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公元前1755年
“小姐, 伊絲塔小姐——”
阿普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伊南笑着說:“這都結了婚的人了,脾氣一點兒也不見改。”
已經改做已婚婦人打扮的阿普一掀伊南屋外的玻璃珠簾,走進伊南的屋子, 笑嘻嘻地行了個禮,說:“小姐啊,今天希律大人在‘正義之門’主持典禮,為王的法典揭幕。您去不去看?”
阿普已經和來自烏魯克的中間商阿布結婚了。兩人婚前, 伊南為阿普贖了身。小兩口是自由民對自由民, 門當戶對。兩人都非常感激伊絲塔小姐。
“去,當然要去, 但是我要先找阿布說點事兒。”
“太好了!”阿普還是之前做侍女是那一驚一乍的脾氣,“您有點兒事兒能指使阿布幫您, 那再好不過了。這樣我也可以成天催他催他, 幫您催他……”
“那我可得先謝謝你。”伊南微笑, 和自己昔日的侍女一道,來到了阿布的鋪子裏。
現在阿布除了做玻璃中間商, 還連帶幫人打理一些動産和不動産。
見到阿布,伊南笑着說:“大掌櫃, 你考慮得如何了?”
阿布趕緊起身,把伊南迎進鋪子,恭敬地說:“為您做事,這哪裏還需要考慮?”
阿普則一跺腳:“你們聊,我先去‘正義之門’給小姐搶一個觀禮的位置去。”便出門了。
伊南望着阿布無奈地笑笑:“我是說,我提出的那些誇張的條件,你難道就沒有覺得太離奇嗎?”
阿布卻誠摯地望着伊南:“伊絲塔小姐, 在得到您的業務之前, 阿布是一個一文不名, 從沒做成任何一筆生意的中間商。您卻選擇了相信阿布。”
“沒有您就沒有現在的阿布。”
“再說了,阿普難道沒對您提起過嗎?您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讓我們覺得離奇。”年輕人異常堅定地說。
伊南聽了忍俊不禁,心想确實,她行事一向出人意表。身邊熟悉的這些人,應當早已習慣了。
“我想要用我名下的財産,設立一個‘基金’。”她的語言有自動轉換的功能,但是“基金”聽在阿布耳中,就是“一堆可以生錢的錢”的意思——有點兒令人費解。
但是巴比倫商業發達,在這裏混跡多時,又在王國中走了一遭,阿布的見識早已今非昔比。他點點頭,說:“您是想把本金都保留,然後用孳生出的利息來維持開銷,對嗎?”
伊南點贊:“正是這樣。”
“本金保留着,孳生的利息用于支付你打理這些資産的費用,如果還有多餘,你可以自行決定,用于慈善,或者興辦教育。我相信你和阿普的決定。”
“不過,我希望這個‘基金’能夠保存很長很長時間,這個時間跨度甚至可能超過人的壽命。也就是說,将來你和阿普的孫子輩,甚至重孫輩,可能才會遇到我……我的後輩,過來要求提取基金裏存放的這筆錢。”
阿布聽說,頓時挺起了胸,趕緊說:“這個您一千一萬個放心。”
“我和阿普,既然從您手中接下來了這份資産,就一定會精心打理,并且交代我們的子孫也精心打理……子子孫孫,都會不遺餘力地完好保護這份財産,直到您的後人前來提取。”
“我想,我們需要約定一個記號,到時我……我的後人,前來的時候,雙方可以核對這個記號,以确定身份。”
伊南心裏有點兒不好意思:她這是不是太超前于時代了,把阿布當成瑞士銀行了?
誰知阿布慨然應允,說:“好的。您說一個記號,我記下來。以後只要能夠對上這個記號,我,或者我的後人,就會把代替您保管的財産全部還給您……”
“不過這個記號一定要夠複雜,否則萬一有人誤打誤撞對上了,或者又有人冒領……”
阿布撓着頭,假想将來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
“說得非常好!”
伊南心想:這不就是後世的密碼系統嗎?必須提供足夠複雜的密碼,才能從瑞士銀行裏把財産提取出來。
她左顧右盼,正好看見阿布手邊擺着一枚二十面骰子。這枚二十面骰子上,标注的是蘇美爾人發明的數字。
“有了,我們就完全随機……完全由神明來決定這個記號是什麽吧!”
阿布趕緊拿了一副記錄用的泥板出來。伊南将這枚二十面骰子在手裏輕輕地掂了掂,擲出去,等它落下來,然後用落下來的一面在泥板上輕輕一摁——“随機”擲出的數字就成為了密碼的第一位。
她連擲了八次,得到了八個蘇美爾數字的組合——事實上,這樣的組合比普通密碼組合還要複雜很多,因為她手上這是二十面的骰子組合,上面标着的是一到二十的蘇美爾數字。
現在這八個數字已經印在了阿布面前的泥板上。
阿布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托起來,準備拿去燒制,燒完之後就好好保存起來。
他雖然不大相信伊絲塔小姐以後就不打算在有生之年動用這筆財産了,但是既然承諾了,對方怎麽說他就打算怎麽做。
這時伊南轉身已經準備離開了。
阿布突然想到什麽,說:“等等,我得給您原樣複制一份,好讓您手中也有一份才是啊。”
伊南笑着搖搖手:“不用,我記得住。”
八個連續的二十以內數字,這還難不倒她。
阿布待再勸,伊絲塔小姐已經走遠了。他兀自驚駭:伊絲塔小姐這記性,快要趕上希律大人了吧?
可是再想想,不對啊,伊絲塔小姐說了,她需要保存這份財産的年限,可能是很久很久,這份財産也許是她保留給自己的兒子、孫子,子孫後代的——但她怎麽好像表現得,将來回來提取這份財産的,可能還是她自己呀?
阿布憑空想象了一下,垂垂老矣的自己,和垂垂老矣的妻子,一起将財産鄭重交給了他們的兒子,再交給他們的孫子,囑托他們一代一代好好保存……幾代人之後,前來提取這份財産的,事實上還是伊絲塔小姐自己。
想到這裏,阿布就覺得自己後脊骨有些發涼,再看時:伊絲塔小姐早已人影不見了。阿布走出鋪子,來到街面上,四處張望,完全不見她的蹤影。
阿布傻了眼,心想:不會吧,難道說傳言是真的?伊絲塔小姐……真的是神明悄悄潛入了人世間?她真的與烏魯克的那位守護神……有關嗎?
伊南手上的這份財産相當龐大。事實上,她僅靠玻璃作坊和瓷磚作坊,就在極短的時間內積累起了一個普通女人一輩子都花不完的財富。
但是這些財富也正是很多工匠們賴以生存的基礎。
伊南正是考慮到她離開這個時代之後,希望這些産業依舊存在,好讓工匠們能夠繼續生存下去。同時這些産業所孳生的財富也能夠為這個世界多做些什麽。
同時她也想做個試驗,看她把手上的財産交給阿布以後,這些財産能不能被完好地保存到下一個時代。
這時她趕去“正義之門”,阿普已經先去幫她搶占了觀禮的有利地形。
今天是“漢谟拉比法典”正式頒布的日子。但因為巴比倫的王身體微恙,整個典禮由希律主持。
早先漢谟拉比下令雕刻的玄武岩法典,這是第一枚徹底完工的。早早就矗立在“正義之門”跟前,上面覆蓋着完整的一大幅藍色亞麻布,與“正義之門”相得益彰,十分和諧。
待到正午,希律見到正義之門的影子已經與門的側面平齊,于是宣布儀式開始。
在巴比倫人肅然注目之下,希律輕輕一抽,将那幅亞麻布抽去。高大的玄武岩石柱出現在人們面前。
那是一座異常高大的玄武岩石柱,據伊南目測,高度應該在兩米半左右,是一枚橢圓形的瘦長石柱。
石柱頂端,是一枚顯著的浮雕。戴着圓形王冠的漢谟拉比,正站在太陽神沙馬什跟前,從太陽神手中接過象征權力與公正的權杖。
伊南記得她好像問過一次漢谟拉比,為什麽是“太陽神”沙馬什,而不是“木星之神”馬爾杜克。
漢谟拉比當時的回答是:太陽神沙馬什的主營業務包括維持人間的公正,是“正義之神”,因此在法典上選擇了雕刻太陽神沙馬什的形象。
同時,漢谟拉比也提了一句:之所以沒有雕刻“木星之神”的形象,是怕其他的神因為嫉妒而生出怨恨,不願再護持巴比倫。
伊南覺得很好笑:果然在人們心中,神明的形象其實也與人一樣,擁有喜怒哀樂,愛恨情仇,甚至還會争風吃醋,因愛生恨。
接下來,便是希律大聲宣讀“漢谟拉比法典”的序言。他每念一句,擠在“正義之門”跟前觀禮的人們就會大聲喊一聲“好”。
尤其是當希律念出那一段經典之時:“讓正義之光照耀大地,消滅一切罪與惡,使強者不能壓迫弱者。”整個廣場上人人都奮力鼓掌,大聲叫好。
雖然“漢谟拉比法典”今天剛剛揭幕,但事實上,希律所編纂的法典早已投入使用,在過去一年的時間裏,這部一點一點被完善起來的法典解決了很多人的糾紛,排解了很多人的怨氣,令很多人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公平。
除此之外,這法典又像是一枚懸在他們頭上巨大的重物,随時可能掉下來——這是在提醒人們們,如果不在法律所規定的界線之內行事,就算貴為王子,也一定會受到懲罰。
“公平!”希律宣讀序言完畢,小廣場上的巴比倫人一起發出喊聲,“我們最想要的是公平!”
希律的眼神平靜地掃過廣場上的人群。他只比了一個手勢,就令所有的人噤口不言,整座廣場都安靜下來。
“法典上增加了對法官的懲罰條款,”希律伸手,白淨的手指抖了抖他身上穿的黑袍,“如果法官不公,他們也一樣會受到懲處。”
“好——”
“希律大人說的我們一定相信!”
希律的人望這時看來已經到頂了。巴比倫人對他信服無比,堅信有他在,就會有公平與正義。
伊南由衷為希律感到高興。她卻突然感受到了一道讨厭的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伊南扭頭去看,正好看見了薩米耶王子。
這位王子當年被伊南以“同态複仇”的原則,踢斷了右腿的大腿骨,後來傷雖然養好,但是走路有些跛,步态很不自然。
薩米耶當然恨她,而且也恨希律。
但是任他們誰都不害怕薩米耶——漢谟拉比王讓王後收養兩個小王子,就是已經選定了繼承人,寧可扶小兒子上位,也不願意要薩米耶當繼承人。這位年長的王子可以說已經輸了一切,沒有什麽可以威脅伊南或是希律的了。
一時儀式結束,廣場上人們散去。伊南卻還站在原地。
希律看見了她,也看見了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這下希律也沒辦法假裝沒看見,自己掉頭走開。他遲疑片刻,邁步向伊南這邊過來。
一直跟在伊南身邊的阿普“啊”的一聲,說:“希律大人,小姐,你們聊,你們聊,阿普先回家去了。”
這下留下了希律和伊南兩個人——事實上,他們兩人已經好久沒有獨處了,自從希律親口表示不願意擺脫穆什欽努這個身份之後。
“正義之門”那寶石藍色的瓷磚反射着強烈的日光,伊南伸出手遮擋,借助這一點點陰影偷偷地打量希律的神情。
“伊絲塔小姐,希律過來,是想向您告別的。”希律望着眼前這個女人,鬼使神差地就說出這一句。
他想說,以後他或許會埋首案牍,或許會不停地在王國之內巡視——他是一個卑微的穆什欽努,不便再打擾伊絲塔小姐的大好前程。
只是“告別”兩個字一旦說出了口,他就覺得舌尖異常苦澀,再說什麽都說不下去。
“好巧啊!我也是來告別的。”伊南也笑嘻嘻地對他說。
希律:……
他聽見“告別”這個詞語,頓時覺得連心都在發顫——那麽同樣的,在這之前他說“告別”這個詞,是不是也一般傷人?
只是傷不到她。
她就像是銅鑄的鐵打的……她不知道傷心為何物。
“對了,你的住處就在附近對不對?好久沒見你那只虎皮鹦鹉了,我想它了,帶我去看看。”
哪裏是伊南“請求”希律帶她,這會兒伊南直接拽住了希律的袖子,熟門熟路地直奔希律的“單身宿舍”,一個彎都沒拐錯。她從來就沒有忘記希律住在哪裏,沒有忘記過兩人共度的時光,只是不到“告別”的時候,她不會特意來這裏。
希律任憑伊南拉着他,腳下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跟前:心裏只有兩個字——“告別”。
她要離開了,往後再也看不見她的模樣,沒法兒聽見她的聲音……希律犯傻,心頭好似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記住,記住——記住她的樣貌,記住她的聲音,記住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樣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他只要想起她,就像是在黑夜裏見到了一顆明星,人生苦澀時舌尖品嘗到一滴蜜糖……
希律地心倏地被收緊,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撕扯了一把,疼得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黑夜裏的明星。
人生苦澀時品嘗到蜜糖……
你本該記住的呀!
他呆在當地,望着面前的這個女人。
他的心就活生生地被巨大的磙子碾碎了。
她卻已經松開了手,進屋逗鹦鹉去。
“伊絲塔小姐,伊絲塔小姐……”
虎皮鹦鹉歡快的叫聲瞬時傳了出來。
希律完全被腦海裏突然湧現的回憶震得傻了。
他本能地反應:這不是他,不是他……他,希律,卑微的穆什欽努,無父無母的孤兒,不可能經歷這些——這都不是他,是旁人強加給他的記憶。
可是那些幽微的情緒卻又是共通的。
不遺憾嗎?
——遺憾的。
他明明曾經擁有和她那麽多的過往,他卻從不曾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更要命的是,他現在依舊沒有這勇氣。
年紀越長,經歷得越多,他就越明白自己——他是不配擁有她的。
曾經他是善變的,是虛僞的,又自私又無聊,傲慢與渺小集于一身。他與世人并沒有不同,而他們也不過是更高級的動物。
她卻說:人一旦能夠建設秩序,以秩序約束整個群體,人便是區別于野獸的。
他信了她的話,他也按照她說的去做了。這個世道剛剛有一點點起色,她現在卻要離開了。
希律在門外駐足良久,終于鼓足勇氣,蒼白着一張臉,緩緩邁進他自己的屋子。
她依舊在逗鳥,虎皮鹦鹉大方地伸出脖子,讓這女人用她白玉似的手指撥弄自己脖頸上細細的絨毛。
“你剛才說……你是來告別的……”
可憐的希律,他開口的時候覺得靈魂都已不屬于自己。
伊南沒有停手,背對着希律點了點頭。
“我在巴比倫想要做的事已經都做完了,現在要回烏魯克去。”
“我會在烏魯克待一陣,然後去游歷各地,不再回來。所以特地來向你告別。”
“對了,你剛才也說了要告別的話,你是要去哪裏旅行嗎?”
希律覺得他的牙齒都在上下打戰,他渾身顫抖地呼叫出一個名字。
“伊南……”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紅着眼睛,他下一刻就要痛哭出聲了。
女人這時驟然停住了手,扭頭看希律。
鹦鹉跳着跳着,大聲喊:“伊絲塔小姐,伊絲塔小姐!”
“你真的……想起來了?”伊南望着希律。
她也很傷感。
在這個時代,她和他,不止相遇了,而且兩個人曾經面對面,靠得很近,四目相對。
他們卻這樣眼睜睜地望着彼此,然後錯身而過,走向各自應前往的方向。
“我原本希望你不會受到磁場影響,不會獲得那些不屬于你的回憶的。”
“我一直願意相信你是一個獨立的人,雖然你和……很像。”
都擁有百折不彎、決不放棄的精神,骨子裏卻又藏着一絲……謹慎。
希律突然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發出一聲慘嚎。他猛地跳起來,直接扯去身上的黑袍,露出肌肉緊實但是膚色偏白的上半身。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如果手中有刀,他願意直接剖開胸口,把心拿出來給她。
言語既無法表達,那他到底該如何讓她明白自己——他也是個複雜的動物,他确實就是他自己,但是卻走了和以前人一模一樣的路……
他是真的後悔——為什麽他沒能早點獲得這份記憶?
可就算他一早就認出了她,他又能做什麽,他又會做什麽嗎?
還是……像現在這樣,他們兩人同樣眼睜睜地錯過,各自偱着各自的路向前走。
伊南二話不說,直接走上來,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希律,并且将頭埋在他的頸窩裏。
希律竟然無法掙開,也無法抗拒。這無關她的力氣究竟有多大,而是希律在她的擁抱之下,在被溫柔包裹着的一剎那,那顆沸騰的心終于冷靜下來,他明白了——
其實這一切無法改變。
早記起和晚記起并沒有區別,他永遠是希律,而她是他的神。
她想要他做的任何事,希律都不會拒絕或抗拒,他只會甘之如饴地接受……她原本就是個強勢的神明。
他停止了掙紮,慢慢地從一塊炭變成一塊冰。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正在一點點地變冷,因此反手抱住了他懷裏的女人,寄望能從這女人身上,得到一星半點溫暖。
“對不起——”伊南在他耳邊悄悄地說。
伊南也覺得自己需要手動把粘連在希律身上的心扯下來。她想:或許她可以請求丹尼爾大發慈悲,讓她在這個時代再次多留個幾十年,再陪伴這個男人一段時間。
然而她又覺得:事實上她從這個男人的世界裏果斷抽身可能更好。
他太重要了。
這個蒸蒸日上的國家,這個正在興起的文明,都比她更需要他。這世上恐怕只有他,沒有資格沉溺于愛情無法自拔——至于她,她原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哪怕是萬般不舍她也不能不狠下心抽身出來。
這樣的想法既殘忍又自私,但是……有用。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希律大人,希律大人!”惶急的呼聲響起,“您在這裏嗎?”
希律沉聲應了一句,轉過身,重新穿戴上他的禮官黑袍。黑袍上身的希律,就像是戴上了一副假面具,他還是那個不茍言笑,沉郁肅穆的禮官希律。
不,現在是法官希律。
“王病危,現在緊急傳您去觐見。王還要您趕緊找到伊絲塔小姐……”
“哦,伊絲塔小姐也在啊,那太好了。”
來傳訊的人長舒了一口氣。
希律與伊南對視一眼,瞬間兩人全都心無雜念。
漢谟拉比一旦離世,巴比倫恐怕會迎來一段動蕩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