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梨香。”
這一聲問候語,如同一句解咒語,陡然打散了所有暧昧不明的心思。
十三章:疏離
海面遼闊,海風清涼。初夏的沙灘,有不少的游客在嬉耍玩鬧。梨香抱膝坐在沙石間,望着天水一線的風景,眼神游離,明顯是在發呆。
“柳生學妹,”一道溫和的男聲自女孩身後傳來,語氣是些許的輕快,“我替你選了香草味的,”少年來到她身邊,一手一根冰淇淋,“你不介意吧?”
女孩恍然回過神,對着面前的少年微笑搖頭:“麻煩你了,前輩。”說完,她接過香草味的冰淇淋,低頭咬了一小口。
平川蒼也笑了笑,坐到女孩的身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對方閑聊起來。
梨香不時地微點頭,偶爾開口插上幾句,嘴上與人漫無邊際地說着話,卻時不時地走着神,轉眼瞥到身旁溫笑着認真談論話題的少年,她忽覺一陣懊惱,今天不該就答應這人的邀約,明明不喜歡對方卻無端地給了人家希望……真是糟糕!
日頭漸斜。少年與少女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望着不遠處的宅子,梨香忽地頓足,看向身側的男生,輕聲說道:“前輩,你先前的問題,我已經有答案了。”
平川蒼也跟着停步,雙眼緊緊地盯着女孩,神色裏隐有一絲緊張。
女孩微微轉開視線,繼續道:“抱歉,我……無法答應你。”就在他們離開海灘時,這位前輩正式向她告白了——早在男生提出邀約時,她便隐有猜測,而之所以沒有拒絕,是因為此先,她真的考慮過交一個男朋友。
只是出于一些不能言明的理由,交一個男朋友。而這位前輩,為人可靠、性格沉穩,又一直喜歡着她,似乎正是最佳的選擇。
平川蒼也面色沉寂,靜默了片刻後,輕聲說:“但你今天接受了我的邀約。”
梨香有些歉意,為自己原本的想法感到羞愧:“對不起,我……”她猶豫了一下,依然決定直接說出心裏話,“我對前輩沒有特別的想法。”真話傷人,但總比暧昧不明地吊着別人要好。
“我知道柳生學妹并不喜歡我。”平川蒼也淡淡地敘說,微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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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直白的話語,讓梨香微愣,便是不知所措,只能重複道:“抱歉。”
男生搖了搖頭,顯然還不願放棄,繼續說:“但你答應了我的邀請,我以為你願意嘗試着接受我……”
被猜中心思的女孩輕輕撇開頭,心裏有些別扭。
“柳生學妹,”平川蒼也認真地注視着他戀慕的對象,“你應該沒有喜歡的人吧……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一時沒反應過來,梨香喃喃地重複:“試一試?”
“我的意思是,”男生鄭重地解釋,“我們可以嘗試着相處一段時間,也許……”他頓了頓,道,“我并不是想勉強你,只是我确實很喜歡你。”
女孩已然明了他的意思,無非是嘗試在一起後,也許她對他能日久生情。沉默了許久後,梨香朝前輩恭謹地鞠躬道歉:“對不起,前輩。”她還是做不到與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也無法真正地做出利用他人感情的事情。
平川蒼也怔忡地望着女孩,半晌,苦笑道:“你不必道歉,是我強求了。”
與平川蒼也不太愉快地分別後,梨香沒有急着回家,慢悠悠地散步在街道上,來到一處公園,尋了個長椅,坐下後發起呆。
思緒不經意地飄遠,滿腦子裏只有一個紫發的少年——她的哥哥。
自年初在箱根泡湯回來,她便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兄長。不是她不喜歡親近兄長,而是這種親近帶來的後果,實在令人心悸。因為他們是親兄妹,因為她特別地在意着兄長,所以有些錯誤絕對不能繼續。
一開始她還會抱有幻想,只當自己想多了,可是在一次生病中,她昏沉沉地睡着,但意識還有幾分清醒,她分明感受到一個人溫熱的唇輕輕貼上了自己的嘴。那樣的親吻,愛戀憐惜,讓她的心禁不住地戰栗,是驚懼,是慌亂,有着酸楚,又幾分疼痛。最令她惶恐的是,她無法否認在內心深處,她對兄長同樣生出了幾分渴望。
可他們是親兄妹。柳生梨香最在意的是親情,最看重的是一母同胞的哥哥,她無法忍受,因為一種錯誤的情感,毀掉了她最為珍惜的兄妹情誼。
舍不得疏遠,也只能逃避。
“梨香,天快黑了,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
是哥哥擔憂的聲音。心念一動,梨香回頭便見到不遠處背着網球包的兄長,神色怔忡。她望着暮色中一步一步地走來的少年,心髒好像随着他的腳步一聲一聲地躍動起來。
“哥……”她輕喚了聲,便無言語。
柳生比呂士坐到妹妹的身邊,定定地注視着她茫然的神色,沉默了幾秒後,輕聲問:“是心情不好嗎?”
梨香扯了扯嘴角,微微搖頭。
便又是良久的靜寂。
“今天你,”少年推了推眼鏡,轉頭望着随着天色的暗沉而漸現陰森的樹木,淡淡地說着話,“是和平川君一起出去了吧!”
“嗯。”女孩低低地應聲。
柳生比呂士沉默,半晌,低問:“梨香喜歡平川君?”是絲絲澀然的語氣。
梨香晃神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了句:“前輩是個很好的人。”
“所以,”少年仰頭望着虛渺的天空,“你和他交往了嗎?”
女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牽強地笑道:“哥哥的女朋友很漂亮呢!”
柳生比呂士一怔,繼而是不解:“梨香怎麽會認為我有女朋友?”他篤定地說,“我沒有談戀愛。”
不是意外的回答。梨香心裏有數,只是想到去年在馬路邊匆匆看過的一眼,還是有些酸澀:“去年有一次,我看到哥哥和女生在校門口的咖啡廳喝咖啡。”一說完,她猛地咬了咬下唇:這語氣,真是別扭啊!
柳生比呂士靜了一會兒,随即輕笑,擡手輕撫着女孩的發絲:“梨香這是吃醋了,嗯?”
“我哪有!”梨香急聲答道,對上兄長的視線,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卻分明瞧到他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懊惱,嘟囔了一句,“哥哥好自戀。”
“你看到的那個人,不可能是我。”柳生比呂士微笑着解釋。
梨香呆了一下,随即想到兄長的搭檔可不是個喜歡惡作劇又格外擅長COS別人的家夥嗎!心裏忽地一松,繼而察覺到這般情緒的變化後,她又陡然覺得恐慌了。
“回家吧!”
兄長溫厚的嗓音,讓女孩的心倏然安定了:“嗯。”
柳生比呂士握起妹妹的手,将她拉站起來。梨香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抽開手,任由哥哥牽着自己的手,一起漫步回家。
時間不緊不慢地流走。梨香一直沒能想出該如何應對這段變質的兄妹情感,她不敢與兄長過于親近,又終究舍不得徹底地疏遠對方,便保持着這樣有些暧昧、有些生硬的相處。
直到一個契機的到來,讓女孩幾乎毫不猶豫地做了一個決定:或許分離,時間與空間的阻隔,能夠消淡人心裏的一些念想,從而矯正那種漸漸扭曲的關系。
“去中國做一年交換生?”柳生媽媽格外驚詫,繼而是憂色忡忡,“可你一個女孩子,我們怎麽能放得下心!”
梨香垂着頭,對沒告知父母就擅自做了決定而感到愧疚,低聲道:“奶奶在那邊有熟人……而且學校都有安排好的。”
倒是柳生爸爸沒有立刻反駁,兀自沉思了一會兒,只問了句:“你想清楚了?”
梨香連忙點頭:“我覺得去中國交換學習,很有意義,雖然可能遭遇到一些困難,但我也長大了。”
聞言,柳生媽媽眼神複雜,良久,長嘆了一口氣,沒再繼續說阻攔的話語。
而家中另一成員,柳生比呂士自始至終保持沉默,在父母與妹妹開始商讨出國事宜時,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後,起身上樓去了。
梨香聽着媽媽的囑咐,目光追随着兄長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後,才緩緩地垂下眼,心裏悵惘迷茫。
離開的那天,柳生媽媽有事抽不開身,柳生爸爸将梨香送到機場後,忽地接到來電,說有緊急手術要做,還有一個小時就要登機了,他仔細囑咐了女兒一通,急忙地趕回醫院。
梨香坐在候機廳,望着來往的人流發着呆。現在正是中國寒假期間,日本的學校則已經開學了。今天是周三,正是學生上課日。
她想着這段時間格外冷淡的兄長,慢慢地垂下頭,心裏酸酸澀澀的,矛盾異常:她擔心過于親近,讓錯誤的情感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可兄長真的疏遠時,她又難過了,害怕兄妹的情誼自此淡薄。
梨香想起八歲的時候,在知道祖母應邀去中國後,她硬是跟着要一同前去,那時候,還不能完美控制情緒的兄長,多次直言挽留,在她堅持要離開後,賭氣地沒有送機。
這一次,兄長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挽留的話語呢!她忽然覺得迷茫,好像無論怎麽做,他們兄妹的關系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
登機提示聲響起。女孩收拾好雜亂的心情,起身,準備走向登機口,轉眸之際,餘光猛然掃到那個朝自己走來的身影。
“哥……”梨香怔了怔,眼神恍惚,待紫發少年站到她跟前時,她慢慢地扯出一個笑容,踏出一步,猛地撲進少年的懷中。
柳生比呂士稍微一頓,随即同樣用力地回抱着妹妹。
“哥,”女孩緊緊地摟着兄長的腰,喃喃低語,“怎麽辦,我好舍不得你……”還沒分別,就開始想念。
柳生比呂士抽出一只手,撫上妹妹埋在自己胸前的臉,緩緩擡起。他凝視着那雙微帶濕潤的雙眼,淡聲道:“舍不得,那就別走。”
離愁別緒因兄長的話語猛地消淡了些許。梨香撲哧笑了:“哥哥在說笑話了。”
望着妹妹的笑顏,少年沉默。梨香也不再言語,安靜地伏在兄長的胸前,在登機提示聲響起一遍又一遍後,戀戀不舍地離開了他的懷抱:“哥,我要走了。”
十四章:失控
一年的分開,能改變什麽?時間與空間的距離,也許會讓一些念頭打消、會讓某些情感變淡,也許會讓一種想法越加明晰、會讓某種情緒更難自抑。
柳生梨香結束了一年國際交換生的學習後,回日本正是三月春假了。彼時,柳生比呂士俨然是東大醫學部的準新生了。
女孩回國的當天,柳生一家三人都來到了機場接迎。
分別與父母擁抱表達了一下回家的喜悅後,梨香走到安靜地站在一旁的紫發少年跟前,不,或許這人已經可以被稱為青年了。
“歡迎回來,”柳生比呂士淡淡地笑,輕聲說,“梨香。”
梨香注視着兄長的面容,是少許的恍惚:一年不見了,他與她好像都不經意地變化了許多。青年愈見沉穩溫厚,情緒則更難捉摸了;而她自己,許多的想法也漸漸改變了,變得更善于隐藏心思。
“哥。”她輕輕地喊了他一聲,緩緩地揚起一抹溫暖的笑。無論如何,和家人團聚,與兄長再度見面,都是一件讓人覺得幸福愉快的事情。
晚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打點完長久未住的房間,梨香洗過澡換上浴衣,随即推開了與兄長共用的書房的門。
柳生比呂士坐在桌前,正看着一部醫學論著,只是良久地停留在同一頁的書頁,顯然表露了他不屬的神思,待門被推開,發出窸窣的聲響時,不自覺地擡頭看了過去:記憶裏的雪娃娃,在他的注視中,慢慢地成長為少女,又在他們分開的一年裏,突兀地長成了大姑娘,她保有着小女孩的清新甜美,又多了絲絲成熟的風情。
推了一下眼鏡,紫發青年合上書籍,淡聲說道:“怎麽沒有去休息,奔波了一天,不覺得累嗎?”
梨香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三兩步走到桌旁坐下,回答道:“還好。時間太早,睡也睡不着。”
這句話當然是借口,她不過是想仔細地看一看哥哥,與他說上幾句話……可一年的分離,好像真的讓彼此陌生了許多。她覺得悵然,卻不後悔,也許如今兄妹這樣淡如水的交情,更讓人覺得溫馨安心。
柳生比呂士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沉默半晌後才說:“可以說一說你這一年在中國的生活嗎?”
梨香微怔,随即淺笑,點頭道:“可以啊。”便随意地挑起一些學習、生活和課外活動的趣事說了起來。
出國一年,她和兄長當然沒有斷了聯系,只是出于當初選擇離開的初衷,她刻意地保持了略顯生分的距離,甚至暑假假期長,都沒有回一趟日本。
這一晚,柳生兄妹在書房裏閑言漫談,各自的态度不過于親昵,但也沒故作生疏,好像如每一對成年了的兄妹間,不再親密無間,但彼此間的關心并未減淡,只是因感情的沉澱而變得內斂深沉。
一個月後,梨香回到立海大附高,身為三年級生,即将應對明年春季的升學大考,她的學習生活變得十分忙碌。
柳生比呂士則正式成為一名大學生,離開神奈川去了東京,他住進校外的一套小公寓,因着醫學院繁重的學習任務,周末也很少離校,到暑假前,回神奈川的頻率基本保持在一個月一次。
梨香與兄長相處的時間,比去年她在中國讀書時多不了多少,甚至真正意義上的交流變少了許多。柳生比呂士即使每個月回一趟家,都好像非常忙,總是待在自己房間的電腦前敲打鍵盤;而梨香也是一門心思地紮進了學習中。
他們兄妹的生活圈,真正地獨立分離開了。
秋季開學沒多久,梨香被确定保送到東大文學部,這大半年的忙碌生活終于告以結束了。
這個周末是東大的秋季運動會,體育優秀的柳生比呂士理所當然地代表了院系參加了好幾個項目。柳生媽媽見到沒了學習負擔的女兒總是宅在家裏,便勸說着她多出去玩玩,特意準備了一些糕點交給女孩,讓她送給東京的哥哥,并要她在那住上兩天,順便在運動會上給對方加加油。
梨香拒絕不了媽媽的請求,而且從東大開學,将近四十天了,都沒有見過兄長,她無法否認心裏的牽挂與……想念。眼下這個借口,來的正是時候。
梨香提着滿手的東西坐着JR去了東京,在車上與柳生比呂士聯系過後,對方讓她直接去公寓,當初他搬進公寓後,就将備份鑰匙交給了她。
公寓是小巧的兩室一廳,一間卧室,另一間做書房,靠陽臺旁還附帶了小廚房。梨香将糕點等塞進冰箱後,坐在兄長的書房裏翻着小說。
到了傍晚五點多,她思考了一會兒,便決定給兄長做一頓晚餐,只是飯菜做好後,卻沒等到兄長的回歸,對方發了條手機信息,告知晚上有聚餐,讓她自己解決晚餐。
梨香坐在飯桌前,看着漸漸冷下的菜肴,握着手機發了一會兒呆,一點點酸楚的委屈油然而生。繼而便自嘲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心态有很嚴重的問題,須得趕緊地調适過來。
有一瞬,她心生回神奈川的念頭,只是想到媽媽的吩咐,又想着還沒見上兄長一面,最終壓下了沖動,反複地在內心中告誡了自己一通後,她按着手機鍵,回複了一個“好”字。
草草地吃完飯後,梨香坐在書房裏,心不在焉地翻着書,等到八-九點鐘,兄長還沒有回來時,情緒變得些許焦躁,起身踱步了幾圈後,随意地坐到了電腦桌前,手指不經意地按上電腦開機鍵,回過神時,電腦已經開機了,桌面上的圖片赫然躍入眼中。
女孩望着電腦屏幕,不由得愣神:桌面背景,是她極為熟悉的一張照片,正是四年前暑假,她随同網球部合宿時,與兄長在相模湖合影的照片。
她記得有段時間,自己的手機桌面就是這一張照片。照片裏,比現在青澀一些的少男少女,頭挨着頭,緊密地靠在一起,兩個人都面帶着淡淡的笑意,男生攬着女生的肩膀,女生偎在男生的懷抱裏,一種親昵缱绻的溫存一覽無餘。
原來……
梨香晃神,随即苦笑。她與兄長好像一開始就把兄妹間的親情與男女間的愛情弄混了。如今看來,他們兄妹感情的變質與扭曲,早有端倪了。她錯了,兄長錯了,可是……他們兄妹感情好,難道真的是錯誤嗎?
公寓的門被人敲響。梨香猛然回神,心存着一絲困惑,走出書房:這麽晚了,會是誰在敲門?難道兄長沒帶鑰匙?
“幸村前輩?真田前輩?你們這是……”梨香錯愕地看着二人,視線掃過他們,落在了真田扶着的紫發青年身上。
幸村精市笑眯眯地解釋:“今晚可能要辛苦一下學妹了,柳生好像喝多了呢!”
梨香連忙扶着兄長,對兩位前輩道謝。而被說是喝多了的柳生比呂士,除了身上濃重的酒氣外,他也只是有些步伐不穩罷了,并不需要人攙扶,便自顧自地走進了公寓。
“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見同伴有人照顧,幸村與真田徹底放下心了,也沒進屋坐一坐,與女孩道別後離開了。
梨香其實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尤其明天就是東大校運會,兄長今晚竟然醉酒了!實際上,她從來沒見過兄長醉酒的情況,也無法想象這個自制嚴謹的青年會放任自己喝多。
不過眼下這些想法都抛到一邊,照顧自己的哥哥才是緊要的事情。女孩鎖好公寓的門,轉身追着柳生比呂士的腳步,攙着腳步虛浮的人進了卧室,将他送到床邊,拉着人不讓他躺下。
替兄長摘去眼鏡,梨香猶豫了一下,遂是伸手一一解開對方衣服上的紐扣,然後為他脫去外套。做好這些後,她瞄了眼男生的西裝褲,立刻不自在地撇開視線,小心地将人扶上床。
“梨香……”青年的嗓音偏低夾着一絲沙啞,格外地深沉。
忽聽這聲輕喚,梨香愣了一下,走神的空當,扶着兄長手臂的手反被人緊緊握住,在回神的剎那,胳膊被一道大力扯過,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腳下一個踉跄,她整個人被人攬抱,倒在了床上。
不過是眨眼間發生的事情。女孩心中突驚,下意識地喊了聲:“哥……”嚴嚴實實地壓着她身體的青年,已經迅速地俯下臉。
嘴巴登時被一抹溫潤堵住了。梨香瞪大眼,只覺胸腔內一陣劇烈的悸動,不由得呼出聲:“哥…唔……”她張嘴的時候,抵在牙關的舌立刻闖入了口中。
女孩一時慌亂不已,口中舌頭不自覺地抵制着對方的入侵,卻适得其反,抗拒的舉動成了迎合,兩人的舌你進我退,似是交纏嬉戲。
內心裏鼓噪不安的悸動,讓梨香更覺惶恐。她伸手推搡着兄長的肩膀,想要将人自身上推開,終是徒勞無功。
柳生比呂士忽地睜開了一直緊閉的眼睛,他的親吻陡然溫柔了,火熱依舊,卻不再強勢。對上他渙散的眼神,梨香猛覺茫然無力,手上推拒的力道漸漸減弱。
“梨香……”
唇齒間的吻,纏綿溫存。梨香聽着兄長低聲喊着自己的名字,然後在一聲壓抑的“對不起”中,倏然失了神。
十五章:禁忌
他的心是一座圍城。圍城之外,是狂風暴雨或陽光明媚,都與他無關。他只願護着這一片圍城的穩固與安寧。他緊緊地看守着城門,不輕易地讓城外的人進入,不輕率地放城內的人出去。
圍城的中心有一座防備嚴實的城堡,城堡中住着他最在意的家人,高大堅實的院牆,隔開了城堡外的嚴寒酷暑,穩穩地保護着裏面的人不受外界的侵害。
城堡最安全最隐秘的中心裏,他修建了一座瑰麗幽靜的秘密花園,花園中住着他最喜愛的小公主,圍城為她擋去風暴,城堡為她遮掉猛雨,這片秘密花園一直是姹紫嫣紅、莺歌燕舞。
他将花園上了鎖,除了小公主,沒有人可以進入;即使是小公主,也無法輕易離開。可有一天,小公主強行砸掉了花園的鎖,走失在外面的世界裏。沒有公主的秘密花園,不再有陽光普照,不再有和風細雨,從此,鮮花凋零、樹木枯萎、荒草叢生……
初睡醒的女孩,意識尚且糊塗,只覺得罩籠周身的氣息,溫暖包容,讓人心安踏實。她察覺到頭發被人輕輕撥動着,便是多了一絲清醒,随即聽到一聲低沉的輕笑,心裏倏地一驚,立時睜開了困頓的眼睛。
熟悉的臉龐,近在咫尺,梨香微微瞪大眼,頭腦空白了好幾秒,才慢慢想起先前的事情:昨晚醉酒的兄長失控地吻了她,她聽到了他的道歉,身心陡然失去了抗拒的力量,最後兄長就這樣抱着她陷入了沉睡,而她……終究沒有推開對方的懷抱,靠着他的胸膛走神發呆,在胡思亂想中不知覺地睡着了。
想到那個火熱纏綿的深吻,女孩悄然紅了紅耳根,尤其是現在,青年的吐息還拂掠在自己的臉頰上,夾在着惶恐與害臊的心情讓她不知所措地撇開眼。
耳朵忽地被人捏着。梨香身體一僵,一時間連呼吸都不敢放松了。
柳生比呂士垂眼凝視着妹妹羞赧無措的模樣,無聲地彎了彎嘴角,手指戲弄着女孩紅透的耳垂,輕柔地捏了捏,以往單純表達兄妹親昵的動作,在此刻彼此朦胧不明的态度中,顯得格外地暧昧缱绻。
“梨香的耳朵紅了,”男生溫雅低沉的嗓音含着明顯的笑意,“是害羞了嗎?”
“哥哥!”梨香驀然驚回神,色厲內荏地推開男生,不滿地嚷道,“你身上好重的酒氣,快去洗一洗。”直把先前的事情故作忘掉了。
柳生比呂士順從地坐起了身,起床後拿着換洗衣物去了浴室。
目送着青年出了房間,梨香漸漸平複着失序的心跳,眼睛無神地望着門口,手指不經意地擡起,在嘴唇上細細地摩挲:那狂野激情的帶着濃重酒氣的熱吻,一遍一遍地在腦海中回放……
猛然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麽的女孩,頹然撲倒在床上,将臉埋進被窩裏。半晌,後知後覺地嗅到被子上的酒氣,她微蹙了眉頭,随即下床,将被套與被單換下,準備等兄長洗完澡後,用洗衣機一起洗幹淨。
等柳生比呂士洗漱完畢,梨香想到自己被這人抱了一整晚上,身上估計也有酒味,便同樣進浴室換洗了一通。
“梨香,先吃早餐吧!”
梨香正忙着将被單等放進洗衣機,聽到兄長的話語,下意識地聞聲看過去,不自覺地一呆:紫發青年似乎站在那裏有一會兒了,正靜靜地注視着自己,反光眼鏡遮掩了他的心思,但那明顯上揚的唇角,真實地洩露了他的心情。他的笑,清淡卻有一種心滿意足的幸福,讓她的心裏升騰起酸酸苦苦又軟軟甜甜的情感。
柳生比呂士發現了妹妹越來越愛走神的狀況,有些好笑,大步走到她的跟前,握住她柔軟的手,牽着人走到客廳,語帶寵溺地取笑道:“梨香怎麽越來越呆了?”
梨香這回反應極快,抗議地叫道:“哥……”
早餐是柳生比呂士親手做的,都是女孩偏好的口味。兩人靜靜地坐在餐桌前,各自沉默地用着食物。公寓裏很靜谧,卻隐約萦繞了一種平和的溫馨。
那個失控的出格的吻,沒有人提起,男生好像不記得了,女孩也似乎完全忘掉,然而經過昨夜與今晨,兄妹倆的關系變得微妙了,生硬卻不生疏,親密而避免親昵,相處時放松愉快,又彷如戰戰兢兢,小心地守着一條模糊不明的界線。
梨香在兄長的公寓住滿了兩整天,期間旁觀了東大的校運會,欣賞了一番兄長比賽時的英姿。周一一大早,柳生比呂士将她送上了回神奈川的列車。
兄妹倆再一次見面只隔了不到五天。周五是柳生比呂士的生日。梨香一放學就離開學校,手裏拿着手機,有些猶豫要不要給兄長打電話,早晨離家前,母親提到過,兄長周末有事,所以不會回家了。
很快,女孩完全不需要猶豫了,因為她牽挂的青年,人就站在校門口的櫻花樹下。
梨香錯愕非常,不自覺地小跑起來:“哥,你怎麽在這?”
“梨香不想陪哥哥過生日嗎?”柳生比呂士不答反問。
女孩連忙搖頭:“當然不是,可是媽媽說……”
“嗯。”青年自然地拿過妹妹的書包,“明天一早學校有事。”他淡聲道,“今晚還要趕完一份報告。”
梨香一怔,無意識地跟從着兄長的腳步。
“所以,”柳生比呂士偏頭看着女孩,“梨香願意陪哥哥一起回東京嗎?”
……好像電視劇裏男女主角私奔的場面啊!女孩的腦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頓時黑線不已。她不自在地撇開頭,故作不滿地嘟囔:“哥哥好霸道,明明都決定好了,還裝作征詢我的意見。”
男生微微一笑,牽起妹妹的手,坦承地點頭:“嗯,我是決定好了。”頓了頓,他又輕聲補充道,“但,梨香可以拒絕哥哥的。”
垂在身側的那只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梨香沉默了幾秒後,忽地笑了:“哥哥的生日,我怎麽能疏忽大意呢。”轉而問,“我們這是直接去東京嗎?”
柳生比呂士顯然早安排妥當:“我打電話告訴了媽媽,她知道你周末會去東京陪我的。”
“可是我為哥哥準備的禮物還在家裏。”梨香有些憂慮。
男生輕笑:“下回再拿給我就好了。而且,”他的聲音陡然低沉,若有所指,“我已經收到梨香的禮物了。”
兄妹倆談笑着走到車站,意外地遇到一個人,正是追求了梨香許久的平川蒼也,對方年初畢業後直升了立海大學。此刻,他的身邊有了一位嬌俏可愛的女孩。
四人迎面走來,俱是有些愣神。柳生比呂士淡定地與平川蒼也打了聲招呼。平川蒼也這才猛然回神,不自覺地望向紫發青年身旁的女孩:“好久不見,柳生君……柳生學妹。”
感受到兄長牽握自己的手掌猛然用力,梨香只抿嘴微笑,輕輕地嗯了一聲。
幾人都不算熟悉,寒暄過後,便各自離開。
兄妹間原本和諧輕松的氣氛變得冷凝沉滞。直等兩人坐上了列車,柳生比呂士才淡淡地開了口,話語裏是若有若無的艱澀:“不會難過嗎?”
“啊?”早把偶遇之人抛到腦後的梨香正在為兄長的态度糾葛時,忽聽對方這聲詢問,便是一頭霧水,“難過什麽?”
柳生比呂士沉默,過了半分鐘,複又問道:“你不是喜歡過平川君嗎?”
梨香恍然,随即失笑,忽然覺得哥哥好有趣,可矛盾不安的情感又讓她心中惶惶然。她輕聲解開兄長的誤會:“我從沒喜歡過前輩。”
“你回國後,”青年平靜地闡述着,語氣十分自然的樣子,“不是還和他約會過嗎?”
女孩詫然了:“我怎麽不知道?”
柳生比呂士抿了抿嘴,道:“我在東京看到過你們一起去了茶餐廳……”
梨香恍悟道:“那是巧遇啊。”她笑,“我原本是去見純惠的,她中途家裏來電,就先走了。然後我遇到了平川前輩……”
那位前輩,一直沒有放棄追求她。她不想耽誤一個不錯的男生,接受了對方的邀請,進了一家茶餐廳,然後把話都說得明明白白,徹底絕了對方的念想。今天乍見到平川蒼也有了女朋友,她心裏為對方高興,祝福的同時也松了口氣。
柳生比呂士一時沒了言語。片刻之後,他伸手攬過妹妹的肩膀,溫聲道:“你昨晚沒睡好吧,到東京還有四十分鐘,靠着我先小睡一會兒。”
梨香僵着身,想要推開兄長的懷抱,可又沒有足夠的勇氣,甚至還有幾分不舍。她想起先前對方說的那句她可以拒絕的話……輕輕地合上眼,她緩緩地伸出手,環上兄長的腰。
手臂不由得攬得更緊,柳生比呂士偏頭看向車窗外,變化不斷的風景急速後退,玻璃上的倒影卻在瞬間成就了永遠——年輕的男女,親密相擁,不分你我。
紫發青年推了推眼鏡,嘴角悄然地翹起一個輕淺的弧度。
他的心裏有一座秘密花園,那裏頹敗荒涼、了無生機,有一天,他的小公主回來了,說是舍不得這一片讓她安心的風景,于是春風吹過、夏雨來了,花木複蘇、蟲鳥歸還。從此,這座住了公主的秘密花園,是一片風和日麗、鳥語花香。
十六章:樂極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是東大冬假的第一天,柳生比呂士一早在電話裏說了要到晚上才能到家。黃昏時分,無所事事的柳生梨香進了廚房,幫母親一起準備聖誕大餐。母女二人一邊烹調着料理,一邊閑悠悠地聊話家常,直到突然響起的電話鈴打破了這份寧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