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演技派
二月第三周,一件大喜事降臨喻承他們團隊。
由于上一年BD部門成績閃耀,談下總額超過一個億的政府合作項目,董事會重要成員、十二怒漢公司總裁兼《鑽石領》的作者——商界才子戴維大人,決定要宴請陳骁炜團隊,親自做東為他們慶功。
時間就定在二月最後一周的周五,地點在公司附近一個高格調的地兒,餐費由戴維本人出,說是吃喝無上限。
吃喝什麽的,團隊裏除了兩個女同事,男人們沒人在意。畢竟見戴維才是大事,象征部門在全公司的地位。陳骁炜天天樂呵呵,團隊人人意氣風發。
好不容易熬到二十五號,喻承精心打扮,讓自己的着裝既适合上班,也适合赴宴。團隊人人如此,兩個女生穿得像要走紅毯似的,一整天的工作都心思不定。
喻承盼着見戴維,除了膜拜他的個人成就外,曾經也見識過他的工作魅力。
那是一次S市的政府來訪接待。本來只是個一千萬的項目,盤子不算大。但由于該市是個大市,市長又親自來訪,接待規格也就需要戴維出面做主談,陳骁炜退居副手,團隊所有BD經理作為陪襯。端茶倒水的工作由戴維的秘書王珊來做,喻承本來不用出現,但由于陳骁炜看好他,讓他坐末席,做會議記錄,集中精力學習談判。
喻承好奇戴維,也好奇戴維的秘書王珊。因為無數職場故事都提過,作為總助,工作看似沒有技術含量,其實是離總裁的大班椅最近的人。
這是喻承第一份工作做總助的原因,而戴維本人的确也是總助出身。所以喻承想,能伺候戴維這種超人,王珊肯定也牛逼到家了。
但那天王珊卻出了一件小事。
戴維帶隊參觀公司,王珊和喻承先在VIP裏做會前準備。一切有條不紊,喻承只能看出王珊是接待熟手,別的能力倒也沒看出來。喻承曾在上班第二天就和她電話裏側面交鋒,但王珊本人溫婉親切,對他很客氣。
等領導們陸續入座後,喻承見到戴維,大氣不敢出,規規矩矩在一邊坐下,翻開筆記本。王珊本該整場會議做助理,誰知領導們剛落座完畢,她就出去了。
戴維對S市市長一行人的招待,與喻承先前多次經歷陳骁炜的方式十分不同。陳骁炜更商務,而戴維卻更随和。
他坐下就說:“抽煙抽煙,哪有開會不讓抽煙的!”
喻承驚訝,公司除了吸煙區,全面禁煙。VIP裏,來開會的人無論什麽頭銜,一向足履繩墨,沒聽說過這個。
誰知領導們像是一瞬間都放松下來,紛紛從西裝裏掏煙。市長拿煙敬戴維,戴維也不客氣,收了,随口就喊:“王珊,找幾個煙灰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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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承一囧,陳骁炜回頭看他,他立刻丢下紙筆,奔出門,連同跟出來的杜強和蘇凱一道,到旁邊Summer團隊的辦公室找煙灰缸。沒想到他們還真有,一尺見方的大型水晶“煙灰盤”,給了他們七八個,拿回VIP裏,領導人手一個。
剛把這事兒平了,戴維翻了翻自己面前的幾頁紙:“我這兒有幾個數據,給各位領導看看……咦,我的數據呢?王珊!”
王珊哪兒在啊!喻承哭笑不得,再丢下筆和紙,開門出去。秘書組沒人,打手機不接,喻承急得要死。會議室裏,杜強開門閃出來,門打開的一瞬間,他聽到戴維低沉,卻怒火十足的詢問:“王珊人呢?!”
喻承一驚,與此同時也心裏暗爽,哎喲,這種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臺詞,總裁大人竟然親口說了啊!
杜強眼神問喻承,喻承指指貼在耳邊不斷重播的手機,低聲說:“找不到人,不接電話。”
杜強說:“我去七樓找,你去八樓。”
兩個人就跟抓瞎一樣,沿着樓梯一陣飛跑,其間喻承還進了王珊辦公室,可她辦公桌上沒有文件,書立裏的紙本他又不敢亂翻,等跑了一圈回到六樓,和杜強對視搖頭,與此同時,王珊還是沒接電話。
喻承差點就要只身沖女廁所了,蘇凱也開門出來,一臉緊張,三個人打算再找一遍,卻見王珊一邊打電話,一邊慢吞吞地從六樓外面刷門禁進來。
喻承一陣小跑沖上去,王珊卻不慌不忙聽電話,說嗯嗯好的好的,喻承無法禮貌性打斷,直接扯着她的衣服,說:“戴維急着要他要展示的數據資料!”
王珊哦了一聲,繼續接着電話到財務部門口晃了一圈,才轉身往八樓走。杜強蘇凱回會議室去了,喻承跟着她到她的辦公室,她這才挂了電話,點開電腦上的文件,現場一份一份打印。
喻承腦中只有一句話:無敵了。
好不容易等八份材料打完,喻承拿過就飛奔下樓,分派到客人和戴維手裏。這個時候,會都開了一半。而王珊到會議結束都沒再出現,喻承主動承擔起端茶倒水的工作,會議記錄只能用耳朵來記。
經過這一出,喻承迷茫了。戴維在這家公司已經待了三年,難道王珊就這樣配合他?那不得把他逼瘋啊!
本來喻承認為,那天之後,王珊兇多吉少。誰知戴維并沒有炒了她,內網裏,王珊的職位依舊是戴維秘書。連這一天,戴維宴請BD團隊時,六點鐘到現場來點菜的也是她。
王珊點好菜,前腳走,戴維後腳就到了。同時來的還有事務部老大Summer和事務部的一個本地BD經理,叫井平。大家都畢恭畢敬跟戴維和Summer問好,戴維招呼落座。
Summer和井平的出現,讓喻承意外。不過他更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十二怒漢已經有了一個BD團隊,事務部下面還要再成立一個。總共兩顆人,井平和他的拎包助理,負責浙江省從省到市的政府項目。而且據之前陳骁炜無意中透露,浙江省所有運營中的項目,其實都是由陳骁炜部門談的,事成後交到井平手裏,讓他負責維護,出什麽問題,陳骁炜還要幫着出面搞定。
戴維作為東家,又是所有人的大老板,坐下便開始主導話題。閑談了一輪後,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說:“怎麽上菜這麽慢?”
Summer笑道:“王珊剛點。”眼見戴維更加不滿,大家紛紛賠笑,說,王珊工作也忙,忽然意識到眼前人就是王珊老板,忙不忙戴維最清楚。何況,這個宴請是前一周就說了的,點個菜而已,為什麽不早點搞定呢?
好在戴維顧及現場氣氛,順勢就降了火,喻承和饒海珍同時起身,出門催菜。
回來後,恰好聽到戴維喜氣洋洋說:“你們兩個部門,是公司的大功臣!了不起!還有一個立了大功的團隊,是PR,開年就給我找到了央視的幾個記者,幫公司報道……”
桌上每個人笑得都跟結婚似的,喻承頻頻起身,去門口蹂/躏包廂服務員。終于菜一道道上來,擺滿桌子,氣氛變得熱烈。
戴維眼中帶笑看向喻承,陳骁炜立刻介紹:“這是我們團隊最年輕的項目支持。以前戴維你手把手教我寫文案,現在所有政府文案都是他寫。”
戴維點頭,喻承立馬接口說:“都是Will的栽培!”
戴維暴發一陣大笑,說:“好……嗯,‘都是蔣委員長的栽培’!”
一桌人跟着大笑,喻承心想,幸虧沒接偏,順着六零後七零後的話題走,沒錯!
戴維思維活絡,講起公司現狀,說尋寶經過五年的零收益沉寂,年年靠十二怒漢賺的錢來輸血,董事會都看不懂。但尋寶不是慈善機構,接下去就要大爆發,錢多得數不完。衆人點頭,戴維又說,不過尋寶賺錢,對于十二怒漢集團的戰略布局來說,已經算是“完成時”,今後的幾年,它發光發熱是計劃之中的。而就在眼下,集團打算新開一個局,那才是福澤百年的大局,就是頂起子公司“怒漢學院”。
喻承一邊聽,一邊琢磨,為什麽戴維頻頻提到這些高度機密的事?畢竟董事會什麽的,離現場絕大部分人,有幾光年的距離吧!
他留意到陳骁炜聽得很仔細,再偷瞄Summer,Summer這天和以往他接觸的雷厲風行女強人做派不同,非常具有女人味,無論是跟戴維說話的态度,還是聽話的神情,都溫柔細膩得能擠出水來。
喻承心想,書裏不是都說職場人該時刻保持專業的姿态嗎?Summer難得一見的純女人面貌,對自己的大大老板展示,會不會被質疑工作能力?
還是說,戴維這樣的超人,其實也吃紅顏知己這一套?職場裏有人相信紅顏知己嗎?
菜過一輪,人人胃裏墊了底,開始輪番朝戴維敬酒。戴維也不推,紅酒一杯接一杯,敬了就喝,海量的節奏。
其間Summer忽然提到井平,說他是十二怒漢的吉他王子,曾經是某band的主唱。戴維說嗯,Summer立馬就對井平說,唱一首給大家娛樂助興。
喻承心想,如果這事兒落到他身上,他一定會像電視劇裏的橋段一樣,擺手害羞說哪裏哪裏,唱得很爛,不敢侮辱領導耳朵。接着大家使勁拱,他才勉強開口兩句,然後嘻嘻哈哈帶過。
不料井平二話不說就開口,唱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從A段、到副歌,到B段、到副歌,副歌反複、到尾音,清唱了一整首,就差自己用人聲solo伴奏了。
其實就喻承的标準而言,他唱得一般,但認真的态度卻hold住了全場。戴維聽完,點了根煙說,唱得真不錯。
飯局回歸敬酒,喻承見團隊裏人都敬了一圈,陳骁炜也回頭笑看他,他立即舉杯站起身。
由于坐的是末席,一張大圓桌,喻承沒辦法越過桌子碰杯,也不敢隔空舉杯,便微笑招呼:“您坐着,我打的過來敬您!”
滿桌同事再被逗笑,戴維笑得也很暢快,碰杯時輕聲關懷了幾句。飯局快要結束,喻承松下氣來,早先就預見過的兩次單獨“發言”,他的小包袱都成功響了,Summer當場不遺餘力誇他,連帶杜強蘇凱龍老師也跟着贊不絕口。
喻承想,齊活兒了,沒給陳骁炜丢臉。
整場飯局,戴維是主導,喻承是亮點,其他人中規中矩,但看客們也是專業出身,氛圍很熱絡。
最後戴維說:“這兩天暖和起來了。Summer和Will,你們兩個部門一起,去支援一下青川吧!Summer你把秘書團隊全部帶上,不用管費用,到時候報銷我來批。”
兩個老板點頭說好。
喻承很疑惑,天氣暖和,跟支援青川有什麽關系?支援青川,跟他們BD和秘書又有什麽關系?如果說是組織公益活動,那也是ER部門的事兒啊!
直到周一,秘書團隊手腳利落發出一封郵件,喻承才恍然大悟!事務部和他們部門,由秘書安排,做了個五天五夜的雙/飛行程表。所謂“支援青川”,其實到青川只有半天停留,剩下的日子,不是在成都市的著名景點,就是在九寨溝。
原來這才是戴維“慶功”的重頭戲!他在飯局當刻毫不避諱說了那麽多董事會的事兒,臨到要給他們額外的全報銷旅游假,卻這麽模糊地帶過。原因,青川只是幌子,十二怒漢每筆錢都要花之有理,這麽做,是為了避公費旅游的嫌疑。
實在是,深!不可測!
于是,喻承他們部門樂颠颠地有了一趟不擔心花費,全程爽歪的旅游。旅游過程中,團隊同事間的距離無限拉近,跟十幾個高管秘書們相處得也很和樂。
青川待的半天時間,他們到當地震後的一所小學,找來一堆孩子,和他們做游戲,又送畫筆畫紙給他們,但要求現場畫一幅畫,主題是“我有一個夢想”。全程由蘇凱、陳骁炜和井平三個攝影愛好者,詳細記錄。
陳骁炜說:“多拍一點,回去事務部要用來做內網公益宣傳。”
喻承知道,所謂的公益宣傳,更重要的作用,其實是交作業。戴維挺他們,給銀子假期讓他們玩兒,哪能傻玩兒什麽都不帶回去?那讓特批了十幾萬銀子給他們快活的戴維怎麽交差?
喻承對此再次詞窮總結:深……不可測。
不過在美景美食的歡樂劇情中,喻承身邊發生了一件小事。
那天在九寨溝某家民俗特産店裏,衆人紮堆挑藏銀、牦牛肉幹、飾品等小東西。女生們一到這種地方,就總是控制不了對一些大紅大綠的披肩啊,長到拖地的掃把裙啊,還有八十年代流行的寬邊塑料草帽感興趣。加上東西也不貴,進九寨溝當天,女生們就人人穿得披一塊搭一塊,渾身流湯滴水,說自己是旅美歸來的文藝女青年。
小店旁邊,男人們等着也無聊,分小堆各聊各的。喻承貼普軍豪站着發呆,普軍豪對小攤上的圍巾多看了一會兒。這時,紅一蕾一身披花戴綠,擠到小攤邊跟普軍豪套近乎。
她翻揀着攤上那些配色粗犷的圍巾,說這條好看,這條也好看!揀出兩三條對普軍豪說:“哎,你要給你老婆帶圍巾啊?這幾條都好看,真的!”
普軍豪本來就鄙視紅一蕾的着裝,她還當攤主的面,嘴巴不歇氣熱情向他推銷,普軍豪望望她手裏揀出的那幾條貨色,忍不了憤怒了,吸着氣特娘地說:“你!……你,你什麽品位啊?你看看你,你把你家都穿身上了!”
喻承沒繃住,“噗”地一笑。
剛開始紅一蕾還跟着笑,幾秒後忽然回過味兒來,她好心好意幫普軍豪老婆挑禮物,他卻攻擊她品位low?!紅一蕾瞪了普軍豪一眼,無奈普軍豪轉身點煙,白瞪了;而喻承的笑容還沒消完,紅一蕾就把白眼翻到了喻承臉上。
喻承一吐舌頭,心想她不會因為這個生我氣吧?
但他先前給紅一蕾蓋過“直率人”的檢疫章,所以這種想法一閃而過,被之後幾天的歡樂沖刷幹淨。
套用電視主持的一句結束語,“快樂的時光總是那麽短暫”,一轉眼,喻承又回到了緊張的工作裏。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三月燦爛的陽光中,團隊買房的老同事紛紛在說房子裝修好了,用的都是“環保型”材料,不用通風就能入住,只等公司搬家。陳骁炜成功考出駕照,隔天全款帶回一輛黑色的奧迪A4,團隊眼下都是喜事。
新的合作恢複談判,普軍豪開始獨立“接單”。紅一蕾為杜強拎包,懵懂期,也不知道杜強有沒有認真帶她,反正開會時她總是傻乎乎什麽都不知道。算團隊裏唯一沒有正事做,又不願做雜事,沒有存在感的人。
大約也是因為沒有存在感,怕被遺忘,團隊裏一點點小事她就大呼小叫指手畫腳。可她不敢對好姐妹饒海珍造次,便對喻承的工作成果及工作狀态,以過來人的姿态頤指氣使起來。
喻承趕時間去布置接待,她站在工位上嘲笑:“你不給Will拿咖啡下去?你不知道Will離不開咖啡嗎?”
喻承說:“主客統一喝茶,搞區別對待不太好。”
喻承把寫好的文案往陳骁炜辦公室送,她叫住他,上前劈手就拿過來,看幾眼說:“這句話怎麽這麽寫?”
喻承解釋:“這是Will改的。”
幾次吃癟下來,紅一蕾發現喻承是個很會頂嘴的小王八羔子,但她好像對他的本職工作也插不了嘴,至少陳骁炜很滿意。
有一天,陳骁炜找普軍豪出去談話,龍老師休假,蘇凱和杜強出差,BD部的工位大部分空着。
喻承忙着寫報告,整個十一樓南區,人人埋首工作,靜得像停屍房。紅一蕾沒事做,東張西望,起身往外走。過了一會兒回來,看到喻承就大聲問:“明天A市領導的接待,你準備了嗎?”
喻承一愣,馬上翻日程表,再翻最新郵件,擡起頭:“沒有人說啊!”
紅一蕾笑:“杜強剛剛打電話告訴我的。”
喻承心想,他告訴你,又沒告訴我,你進來就逼問,有病吧!他搖搖頭,說:“杜強沒說,接待要他先跟Will知會,完了郵件把名單發給我,我才能安排。”
紅一蕾聲音飙高:“杜強沒說!杜強沒說你就不會問嗎?什麽事都要別人發郵件,你這個助理是怎麽當的?!”
喻承笑笑:“這是流程嘛,我總不能有事沒事就打電話給幾個經理,問他們要不要接待吧!”
紅一蕾理虧,可現場又沒有比她資深的人來鎮壓,饒海珍默不作聲,紅一蕾惱羞成怒,大聲質問:“你是不是負責接待?”
喻承見她已經失控,笑着安撫道:“姐你別氣,接待也有接待的流程……”
紅一蕾:“什麽事都按流程!你年紀輕輕不積極,官僚主義學得透透的!你還嬉皮笑臉的你!!”
她這麽一嚷,周圍辦公的人統統擡起頭望過來。喻承有點忍不了,心想你沒事做,老子忙得不得了,哪有功夫聽你在這裏無理取鬧。
他回望電腦,嘆口氣說:“我馬上安排,請問對方什麽級別,有幾個人,幾點到?”
紅一蕾見他退縮,更來勁了,一拍桌子說:“你自己不會去問杜強嗎?我已經告訴過你,是杜強的客戶啊!”
喻承看她一眼,把胸口的火壓回去,說:“好的,等強哥回來我問他。”
紅一蕾瞪着他:“你現在就問!不問時間來不及怎麽辦?這麽點事都要別人教,你一天到晚到底在幹嘛?”
喻承忽的站起身:“姐你淡定一點,我在寫報告。”
紅一蕾仰視着他,氣勢還不減:“你寫報告又怎麽樣?接待也是你的工作!你什麽态度!!!”
南區有人在遠遠圍觀,有人雖然沒轉過來,但看樣子都是豎着耳朵在聽。喻承火都冒過頭頂,硬是分裂出一個聖人,一五指山把他的怒火壓扁。
他暗出一口氣,低下頭說:“對不起。”說完坐下,打電話給杜強。
紅一蕾在他通話的過程中還罵罵咧咧,批評他是癞蛤/蟆走路,戳一棍跳一步,心态有問題。
杜強電話裏說,的确有A市領導來訪,不過會議室不用挑,八樓那個低檔次的就可以。時間不定,他稍後再給陳骁炜寫郵件說這事兒。
喻承挂完電話,肺都要炸了。饒海珍開金口,勸還在絮絮叨叨的紅一蕾“算了”。紅一蕾不知道是什麽電視劇看多了,饒海珍一勸,她還反而更氣似的,朝喻承拍了下桌子,說:“你好好反省一下!”轉身往外去了。
饒海珍見她走遠,轉臉對喻承說:“你嘎大度的,被罵得跟孫子一樣,你還能道歉!”
喻承不答。
饒海珍說:“工作有摩擦很正常,但是立場要堅定。這事情不是你的錯,你幹嘛受氣啊?”
喻承眼睛很辣,他強忍着說:“對吵也不是辦法。”
饒海珍想了想,說:“寫郵件!把這件事來龍去脈,你的立場是怎麽樣,你該做的,BD經理該做的,都說一遍。寫好發給Will,讓他來給你評理,不然真是,人人都敢這麽欺負你老實!”
喻承的怒火還在頭頂燒,饒海珍的話也不是沒道理。上次他回應那個資深經理關于“喜歡吞咽棍狀物”的言語侵犯,谷天驕也說過,回應是對的。
他問饒海珍:“那要怎麽寫?”
饒海珍讓他先寫一段,把事情說清楚,大家今後該怎麽相互配合也說清楚,寫好給她看。喻承三兩下寫好給她,她看了看,幫他改了幾句話,行文雖然不通順,但言辭更強烈解恨。紅一蕾不妥當的行為更讓人生氣,他身為BD支持的難做也更強。喻承大腦混亂,說,好,那就這麽發吧!
饒海珍說:“等一下,你發給Will,抄送全團隊。這樣一次性把所有人通知到,省得以後一個個說。”
喻承狐疑看着她,饒海珍拍胸脯肯定道:“我以前也遇到過這種事,當時是杜強把我氣死了,我給你看郵件!”
說着就轉了封郵件給他。
喻承一看,還真有這事兒。杜強讓饒海珍買文件櫃,但這個需求要先經過陳骁炜書面同意。杜強沒有發郵件,直接問饒海珍為什麽沒有買,耽誤團隊文件歸檔。饒海珍火大了,寫了這封郵件。當時饒海珍的确是發給陳骁炜,抄送給了整個團隊的老BD經理們。
饒海珍說:“你有理,你怕什麽?”
喻承點點頭,按饒海珍說的發了。
陳骁炜将近下午四點才帶着普軍豪回來,進辦公室就找喻承,再打電話給杜強,過問來龍去脈。完了打電話催紅一蕾來辦公室,見到她,陳骁炜說:“這件事你做得不對。”
紅一蕾一愣,紅臉笑道:“我是通知他呀,不然來不及訂會議室怎麽辦?”
陳骁炜說:“你為什麽指責他工作不積極?”
紅一蕾繼續紅臉笑,弱弱道:“我哪有指責他工作不積極……”
陳骁炜:“你還大喊大叫,說他态度有問題。”
紅一蕾:“我哪有喊……我哪有說他态度……我沒有!”
陳骁炜正色道:“你今後不許再這樣,最好不要。出去吧!”
整個過程,喻承都靜立在旁邊,紅一蕾說過的話矢口否認,他沒有揭穿她。一來陳骁炜挺他,他無需多說;二來,紅一蕾玩“吐了吃”這一套,他難道要在陳骁炜辦公室和她開吵嗎?他沉默,是希望給大家都留點面子。
誰知在他退出門之前,陳骁炜卻說:“小承,這件事你肯定也有不對。”
喻承息事寧人點頭。
陳骁炜接着道:“一個巴掌拍不響,我不信一蕾一個人能鬧成這樣。我沒有看到這個過程,但一蕾肯定受了委屈。你今後要好好和她相處。”
喻承悶聲答應,出辦公室往吸煙區走。
沒過多久,普軍豪掂着煙跟出來,開口就對他說:“這事兒你搞砸了。”
喻承一愣:“饒海珍說該這麽做。”
普軍豪搖搖頭:“你踩到了Will的雷區,郵件不該發。”
喻承:“什麽雷區?”
普軍豪:“Will非常忌諱團隊內鬥,他帶我的時候,我套過話兒呢!這事兒吧,本來吵過就算,你甚至該當面跟紅一蕾吵。但發郵件就完了,你還抄送全團隊!”
喻承怔住。
普軍豪說:“饒海珍是個姐們兒,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她當初發的那郵件,Will現在還記着!Will對你的期望值跟她不一樣,失望的程度也就不一樣。”他望了望喻承呆滞的表情,笑道,“你知道吧,總監及以上級別的人,随時可以抽調屬下的郵件內容。鄧湯達私下跟Will不對付,一旦有郵件暴露團隊問題,就像白紙黑字為陳骁炜的團隊管理寫了罪狀。所以饒海珍和杜強那事兒,饒海珍被Will批過。你啊,你還重走她的路……”
喻承:“啊?她被Will……?那她還說,Will幫她評了理,讓杜強從此對她客客氣氣,對接的工作也變得更流暢?”
普軍豪一笑:“正常。”
喻承腦中一片炸雷:“卧槽,她算計我?”
普軍豪聳聳肩:“很正常。”
喻承目瞪口呆。
普軍豪拍拍他的肩:“你以後就夾着尾巴裝孫子吧!千萬別再出事兒,不然翻不了身了。”
喻承癡傻愣在原地,過了好久,臉都是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