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公元前1756年
“正義之門”背後的小院裏, 伊南幫希律檢查了一下傷勢——好在都是皮肉傷,沒有動到筋骨。
但是希律背後每一道鞭痕都腫得有一指來高,伊南看了心知希律這次是吃了巨大的苦頭, 連她看了都覺得不忍心。
偏偏這個希律, 從頭到尾都沒有一聲求饒,沒有片刻改變初衷。
這讓伊南心中生出不少歉疚:她應該想到這一點的。她應該能想到希律站在這個位置上, 其實需要更高的社會地位和更多的權力。
但經過了今天這件事, “正義之門”算是在巴比倫城中真正站住了。
希律的形象正在與“正義”慢慢結合到一起, 他開始積累越來越多的人望,得到越來越多的信任,他的權威正在提升,漸漸變為不可撼動。
伊南欽佩地看着她面前的男人, 卻見希律沉默着, 目光有些散亂。他雙拳緊握着,搭在自己的膝蓋上,現在只管靜靜地坐在原地, 望着對面用陶磚砌起的磚牆。
他就像是應激後創傷, 整個人現在還沒能從薩米耶王子對他的侮辱和鞭笞中恢複過來。
伊南出去,找到王宮衛隊長,讨了一些王宮衛士們用于笞刑後治傷的藥油。
王宮衛隊長見是伊南來讨, 根本不敢不給, 連忙雙手奉上,同時小聲提醒,說是薩米耶王子一邊哭一邊罵罵咧咧的,早已被人擡回王宮去了。
伊南知道這是衛隊長在暗示, 要提早準備起來, 應付漢谟拉比王的怒氣。
她點頭謝過了, 捧着裝着藥油的小罐子,回到了希律的小院裏。
希律依舊坐在那裏,姿态沒有任何改變。
伊南用一塊潔淨的亞麻布,蘸了一點藥油,輕輕觸碰希律背上的傷處。
希律明顯感到了疼痛,脊背輕輕一顫。伊南聽見他疼得直吸氣,連忙小聲說:“沒事的沒事的,我會再輕一點——”
卻有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只聽“當”的一聲,盛着藥油的小罐子掉在了地上。希律拖着伊南的手腕,将她拖到了自己面前。
伊南:奇怪了……按說,憑借她的力氣,尋常人拖不動她的。
希律卻不知從哪裏來的力量,把身邊這個女人拖到自己面前。
他雙眼發紅,眼神散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自制力了。
他清楚,他一直清楚,有些東西,是被編織進他的靈魂裏的,與他一直共存,向來被他的理智所牢牢抑制着。
可是一旦身體被鞭笞,尊嚴被踐踏,希律只覺得這些暗色調的東西就從他心底,一點一點地向外蔓延。
他需要光明,需要溫暖,需要身邊這個女人的無限柔情來撫慰自己一身的傷口。
——他想要這個女人。
伊南看見希律怔怔地望着自己,突然他一雙鐵一般的臂膀就不顧一切地朝她圈起。還沒等伊南反應過來,他那薄薄的兩片唇就戰栗着朝她貼了過來。
緊接着,伊南突然感到細而銳利的疼痛——這家夥竟然是用牙的?
老天爺,她擁有獨特的體質,她不會受到任何外來的傷害——但是她也是會疼的呀?!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希律的痛苦,他正痛苦地強自忍耐抑制,這種苦痛也順着感官延伸傳導給了伊南,這讓她本能地生出抗拒。
伊南伸手一推——她這回情急之下沒能把握好力度與分寸,希律被她直接推飛了出去,脊背撞上了對面的磚牆。
只聽“轟”的一聲,對面的磚牆幹脆整面塌了,碎陶磚落下來,将希律埋在裏面。
好在這面磚牆是一道內牆,不是院子的外牆。否則外面的王宮衛士和巴比倫人會眼睜睜地看着“正義之士”希律大人撞破一道圍牆,直接飛出來。
伊南大吃一驚,趕緊去撥開倒塌的陶磚,将碎磚和灰土下面的希律拯救出來。
她又一個分寸沒拿捏好,随手輕輕一推,又是“轟”的一聲,竟推倒了一座陶磚牆。
她終于有點明白了——感情這磚牆是趕着建成的,根本不牢靠,是豆腐渣工程啊!
還好,看來希律不會因為她這一推而再斷上幾根肋骨。
期間王宮衛隊長探頭探腦地進來看了一眼,問了一聲:“伊絲塔小姐,沒出什麽事嗎?”
在衛隊長眼裏,伊絲塔小姐一如既往地完美,面容姣好,只是頭發有些散亂,臉色有些發紅。
果然,只聽伊絲塔小姐笑着搖頭:“沒事,沒事——我就……随手推牆,它們就都倒了。”
王宮衛隊長點頭哈腰地退出去:“您随意,您随意!”他臉上分明寫着:不愧是伊絲塔小姐,拆牆與拆門是一樣的順手。
伊南趕緊把碎磚都清開,把希律從陶磚下面“挖出來”,連聲問:“希律,希律……”
她很想知道希律有沒有受什麽新傷。
卻見希律雙手緊緊地捂着自己的臉——他太羞愧了,根本無法面對伊絲塔小姐。
“希律,希律……”
越是聽着耳畔這輕柔悅耳的嬌呼,希律越是想要逃避,越想把他整個人都藏起來。
“請別靠近我——”
“是我不配——”
他生平第一次,違背自己的意志,想要不顧一切地去親吻他一直癡心妄想着的那個人——在被推開的那一瞬間他終于徹底醒悟:他太貪心了。
可是此刻,在痛徹心扉的同時,希律竟然感受到了一點點輕松與欣慰:他終于不用在她面前遮掩,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心裏住着貪婪的怪獸——他永遠也無法逃脫這枚怪獸,而這怪獸的名字竟然就叫做“想要她”。
現在他終于要失去她了。
他認了。
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未來,當星辰落盡,當長夜漫漫……當他只能在黑暗之中與孤獨為伴的時候,有這枚怪獸在,他應該就能撐着自己,讓自己活得像一個人,一個正常的人,一個好人。
“希律——”
溫柔的聲音依舊在。他感覺到她扶他坐了起來,他依舊雙手捂住臉,他覺得手掌心濕乎乎的,全都是他羞愧的淚水。
漸漸地他感到她的雙臂環繞着他的脖子。
“希律,我要狠狠地懲罰你!”
“那你罰吧。”
就算罰我一生再不見你,我亦認了。
他卻覺得兩片溫軟的唇慢慢地貼上來——緊接着他開始感到一陣銳利的刺痛。
不只是心裏的疼痛,也是……唇上的。
以吻還吻,以牙還牙。
這就是同态“複仇”。
她的眼裏揉不進砂子,也容不得一點點不公平。
“重溯文明計劃”實驗室。
實驗室有個“潛規則”——一起參與實驗的科研人員需要尊重“觀察者”的隐私。
伊南的腕表會把她在各個歷史時期的所有實時數據都傳輸回到現代,供大家進行分析。但是關于她個人生活的一些數據,會被數據傳輸系統自動打上一個“隐私”标簽。
以往同事們大多會将這些數據自動屏蔽。但是今天,實驗室裏竟有幾個研究員,正就着一段标有“隐私”标簽的內容大發議論。
“伊南的思路很正确啊!同态複仇,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用這種方法強化古代司法人員的規則意識,幫助他提煉法理,這種做法反正我是贊同的!”
“雖然方式方法可能有待商榷……”
一個專門研究古代習慣法與判例法的研究員望着大屏幕滔滔不絕地發表議論。這位研究員是組裏出了名的“書呆子”,任何與古代法典、法理和原則相關的事情,都會被他牽扯到“學術”方面來。
他身邊的同事看見了門外進來的人,趕緊用胳膊肘碰碰他。
這名研究員趕緊住口,回過頭來。大家齊刷刷地望着門口站着的丹尼爾。
大約丹尼爾的氣質裏自帶令人啞口無言的成分。原本熱鬧的實驗室陡然安靜下來。
丹尼爾的眼光溜向大屏幕,上面的數據旁邊打着“隐私”标簽,大屏幕上放映的圖像也正好是相當纏綿悱恻的內容。
“頭兒,我們……這,沒有別的意思……”
一個研究員頗不好意思地向丹尼爾解釋。
丹尼爾冷淡地說:“如果是被标有‘隐私’的數據,确實涉及各位的研究領域,我想伊南也是信任大家,允許各位去處理這些數據的。但請不要在實驗室裏公開播放并讨論了吧。”
“好的!”
“沒問題。”
所有的研究員都點頭鄭重應允了,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實驗室——将這間實驗室留給丹尼爾。
作為“重塑文明計劃”的負責人,這間實驗室一向是丹尼爾的“私人領地”。
待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丹尼爾冷靜地來到大屏幕跟前,他随手在鍵盤上操作——原本只要點一個按鍵,被投放在屏幕上的影像文件就會被關掉。
但是丹尼爾鬼使神差,竟然點了重放。
他心頭不知是什麽感覺,好似有些嫉妒,又好似有些無奈。
伊南是一個獨立的,有思想的人。就算她是由“重溯文明計劃”送到古代去的,他作為這個計劃的負責人,也并沒有這個權限,能夠阻止她愛上異時空的某個人。
只是他會為她感到悲哀。
在過去那些時代,伊南擁有不死之身,擁有幾乎永恒的生命。就算她愛上了哪個人,對方也只可能是她生命裏短暫至極的過客。
這樣的道理,那女孩這麽聰明,不可能不懂。
如果她依然選擇付出感情,只能證明她真的愛了。
丹尼爾漠然地抱着雙臂,将這一幕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似乎是在考究對方是不是動了真心,又有些像是在借此證明他真的沒有動心。
以牙還牙,以吻還吻——公平得很。至少唇齒之間,伊南可壓根兒沒讓別人占去什麽便宜。
這一段影像放映到末尾,“隐私”二字标簽去除,表示在這之後伊南就很正常地繼續開展她對古代文明的觀察活動。她和那個巴比倫王室小官之間,并無任何事發生。
丹尼爾微閉雙眼,似乎稍稍松了一口氣。
突然,他似乎記起了什麽,睜大雙眼,顫抖着雙手操作鍵盤,重新将影像資料倒回去,将最後那一幕,那最是纏綿悱恻的一幕,幾乎是一幀一幀地再次重放了一遍。
他貪婪了看了每一個細節,雙方物理接觸的每一個位置……他根本不在乎實驗室的門尚且敞開着,随時可能有人進來,撞見他正盯着這些女研究員的“私人事務”細細研究。
末了丹尼爾似乎終于确認了什麽——
他面帶震驚,将手指緊緊貼在自己的嘴唇上,眼裏寫着難以置信。
細細的、尖銳的疼痛,素白貝齒留下的凹陷,心口無法抑制的劇烈跳動……這些竟然都是屬于他的記憶。
他記得?!真的,他都記得!
薩米耶王子在“正義之門”跟前被人生生打斷了腿,又被狠狠地抽了二十幾鞭。這件事深深地惹惱了漢谟拉比王。
再加上薩米耶王子的生母又哭哭啼啼地鬧到了漢谟拉比王跟前,要求嚴懲禮官希律。
漢谟拉比對此十分煩惱,希律是他收養的,也是他看着長大的,幾乎與自己的養子無異。王對他一向十分欣賞。
然而這一次,希律卻因為堅持所謂的“公正”,侵犯到了王室的頭上——這是漢谟拉比所不能容忍的。
希律那邊卻應對得也很幹脆。他直接報了病假,說是被薩米耶王子打傷,需要靜養幾天,以待複原,等到複原之後再去“正義之門”那裏當值。
漢谟拉比想了想,覺得現下拿希律開刀實在不妥,畢竟希律也是好沒來由地就挨了一頓鞭子。他只能将怒氣暫時按捺,反過來訓斥薩米耶母子,畢竟這一對母子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但是希律這件事在巴比倫城內立即被傳為美談。所有的巴比倫人都在津津樂道于希律大人在“正義之門”跟前引述的兩項原則:“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王子犯法與民同罪”。
巴比倫城中,每天都會有人把盛開的鮮花移植到陶盆裏,交給王宮衛士,請他們代為送到希律的住處去。人人都在祈願希律大人能夠早日康複。
巴比倫城中的小酒館挂了一個牌子,說是只要來店的賓客能為希律大人的健康贊頌一句,就能得到免費贈送的一杯啤酒。
轉眼之間,希律就成了巴比倫城中,得到祝福與贊頌最多的人。
而薩米耶王子呢,現在應該是巴比倫人最看不起的人:大家甚至連提都不願意提起他。
漢谟拉比當政數十年,對民間的情況了如指掌,哪兒能不知道這些。這位巴比倫的王一時心中十分複雜:畢竟自己寄予厚望的王子,人望卻不如宮裏一個身份低微的王室禮官……
老國王郁悶不已,再加上後院起火,于是決定出城,到巴比倫城外的夏宮小住上幾日。
王的心情不太好,出城的儀仗也就沒那麽繁複——王既沒有叫上他最青睐欣賞的禮官希律,也沒有帶任何一個妃嫔或者王子,他只是帶上幾個王宮衛士,就這麽出門了。
“停!”
漢谟拉比的儀仗在離開巴比倫城之後,似乎又遇上了熟悉的情形——一名妙齡少女帶着從人,在路邊屈膝,向王行禮致意。
王駕停下之後,漢谟拉比王來到在路邊行禮的人面前,溫言道:“又遇上了。”
伊南俏皮地擡起頭,問:“這回希律不在,您還記得我是誰嗎?”
“王就算是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啊?”漢谟拉比王微笑着說。
這個姑娘,以一己之力,推倒了“正義的七重門”,說服了埃及使臣,重建了“正義之門”,飽揍了他的兒子——最關鍵的是,這世上連個敢指責她的人都找不見。就算是薩米耶,也只敢撿軟柿子捏,只敢指責希律。
這要還能忘,就見了鬼了。
“你不會守在這兒,又想向王兜售什麽護身符之類的吧?”
漢谟拉比看人的眼光既狠又準,當年在烏魯克第一次見伊南,就知道她有求于己——卻沒想到她如今已經在巴比倫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現在又在路邊看見這個姑娘,漢谟拉比竟然心頭有些發怵。
卻見伊南笑笑:“已經兜售出去了。”
漢谟拉比:——啊?
伊南笑着解釋:“我授權的陶磚場燒出了您夏宮訂制的瓷磚,正好我在,就順路把東西押運到貴府上去,看看貴府的管家……唉喲,我傻了,夏宮的管家滿意有什麽用,您滿意是第一要務啊?”
漢谟拉比聽着她語音清脆,叽叽呱呱的好生可愛,頓覺像是深吸了一口夏天雨後的清新空氣。
但是他不太明白:“授權的陶磚場?這陶磚場不是你的?”
伊南笑得甜美:“這說來話可就長了。巴比倫最值得尊敬,最英明的王啊,您一邊前往夏宮,我一邊給您解釋可好?”
漢谟拉比:……你就是個笑嘻嘻的小壞蛋!
他頓時感覺自己又進了人家的圈套了。
而這些出産五彩瓷磚的陶磚場,确實不是伊南自己名下的産業。
她現在僅有的一家陶磚場,根本供不應求。但是短時間內産能也已經達到上限,要再多生産瓷磚也做不到了。
與其看着那麽多客戶嗷嗷地等着,不如趁這機會把技術授權出去,有錢大家一起賺。
她現在已經和巴比倫周邊的一些成熟的陶磚場溝通了“授權”意向:她負責向對方傳授燒制瓷磚的技術,對方支付她一定數量的“授權費”;在未來十年中,這些陶磚場會分給她一成的淨利潤。十年之後,她就完全放手,此後各家就各憑本事,在這個市場中立足。
伊南提的要求很高,“授權費”本身價值不菲、成熟的陶磚燒制場所、富有經驗的燒制工人……這些都是硬性條件,立即将聞風而動、求到伊南面前的陶磚場篩去了一大半。
除了這些硬性條件之外,伊南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附加條件,比如,這些陶磚場每年要在幼發拉底河流域栽種一定數量的林木,以彌補燒掉的木柴;用來染色的顏料和用海草燒出的灰,不能随意傾倒,必須集中處理……等等。
在能達到要求的陶磚場裏,伊南最終談定了十家。
她目測整個巴比倫王國的市場容量,十年之內,這十家絕不可能令市場飽和。而各家為了保證各自的高額利潤,是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技術控制在自己手中,不會對外流傳。
至于十年之後,這燒制陶磚的技術必然還是會慢慢流傳出去的。
但那時,瓷磚的市場想必早已擴大到了周邊地區,埃及、西奈半島、整個地中海……
漢谟拉比一邊聽一邊驚異:他再次堅信了早先的看法,能娶到這個姑娘的人,就算不能得到這天下,至少掌握這巴比倫王國肯定沒問題。
等到了漢谟拉比的離宮,這位出城休閑的王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他的夏宮總管将預訂的瓷磚收下、清點,然後安排工匠給夏宮的正門貼上彩色的瓷磚。
看了一會兒,漢谟拉比突然偏頭望着伊南,意作邀請地問:“聊會兒?”
伊南果然見“願者上鈎”了,當即點點頭:“如王所願。”
夏宮總管連忙将這兩位迎到夏宮花園裏。漢谟拉比是主人,先請伊南坐下,又命人奉上飲料與小吃,這才開口詢問:“伊絲塔小姐,請問您對之前‘王子犯法’一事是怎樣看待的?”
伊南見漢谟拉比詢問之意很誠懇,頓時将唇角一揚,笑着說:“委屈!”
漢谟拉比疑惑:“小姐也是在替希律覺得委屈嗎?”
伊南卻伸手拍拍自己的左肩:“為我自己委屈。”
漢谟拉比:……?
伊南:“王子是我打的,他那一頓鞭子也是我抽的。到現在卻連個跳出來指責我的人都沒有,好像我在整件事裏根本沒出現過一樣。這能不叫人生氣嗎?”
漢谟拉比馬上就明白了。
薩米耶王子受罰,他後宮那些人都指責希律,不過看着希律地位低微,軟柿子好捏罷了。真像伊絲塔小姐這樣的狠角色,誰也不敢欺,連提都不敢提。
漢谟拉比看着伊南捧起手中的玻璃杯,呷了一口果汁,忍不住又想:這真是個笑嘻嘻的小壞蛋啊!大老遠跑到這裏來,竟又像是給希律來說情的。
于是他也換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試探着問:“那本王給希律升個職位,把他也提成自由民阿維魯好不好?”
伊南咽下清涼的果汁,也向漢谟拉比回贈笑意。
但她卻說:“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