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公元前1756年
庫塔城“河神審判”的歷史, 就在最後這樣一場“河神審判”之後終結。
最終,格裏戈家族裏十五名多次犯罪且罪大惡極的男性成員,被綁住手腳, 扔進了底格裏斯河。
希律站在河邊,面帶疑惑, 問:“你們不是說河神每次都青睐他們,從來都是會放他們回來的嗎?”
他扭頭轉向格裏戈家的其餘男丁:“要不要, 你們誰再跑一趟, 找底格裏斯河的河神問問, 看看是怎麽回事?”
格裏戈家這邊只剩年輕人了, 一個個像篩糠似的瑟瑟發抖,趴在地上, 說出了真相。
“禮官大人, 這真的不是……河神青睐我們的家族,這實在是……我們自幼就被逼着學游水。您只要不綁着我們的手腳,但凡把我們扔進河裏,都是……能回來的呀!”
希律兀自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偏過頭認真地問:“你們真的……沒見過河神?”
“哪有什麽河神啊?”剩下的小格裏戈們怕得瑟瑟發抖, 哪兒敢不說實話, “是祖輩們說的, 自稱是河神眷顧之人,想做什麽都可以,反正旁人指控我們也都能逃脫……”
“這群騙子……”
事實上,這庫塔城裏, 格裏戈家族真正的仇家已經不多, 剩下的多半是依附格裏戈家的牆頭草。但現在見到希律這樣威風凜凜的王室禮官前來清算這個“游泳世家”, 自然而然向希律這邊倒過來。
而關于格裏戈家族的那些“秘聞”, 有不少也是這些“牆頭草”們洩露出來,才讓希律在最短的時間裏敲定了針對這個家族的最後方法。
伊南就站在漢谟拉比身邊冷眼看着。
她似乎也慢慢地意識到,現在這個希律,和她剛剛認得時候的希律,多少有些變化——眼前這個更冷靜,更有手段,也更狠。
希律越來越像一個能夠看穿世情真相,不帶任何情感,心中只有正義的執法者了。
但這樣的希律,好像和伊南所期待的,還是有些差別。
這時,希律面對格裏戈家剩下的男丁,沉吟着說:“既然你們沒法兒找來河神,那麽就證明,這世上沒有什麽所謂的‘河神審判’,對不對?”
年輕的格裏戈們一起瘋狂點頭——他們和老一輩不同,他們的手上沒有沾過那麽多罪惡。他們現在只巴不得眼前這官員宣布“沒有河神”。
“那麽,我,王室禮官希律,按照漢谟拉比王曾經做出的判例,判決你們這個家族所涉及的財産歸屬和應受的刑罰,你們服還是不服?”
“服,服——”
不服馬上就要去見河神,這誰敢不服?
“事實上,所有身涉命案,應當償命的家族成員,要麽幸運地老死,要麽剛剛已經去見河神去了。你們身上,擔的都是財産責任。”
“我判決你們把強占來的財産,退還給所有的苦主,即便他們已經搬離了庫塔——當然,在巴比倫王國內的人口遷移,官員們都會有記錄。他們會幫助你們償還……”
希律看見幾個年輕人交換眼神,頓時再次提高聲音:“你們願是不願?”
小格裏戈們一起趴在地上:“願,願——”
不願也不行啊。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你們如能辦到,以前你們家族的罪過,就可以一筆勾銷。整個家族不至于由阿維魯降為瓦爾杜和阿姆圖。”
格裏戈家族的人們,也很擔心會受到懲罰,導致社會階層驟降,降為奴隸,那可就真的是永世不能翻身了。
“你們,需要走遍幼發拉底河和底格裏斯河沿岸所有的城市與村落,以你們的親身經歷向人們說明,‘河神審判’,并不存在。”
這是一項大工程,縱使格裏戈家族人口衆多,大家分頭行事。要走遍兩河流域所有的城市與村莊,這需要經年累月來完成。
但如果做到這一點,就不用被剝奪身份成為奴隸,小格裏戈們還是樂意的。
“我們能辦到,一定能辦到!”
“你們務必需要向世人說明,‘河神審判’是無效的,只有尊貴的漢谟拉比王,和為王效命的官員,才能給世人帶來真正的公正。”
“是,是,我們懂得,我們一定會向世人說明!”
年輕人們紛紛叩首允諾,哪怕他們終身都在路上,也要把這句話帶到巴比倫王國的每一個角落。
“這還差不多。”
希律一甩他的禮官黑袍,緩步離開,去王的衛士為他準備好的泥板那裏做記錄去了。
漢谟拉比擡頭看看伊南的臉色:“現在覺得舒服點了?”
伊南點頭微笑,知道自己的心事一點兒也沒逃過老國王的眼睛。
确實是如此,希律後來的安排讓伊南心裏舒服了很多。
被薩米耶王子折辱毆打之後,希律多少有些改變,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銳利。但伊南不止希望希律變成一把鋒銳無匹的刀,她更希望這把刀是能往回收的。
人類制定規則,是為了約束,是為了讓社會更加穩定,而不止是在有人犯了過錯之後予以懲戒。
因此僅僅靠一把鋒銳無匹的刀,是無法維系整個社會的公正的——還需要智慧。
希律在嚴懲了那些作惡多端的格裏戈們之後,對待餘下從犯的态度,讓伊南看見了這種智慧。
她為此覺得很驕傲。
漢谟拉比也看出來了。
上了年紀的老國王以手支頤,撐着自己的腮幫子望着伊南,柔聲說:“伊絲塔小姐,若是三十年前我見了你,一定向你求婚;若是二十年前我見了你,一定請求你,屈尊做我的‘情婦’……”
伊南沖他瞪眼睛。
“現在我可啥都不敢想啰!”老國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他竟然生出一點兒“得一人可以得天下”的感覺,但他也很清楚,他膝下任何一個兒子,都不可能得到伊絲塔這個女人。
——這真是令人煩惱。
離開庫塔以後,漢谟拉比的王駕繼續向北行進。
在這一路上,希律随着王駕,每到一個城市,都會像在庫塔時一樣,設一個臨時的“正義之門”,為當地人排解糾紛。
他處理了很多很多的投訴,每一件投訴和最後的處理結果,都被希律記錄在了泥板上,并且在伊南找來的陶磚場燒成陶板,作為“不可更改”的記錄保存。
這些陶板越積越多,最後成了無法攜帶的行李。漢谟拉比幹脆命人将這些陶板直接先送回巴比倫城,作為檔案入庫。
希律處理投訴時也越來越依照“原則”,而不是漢谟拉比原先的“判例”——畢竟就算是希律能夠引用巴比倫王以前的英明決定,也無法從檔案庫調取記錄出來核對。
距離巴比倫越遠,希律遇到的案件就越發顯得種類繁多、五花八門,不像巴比倫人,他們總是喝酒打架,以及因為貿易而發生争端。
在巴比倫之外,希律遇上的投訴包括了大量的婚姻、繼承、債務、雇傭、租賃、嚼舌根講閑話……其中關于婚姻和男女關系方面的投訴相當之多。
希律在這一領域多數采用了蘇美爾人的習俗來幫助判定——他的理由是,蘇美爾人的家庭生活相對穩定,較少紛争。
這一點得到了漢谟拉比的認可。雖然漢谟拉比自己是個阿摩利人。
蘇美爾人的婚姻生活之中,女性的地位相對較高,在婚姻之中保有較多的財産權,讓她們有充分的資源能夠撫養自己的子女。
同時,在蘇美爾人的家庭裏,女孩也得到較高程度的教育——這據說與千年前聖倡的風俗有關。千年之後,神廟裏已經不再出現聖倡了,但是多數蘇美爾人家庭依舊保持了教授女孩讀書寫字的傳統。
漢谟拉比想起自己那終日雞犬不寧的後宮,果斷認可了這些習俗。
于是希律按照記憶,将蘇美爾人的婚姻與家庭生活中的各種習俗都記錄下來,交由漢谟拉比過目。
漢谟拉比确認之後,按照伊南的建議,給這些條文正式起了個名字,叫做“習慣法”——表示這些律條都來源于“習俗”。
“當初你姐姐艾裏伽爾還問本王,習俗就一定要遵循嗎?”漢谟拉比笑呵呵地對伊南說,“現在王就有這個底氣說啦,習俗不一定非得遵循,但既然成了‘習慣法’,成了王頒布的律令,就必須遵循。”
伊南點頭贊同,心裏卻知道,這些“習慣法”距離“制定法”其實還差着一小步,但也已經非常接近了。
這些議論希律卻一概不知,他現在就像是一件高速旋轉的機器,每天的工作就是詢問、記錄、判斷、記錄,再回到詢問,周而複始。
相比之下,陪伴漢谟拉比一道出巡的所有人,都像是出來度假的。
連漢谟拉比王都自愧不如:“王在希律的這個年紀,也做不到像他這樣的勤勉。”
而在伊南看來,希律這豈止是勤勉——他簡直是有強迫症,一定要把手頭的投訴全部都處理解決之後才肯去休息。
這能不辛苦嗎?
這天希律又熬了個通宵,臨到清晨了才去睡了會兒。漢谟拉比命人去把希律屋子的門窗全部用厚實的羊毛毯子遮上。
到了中午,只聽希律的屋子傳出一聲慘叫,這個年輕的禮官醒來才發覺不對,連滾帶爬地出來,奔回他的崗位上,才見到漢谟拉比王和伊南正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正在幫他應付前來投訴的人。
“希律,伊絲塔小姐說了,你太忙于事務,來不及停下來想想。”
漢谟拉比笑呵呵地說,“今天王來幫你處理這些糾紛。你在旁邊想想。”
希律擡頭,用疑惑的眼光望着站在漢谟拉比身後的女人。女人臉上正露出狡黠的笑容。
希律皺起眉頭,當真站在原地,開始思考。
“為什麽這裏有這麽多的糾紛?”
“人們昨天因為鬥毆尋仇來向王投訴,一轉眼今天又來了。”
“‘同态複仇’的懲罰是否太殘酷了?他們都是王的子民,今天打斷這個的腿,明天打斷那個的腿,一直這樣下去,農田裏的活不再有人去做,作坊裏的工匠只能望着活計興嘆……長此以往,王的國土上,是不是就沒有人能夠繳納稅收了?”
“我這一味追求絕對的公正,可是到頭來,其實卻削弱的王國的實力,沒能盡到對王應盡的職責?”
“……”
伊南從漢谟拉比身邊離開,湊近希律,悄悄地問:“想到什麽了?”
希律仿佛舌頭打結一般,結結巴巴地說:“停下來想想……确實……”
——确實不一樣。
希律別過臉不敢看伊南,心想這個女人真是他命中的魔星。
“那麽我來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伊南拉希律到有遮陰的涼棚下,又遞給他一杯水:就這麽站在大太陽底下發呆,好像有點太傻了。
“從前,有一個奇怪的王國。這個王國商業十分發達繁盛,但是國人們有個毛病:他們在向自己不認識的人出售貨品的時候,喜歡欺騙顧客。為此造成了無數糾紛。”
“奇怪王國的國王見到這種情況,當即頒布了一條律令,叫做‘買方小心提防’①。”
“買方小心提防?”希律一皺眉頭,“你真的沒有說錯?”
伊南聽他反問得如此直接,也不生氣,笑笑說:“是的,叫‘買方小心提防’。”
“奇怪國的法令是這樣的,只要在奇怪國交易,買方必然是事先知道賣方是不靠譜的,因此買方必須小心提防賣方使詐。”
“如果買方被賣方成功地騙了,就意味着買方沒有盡到謹慎義務。買方是沒有機會投訴的,投訴了也不會成功。”
希律聽了,眉頭緊鎖着,半天才說:“可是這——不公平!”
明明使詐的是賣方呀!
伊南繼續詭笑着:“可是後來,在奇怪國交易,就真的沒什麽糾紛了。”
希律大吃一驚:“為什麽?”
伊南胳膊肘捅一捅他:“你自己想!”
希律茫然地微張着口,眼神望向遠方。那裏有當地人相互結仇,你揪着我的衣領我拽着你的袖子,鬧到漢谟拉比跟前來的。
“這就……沒什麽糾紛了?”
“我明白了!”希律突然大聲說,“奇怪國,根本沒有想着要公正,它的國王只想要止息紛争。”
雖然明明是賣方使詐,但是買方在明知自己沒有任何權利的情況下,會盡一切可能小心謹慎,規避風險。萬一真的吃了虧,買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自己把虧吃下去,下次再行提防。
這項律令根本沒有任何“公平性”,但是它卻有效。
“制止糾紛……王制定律令的另一個目的,應該是制止糾紛。”希律大聲說。
“如果王定下的律令,能讓所有人都銘記,讓每個人都牢記住它的後果。那麽只要是有理智的人,就都會努力規避,避免受到刑罰。”
伊南望着眼前這個興奮地不斷搓手,走來走去的年輕人。
她知道希律已經悟了。
法律存在的意義,不止是維護公正,還有一點:維護社會秩序,預防犯罪。
已經犯罪的人,自不必說,正義應當得到伸張,罪行必須嚴懲。但是法律的存在,能讓那些心存惡意,準備動手的人存了顧忌,法律對于社會秩序的維護,就是有意義的。
如果人人都心知肚明:把仇人的腦殼打破,意味着自己也命不久矣——這樣他們在去把仇人的腦殼打破之前,至少會掂量掂量。
假如人性本善,法律的存在可以預防善良被一時的惡念所蒙蔽。
假如人性本惡,法律的存在可以在邪惡滋生時及時加以扼制,阻止其成為事實。
希律顯然是将這些全部想通了。
他強自壓抑着激動,雙手的拳頭不斷握緊了放松,握緊了,再放松。
如果這個方法真的能夠奏效,那麽,他就不用每天頭皮發麻地面對無休無止地刑罰,不用面對無知的犯罪者懊悔的眼淚,不用擔心王的土地上沒有人能夠繳納稅款……
希律在原地走了兩圈,扭過臉,深深地看了伊南一眼,沖她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走向漢谟拉比。在王的面前屈膝跪下,然後有條不紊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
漢谟拉比是個出色的政治家,希律把所有的建議說完,漢谟拉比馬上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拊掌大笑,對希律說:“王授予你需要的一切權限,你且放手去做吧!”
接下來希律做的,正是伊南所想的——宣傳,也就是法制教育。
他讓王宮衛士們去召集了這座城市的行政官、下轄各個村落的村長、大家族的族長,全部集中到城市中心,授予他們一套寫有“習慣法”和各種律令的泥板。
希律召集的,幾乎是這個城市之中識字的所有人。
他命令他們,将泥板上的內容盡快傳遞給這座城市極其周邊的所有居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三天之後,我會派人到鄉間。到時如果還有人不知道這泥板上的內容,整座城市會受到一萬舍客勒銀的處罰。”
伊南在希律身後把這些話都聽見了,心想這确實是個好辦法。看在錢的份上,想必這裏的人都不敢怠慢。
果然,三天之後,當漢谟拉比王駕離開城市的時候,哪怕是路邊玩耍的孩童,也都曉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複仇原則了。
當聽見幾個七八歲的孩童懵懵懂懂地背誦漢谟拉比的法令:“如果有夫之婦和有婦之夫偷情,并共謀殺害他們的伴侶,二人将被處死。”②
希律頓時又覺得十分尴尬:這樣的普及教育,是不是來得太快太急了一點?
伊南看見了希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神情十分可愛,她忍不住哈哈一笑,安慰希律:“下次可以考慮方式方法,将內容分類,分開普及,不就行了?”
希律頗有些羞愧地點了點頭,但也在心裏滿滿制定出了一個周詳的計劃:
将所有的律令分成幾個大類,按照需要傳遞給不同的人:成年人與孩子,男人與女人,農場主與小手工業者,阿維魯和穆什欽努……
當然,這首先需要有一整套,完整的律令集合——也就是,法律。
漢谟拉比巡視王國的王駕一路向北,渡過底格裏斯河之後,來到了巴比倫王國北面的國境。
一路北上,伊南開始越來越多地見到了厲兵秣馬的景象。一隊一隊的士兵扛着長矛和弓箭,整齊地列隊來去,一個個都神情嚴肅。
伊南有些吃驚:“赫梯人,這麽厲害嗎?”
漢谟拉比轉臉問她:“怕了?”
伊南搖搖頭,順勢送上高帽一頂:“有王在這兒,我怕什麽呀?”
漢谟拉比頓時哈哈大笑,收下了她的恭維。他随手指點:“巴比倫王國防禦的困難在于,整個國境之內,除了西面有些山林,境內有兩條大河之外,完全是大平原。”
“赫梯人有騎兵,行動如風。一旦他們加速南下,放手劫掠,确實很難阻擋。”
伊南想了想卻說:“在我看來,雖然您的領土位于大平原上,缺乏天然疆界與屏障,但這意味着您的機遇與威脅一樣大。”
漢谟拉比的笑聲更加響亮:“你這個漂亮的小腦瓜裏都是怎麽冒出這些念頭的?”
遠處,希律正在和當地的官員進行一些交接,遠遠聽見漢谟拉比的笑聲,忍不住扭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如果你是個男人,王怕是會極力提防你。”漢谟拉比笑聲為止,“但你只是個小姑娘,王現在真的只盼着你是王的親生女兒就好了。”
閑話說畢,漢谟拉比凜然道:“你說的沒錯,如果王再年輕個二十歲……不,不用二十歲,只要年輕個十歲,赫梯人的那點地方,王一定能全部收入囊中。赫梯人算什麽?難道還比以前的阿卡德人更厲害嗎?”
漢谟拉比豪情不減當年,卻照樣不得不考慮眼下實際的問題。
“只不過,近兩年……兵源,兵源确實是個問題……”
老國王伸手摸摸前額。
伊南:原來這位王擔心的,竟然是人手,是兵源。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一陣喧嘩,有人大喊,有人跑動。
沒過多久,王宮衛隊長跑來禀報漢谟拉比,說是有幾個瓦爾杜,在一個自由民阿維魯的幫助下逃跑。所有人都已經被抓住了。
“哦?”漢谟拉比兩道又黑又濃的長眉頓時斜斜豎了起來。
“既然人都已經抓住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對于逃跑的奴隸,王的裁決一向絕不留情。”漢谟拉比一聲大喝。
“瓦爾杜全部當衆處死。那個幫助逃逸的自由民阿維魯,給他保留一點尊嚴,直接在屋裏處缢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