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公元前596年
“你及時回來讓大家都舒了一口氣。”丹尼爾望着被投影出來的伊南。
伊南偶爾點點頭:現在她的心還有些亂, 需要稍微緩一緩。
不得不說,這一次她從古巴比倫抽身離開,是與丹尼爾配合得最好的一次。這邊剛剛坐實了她的神性, 就轉頭離開絕不多留一分鐘……仿佛她真的是于世間毫無挂礙的神。
“那幾個研究古代法律起源的哥兒們湊錢買了啤酒, 說是你回來了一定要請你喝一杯。只可惜憑他們幾個, 那些啤酒肯定存不到項目完成的那天。”
丹尼爾能看出伊南的情緒不太高, 頓時微揚嘴角, 說起了俏皮話。但事實上,他作為整個項目的負責人, 一向嚴肅慣了,就算是突然努力想要緩和氣氛, 也還是沒法兒“俏皮”。
實驗室裏就這麽尴尬地安靜着, 襯得隔壁喝酒猜拳的聲音十分熱鬧。
伊南終于忍不住微笑:“确實……”
“不過他們為什麽沒在這裏喝呢?”伊南還記得她剛剛在埃利都造出啤酒那次, 大夥兒一起聚到了丹尼爾的實驗室裏喝啤酒。
“因為他們上次在實驗室裏談論一些不合時宜的內容, 被我撞見了,失去了随意進出這間實驗室的機會。”丹尼爾輕描淡寫地說。
伊南憑空想象了大家手裏拿着啤酒瓶,在丹尼爾的屋子裏随意說話的樣子,覺得這個決定不難理解——只是她萬萬想不到這與她竟還有些聯系罷了。
“覺得好些了?”
伊南點點頭,再次振奮起來:“我的任務完成得怎麽樣?”
“非常巧妙!”丹尼爾雙手十指相扣, 撐着下巴,由衷地稱贊了一句。
甚至伊南也沒想到竟得到了這樣的誇獎, 忍不住嫣然一笑, 随即又莊容說:“好了, 項目總管大人, 您有什麽指教?”
“指教談不上, 我想要告訴你最近的一些考古發現。”
“第一件是一塊新出土的泥板, 這塊泥板是一個巴比倫學者的日記, 正好記錄了你離開時候的情形。”
“偉大的先王漢谟拉比故去的這一年,也是英勇的巴比倫人擊敗赫梯人的入侵的這一年。我終于明白巴比倫是一座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城池,我們的城市,不止有木星之神馬爾杜克的庇佑,我們還擁有來自烏魯克的守護女神……”
說到這裏,丹尼爾頓了頓,擡頭看了一眼伊南,繼續往下念:
“……伊什塔的庇護。”
伊南托着腮聽着,聽到這裏扁了扁嘴:果然……
“她在這座城市的上空,釋放出比木星更加明亮的光線。是她庇佑了偉大的攝政王希律,率領由自由了的瓦爾杜們組成的軍隊,成功地抵禦了從北方入侵的赫梯人……”
丹尼爾一面閱讀,伊南的思緒一面游走:看來她沒有看錯人,希律在她離開之後,不僅解放了農奴,緩解了階級矛盾,而且取得了軍事上的成功。
看來巴比倫王國并沒有因為赫梯人的入侵而崩潰,而是頑強地延續下去。歷史因她的存在而被修改。
沒能親眼見證希律的事跡,她确實覺得有點遺憾。但是現在她能看到希律的努力開花結果,并在歷史的長河中都保留下來,伊南感受到了由衷的欣慰。
“另一件發現可能會令你非常吃驚。”丹尼爾随手點開一張圖片,并且将它投射到大屏幕上去。
“這是在兩河流域的遺址最新出土的……”
伊南确實非常吃驚:“這是……”
屏幕上出現了她極其熟悉的“漢谟拉比法典”石柱,黑色高大的玄武岩,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
可是,如果她記得沒錯——漢谟拉比法典只出土了一座,現在藏于法國巴黎的盧浮宮。
她并不記得漢谟拉比還下令雕刻了其他法典啊?
“你再仔細看看。”
丹尼爾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彎彎,流露出難得的溫情。
伊南定睛細看,她太熟悉這座法典了,甚至序言她能從頭背至尾。她看了半天,幾乎将整個序言部分都讀了一遍,一擡眼,這才發現法典最上方雕刻的浮雕。
那座浮雕上,漢谟拉比依舊戴着圓形的王冠,從神明手裏接過權杖。
但是遞給他權杖的神,身材纖美窈窕,頭上戴着相當繁複的首飾,雖然側面看不清面容,但是可以清楚地看見“祂”肩膀上勾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這是帕拉裝……”伊南喃喃地說。
“賜予漢谟拉比法典的,是一位女神……”
“确切地說,是一個女人。”丹尼爾從旁插嘴,語氣裏竟帶了幾分驕傲,似乎對伊南的成績非常滿意。
伊南一聲輕笑,突然想起了老國王那天費勁巴拉地向她解釋:為什麽法典上一定要雕刻太陽神沙馬什,而不是木星之神馬爾杜克——那是因為沙馬什本來就是幹這個的,如果雕刻上馬爾杜克,恐怕會引起別的“神明”的嫉妒。
她甚至能想起漢谟拉比的表情,難怪那時老國王不斷打量她,眼神甚至還有些惴惴的。
現在想起來,她終于明白,老國王生怕惹惱的神明,恐怕正是她。
“那麽我……”伊南有點兒好奇:在巴比倫人心中,伊什塔究竟成了一個什麽樣的神?
“對不起,并沒有!”丹尼爾打斷了她的話。
“你并沒有将馬爾杜克取而代之,成為巴比倫的守護神。”
伊南咋舌:她可從沒有這麽大的野心過。
“但是,新的考古證據顯示:在古巴比倫之前,人們相信太陽神沙馬什是主持正義的正義之神。但在古巴比倫時代,人們似乎開始相信,掌管戰争、豐饒與愛的女神伊什塔才是真正掌管着主持正義的神明。”
伊什塔的業務範圍又擴容了。
“巴比倫人甚至為伊什塔雕刻了很多一手持天平,一手持寶劍,蒙着雙眼的塑像與浮雕。”
丹尼爾望着伊南,那表情就仿佛在說:你看你幹的好事。
伊南吐吐舌頭。
“除此之外,巴比倫人還為此興建了一座城門,這座城門坐落在巴比倫城的北門,是全城最重要的交通要道,戰略要地——他們将這座城門命名為:伊什塔門。”
“看起來,伊絲塔小姐,走到哪裏,都和‘門’脫不了幹系啊!”
伊南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麽……他們知道伊南娜,其實就是伊什塔了嗎?”
丹尼爾拉長了臉:“你覺得呢?”
伊南不敢再說了,心想:就算別人不知道,希律也是一定知道的。
更何況剛才丹尼爾念誦的泥板,上面明确說了——來自烏魯克的守護女神,看來,蘇美爾人的女神伊南娜,轉變為被巴比倫人所信仰的金星女神伊什塔,應該就是以此為契機的。
丹尼爾這時正低頭看着他眼前成堆的資料,卻還是忍不住偷眼去看了看伊南。
其實關于那座新出土的“漢谟拉比法典”,他還有一些隐情沒有告訴伊南:在那座法典的最後,攝政王希律命人在法律條文之外又增加了一行字。
“總攝大臣希律遵循先王漢谟拉比遺命,謹以此柱,敬獻于金星女神伊南娜/伊什塔。”
在石柱的最後還有一行非常細密的小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那些楔形文字歪歪扭扭,看起來是完全沒有石匠技巧的人,硬生生自己雕刻上去。
丹尼爾是閱讀楔形文字的行家,他一見到就立即辨出字跡:“若我忘記你,情願我的筆忘記書寫的技巧;若我不紀念你,情願我……”
文字到這裏戛然而止。即便是雕刻在堅硬的玄武岩上,這些文字還是敵不過三千多年歲月的磨砺。
但是丹尼爾卻能自然而然地将完整的句子讀出來:
“若我忘記你,情願我的筆忘記書寫的技巧;
若我不紀念你,情願我的口永遠嘗不出味道。”
這是因為時空隧洞傳導的記憶——丹尼爾一旦想通了這一點,就不再那麽驚訝。
但他面對伊南,卻始終無法将這些都訴諸于口。
他該怎麽說?——
歷史上那些傾倒在你裙下的人,其實都是我?
不不不,并不都是我,但是他們對你的傾慕我都能記得?
請注意:這些記憶的傳遞都是磁場使然,并不是我主動索取的……
當然不能這麽說。
貿然向伊南吐露,恐怕也會影響到她接下來的任務。
丹尼爾心想:恐怕一切都要等到整個任務完成之後,再搞清楚“時空隧洞”磁場傳導記憶的原理,才能向伊南開口解釋了。
他只能轉換話題:“好了,我們談談下一個任務吧。這是最後一個任務了,有沒有松一口氣?”
還沒等伊南回答,丹尼爾就自己繼續說道:“但是接下來你将面對的,是整個‘重溯文明計劃’裏,最抽象的一個。”
伊南氣結:……這叫我該怎麽松一口氣?
“你的任務是,探索人類‘自由意志’的起源。”
“自由意志?”伊南疑問。
丹尼爾點頭:“是的。所以這個任務很難。”
他在整個項目的一開始,就向所有參與項目的研究員們科普過:“重溯文明計劃”所探尋的很可能是一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
人類的“自由意志”,這起源于人類的一個神學概念:
早期人類處在“泛神論”“萬物有靈”階段的時候,人類對于“善”和“惡”的認識還是模模糊糊的,人類為了生存,按照本能行事。
但是人類發展出“多神論”或者是“一神論”的信仰與崇拜之後,卻發現,神明沒辦法解決所有問題,即便人們一次又一次地向神明獻上祭品,苦難還是在人世間時有發生。
為什麽神沒有辦法庇佑所有人,會允許世上這麽多苦難?
終于,一部分神學家提出了“自由意志”的概念:神賜予人類“自由意志”,讓他們能夠在善與惡之間做選擇——這種意志被冠以“自由”之名,但理論上卻是神賜的。
但事實上,人類确實是擁有意志、有欲望、有創造力,有時候也能夠自由地滿足欲望,做出選擇。
那麽,他們是什麽時候真正擺脫了“神明”的影響,開始相信自己的力量?——很顯然,這才是伊南需要去探索的,真正的“自由意志”。
它既不是科技樹也不是市政樹,它也沒有外在的形态,例如雕刻在石柱上的法典之類可以提供線索。
它存在于虛無缥缈的人心和意識之中,它沒有物質的表現形式。
所以丹尼爾一口斷定:這是整個任務中,最抽象也是最困難的一部分。
但是,“自由意志”的起源又是極其重要的。畢竟站在現代社會來看,人類掙脫對“神”的依賴,轉而相信自己,是歷史上一系列偉大突破的基礎。甚至是在今天,人類也還未“完全”擁有“自由意志”——這正是“重溯文明計劃”将這個課題列為重中之重的原因。
伊南頓時苦着臉:“你這不是坑我嗎?”
丹尼爾愕然。
伊南嘟哝:“這個世界上出現對神明的崇拜……一定程度上不也,因為我嗎?”
她被人認作豌豆神的一剎那;
她指點播種下豆子,燒制出陶器;
她将權力從神廟轉移到人間的王手中;
她做的這一切,不僅僅推動了文明的發展,也加深了人們對于神明的信仰,讓他們相信,神明在這世上确實存在,在關鍵時刻能給予他們指點。
丹尼爾一只手托着下巴,平靜地望着伊南。
突然,他輕輕地笑了起來,那對琥珀色的眸子裏寫滿了溫柔。
“我親愛的伊南啊,你覺得你是作繭自縛了嗎?”
伊南大驚失色:她從來沒有見過丹尼爾對她這麽“親切”。
丹尼爾也瞬間覺得自己過界了,連忙正色,清了清嗓子。
“你要相信,對神明的崇拜,并不是由你一個人發展出來的。人們最早崇拜的,其實是自然。他們眼中的‘自然’,逐漸抽象之後,終于成了神。”
“對神的崇拜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出現,不止是在兩河流域。因此你實在無須……庸人自擾。”
伊南一想:的确,自己是庸人自擾了。她哪有那麽厲害?不過被誤認成一個業務範圍有限的女神而已,既不是創世神,也不是造物神。
她哪來的勇氣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呢?
想到這裏,伊南釋懷,臉上重新浮現笑容,望着丹尼爾,那意思是:您繼續往下說。
丹尼爾也随即肅容開口:“但是這一次,你可能要做好在古代社會長期堅持的準備。所有的研究員都認為這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你可能無法在一代人的時間裏得到答案。”
伊南有點兒被吓到了,睜着一對圓圓的美目,望着丹尼爾。
這什麽意思?已經到了最後一個任務,她卻終于要體會漫長而無盡的人生,飛逝卻永恒的時間了嗎?
“這座時間隧洞,設定的終止标志就是人類‘自由意志’的誕生。”
伊南倒抽一口氣——這是什麽鬼的終止标志?
“我們不知道它是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以何種方式誕生的——我們只知道它已經誕生了。”
伊南又松了一口氣:也對,反正人類的“自由意志”早已存在。她大可不必擔心自己無法回到現代社會裏。
“但如果你在古代社會裏真的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導致人類的‘自由意志’無法誕生,而且這種情況一直延續……這是我們所能假設的最糟糕的情況。”丹尼爾說。
伊南凝眸回想:“你是說……我可能會消失?”
丹尼爾:“對,消失于你出生之前。”
伊南:……
丹尼爾:“但是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非常小,隔壁那些正在喝啤酒慶祝的研究員們,他們認為這種概率出現的幾率小于1%。”
“即便如此,這1%的概率,足以讓大家把這個任務認定為,整個項目中最艱難也是最危險的。”
伊南垂眸想了想,揚起臉,沖丹尼爾露出笑容。
“放心吧!我會完成任務,我将見證‘自由意志’的誕生,然後順利回到這裏和大家重聚。不必為我擔心!”
丹尼爾用欽佩的目光望着伊南,這個女孩在項目中的表現遠比他想象的頑強。
此刻她眼中神采飛揚,随時準備迎接新的挑戰;
這與她當時在幼發拉底河上空奮不顧身地躍向時空隧洞時,一模一樣。
丹尼爾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轉而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考慮到你可能會在目标時空逗留較長的時間,項目組認為:你應當在一定程度上,享有你自己的隐私,和你應該享有的人世歡愉。”
伊南一挑眉:“什麽意思?”
“你只要用一條手帕遮蔽你的腕表,腕表就會自動屏蔽這時間段的數據。這部分數據不像以前那樣會被打上‘隐私’标簽,而是直接被阻斷,完全不會傳輸回項目組。因此你不必擔心隐私被洩露。”
伊南這才想起來:因為腕表的存在,她在古代實際上是全方位無死角被觀察着的。
但是她那些無聊的日常隐私,應該不會有人無聊到想要來觀察那些吧?
不好——伊南突然想起來了,她想起來那一枚“以牙還牙”的親吻。
敢情那一幕已經被全體研究人員一起“研究”過了?
她頓時漲紅了臉,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擱。
“我,我不是……我是……”她也不知道該說自己什麽好。
“放心,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你是一個現代人,有再正常不過的情感需求。”丹尼爾柔和地說,“只要你有需要,你可以随時阻斷數據傳輸。項目組的全體成員都對此表示理解。”
伊南這時卻期期艾艾地開口:“你越是這麽一說,怎麽好像我越沒把握了?”
好像大家都預期她會在目标時空過得很無聊,因此一致同意:她與任何人的任何親密舉動,研究員同行們都……默許了?
“我是說……你有權擁有不被幹擾的隐私。當然,自主權在你。”
丹尼爾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好在伊南顧左右一陣,又提起了別的話題:“會是什麽樣的目标時空,我有設定的人物背景與身份嗎?”
上一次,她在古巴比倫成為了擁有田産和作坊的女繼承人;這一次呢?
“這一次沒有。”丹尼爾回答,“但是你在目标時空,應當有很大機會,自動獲得某個背景身份。”
“哦?”伊南一挑眉,對此表示很好奇。
她的投影形象開始晃動,丹尼爾知道她馬上就要奔赴下一個時空。
“該死!”他竟然還有那麽多心裏的話沒有講。
丹尼爾迅速開腔:“你的力量将繼續保留,你依舊擁有不死之軀。你唯一需要提防的是……”
伊南的身影已經不見了,丹尼爾最後半句話被留在了現代,“……磁場異變對你的幹擾。”
丹尼爾重重一砸桌面,深恨自己,這話為什麽不早點說。
伊南感覺自己像是在黃沙裏打了一個滾。
她身上優美的蘇美爾帕拉裝現在已經幾乎完全變成沙土色;暴露在外的雪白肌膚也覆蓋了厚實的一層沙土——“渾身是沙”的梗差不多又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難不成是土地沙漠化的影響突然加劇?導致她曾熟悉的兩河流域被漫漫黃沙所覆蓋?
伊南擡頭:并不——放眼望去,高大的棗椰樹和低矮的綠色喬木盡入眼簾,雖然可以見到水土流失,但還不至于變成沙漠。遠處,巴比倫城高大的城牆已經遙遙在望。
但是一群和她一樣“渾身是沙”的人,正緩緩經過她身側。他們之中很多人被繩索縛着雙手,有些年輕力壯的男人甚至被鐐铐铐住了雙手雙腳。
他們面帶悲戚,沿着道路緩緩而行。
一個老人突然開口,放聲悲歌:“主啊,他們用火焚燒了你的聖所。黃金失其色,聖所失其光澤……”
伊南豎起耳朵傾聽:這是此前她從未在巴比倫王國聽到的一種語言。
“擁擠的街道已經消失,如今只剩伶仃獨坐的人。”
“素來品嘗精美食物的,如今只能用草根果腹……”
“美麗的錫安啊,他們将你毀滅,毀滅,毀滅到根基……”
“美麗的錫安啊,而你卻只能在夜間痛哭,淚流滿面……”
伊南現在正混在人群之中,一同緩緩而行。聽着這歌聲她忽然醒悟過來。
“錫安”是耶路撒冷的古稱,這些人來自耶路撒冷,是猶地亞人①。
但他們正向巴比倫前進。
這麽說來,她遇上的實際上是:巴比倫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