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生日快樂啊。”鳶藍發色的美少女笑眯眯地将一個小巧的禮物盒遞給面前的女孩,然後神神秘秘地朝校門口看了一眼,“那,有人在特意等你,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加油哦,梨香醬!”
接過生日禮物,梨香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安靜地等在樹下的男生,心知對方只是打趣,仍是無奈得想要大聲嘆氣:“明天見,和美!”
待朋友離開了,梨香有些無力地邁出步子,慢吞吞地朝校門的方向走去,思緒有些飄忽:時間過得真快!她都十五歲了,再過幾個月就要升入高等部,而她的朋友幸村和美也已經回了國,巧的是在新學期排班時,與梨香成為了同班同學。性情投合的兩人,不免走得更近了。
身邊有個精力充沛、愛好廣泛、感染力又超強的好朋友,梨香的生活逐漸變得多彩豐富了。
一切都很好,只是生活不再一成不變了,總有些東西失去了,還有另一些東西卻不想要,譬如那個隔三差五在放學回家路上“巧遇”的前輩,譬如……随着兄長一日比一日的忙碌而似乎淡漠疏遠了的兄妹感情。
“平川前輩。”經過男生面前,梨香無法裝作沒看到,笑着打招呼,言不由衷地說了聲,“好巧。”
平川蒼也,她在聖魯道夫做交換生時的學長,對方年初升學時報了立海大附高,真正地成為她的前輩。高等部與初等部離得不算近,在這小半年來,十天半個月裏總有一兩次能在回家路上遇到這位前輩。雖大概知道對方的心思,但這人确實是與她同路,在男生沒有進一步表示心意,甚至連過于暧昧的舉動都沒有的情況下,她不可能自作多情地做出什麽明确的舉動來拒絕他。
平川蒼也的行為其實不過火,梨香依然覺得困擾,畢竟總有同學會在路上看到他們多次同行,青少年對男生女生的情感尤其敏感,難免會有人對她與高等部的某位優秀學長的事情感到好奇,偶爾在女生間會有一些傳言。
梨香并不擔心什麽流言,只是她的想法很純粹,不願與不喜歡的男生有任何暧昧不清的牽扯。她當然想過找兄長傾訴下煩惱,看對方有沒有什麽解決辦法……但最終還是遲疑了。
不知道何時起,也許是在年初柳生比呂士升到高等部後,也許更早一些或再晚一點,也許是在某天女孩看到兄長與一個長相漂亮、氣質溫柔的女孩坐在路邊咖啡廳時……梨香忽然就感覺到,她和哥哥的關系變得生疏了,然後存心留意了一段時日,便發現了能證明這一事實的依據:
晚上回各自房間前,兄妹間再沒有過晚安吻;少年不會再親昵地捏妹妹的耳朵,或撫摸她的頭發;女孩在外不再挽着兄長的胳膊,在家也很少倚在男孩身上撒嬌……他們各自好像都太忙了,擁有着彼此獨立的活動圈,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聊天的次數都越來越少了。
梨香不知道兄長的想法和感受,她卻在有一段時間裏,心情極為低迷,唯一能做的是,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态。她偶爾旁敲側擊地詢問一下幸村和美與她哥哥的關系,對照別人家兄妹的相處方式,随即是逐漸地放開心懷了。
哥哥還是那個愛護她的哥哥,她同樣是關心兄長的妹妹……不同的是,所有的人終會長大成熟,就像她有了朋友,生活上兼顧的事情逐日變多,她的兄長同樣如此,甚至興許,對方有了交往的女朋友。
她始終不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只是以前太習慣依賴兄長了,所以要做的便是真正學會獨立。
在想通了一切後,梨香的心情基本被調适過來,偶爾感到失落時,就想着前世記憶裏的女孩,然後便知足于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或許,成長必然伴随着疼痛,人長大了,難免遺憾,但生而為人,每一個都是完全獨立的存在,喜怒哀樂,是各自必須經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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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柳生學妹。”平川蒼也祝賀了一聲後,雙手将淺藍色的禮物盒遞到女孩跟前。
梨香猶豫了一下,幾分遲疑地接過禮物:今天是她的生日,說到底男生送這份禮物的行為,也是光明正大。
“謝謝你。”女孩禮貌地回,淡笑道,“前輩費心了。”
平川蒼也看着對方将禮物裝進書包,不由得微笑了:“不客氣。”随即擡起腳步,“一起走吧!”
梨香默默地跟上,走在男生的身邊。柳生宅離學校不算太遠,步行二十幾分鐘就能到家。
同行的二人,都不是太愛說話,一路上,交談得不多,話題也不太深入。
時有機動車呼嘯而過,少年十分體貼地走在道路外側。梨香半垂着頭,微微出神——不和朋友在一起時,她變得有些愛發呆。
……其實平川前輩是個穩重體貼的男生,話不多但很可靠,做他的女朋友也許會很幸福。梨香漫無邊際地想着。可是,她對他真的沒有心動的感覺。
忽地又想起了兄長與女生在咖啡廳約會的那一幕……
應該是約會吧?梨香暗想。隔着一層玻璃,她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以自己對兄長的了解,盡管對方是個紳士,骨子裏對外人卻是很疏離的,如果不是很特別的,他不可能随意地和一個女生單獨喝咖啡。
女孩不由得輕嘆了氣:怎麽辦呢,還是有點小小的難過啊……一想到哥哥以後更看重別的女生,就難免會嫉妒。好在網上說過,兄妹感情太好,妹妹嫉妒嫂子的情況并不少見,否則這樣的心态真讓她覺得惶恐。
“你心情不好嗎?”
少年突然的問話,讓梨香回過神。她轉頭,對上男生不掩擔憂的眼睛,心裏微微一軟,搖頭:“沒有。”無論如何,她不太善于拒絕別人純粹的好意。
“馬上要升學了,學習壓力很大吧?”平川蒼也溫和地說着話。
梨香輕聲回:“其實還好。”
男生笑了笑:“也是,柳生學妹的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直升本校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聞言,女孩也是揚了揚嘴角。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柳生家到了。梨香對平川蒼也說了聲:“我到家了,平川前輩。”
平川蒼也微笑着與她道了別。
一回家,梨香換好拖鞋,拿下書包,正要上樓時,就見母親笑盈盈地走出廚房,她便喊了一聲,卻不料對方打趣起自己:“梨香的生日,怎麽不把男朋友邀請到家裏來一起慶賀呢?”
梨香愣了一下:“什麽男朋友?”
“哎呀,”母親捂嘴取笑,“就是那個經常送你回家的男孩啊,媽媽看過他了,是個不錯的少年!”
“媽媽!”連母親都誤會了,梨香覺得無奈,臉色有些發紅,“平川前輩只是一個學長,他也沒有經常送我回家,只是同路遇到而已。您可別誤會了……”
柳生理紗看到女兒面紅耳赤的模樣,連忙收起笑意:“好,是媽媽想多了。”走到女孩跟前,有些感嘆地順了順那頭黑卷長發,“女兒真是長大了啊,就算真要交朋友,媽媽也完全不擔心的,你學習成績好,性格乖巧……就是,不知道什麽樣的少年才配得上梨香啊!”
母親溫柔的關懷,讓梨香心裏暖融融的:“媽媽,那些事還太遙遠了。”
柳生理紗神色柔和,略有傷感:“也是啊,梨香真要是嫁人了,媽媽可舍不得呢!”
梨香好笑又感動:“您想多了。”
安撫了一通莫名地憂慮惆悵的母親後,她拿起書包準備上二樓,猛然發現兄長就站在樓梯口,看樣子他站在那裏有一會兒了。梨香有些意外:“哥哥?你今天回來得好早!”
進了高等部後,柳生比呂士依然是網球部的正選,參加的比賽項目更多了,放學回家的時間一向比妹妹晚上許多。
“嗯。”紫發少年微微颔首,拿着手中的空杯子,轉身上了樓。
梨香不由得怔忡:哥哥好冷淡……不是往常那樣因為忙碌而表現出的忽略。她雖知道兄妹關系疏離了許多,但也感覺到兄長對她的關心其實并沒減少。而剛剛,兄長的冷淡,真有一種凍傷人心的錯覺。
壓下一絲絲隐晦的酸澀,女孩擡手将散落的頭發撥到耳後,繼而淡淡地笑開,提着東西踏上樓梯。
一頓美味的生日大餐後,梨香收獲着全家人的禮物,心滿意足地回到房間。一個人坐在桌前,慢條斯理地拆着生日禮物,第一個挑出兄長的禮物,手上的動作微頓……她恍惚想起,以前哥哥都是私下裏單獨地将禮物親手送給她的。
随即搖頭失笑,梨香想着自己怎麽變得幼稚了,總是計較着哥哥現在與以前不同的态度。他們是兄妹,是最親密的家人……就算以後各自成家了,親情與對彼此的關心是不會變化的。
打開禮物盒,不太意外地發現是一套中文歷史類圖書。女孩的心情飛揚了起來,這套書在中國境外不好買,沒想到兄長竟費心費力地幫她找到了。
“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她在心裏輕輕地對自己說。
柳生梨香,這輩子擁有完美的家庭、摯愛的親人、健康的身體、富足的生活以及實現理想的現實條件……前世記憶裏的女孩所羨慕、渴望的一切,她都擁有了。
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這一刻,心底積壓了大半年的、總也無法釋懷的情緒,煙消雲散。看着面前精挑細選出的禮物,是朋友、親人、哥哥送的……梨香幸福地笑了。
十一章:夜暖
渾身發冷,寒意自骨子裏陣陣襲來;腹部絞痛,痛得無法用言語形容。梨香佝偻着身,強忍着不适,穿上鞋,慢慢地挪步出了房門,心裏痛悔:今天該多穿點衣服,這樣不至于受寒,現在肚子就不會這麽疼了……
夜色已深。女孩悄聲地離開房間,下了樓,摸到廚房,翻出櫃子裏的紅糖。因為痛極了,她不由得停住手上的動作,一手拄着流理臺,閉上眼,艱難地喘了幾口氣。等這一陣痛過去,她才睜開眼,疼痛并帶的徹骨寒意,讓她的手哆嗦了一下。
沖了一杯濃糖水,可水太燙,還不能入口。梨香捧着水杯,靠着流理臺,緩緩地蹲下去。
“……梨香?”
少年溫厚輕柔的低喚,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地清晰。梨香神志有一陣恍惚,片刻的遲鈍後,擡起頭,就見兄長擔憂地走近,對方随即俯下-身,似是猶豫了一下,手臂搭到她的肩背上:“你怎麽了?”
“哥……”梨香沖兄長微微一笑,“沒事。”可那慘淡發青的臉色、迷蒙濕潤的眼睛以及隐約顫抖的嘴唇,都表露了她言語的不真實。
柳生比呂士抿了抿嘴,目光轉向女孩手中的杯子,見她五指蒼白,好像握得不穩,伸手将杯子接過來,看清杯中是紅糖水後,略是怔愣,随即低頭定定地注視着顯然十分痛苦的女孩。十秒鐘的沉寂後,他将有些燙手的杯子放到一旁,彎腰,一手将女孩攬到胸前:“我先送你回房。”
是熟悉的久違的懷抱。梨香呆了呆,糊裏糊塗地被少年帶進懷裏,然後順着對方的舉動,忍痛站起身,便是身體猛地騰空而起,有些迷糊的神志陡然清明了:“哥?”她下意識地摟着兄長的脖子,嘴上驚呼出聲。
柳生比呂士沒做解釋,只是穩穩地抱着妹妹走出了廚房。
又是一陣疼痛,伴随着淩厲的寒意。梨香一時無心去分析兄長的心思,身體的不适讓她不由得往少年的懷裏鑽了鑽,冰涼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對方背上的衣物。
“疼得受不了嗎?”柳生比呂士憂心地問出聲。
梨香無心回答,她有氣無力地窩在他的懷裏,牙齒緊咬着唇,總感覺一張嘴,就要痛呼出來。
梨香被兄長送回房間放到了床上。柳生比呂士給妹妹蓋好被子,伸手捋了捋她雜亂的頭發,輕柔地擦拭掉她額角的冷汗,随即俯身,安慰地親了親她的眉心:“我給你拿紅糖水,再忍一忍。”說完,他起身離開了房間。
女孩略顯渙散的目光追随着兄長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門外,失神了片刻後,才随着腹中的一陣劇痛收回了視線……雖然身體很難受,但這樣久違的溫暖,讓她真的想念了呢!她有些迷糊地想着,把臉埋進被褥間,側着身蜷縮成一團。
精神困倦,生理疼痛,讓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好像過去了許久,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梨香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響,帶着些許難以名狀的期待,擡臉看了過去。
柳生比呂士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拿着一個熱水袋,坐到了女孩的身旁,将熱水袋塞給了對方:“拿着捂一捂。”随即半抱半摟地扶起妹妹,喂着她喝水,“還有些燙,小心點。”他仔細地囑咐着。
雙手按着熱水袋,捂在肚子上,梨香坐起身,靠躺在兄長的懷抱裏,喝了一口紅糖水,不由得一愣:糖水裏有一股姜味……是哥哥特意幫她煮的姜糖水。
眼圈莫名地濕潤了,不知道是痛的,還是因為內心裏莫名湧動的情緒。女孩一口一口地喝着姜糖水,圈抱着她的少年端着杯子小心地喂着。
也許是覆在腹部的熱水袋起了作用,也許是姜糖水有了效果,也許只是心理的錯覺,梨香覺得疼痛好像減輕了些許,發寒的身體也在漸漸回暖。
待女孩慢慢地喝完糖水,柳生比呂士拿着紙巾替她擦了擦嘴角,環抱着她的手臂收緊了力道,低頭湊近了些許:“好些了嗎?”
“謝謝哥哥。”梨香扯出一絲笑,困頓的雙眼露出疲倦,依然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好像好過了一點。”擁着自己的懷抱溫暖得讓她無意識地貼近。
平常被反光眼鏡遮擋住的眼睛,此時垂了下來。柳生比呂士遲疑了一會兒,伸手碰了碰妹妹的臉頰,不由得輕皺眉:“身體在發冷?”
“唔……”梨香模糊地應了一聲。
柳生比呂士聽了,掀開了被子,在女孩疑慮的眼神中,躺倒在她的身側,一手穿過她的頸下,讓對方枕在自己的腋間,另一只手橫過她的腰身,将人緊緊地抱在懷裏。迎着妹妹錯愕的目光,他輕聲問:“這樣暖和些了嗎?”
陣陣腹痛,拉扯着神智。梨香雖知道,他們這個年齡,兄妹同床并不适當了,可這個時候,只覺得被人呵護地抱在懷裏,很舒适,很溫暖,很安心……就好像小時候,她幾回頭痛得難以忍受時,哥哥也是這樣将她抱在懷裏安慰輕哄。
放任了幾絲糊塗,她忍不住地在兄長的懷裏蹭了兩下,含糊地“嗯”了一聲,額頭再一次地被輕吻着,少年的嗓音溫潤柔軟,語氣極盡了寵溺。
托在女孩後背心的手掌,撫慰地輕拍着,柳生比呂士低聲哄着妹妹:“等一下就不疼了。”
梨香窩在兄長的懷抱裏,閉着眼,聽了他的安慰,輕輕地又應了聲。肚子還在疼痛,但真的好轉了些,陣痛的頻率減少,也不再痛得讓人受不了。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精神十足倦怠。慢慢的,她有了明顯的睡意,随着背上的手掌輕拍,漸漸入了夢鄉。
淩晨時分,梨香忽地醒來了,醒來的剎那,心裏是一片充實安然,然後有片刻的迷瞪困惑:她被少年緊抱在懷裏,頭枕在兄長的肩膀上,對方的下巴抵着自己的發頂,他們的身體親密地貼在一起……她自己的雙手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抱上了兄長的腰身,肚子上的熱水袋滑落在兩人身體間,溫熱的感覺顯然是水已經變涼了。
剛睡醒的女孩,直覺得不對勁,糊塗的腦子卻一時理不清思緒,在發呆了片刻後,松開雙手,慢吞吞地坐起身。
柳生比呂士驚醒過來,一瞬的迷糊後,見到妹妹起身,立刻擔憂地問:“梨香哪裏不舒服?”
“沒有,”梨香的腦子裏有些空白,直愣愣地把心裏話說出口,“我要去衛生間。”
少年愣了下,微微撇開頭:“那就去啊。”
“哦……”女孩老實地爬下床,穿上拖鞋,去了衛生間。
等梨香回到床前時,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看到兄長靠坐在自己的床頭,有一時的遲疑。柳生比呂士垂着頭,靜坐不動,像是睡着了一樣,等女孩走到跟前時,驀然擡起頭。
“呆站着想什麽?”他淡笑地看着妹妹,語氣極其自然,自然得讓梨香覺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梨香不自在地擡手順了順披散的長發,然後再度爬上床,剛掀開被子,就被兄長又一次摟到懷裏,嚴嚴實實的懷抱,溫暖可靠,讓她留戀,又忽地不安了。
“還痛嗎?”柳生比呂士調整好姿勢,讓妹妹能夠躺得舒适,嘴裏關心地問道。
“好多了……”梨香下意識地回答。其實還是有些隐隐的痛意,但已經可以完全忽略了。
柳生比呂士放下心了,湊在女孩的額前親了親,低沉地說:“睡吧,時間還早。”
梨香怔愣了一會兒,緩緩地閉上眼,便把臉貼到少年寬厚的胸膛,輕聲道:“嗯。”
第二天是周六,早晨,梨香醒得有些遲,醒來時,意外地發現兄長也沒有起床,明明已經醒了,卻是側躺着不動,一雙丹鳳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臉看。
沒了眼鏡的掩飾,那給人感覺鋒利冷冽的眼睛,此時卻是隐含着溫暖和柔軟。迎着兄長的目光,梨香不由得呆了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對方先前的眼神很奇怪……好似格外地深沉又複雜。
“早安,梨香。”看着女孩初醒時的迷糊樣,柳生比呂士淡笑地開口。
梨香下意識地回:“早,哥哥。”遂是猛然回神,忙問道,“你不是還有訓練嗎?”一般網球部在周六還是有晨訓的。
“我已經請了假。”柳生比呂士撫摸着妹妹的頭發,時而用手指輕緩地梳理幾下,“現在好些了嗎?”
已經完全清醒了的女孩,聽到這聲問話,不免尴尬,臉紅地錯開與兄長對視的目光,含糊其辭地應道:“唔。”
“呵……”柳生比呂士輕笑,惹得梨香有些驚奇地轉回視線:兄長偶爾會笑,不過頂多是扯一下嘴角,從沒聽他笑出聲過。
“梨香害羞了?”少年的手指拂過女孩燒紅的臉蛋,溫聲細語,“我是你哥哥,沒必要覺得尴尬。”随即又囑咐了幾聲,“你的身體要好好調理,以後別再受寒了。”
“嗯。”梨香垂着眼,不去看兄長,和哥哥談論痛經什麽的,真是好別扭。
見女孩羞赧得恨不得躲進被窩裏,柳生比呂士不由得又笑了,低聲說道:“我起床了。你身體不舒服,就多躺一會兒。”
梨香依然不看他,只是胡亂地點了點頭,卻聽兄長含笑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手臂也被人輕拍了拍:“梨香還不松開哥哥嗎?”
梨香一愣,頓是手忙腳亂:她竟然又在睡着時抱着哥哥了,醒來這麽一段時間,一直窩在兄長的懷裏,完全沒有意識到!
柳生比呂士見妹妹慌亂的模樣,嘴角的弧度漸漸明顯。
十二章:異樣
柳生兄妹的感情好像忽然又回到了一年前的親密無間,這一年裏漸漸疏遠的關系猛地被拉近了許多。只是,到底有一些東西改變了……那一種直覺,柳生梨香若有所感,卻無法說得清。
便到了新年,晚飯後,兄妹交換了禮物。
梨香迫不及待地拆開兄長送的禮物,随即是詫異非常:小巧別致的盒子裏是一副玲珑精美的耳釘,暗紫羅蘭的水晶花典雅奇麗,光線照在其上,折射着冷幽清美的微芒。她拿出其中的一枚,仔細地研究着水晶花的做工,漸漸出了神。
“要戴上嗎?”
少年低聲的詢問,驚回了女孩的神智。梨香看了眼手上的耳釘,望向兄長,微微笑道:“這副耳釘真漂亮,哥哥的眼光很好呢!”不自覺地把目光挪到了對方的頭發上,心裏有着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耳釘的紫色略顯清亮,她卻在看到這水晶花時,立刻聯想到兄長的發色。
柳生比呂士淡聲道:“你喜歡就好。”擡手理了理妹妹耳邊的碎發,看見白嫩光潔的耳垂,輕柔地捏了捏,另一只手撚起盒中的那枚耳釘,作勢要幫女孩戴上。
梨香一怔,随即撇開頭,笑着抗議:“哥……我自己戴,別人幫忙有時候戳不準耳洞,會痛的!”
柳生比呂士聞言停下了動作,他确實沒做過這種事。
梨香松了口氣,迎着兄長直接的凝膠的目光,總覺得別扭,在對方的注視中,她将一對耳釘分別戴了上去,便轉了轉脖子,讓少年能将左右耳朵看得清楚,問着意見:“怎麽樣?”
柳生比呂士伸手輕撫着女孩的耳垂與上面的水晶耳釘,眉梢悄然飛揚,聲音含笑:“很好看。”
“總覺得哥哥的心情很好啊!”梨香有些不自在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麽,萦繞在心間的異樣感,有着一種說不清的古怪,逐漸地明顯了。
對于妹妹的說法,柳生比呂士沒做回應。
寒冬之季,正是泡湯的好時節,柳生一家趕在學校春季開學前,一起去了箱根,坐纜車,游蘆湖,吃黑雞蛋,住進民宿後換上和服,享用一頓美食,泡着溫泉,惬意自在。
天色黑沉。柳生兄妹并肩走在窄小而熱鬧的小街上,街道兩側,是一個連着一個小吃店鋪,店鋪門口都挂着紅色的燈籠,燈籠傾灑出油黃的光線,映照着門頭與屋內的燈光,別具一種寧靜安詳的幽趣。整條街上飄動着食物交雜的香氣,格外地誘人。因是節假日,游客格外的多,熙熙攘攘的是一群又一群人。
“怎麽只看不買?”柳生比呂士低頭看着左顧右盼的妹妹,女孩對路邊小吃興趣一向不大,所以她忽然拉着他,背着父母跑來這邊時,他心裏難免覺得奇怪。
梨香挽着兄長的手臂,笑得格外甜膩:“感覺沒有特別想吃的。”
注視着她粲然如花的笑靥,柳生比呂士忽地頓足,輕笑地問道:“在打什麽鬼主意,”微揚的語調盡是寵溺,“嗯?”
女孩不自然地撇開視線,心虛地小聲說:“沒有啊,就是第一次來這邊,聽說這裏很熱鬧,感受感受一下……”說罷,揚起嗓門,“我們趕緊走吧,站在這會擋着別人的道呢!”
心知妹妹在隐瞞什麽,柳生比呂士好笑地微搖頭,任由妹妹拽着自己的手臂朝前走去,反正等會兒,對方總要揭穿真實目的,而他在她身邊,不必擔心有什麽麻煩。
“我們去這裏坐一坐吧?”女孩拉着兄長的手臂,笑容裏隐約有些讨好。
柳生比呂士默默地掃視了一眼店門上的酒旗,視線最終落在妹妹的笑臉上,沉寂了幾秒鐘好,才慢慢地開口:“這就是你的目的地?梨香想要喝酒?”
梨香被兄長看得赧然,微低下頭,低聲說道:“嗯……有些好奇。”半晌,等不到兄長的回應,她撒嬌地抱着對方的胳膊,“哥,我就嘗一點點,反正清酒的度數低得很。”
柳生比呂士無奈地輕嘆,敲了敲妹妹的額頭:“我怎麽不知道梨香還是個小酒鬼!”
“我怎麽就是酒鬼了。”梨香搖了搖兄長的手臂,“哥哥明明也喝過酒的。”她只是很喜歡清酒的香氣和口感,還有那種淺斟慢酌的感覺……當然,這都是前世記憶裏的事情了。日本清酒,她還沒嘗試過呢!
“不許喝多。”柳生比呂士對妹妹這般撒嬌有些沒轍,也不算是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便是同意了。
夜晚的小酒館有一種溫暖詩意的氛圍,客人不算少,卻不讓人覺得擁擠,三兩一群,淺啜慢飲,閑談漫語。
梨香笑盈盈地坐在兄長的對面,看着少年為自己斟了一杯清酒,猶豫了一小會兒,慢吞吞地接過酒杯,并不着急品嘗,将鼻子湊近,輕輕地嗅着酒香。
柳生比呂士閑悠悠地飲完一杯酒後,見妹妹只是拿着酒杯出神,不由得揚了揚嘴角:“你不是想嘗一嘗清酒的味道嗎?”
女孩猛地回神,将酒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身形猛地僵了僵:這輩子第一次喝酒,竟然與記憶裏的印象完全不同,入口的酒氣和微辣,十分不習慣。
柳生比呂士沒有錯過妹妹臉色的微妙變化,好笑道:“不喜歡?”
梨香慢慢地咽下酒水,略有困惑:“也不是,感覺有些奇怪。”
“你第一次喝酒,不習慣很正常。”柳生比呂士淡聲說道。
梨香低着頭,一點點地喝完杯中的酒,淺淺地笑了,莫名地感到了釋然,好似從一種隐晦的束縛中解脫了過來:你看,記憶再深刻,她已經不是前世的那個女孩了,她們的姓名、外貌、性格、愛好,以至于習慣與口味,都大不相同……
确實大不相同。梨香酒量低得超出了她自己的假設,一小杯酒,臉便紅透了,第二杯喝完,頭腦發暈,第三杯便被兄長及時地阻攔下了。
柳生比呂士自然也沒料到妹妹根本沒有酒量,走到對面,扶着妹妹起身,溫聲詢問:“感覺怎麽樣?”
當然不至于不省人事。梨香的意識不甚清明,但也不太糊塗:“有點暈暈的。”
“回去吧!”
梨香任由着兄長牽着自己的手,走在昏暗不明的夜路上,一陣陣冷風吹過,原本三分糊塗的頭腦,變得七分的昏沉。地面不平整,她一不留神,腳步踉跄了下。
柳生比呂士及時地将女孩扶好:“走不動了?”他低聲問,語氣無奈。
“頭痛……”突來的陣痛,槌敲着昏昏的腦瓜,女孩不由得擡手捂着頭,用力地按壓。
一手将人環抱在懷裏,柳生比呂士擡着右手,熟練地揉按上妹妹的額角,被遮掩在鏡片下的眼睛裏是絲絲懊惱與心疼。
比起小時候,頭痛的次數少了許多,每次疼得也不再特別厲害。一陣疼痛過去後,在兄長手指的安撫下,梨香感到好過多了,閉着眼偎靠在兄長的懷抱裏,雙手無意識地摟上對方的脖子。
完全清醒時,女孩愣了好一會兒,半晌,才恍惚想起之前的事情,或者準确地說,是昨晚發生的事情:從酒館回民宿的後半截路,是兄長背着她走的呢!再然後,她意識昏沉沉的,就在對方的背上睡着了……
結實有力的雙臂,讓人感到可靠;溫暖寬厚的懷抱,是一種安心……梨香臉頰燒熱,她竟然又一次與哥哥睡在了一起,身體不由得往後縮了縮,便感覺到緊貼後背的胸膛,心裏再度陡然升起了古怪與異樣,或者說,她不敢想得太深入太清楚。
刻意地忽略掉拂過耳畔的溫熱呼吸,梨香小心地拉開橫搭在腰間的手臂,慢慢地轉過身,視野裏便迎來了兄長俊美溫和的臉龐。
女孩注視着兄長沉睡的面容,不由得發起呆,許久後,游移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的緊閉的雙眼上:不戴眼鏡的哥哥,很不一樣,紳士的氣質減淡了許多,尤其這雙眼睛睜開後,不笑的時候,過于冷冽的眼神有着一種穿透人心的犀利。
無意識地伸手,試探地碰了碰他的眼睛,指尖輕撚着睫毛。梨香反應過來時,動作一滞,心下忽地不安了:她好像太習慣于與哥哥肢體上的親密了……這樣的親密真的可以嗎?在他們已經漸漸長大時。她第一次有了這樣清晰的認識。
手被人猛地捉住。梨香回神,就見兄長睜眼微笑,凝視着自己,手上被他緊緊地捏了捏。
“梨香是在偷偷捉弄哥哥嗎?”柳生比呂士低笑出聲。
梨香下意識地辯駁:“沒有……”忽地被人撓了下巴,瘙癢的感覺讓她失笑出聲,根本無法繼續說下去。
“還騙哥哥,嗯?”少年的聲音更加低沉。
“哥……”最怕癢的女孩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掙紮着想要躲避對方手指的襲擊,“我錯啦,哈哈哈!”她趕緊地連聲求饒,可惜兄長好似沒逗弄夠,一手圈着她的身體,将她半壓在身下,另一只手勾弄着她頸脖上的敏感處。
少男少女在床上纏鬧不休,屋內是女孩的喘息與笑聲,夾雜着男孩的幾句低語。
在某一時刻,世界忽地靜止了一般。柳生比呂士靜靜地注視着身下笑得喘不過氣的女孩,戲弄人的手指滑到了她的耳邊,輕輕地替她梳理着淩亂的發絲。梨香也漸漸停止了笑意,呼吸還有些急促,她對上兄長直白的目光,猛地怔住了。
他們靠得極近,身體緊密地貼在一起,臉與臉近得能夠完全看清彼此面部的每一個毛孔。
梨香看着兄長低下來的頭,注視着那漸漸靠近的面容,心裏在叫嚣着惶恐與懼怕,還有一絲絲不明所以的期待,身體卻完全失了反應,僵硬得不能動彈。
柳生比呂士湊近女孩的臉龐,在彼此的鼻尖輕輕擦過時,他的動作猛地頓住,随即嘴唇上移,在對方的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