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公元前1756年
出乎伊南的意料, 漢谟拉比在奴隸的問題上異乎尋常嚴厲。
伊南還沒有開口的機會,漢谟拉比已經直接下令處死了逃跑的瓦爾杜,甚至連一個曾經暫時收容他們的阿維魯也給處死了。
伊南十分震驚:“逃跑的瓦爾杜……真的這麽罪大惡極嗎?”
漢谟拉比扭過臉, 惡狠狠地盯着伊南,寒聲說:“女人總是自以為心地仁慈,殊不知這些規矩一亂立即會出大亂子。”
伊南見漢谟拉比的震怒非比尋常, 竟然無法勸解, 只得暫時将老人家放在一邊, 轉頭去找希律, 想要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希律見到她,雙手一攤:“沒辦法的,這些人你救不了的。”
“王的命令已經下了, 負責處決的衛士已經去行刑了。你如果要攔,你自己也會落得和那個阿維魯一樣……”
希律剛說到這兒,突然想到:憑伊南的本事, 應該沒人能把她怎麽樣。
他只得改口說:“而且那些負責行刑的衛士就都會被王嚴懲。”
伊南搖搖頭,很誠懇地向希律請教:“我是想問為什麽?”
她不用過多解釋, 希律馬上就弄明白了,她其實想知道王為什麽對奴隸那麽嚴苛。
“多年以前, 王剛剛掌權的時候, 四處征戰,曾經經歷過一次奴隸主的倒戈。”
希律一開口,伊南也就懂了。
漢谟拉比是一個由奴隸主階級擁立的王,說到底還是要維護奴隸主的權益。他必須把瓦爾杜和阿姆圖們死死地摁在社會的底層, 否則一旦有了松動, 不用等瓦爾杜們反抗, 其他貴族和奴隸主會先起來反抗王權, 倒戈相向。
“在王過去所有的宣判中,對于奴隸的處理都很直接。”
“奴隸如果逃跑,應當被追回後,歸還原主。”
“奴隸如果拒不說出他們的原主,應當在廣場上公開展示,等待他們的原主來認領。”
“奴隸如果在邊界地帶逃跑,企圖逃出國境,投向敵國,他們将被直接處死。”
“如果有阿維魯膽敢幫助奴隸逃亡,阿維魯也會被處死——”
這就是今天為什麽漢谟拉比會毫不留情地直接判處死刑了。
“所以,你們都是真的把瓦爾杜和阿姆圖都當物件看了?”伊南忍不住開口抱怨。
她想想一直跟身邊的阿普,遠在巴比倫但是一向忠心耿耿的波安,以前将自己的“原身”當親身孩兒一樣無微不至地關愛的嬷嬷……
為什麽,這些人會被當成物件、商品來看待?他們的關心、他們的忠誠……他們的生命,竟然能直接貼個标簽,只值二十舍客勒銀嗎?
希律猛地伸出手,拽住伊南的胳膊,讓她轉過來面向自己。
“你看着我……我是這種人嗎?”
伊南看見希律眼中寫滿了痛苦,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希律是個沒有實際權益的穆什欽努,在王子們面前他一樣要低三下四地受辱;他對瓦爾杜和阿姆圖們所受的痛苦,一定程度上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依舊站在漢谟拉比這一邊。
“這是既成事實。你就算是想要改,也不能亂來!”希律緊緊地握住伊南的胳膊,異常用力,似乎在用全身的力量提醒伊南:千萬不要莽撞。
伊南垂下眼簾。她不是一味莽撞的人。
要改變現有的制度和社會階層,必須循序漸進徐徐圖之,否則整個巴比倫王國就會面臨突如其來的社會動蕩,外敵則可能突然入侵,毀滅眼前這個國家——這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點點頭,答應了希律。
希律這才籲了一口氣,突然發現自己正拽着伊南的胳膊,而且力氣很大。
他吓了一跳,趕緊松手,生怕在伊南那段雪白的手臂上留下自己的指印。待再看時,才發現那段雪白的手臂像是雪花石膏雕成的,依舊完美無瑕。
“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同态複仇’了。”伊南笑着,另一只手的手指在面頰上輕輕刮了刮。
希律緊緊抿着嘴,臉漲得通紅,一個字都不敢說,都說不出口。
自從那次伊絲塔小姐“同态複仇”之後,他除了公事,就盡量避免單獨與她見面。瘋狂地投身工作事實上也是他用來逃避的方法之一。
但是見到對方這樣大度地與他見面,談起舊事也毫無羞惱之意——希律心頭長舒出一口氣,但是心裏卻隐隐約約地失望着。
她真的……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麽?
所以上一次真的只是對他失禮行為的報複,她一點兒都沒動心嗎?
希律望着眼前的美人,不知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伊絲塔,希律——”
老國王那邊不樂意了:“你倆又在那兒嘀嘀咕咕地商量什麽?”
“來啦!”伊南臨走之前,別過臉看了一眼希律,嫣然一笑走開。
希律頓覺悵然若失。但他聽見遠處伊絲塔小姐正對漢谟拉比老國王說:“我在向您的王室禮官詢問,等您巡視過北部地區南下的時候,能不能取道烏魯克回巴比倫?”
“……對呀,我想家了嘛。”
希律遠遠地聽着,忽然想起了伊絲塔家中田莊的情形,又想起了當初這對姐妹争産的時候,伊絲塔家的農奴都說過要效忠伊絲塔的話。
他心中明了,已經知道伊絲塔小姐在打什麽主意了。
少時伊絲塔小姐離開,漢谟拉比又将希律喚去,問剛才伊絲塔小姐在向他詢問什麽。
希律只回答說,伊絲塔小姐覺得直接将瓦爾杜們處死實在是太過殘忍了,覺得哪怕是留他們一條命也是好的。
“婦人之見罷了。”漢谟拉比嘆了一口氣。在這種大事上,漢谟拉比是絕對不可能讓步的。
希律卻補充了一句:“但是小臣揣摩她的意思,似乎是想知道瓦爾杜們是不是可以充兵役。”
這話伊南并沒有說,但是希律“代替”她說了出來。相比起與漢谟拉比相處了沒多久的伊南,希律更加理解漢谟拉比的心思,也知道什麽時機比較恰當,方便提出這話。
果然,聽見這一句,漢谟拉比的耳廓似乎動了動,微微點頭,嗔道:“這個小妮子,有這類似的主意就直說嘛!”
看來,漢谟拉比并不反對将瓦爾杜充兵役的建議——畢竟現在兵源較缺,如果瓦爾杜願意效忠于王,那确實會是一個靠譜的解決方式。
這一下轉折,漢谟拉比就完全想不到伊絲塔小姐是想要解放農奴了。老國王一心一意地認為,伊絲塔小姐是在幫他排憂解難,替他出主意,是個貼心的“小妮子”。
就這樣,在巡視了北方與赫梯人接壤的邊境之後,漢谟拉比的王駕折向東南,先沿着底格裏斯河來到波斯灣附近,渡河後折向西南,直抵幼發拉底河,取道烏魯克,再緩緩地回歸巴比倫。
回到烏魯克之前,早就有信使将消息傳遞給了伊南的玻璃作坊和她的田莊。
作坊和田莊裏的上上下下萬萬沒有想到,巴比倫的王,竟然會屈尊,在小姐的田莊停留。王不僅挫敗了大小姐艾裏伽爾企圖奪産的陰謀,竟然還在四方巡視的時候能到小姐的田莊上來做客。可見王對小姐恩寵有加。
所有人都在從巴比倫趕回來的管家波安的帶領下,開開心心地做着各種準備,預備在田莊上招待漢谟拉比。
誰知道就在他們尚且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漢谟拉比微服來到了他們的田莊。
漢谟拉比來時打扮成了一個想要采購玻璃的商人,為他引路的是本地的玻璃中間商阿布,陪伴着他的,是脫去了禮官黑袍,也換上了商人裝束的希律。
漢谟拉比來到伊南名下的作坊和田莊,饒有興致地欣賞眼前的一切。
老國王早就聽說過這裏,這裏除了是蜚聲四海的玻璃原産地以外,還是伊絲塔小姐在短短一兩年之內,點石成金,将原本破敗凋敝的産業改建為富裕豐饒的田莊,和日進鬥金的商鋪。
管家波安十分為難,很想提醒阿布,漢谟拉比王就要前來做客了。
但是他又看漢谟拉比氣質與旁人不同,顯然是個重要的大客戶。于是波安拍板,動用了一部分原本為國王準備的資源,用來招待漢谟拉比一行。
漢谟拉比對一切都感到新奇,他饒有興致地去參觀了玻璃鋪子,了解了一下他所鐘愛的玻璃器皿是怎樣制成的。
他又興致勃勃地去伊絲塔小姐的田莊裏轉了轉,看見這裏土地肥沃,地裏長出來的作物欣欣向榮——只不過田莊裏每一片田種的作物似乎都不大一樣,東一片,西一茬,什麽都有。
漢谟拉比實在是鬧不明白這田莊到底是在種什麽,不得已,讓希律去找田裏勞作的人,問了個清楚。
在田莊裏勞作的,都是伊絲塔家的瓦爾杜和阿姆圖。
他們見到眼前的“商人大老爺”,自然想不到這位正是前年曾經在田莊外道路上路過的漢谟拉比王。但是這些農奴們見到生人并不怯場,只管一樁一樁,把問題都回答了。
漢谟拉比這才知道這種種植方式叫做“輪作”。各片田地輪流種植不同的作物,竟然能幫助保持地力,讓下一茬農作物生長得更好。田中種植的苜蓿、豆類、蕪菁等作物,同時也能用來蓄養牲畜,豐富大家夥兒的餐桌。
“這法子也是伊絲塔小姐教給我們的。”瓦爾杜們齊聲說。
“你們都願意為伊絲塔小姐幹活嗎?”漢谟拉比拈着胡子問眼前的農奴。
“願意,願意——”
“願意在這田莊上幹一輩子的農活!”
農奴們誰不樂意啊?在這裏為伊絲塔小姐的莊子幹農活,不僅吃住的待遇優厚,比別家的阿維魯都要好,而且幹活帶勁兒,有奔頭——
一個農奴指手畫腳地向眼前的“商人大老爺”比劃解釋。
“最緊要的一件,在伊絲塔小姐這兒,俺們活得更像個‘人’。”
漢谟拉比低頭思索,想起他認識的其他奴隸主:那些奴隸主就是唯恐不能把奴隸的最後一點勞力榨幹。他們将奴隸的待遇降到最低,并千方百計阻止奴隸們逃脫。饒是如此,他們還是無法阻止奴隸們一次一次的反叛與逃跑,所以才會多次求到王的面前,懇求王頒布律令,做出他們想要的判決。
可要是巴比倫王國裏的每一處田莊,都和伊絲塔小姐家這座一樣,哪裏需要如此防範與壓迫農奴?
漢谟拉比到老來心思就非常重。
他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問眼前的農奴們:“伊絲塔小姐,有沒有在你們面前提過,要讓你們成為自由民的事?”
農奴們相互看看,都誠實地搖搖頭:“那得是巴比倫偉大的國王才能決定的事吧?我們小姐……從沒提過這些。”
漢谟拉比舒了一口氣,心想:那個姑娘雖然思維活躍,行事大膽,但在這些事上好歹還是有分寸的。
誰知這些農奴們末了又冒出來一句:“在伊絲塔小姐的庇護之下,我們過得其實與自由民沒有區別呀?”
漢谟拉比差點兒絕倒:确實是這樣的,只要這些農奴們不離開伊絲塔的田莊,他們事實上就過得像自由民一樣,溫飽有絕對的保障,可以自己攢點兒小錢,能夠結婚生子,小日子過得很舒坦。
“商人大老爺,今天您遇見的大多數人,其實都是瓦爾杜和阿姆圖,您覺得我們和自由民有區別嗎?”
漢谟拉比轉頭看看希律,又看看阿布。
阿布笑着點頭:“确實如此,尊敬的……大老爺,您剛才在作坊見到的工匠裏,有好些人都是瓦爾杜。”
漢谟拉比吃驚地道:“難道伊絲塔小姐的工匠們,不都是自由的阿維魯嗎?”
阿布搖搖頭解釋:“因為要在巴比倫開商鋪和陶磚場,伊絲塔小姐已經抽調了好多阿維魯工匠去了巴比倫,這邊作坊裏工作的,就多數是瓦爾杜了。”
自由民工匠去開拓市場,總部這裏就由年輕的農奴們頂上。
漢谟拉比瞠目結舌,回想剛才他看到的,技藝絕妙的玻璃匠,看起來他們一點兒也都不像是奴隸的樣子。
這充分證明了,自由民能做的工作,農奴也一樣能做好。
“還有,剛才安排您進來參觀的大管家波安,他也一樣是瓦爾杜。您看出來了嗎?”
這回漢谟拉比真的咋舌了——剛才他見到的大管家,氣度雍容,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着大方與尊嚴。漢谟拉比真的沒想到,那位也是奴隸出身。
希律在一旁嘆息了一聲:“完全看不出。”
事實上希律是認得波安的。但是他還是感慨了一句:“在伊絲塔小姐這裏,不同階層的人仿佛都是一樣能幹的。”
漢谟拉比觑着眼朝希律看了看,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這本王知道。”
“王也一向認為,憑你的才幹,你不應當只是個穆什欽努。”
希律也輕輕地搖頭,說:“小臣是什麽出身已經無法更改,但依舊感謝王的知人善用——”
希律的意思很明确,目前這個社會上,已經分出了世襲的階層,但是如何對待這些人,賦予他們合理的權益,将他們擺在最恰當的位置上——這是王需要做的抉擇。
漢谟拉比扁了扁嘴,突然高聲道:“出來吧!”
遠處角落裏突然傳出一聲輕笑,一個穿着蘇美爾人服飾的年輕姑娘像是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跑到漢谟拉比身後,伸出一對粉拳,輕輕捶着漢谟拉比的肩頸,小聲說:“尊敬的巴比倫的王啊,什麽都瞞不過您!”
伊南特地把漢谟拉比請到她的田莊上,就是想請漢谟拉比看到這樣一幅景象:給予奴隸們尊嚴,讓他們活得像“人”,他們能帶來更高的生産效率,創造更大的社會價值——
當然,他們也一定會願意出力來保衛他們的家園,保護他們的勞動成果。
漢谟拉比哪裏不明白她的苦心?
而農奴們這時才聽出眼前這個老人,正是當年從他們的田莊畔路過的,巴比倫的王。他們都吓壞了,一起趴下來向漢谟拉比行禮。
連帶伊南,也轉過身,來到漢谟拉比面前,鄭重拜倒,向漢谟拉比行下大禮。
伊南深得漢谟拉比的喜愛,早已免去了她日常在王駕面前的一應繁文缛節。像伊南這樣恭敬端正的大禮,伊南可真是好久都沒有行過了。
“你是想為他們說情,讓他們擺脫瓦爾杜和阿姆圖的身份,都成為自由民嗎?”
漢谟拉比心情頗為不錯,心想這個恩典,如果小姑娘真的想要就賞給她算了。
誰知道伊南卻低着頭,一字一句地說:“我不止想要為我自己名下的瓦爾杜和阿姆圖說情——”
“我還想要為天下所有的瓦爾杜與阿姆圖說情。”
只聽“啪”的一聲,漢谟拉比将手中一只早先波安遞給他的玻璃杯重重地摔在地上,玻璃杯頓時四分五裂。這聲響将在場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只有希律不為所動:他早知道這女孩一定會說這句話。
她就是這樣一個人。
當初以一己之力,闖過“七重門”之後,她說:我不止要我自己的公正,還要天下人的公正。
現在,她來到漢谟拉比面前,說:我不止想要解放我自己名下的奴隸,我還想要解放這全天下的奴隸。
希律冷靜地一比手勢,阿布會意,已經招呼起趴在伊南身後的那些農奴們,招呼大家趕緊離開,将這說話的地方留給漢谟拉比和伊南兩個人。
“你就真這麽宅心仁厚?”待所有人都走光,漢谟拉比站起來,來到伊南面前,毫不客氣地呵斥道,“宅心仁厚到要王拿整個巴比倫王國來滿足你的這一點同情心嗎?”
“貿然解放農奴是什麽後果,你這麽聰明,你不可能沒想過!”
漢谟拉比越想越氣:明明那麽聰明,在這件事上卻偏偏這麽軸?!
他一時氣憤,頓時忍不住大咳起來。
伊南也不用漢谟拉比招呼,自說自話地就“嗖”的一聲站起來,把老國王扶至椅上,讓他坐好,然後輕輕地撫他的後背,幫助他喘過氣。
“可我也沒說,要請您馬上一下就讓所有的瓦爾杜都變成自由民啊?”
伊南笑嘻嘻地解釋,她的柔聲勸解,果然讓漢谟拉比心中覺得好過了不少。
“可是,孩子,你為什麽一定要執着于這件事?”
“你的農奴們自己都說了,在你的庇護之下,他們過得和自由民一樣好,你有他們的照料與支持,你的生活會富足、幸福,你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為什麽還是一直要堅持改變他們的地位呢?”
這時伊南來到漢谟拉比面前,她仰面望着老國王的眼睛,說:“因為只有我一個人過得好是不夠的。”
“如您所見,強制勞役只能破壞生産效率,一百個受到壓迫,不得已一定要逃脫的奴隸,根本抵不上十個快快樂樂,能夠為自己的将來而勞作的自由民。”
“您是一個看得見長遠大局的人,您應該知道,這個國家裏所有的人一起使力,巴比倫王國将會是何等的強盛。”
“奴隸也一樣是人,而這個階層是一定會最終消失的,而您又是如此需要他們的力量,為什麽不從現在起,就開始考慮善待他們,把他們當人看呢?”
漢谟拉比聽見她的話,很明顯受到了震動,連咳嗽都忘了。
而更受震動的人是希律,他漲紅了臉,一邊聽一邊思索,竟然不自覺地将握緊了的拳頭伸到口邊,他那一排整齊的牙齒便毫不留情地啃着他的手指指節,并在上面留下一排細細的齒印。
為什麽這世上竟會有這樣的女人,她看待這世道竟然如此老成,仿佛她早已閱盡了數千年兩河流域的興衰史。
“尊敬的巴比倫的王啊,既然我們在烏魯克附近,那麽就請讓我來給您說一說千年前烏魯克的王吉爾伽美什是怎樣對待他從整個流域征用的民夫的吧——”
漢谟拉比與希律,聽見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名字,都不由得精神振奮。
在千年前蘇美爾人流傳下的故事裏,“民夫”指的是“奴隸”,這一點漢谟拉比和希律都心知肚明:伊南所講的“民夫”的故事,事實上也是“奴隸”的故事。
“當時,烏魯克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面對骁勇善戰的阿卡德人,他下定決心,用烏魯克偉大而堅固的城牆來護佑所有投奔到城裏的人,包括民夫,包括附近的村民。他答應了所有人,只要願意為保衛烏魯克而付出,他們一樣能夠成為烏魯克的居民,一樣能得到王吉爾伽美什的庇佑……”
千年前的往事,在伊南口中說來,惟妙惟肖,面面俱到,仿佛她曾經親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