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公元前1756年
希律的确是不想放伊絲塔小姐就此離開的。
天色已晚, 身邊的女人離開以後,這漫漫的長夜,就又只剩他一個人。
在這一刻, 希律再次感受到心內有異獸在蠢蠢欲動。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伸出了手。
只有神明知道他希律的深心裏原本就有那麽一片陰影, 随着他主持“正義之門”的時日越來越長久,那片陰影竟會随之擴張。
每天晚間他在泥板庫房裏翻閱那些“判例”的時候, 他都清楚地聽見有個聲音對自己說:
“這些……哪裏是人?”
“分明都是些獸類——”
貪婪的世人, 善變的世人……
嫉妒、陰險、欲壑難填的世人。
他讀得越多, 心底的那一片陰影就會随之擴大。
他越是接觸陰郁,他整個人也就變得越來越陰郁。
他——難道也是“獸類”之一?
漸漸地,他覺得自己都不敢相信人類曾經擁有過“善”。
或許人心生下來就是險惡的——他能感覺到他在斷案的時候會一點點地把涉案之人的出發點想得很陰暗。
更讓他感到驚悚的,是大多數時候他的這些假設都被證明是正确的。
每當夜晚降臨, 陰影擴大, 他就格外需要伊絲塔小姐——這個女孩就像是一道光,她擁有的不止是聰明與美貌,她更是驅散陰暗的一盞明燈。有她在, 他就會清晰地覺得自己還活着, 像一個好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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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他伸出手去牽住她的小手,剛剛感受到那一點溫暖, 心底就有另一個聲音在提醒:希律, 你只是一個穆什欽努。
于是希律愣住,然後起身,松開了手,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身上的黑袍, 說:“天都黑了, 我得送你回家。”
伊南還在震驚于希律那只虎皮鹦鹉的叫聲:上天作證, 她可從來沒教過這家夥自己的化名——到底是誰教的,可不就一望而知?
她扭過臉,看看表面上若無其事的希律,點了點頭,說:“好!”
在巴比倫城裏,難道還有人能威脅到她的安全不成?——可是希律一番好意,伊南也完全沒考慮拒絕。
于是兩人一道,穿過巴比倫熱鬧的大街小巷,往伊南當初買下的宅子裏過去。
剛剛經過一座小酒館的門口,忽聽裏面有響動,小酒館的門被“砰”的一聲撞開,一個男人被扔了出來,正沖着伊南的方向,仰面跌倒。
希律哼了一聲,張開胳膊先護住伊南——
伊南卻一伸手,拎起了這個男人的衣領——
“阿布!”
伊南認出了這個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玻璃中間商。
阿布站穩了之後,又驚又喜地呼喚:“伊絲塔小姐!”
他話音未落,裏面的人又被接二連三地扔出來,被伊南挨個兒拎住後領,幫助他們一一站穩。
“阿布,是怎麽回事?”
“十四王子,是十四王子,喝醉了打人。”阿布趕緊向伊南解釋。
他口中的十四王子是漢谟拉比膝下若幹個兒子之一,名叫薩米耶。從他的排行就可以知道漢谟拉比是一個膝下子女衆多的父親,然而這個時代超高的孩童夭折率和戰争死亡率也預示着,排行十四的王子,同樣可能是序位相當靠前的王位繼承人人選。
伊南立即能将這個名字和王宮後花園裏某張看似精明強悍的面孔對上號:原來是他。
酒館的門敞着,從裏面不斷傳出哀嚎聲。
“怎麽,有人受傷嗎?”伊南連忙問阿布。
阿布愁眉苦臉地答道:“是,店老板被王子打傷了——傷得還不輕。”
伊南與希律對視一眼,兩人眼睛裏都明白寫着:有麻煩了。
第二天,小酒館的老板硬是讓人把斷了腿的自己擡去了“正義之門”,向負責“主持正義”的王室禮官希律投訴:他被十四王子薩米耶打成了重傷,要求希律為他主持公道。
這個老板是個老好人,在他的拜托之下,昨晚光顧小酒館的所有酒客,都站出來幫助老板作證,包括阿布。
而且這件案件因為牽涉到了王子,頓時引起了全城的關注。人們都想知道,既然無故打傷他人的是十四王子,那麽主持“正義之門”的希律,是否還能像他以前那樣,保持判決的公正?
要知道,十四王子的身份甚至高過“尊貴的阿維魯”,是貴族中的貴族。
那麽身為一個普通王室禮官的希律,以及站在希律背後的漢谟拉比王,木星之神馬爾杜克……他們真的能夠維護“公正”嗎?
希律表現得很冷靜,他先命人将所有的證人單獨分開,然後單獨公開訊問。他問了很多細節,例如王子是怎麽喝醉的,在什麽情況下開始打人,什麽人惹惱了他。
證人們老實作答,就這些細節回答得如出一轍,完全一致。
最後,酒館老板躺在擔架上出場,回答了希律的問題。負責給酒館老板接骨的大夫也跟着一起來了,簡要解說了一下酒館老板的傷勢。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麽多證人,以及确實身受重傷的酒館老板——不可能這麽多人同時說謊,又在細節上說得完全一致。
因此這事件的事實異常清晰:十四王子酒後無德,酒館老板無辜被打成重傷。
人人都想知道希律會怎麽辦。
希律馬上就請鎮守“正義之門”的王宮衛士去請十四王子薩米耶過來。
誰知,第一次請,薩米耶派了一個貼身侍奉的穆什欽努過來。這個穆什欽努低眉順眼,見到希律,當場跪下,只求希律看在大家同在王室侍奉的份上,懲罰起來的時候能夠輕一點。
人人心裏都“切”了一聲:果然有個好老爹就可以為所欲為。薩米耶竟然安排了一個貼身侍從來接受懲罰。
酒館老板躺在擔架上,流露出擔心害怕的模樣。誰知道之後薩米耶王子會不會再來酒館裏尋仇?反正王子就算再鬧出什麽事,也會有仆役侍從來替他受罰。
證人們在一旁看着,都尴尬地往後縮,似乎他們都有點兒後悔,這麽冒冒失失地就站出來幫人作證,萬一遭到王子的報複該怎麽辦?
眼光都落在希律身上,大家都想知道這位身負“正義”重責的王室禮官,究竟會采取什麽行動,會不會接受薩米耶王子給他的這個臺階下。
只見希律思索片刻,果斷再請王宮衛士去請。
第二次去請,薩米耶請人帶話:一個穆什欽努不夠,兩個總夠了吧?
于是,跪在希律面前的穆什欽努,從一個,變成了兩個。其中一個可能一向跟随薩米耶,驕橫慣了,即便跪在希律面前,也高傲地叫嚣着:“你也不看看自己,不過就是個跟咱們一樣的穆什欽努,你有什麽資格審判高高在上的薩米耶王子?”
希律沒有多說話,只是比了一個手勢。
王宮衛士們立即一擁而上,把這兩個穆什欽努的袍子剝去,翻倒在廣場正中的地面上,噼噼啪啪就各打了十棍子。
希律随即宣布,這兩個穆什欽努是在“幹擾公務”。他下令,由王宮衛士第三次去請薩米耶王子。這次如果王宮衛士們請不來王子,連他們自己,也會受到公開笞刑的懲罰。
王宮衛士們知道希律是個說一不二的個性,而且他确實有資格懲罰王宮衛士們。當下沒人敢怠慢,真的全都趕去薩米耶王子的居所,大約想着:求也要把人給求來。
“希律——”
不多時,薩米耶王子怒氣沖沖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這名王子帶着一大群穆什欽努,前呼後擁着向“正義之門”趕來。
早先去請人的王宮衛士們,一個個都慘白着臉,跟在來人身後:他們都已經意識到了對方來者不善,但是這人畢竟是希律再三請來的。再說了,對方是個王子,他們也不知道應該拿對方怎麽辦才好。
希律面沉如水,略整了整身上的黑色禮官長袍,向薩米耶王子迎了上去。
“王子殿下——”
還沒等希律說話,早先被剝掉外袍,挨了十記棍棒的兩個穆什欽努已經都搶上去,向薩米耶告狀:
“王子殿下,希律大人把我們打了!”
“殿下,人家根本就沒有把您放在眼裏。您千萬為我們做主呀!”
薩米耶年紀在二十上下,體格強壯如牛,精赤着上半身,腰裏別着一條皮鞭。見到希律,他的雙眼微眯,寒聲問:“你就是希律?是你,再三請本王子到這裏來,要接受你的判決?”
希律冷靜地點頭:“正是。”
“說說看,我究竟犯了什麽罪過,而你又打算如何處罰?”
薩米耶懶洋洋地抱着雙臂,仿佛他根本就不相信:希律竟然敢處罰他?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呢?
“經過訊問,證據确鑿。王子無故毆打他人,致其重傷。”希律平靜地宣布,“即便是王子,也要接受刑罰——被打至同樣的傷勢即可。”
“好!”
不知道為什麽,圍觀的巴比倫人聽見了這句話,竟然齊聲叫好,拼命跺腳鼓掌。站在人群前面的證人如阿布,此刻都眉飛色舞。
而躺在擔架中、受了無妄之災的酒館老板,竟然激動得熱淚盈眶。
同态複仇,即是公正——即便貴如王子,也不能逃脫懲罰。
聽見這聲彩聲,薩米耶嘴角猛地向後一扯,半天方才嘻嘻哈哈地笑出聲來。他身後的那些穆什欽努們站成了半個圈,隐隐将希律圍在圈裏,不讓他離開。
薩米耶伸手解下了腰裏的鞭子,在空中輕輕一抽。那鞭子立即發出“啪”的一聲大響,原本“正義之門”後的小廣場,人們被吓了一大跳,紛紛噤聲。
“希律,你過來!”薩米耶笑嘻嘻地沖希律說。
希律知道薩米耶召喚必無好事,但是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不能回避。
“是誰賦予你的資格,竟然敢審本王子?”王子的口氣漸漸轉為兇惡。
希律已經知道今天這一場沖突難以避免,但還是硬着頭皮回答:“公平判決每一樁糾紛,這是漢谟拉比王賦予小臣的權力與職責。這樣神聖的權力,來自木星之神馬爾杜克。”
薩米耶一噎,轉了轉眼,轉而道:“但你可還記得自己是個穆什欽努嗎?在王子面前,這就是你身為穆什欽努的禮數?”
希律咬了咬下嘴唇,沖着薩米耶單膝跪下。
“正義之門”跟前頓時一片大嘩。
人們都沒能想起這一點:即便希律擁有王賦予的審判權力,他依舊是個微不足道的穆什欽努;他在王子面前,依舊是個低三下四的奴仆。
“現在記得自己是個仆從了……”薩米耶不屑地一笑,轉臉看見自己早先派來的兩個穆什欽努都被剝去了上衣外袍,脊背上有受刑的痕跡,頓時大怒,指着希律叫道:“将這個卑賤奴仆的上衣剝去!”
兩個穆什欽努剛剛受了“委屈”,現在終于由王子給他們出頭了,這時哪兒還敢怠慢,沖上來,一個按住希律,另一個手腳麻利地将他身上那件禮官黑袍給扯了下來。
希律那道終年不見天日,過分白皙的脊背,就此袒露在世人面前。
“希律大人!”
在旁看熱鬧的巴比倫人再也坐不住了。開始有人試圖沖破王宮衛士的阻攔,想要沖進廣場,想要避免一直以來幫他們排憂解難、主持公道的禮官希律當衆受辱。
王宮衛士的職責就是阻攔。再者他們之中有些人前日裏也拜希律所賜,當衆受過笞刑。其中有些心理陰暗的,這時多半在等待希律當衆吃些苦頭。
在這些王宮衛士之中,還有一些薩米耶帶來的穆什欽努,混在王宮衛士之中打起了黑拳。只聽“唉喲”“媽呀”之聲此起彼伏,不少巴比倫人都吃了暗虧。
王宮衛士擋住巴比倫人的時候,薩米耶王子出手了。
他手中的皮鞭在空中飛快地劃過,只聽“啪”的一聲響,希律背上立即出現一道紫色的血痕。
希律低着頭,臉上肌肉僵硬,卻硬撐着一聲都沒吭。
“你這個該死的奴才,你有種就再說一遍,要将本王子怎樣?”
希律偏過頭,執拗地重複:“王子無故毆打他人,致人重傷。依照‘同态複仇’的原則,王子應當受重刑,應當被打斷一條腿……這是神明所授予的權力,是希律需要主持的公正。”
薩米耶沒想到希律竟是這樣個硬骨頭,當衆受辱卻沒有任何改口的意思。
他頓時揚起手中的皮鞭,惡狠狠地向希律脊背上一頓猛抽。片刻間的功夫,希律背上多出十七八道血痕。
他停下再問一遍:“你再說,要将本王子怎樣?”
希律大約是忍痛的時候将自己的舌頭也咬破了,這時吐出一口血水,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還是那句話:“王子無故……毆打他人……同态複仇……”
薩米耶憤怒到了極點,手中又是嘩嘩兩鞭。
他一偏頭,剛好看見王宮衛士們正在奮力抵擋巴比倫人向他這邊沖過來。
薩米耶親眼看見那些穿着尋常,看來都是平民的普通人紅着眼,向自己大聲吼,奮力揮動着拳頭。他心裏突然感受到了害怕——如果沒有這些王宮衛士,單憑眼前這些巴比倫人,就能瞬間将他淹沒。
可越是這樣,薩米耶越是要折辱眼前的王室禮官——他不算太蠢,知道讓希律低頭才是關鍵。
只是因為這個硬骨頭的王室禮官還在這裏硬撐,人們才這麽憤怒。
可是一旦希律低頭認慫服軟,眼前這些巴比倫人就會失去希望,從而放棄抵抗,任憑貴族們搓扁揉圓。
薩米耶頓時橫了心,他哪怕就是拼了被王父責罵,也要把這個王父一向喜歡的禮官打到服軟為止。不服軟,就打到死。
否則以後任何人都能爬到王室頭上來,巴比倫人都能沖進“正義之門”,向王室中人要求“正義”——這不亂了套了?
他牙一咬,手中的皮鞭又揚了起來。
“希律,你低不低頭?”
“我……”事實上,希律一直低着頭,正搖搖欲倒地望着地面。
他是個穆什欽努,在王子面前不得不低頭。
但是正義不能低頭。
“即使我不能……神明也同樣會懲罰你,薩米耶王子……殿下!”
希律咬牙說着,又呸出一口血水。
這時,遠處“正義之門”下面,有個清亮的女聲在高聲道:“你們倒是讓一讓啊!”聲音裏透着急切與氣惱。
巴比倫市民多半偏過身體,讓出一條通道。
王宮衛士們誰也不敢讓步,依舊擋在前面,将這女人的去路封死——然後他們就被扔了出去。
頓時有人認出了她。
“推倒‘七重門’的女人!”
巴比倫人聽了都有些愣神:“七重門”難道不是漢谟拉比王下令推倒的?
王宮衛士們聽見卻炸了鍋:
“快跑啊!”
“那個女人誰惹得起?”
她不僅推倒了“七重門”,還扳倒了所有的“守門人”和一幹貪贓枉法的王室禮官。
最後,她竟然還讓漢谟拉比王替她兜底,出面宣稱推倒“七重門”乃是王室的決定。
這樣的女人,誰敢惹?
一時間王宮衛士都生出了擅離職守的念頭。
但就這麽一個空隙,這個女人已經來到了希律身邊,橫眉冷對薩米耶王子。幾個敢于阻攔她的穆什欽努則直接摔了出去,躺在地面上,動彈不得。
薩米耶認得眼前的這個美人——伊絲塔小姐。
王父說過,誰能娶到伊絲塔小姐,誰就相當于拿到了半個王位。
薩米耶不敢怠慢,臉上挂着笑向伊絲塔小姐打招呼,手中的皮鞭卻慢慢藏向身後。
伊南卻靠近希律,小聲問:“他打了你多少下?”
希律艱難地道:“二十……二十七下……”
伊南點點頭:“我就知道你心裏是有數的。”
希律:……
為了能夠精準地“同态複仇”,他當然是将受到的每一鞭都記下的。
伊南又補了一句:“對不起,我來晚了。”
她心中生出歉意:希律到底是一個被社會地位拘束住了的王室禮官,漢谟拉比授予了他判定公正的權力,卻沒有提供他足夠的保護。
伊南又轉臉向那位躺在擔架上的酒館老板。
“大叔,你傷着了哪裏?”
酒館老板望天:“斷了右腿……大腿骨斷了……”
“好嘞!”伊南表示收到。
她終于轉向薩米耶王子,甚至友好地先向對方笑了笑。
薩米耶為她的一笑而神魂颠倒,脫口而出:“今天的事,不妨就這麽算了,本王子願為了你……”
話還沒說完,“息事寧人”四個字還沒說出口,這個王子突然一聲慘嚎,抱着右腿直接栽倒。
這變化發生得太突然,以至于只有一部分人看清楚了:
伊絲塔小姐上前,突然沖着王子的右腿就踹了一腳。
緊接着薩米耶王子就抱着腿滾在了地上,只聽他痛苦地哭喊:“我的腿斷了,本王子的腿斷了。”
“正義之門”跟前,一時間竟然鴉雀無聲,唯有薩米耶王子一人的慘叫聲響徹天際。
伊南甚至上前檢查了一下,回頭對酒館老板說:“沒錯,他也斷的右腿大腿。”
酒館老板怔在擔架上,半晌都沒回過神:這正義……總來得這麽突然嗎?
伊南卻還沒完,她伸手去撿起了王子扔在腳邊的皮鞭,拈在手裏掂了掂,說:“得有二十七下呢,看來我得輕着點,別兩三下就把這皮鞭給抽斷了。”
薩米耶王子:……
“伊絲塔小姐,王子要懲罰一個穆什欽努,天經地義……”薩米耶剛嚎出這一句。
“你最好還是少說兩句,免得讓我分心數錯了,多打你兩鞭,”伊南已經開始專心致志地幫希律報仇:“一、二、三……”
她一邊毫不留情地鞭打薩米耶王子,讓他抱着一條斷腿在地面上滾來滾去,一邊認認真真地計數,表示“同态複仇”就應該精确:薩米耶之前作的惡,得不多不少全部在他身上作回來。
守在“正義之門”跟前的巴比倫人都樂了,惡人自有惡人磨——不,這是惡人自有仙人磨。
伊絲塔小姐相貌既美,下手又毫不容情,男人們都打不過她,可不正是神仙嗎?
他們甚至齊聲高喊着,幫着伊絲塔小姐一起數數,“……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待到數完,大夥兒一起“嗷”的一聲,看見正義被伸張,他們竟然比過節還要高興。
伊南打完,将鞭子随手一扔,頭也不回地把薩米耶王子扔在原地。她只管把傷勢頗重的希律扶起來,當着所有人的面囑咐一句:
“希律,你那些用于審判的原則裏應當再加上一條。”
希律顫聲問:“加上……什麽?”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巴比倫人聽了這話,轟然鼓掌贊同。百千人同時齊聲高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聲震城市,連高高在上的王宮裏想必也聽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興高采烈的呼聲之中,伊南扶着希律,向他在“正義之門”後的小院走過去,想要幫他查看一下背後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