁。我不知道裏面的人是誰,但是江扶疏的聲音很清晰:“你也知道,這個孩子絕對不可以留,我不打掉的話,司寇羽遲早要懷疑我。”
那人含糊了一聲,聽不清是男是女。
江扶疏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沉思。許久她的聲音沉悶的傳出來:“這樣吧,你一會兒請個郎中過來,讓他暗中帶上堕胎藥,用顯眼的紅色紙包住,告訴他這件事絕對不許外傳。”
我一驚,但依舊鎮定的轉身,盡量輕聲的離開。江扶疏懷了孩子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麽要打掉?除非……這孩子不是司寇羽的!這樣一想,我更加覺得不可理喻,江扶疏這般用盡心機來到曜月府不就是為了她愛司寇羽麽?怎麽又跟其他男子糾纏不清了?不過這是她的事,我無心去管。
所以我偏偏不如她得意,讓挽晴将堕胎藥換成保胎藥,又多次制止江扶疏的堕胎之舉,司寇羽會醫,我覺得他一定能查出來,但兩個月來一點異常都沒有,我覺得要麽司寇羽沒有查出來,要麽……司寇羽寧願裝不知道。真是用情至深,但是,既然是這樣,我不防成全江扶疏。
雖然下了雨,但是因為光的錯覺,所以有沒有油還是可以看出來的。我幫助江扶疏堕胎,但同時也死心了。與其這樣跟他們耗着,還不如早早退開。一封休書,一了百了。
我哪知道這正是他的用意。
我木然問:“你告訴他我懷子的事情了麽?”
蘇執殘抱緊了羅徽銘,秋瀾仰頭望着他,他說:“他這輩子到死都不知道你居然懷了他的孩子。”
我腦子中轟的一聲。
知道事情真相後,蘇執殘、挽晴秋瀾以及烨軒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我看了看他們,一瞬間無力,悶悶說了一句:“我先回宮了,你們不要來找我。”
就一個人走回宮。
回宮,木然遣退衆人,我終于放聲大哭。心中的悲傷無法因為眼淚減少,以至于我開始發洩,桌上的茶杯因為用力過度,茶杯碎裂,鮮血順着手掌流下來。小腹因為過度抽泣而劇痛,但是我什麽也沒有管。偌大的宮殿中,唯一清晰的便是我的哭泣聲,一聲一聲,久久不絕。
原來是這樣。
命中注定的夫妻有心有靈犀,我終于明白為什麽在面對司寇羽的時候,心中無法抑制的無可奈何和悲傷,那種感覺要比我自身的感覺強烈許多。我終于明白為什麽他要娶江扶疏,可是我還在誤解他。這已經無法用當局者迷來解釋,我真的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任性的人,到最後自食其果。
是我活該。
很久很久以後,久到我以為自己是世界末日,久到我覺得自己的眼淚終于流幹,嗓子開始嘶啞,我才停止流淚。不說話,也不動,只是久久的注視着一個角落。
我現在不知道自己該笑該哭。
再也沒有什麽人,可以陪着我徹夜通宵,也沒有什麽人,可以在我肚子疼的時候無奈的遞上一碗藥。
愛與憐憫,司寇羽,原來你可以如此泾渭分明。
司寇羽。
你不是不愛我。
你不是不會愛我。
你只是不會再愛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