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公元前1756年
伊南對漢谟拉比的判斷很準确。
這位雄才大略的王, 在權衡利弊之後,自然明白在“正義的七重門”倒塌之後,重建公正,重獲民衆的信任, 比起選擇繼承人, 更是當務之急。
伊南與他在王宮的後花園裏, 當着王子們的面, 談論了這件事。
年輕些的王子們大多聽得懵懵懂懂,只有兩個精明的一直在點頭附和。
最終漢谟拉比拍了板,決定擇日向巴比倫的所有國民宣布:是他下令推倒了名不符實的“正義七重門”。
原有的“七重門”被推倒之後, 巴比倫王宮跟前将另行興建一座“正義之門”。并且由出色的王室禮官擔任“正義的主持者”, 代表漢谟拉比,接受來自巴比倫國民的案件投訴,做出公平的判決。
至于這座“正義之門”的建造與人工, 伊南自告奮勇,願意由她來承擔——畢竟是由她本人推倒的“七重門”。這樣的表态, 讓漢谟拉比心裏舒坦了很多。
說到這“主持者”的人選時, 漢谟拉比脫口而出:“希律!沒有人比希律更合适了。”
“希律是王收養的孤兒, 自幼就依附王室長大。他博聞強記,才能出衆, 又沒有與貴族和官員之間的利益糾葛。本王相信, 他正是适合這個職位的不二人選。”
伊南眼珠轉轉, 點着頭笑:“王的眼光自然是最準的。”
她的眼光在漢谟拉比身後那些王子們臉上轉了轉,發現他們之中大多數人依舊在心不在焉地聽着。早先面露精明的幾個, 現在要麽在試圖引起伊南的注意, 要麽正流露出不屑一顧、不感興趣的表情。
伊南忍不住為漢谟拉比心裏擔心片刻:這位統一兩河流域, 建立起強大巴比倫王國的王, 看起來完全後繼無人啊!
她見到漢谟拉比拈着胡子,笑吟吟地望着他這些兒子們,知道國王現在又想把話題扯回到“選一個王子嫁了”上頭來。
伊南趁漢谟拉比還沒來得及開口,立即說:“這麽大的消息,我得去告訴希律,讓他好好準備準備!”
說着她轉身就跑,留下老國王,面對他那些“不成器”的兒子們。
隔天清晨,伊南再次來到希律的“單身宿舍”,發現他正盤腿端坐在自己的房間裏,望着不大的窗戶裏透進來的晨光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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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在想,我憑什麽來評判‘公正’。”
看見伊南,希律異常平靜地說。
伊南在他對面坐下來,望着這個年輕的王室禮官,望着他眼裏布滿的紅絲,心想:不會吧,這家夥難道又一夜沒睡?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有可能今天漢谟拉比就會召見希律,詢問他打算怎樣主持這座新的“正義之門”。
“你昨天判斷我和姐姐的那樁繼承案,就判得非常精彩啊!”伊南鼓勵希律。
那樁繼承案最重要的關鍵,自然就是財産平分的時間點:艾裏伽爾和伊絲塔小姐的父母過世的時間點上,那是財産的價值才是公平分配的基礎——如果換了一個人,選擇把伊南現在手上的財産平分,那就等于是抹殺了伊南後來所有的努力,無異于又制造了一種“不公”。
這同時也要歸功于希律那過目不忘的記性:他竟然能把繼承文書上那些財産的價值,田莊的出産和作坊繳的稅都記住——這份能力,足以讓伊南這個來自後世的現代人都為之驚嘆。
“當時是王授權,由我來公平分配。王先定下了平分的基調。”希律平靜地說,完全沒有半點居功的意思。
“因此,昨天我代表王斷了你們姐妹的這一樁繼承案,公正卻并不能說是我給的。你依舊要感謝王。”
伊南終于明白希律的意思了。
希律是一個凡人,是一個地位不高的穆什欽努。按照漢谟拉比的說法,希律是個孤兒,從小由王室收養,作為王室的仆人。
以前确實有由“王室禮官”來處理和判決民間投訴的舊例——但是世人有目共睹,這些舊例,甚至這些王室禮官,已經能被證明是“不夠公正的”,已經随着“正義的七重門”的推翻,而随之被否定了。
希律并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或者權力,來評判這整個人世間的“公正”。
——他不是不想,不是不願意。
“公正”确實是希律所追求的東西。否則他也不會那天在王宮的背後,把自己的黑袍遞出去,去幫助那個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可憐女性了。
但是他需要一個倚仗,一個出發點,一個基礎。這正是他睜着眼徹夜未眠,思索了一整晚所考慮的內容。
“那你再想想,漢谟拉比王又是憑借什麽來主持‘公正’的?”
希律驚愕地轉過頭來望着伊南,似乎驚異于這女人竟敢懷疑這個。
伊南卻嬉皮笑臉地說:“我是個烏魯克來的鄉下女人,這些我都不懂。你要告訴我嘛!”
希律在片刻震驚之後,又陷入沉思。似乎這不容回避的問題終于又擺到了面前:漢谟拉比王,又是憑借什麽來主持公正,判斷善惡的呢?
伊南也望着眼前這個沉默的青年,很想知道他會給自己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現在已經不是她通過“時空隧洞”抵達的第一個時代了。在那個時代,人憑借本能行事,為了生存而鬥争,能讓自己和重要的人活着就是他們的善惡觀念。
但是現在,人們的生活已經普遍有了保障。土地能夠為他們提供足夠的食物,更多的人不再依靠種植獲取生活的來源。只要有一部分人種田,就可以養活所有人。
商業發達繁茂,巴比倫城裏每天有無數的契約被簽訂,有些交易順順利利地執行,也有很多正面臨着失敗、違約。
人們身處不同的社會階層,有些人掌握着財富,高高在上,整天煩惱于此生不能享盡的榮華富貴應該交由哪個子女傳下去。也有些人處于社會的底層,除了以勞作換取生存之外,沒有任何人身權利……
這個社會已經足夠複雜,複雜到“公正”這個概念,不得不被抽象出來,在此刻由伊南向希律詢問。
只見希律垂眸凝思了一陣子,擡頭說:“王所擁有的權力,來自于神明。”
伊南的身體向後微微一仰,心想:果然是這個答案。
還記得那句預言嗎?——“王權從天而降,落在埃利都。”
公元前5500年,當她把權杖交到杜木茲手裏的那一刻,她其實就已經為未來漫長一段時間裏的人類社會設定了一個基調:君權神授。
“木星之神馬爾杜克認定了巴比倫王漢谟拉比是他在人間的代言。”希律繼續說,很明顯,這個答案對他來說是順理成章的,“因此,王有權利判斷整個王國內任何事務的公正。”
換而言之,他希律,是沒有這個權力的。
“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用什麽為依據,來‘公正’地判定任何一樁案件?”希律自己問自己。
“你的意思是說,除卻神明以外,整個人間只有王一人有這資格主持公正?”伊南眼珠轉轉,反問希律。
沒等希律回答,她已經笑眯眯地說:“可是你自己說過,漢谟拉比王日理萬機,又時常在國內四處巡視。要将這些事務全都交由他老人家來判斷,是根本不可能的。”
希律點了點頭,認為這一點毋庸置疑。
如果漢谟拉比真的有無限的精力,來處理國內的一切投訴,那道“肮髒的七重門”也就不會存在了。
但是現在由希律來代行處理,他就必須想出一個合理的依據,來解釋他所做的判斷是“公正”的。
“我說,你的記性這麽好,是不是以前王所做的所有判決,你都記得住呀?”
伊南抱着膝,在希律身邊坐了下來。
希律一怔,點點頭,說:“除了我很小時候的那些……但那些,我也可以去閱讀泥板倉庫裏的那些……”
他的話還沒說完,年輕人突然抽了一口氣,轉頭望着伊南。
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睜得圓圓的,望着伊南,眼中忽然生出狂喜。
“老天啊,我真的相信這世上有神明存在了。”希律忍不住擡起頭,“如果沒有神明的存在,為什麽世上會出現你這麽聰明的人?”
任何新的案件,只要能夠類比以前漢谟拉比處理過的案子,就能夠參考以前的判決。
這樣他就完美解決了“依據”的問題——畢竟漢谟拉比當政多年,以前解決過的案件有過很多。所有這些案件都被作為王的“偉績”在泥板上記錄了下來。
憑借希律的記性,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将眼前的案件與投訴,與以前漢谟拉比的“判例”相比照。從而借助以前的判決結果,推導出适合當前案件的判決。
“這怎麽是我聰明啊?”伊南笑眯眯地說,“明明是你自己想到的呀!”
“遵循先例”确實是希律目前能夠使用的一個好法子,至少給他提供了一個拿得出手的“依據”,即便有人質疑反對,但也有漢谟拉比站在希律的背後,做他後盾。
現在的問題實質上就變成了,漢谟拉比以前判定的那些案例,是否真的就“公正”。
但眼前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相信在具體實操之中,希律是能夠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的。
當天,漢谟拉比召見了王室禮官們,并當衆宣布了他重建“正義之門”的決定。
漢谟拉比直接公布了他的決定:“正義之門”将由希律主持,希律既然出任這個職務,就有權力将此前禮官們的決定都推翻。
這引起了禮官們的普遍不滿,當即有人提出,希律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穆什欽努,并不具備王那樣神授的權力,理論上是沒有資格去判決世事是否公平公正的。
但是希律思考了一夜,又受到了伊南的點撥與啓發,早已想到了應對之辭,當着漢谟拉比的面有條不紊地說出來,立即将所有質疑他的人全部駁倒。
連漢谟拉比都連連點頭:“還是希律想得周全。”
“以本王以前做過的判決作為準繩,對于相同和類似的案件能夠沿用王的判斷。如果遇到新的,王此前從未判定的案例,那麽希律就再将案件禀報到本王面前來,交由王根據神明的意旨做出裁定。”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漢谟拉比頓時拍板:“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就這麽決定了。希律——”
漢谟拉比突然想起,昨晚舉行宴會時,他滿心想讓那個來自烏魯克的伊絲塔小姐從他的兒子們當中選擇一個做丈夫;那姑娘卻掉頭就跑去找希律去了,之後再也沒有在王宮中出現。
于是這位巴比倫的王小心翼翼地問:“希律,昨晚,伊絲塔小姐是不是去找你了?”
希律誠實地回複:“确實,伊絲塔小姐昨晚通知了臣下關于重建‘正義之門’的決定。”
漢谟拉比精明的眼光始終在希律臉上晃來晃去,向從他臉上看出:這兩個年輕人是否有了什麽“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漢谟拉比沒能看出什麽來,于是又追問了一句:“那麽,伊絲塔小姐通知你之後,她又在忙什麽?”
希律非常誠懇地回答:“回王的問話,伊絲塔小姐在通知小臣此事之後,就去籌備重建‘正義之門’的事了。”
“她說她打算為此專門收購一座陶磚場,她說,她想要生産一種,能像玻璃一樣表面閃閃發光的陶磚,用它們來裝點王的‘正義之門’,讓這座象征公正的城門,永遠成為巴比倫人希望的象征。”
“這——”
這連漢谟拉比都沒有想到:那個小姑娘親手打壞了“七重門”,自告奮勇承建重建的“正義之門”也就罷了,誰知道她竟然還為此專門買下一家陶磚場?要專門為“正義之門”燒制一種特殊的陶磚?
財大氣粗到這份兒上,叫人不得不服呀!
漢谟拉比看看希律的神情,就知道這個他看着長大的年輕人沒有半點隐瞞,說的都是實話。
伊南可從來沒覺得她砸掉“七重門”是什麽罪過。
她從漢谟拉比那裏領下了“承建”正義之門的任務也不是為了什麽贖罪。
她只是不想放過任何技術進步,和發展出新商品的機會而已。
長久以來,兩河流域的代表出産都是用篩得極細的黏土燒制而成的素色陶磚。已經很多年了,都沒有在這一方面出現技術進步。
那天她站在“七重門”跟前的時候,她見到了巴比倫人在陶磚之中鑲嵌彩色石塊的景象——這事實上啓發了她:物質生活在發展,人們需要更加美觀的建築材料。
別看她又是與埃及使團交流“魯珀特之淚”,又是向漢谟拉比投訴“七重門”——伊南可從來沒有把這一點商機忘掉過。
她正好借重建“正義之門”的機會,把瓷磚搞出來。
事實上,她玻璃作坊裏的工匠們能夠将玻璃燒制出來,也就能将瓷磚燒制出來。所有的前置技術和裝置都已經成熟——瓷磚上那一層“釉”,來自于鹽在高溫環境下分解出的鈉氣,鈉氣與陶制的素陶坯發生反應,最終在陶坯表面形成了一層“玻璃”。
玻璃作坊的工匠已經知道用什麽樣的海草就能燒出什麽顏色的玻璃——這種技巧也可以應用在瓷磚的燒制之中。
只要在初次燒成的素陶坯表面塗一層釉料,然後再進行一次更高溫度的燒制,原本樸素的陶磚,就能夠披上一層宛如玻璃般光滑而晶瑩的“釉面”,從而讓陶磚搖身一變,變為“瓷磚”,從此身價百倍。
兩河流域的陶磚場遍及各地,如果他們能夠再來一次技術升級,想必這裏的工匠們能夠賺取更多的財富,讓這片流域更加豐饒。
而對“瓷磚”這種新産品最好的宣傳,莫過于漢谟拉比王下令重建的“正義之門”。
與此同時,一座與別處建築迥然不同的“正義之門”,也定然能為希律的事業帶來正面的影響:伊南想,她這是在為希律建一座“正義之門”——巴比倫城裏所有人都會被這座“正義之門”所吸引、所震撼、所折服。
因此,希律這邊在匆匆忙忙地為“正義之門”選址、拟定建築形式,并埋首于浩如煙海的泥板之中。
而伊南正在她新買下來的陶磚場裏,和工匠們反複進行實驗,想要燒出如同各色玻璃一樣表面的“瓷磚”。
兩人各忙各的,偶爾會碰頭交流一下各自的進展。
伊南每次都會報告出令希律覺得新奇的好消息:“這次燒出藍色的瓷磚來啦!”
“藍色的瓷磚顏色質量越來越穩定——之後要開始嘗試燒制金色、紅色和白色的瓷磚啦!”
“在同一塊瓷磚上燒出兩種顏色——這種工藝我們終于實現啦!”
“希律,你放心。你的這座‘正義之門’,我準保叫它成為這座城裏最美觀、最搶眼,同時也是最莊重、最肅穆的建築。任何人見了都會難以忘懷的。”
當伊南與主管王宮建築的官員敲定了“正義之門”的設計之後,工匠們開始挖地基,用陶磚堆砌這道雄偉宮門的主題。
這時還沒有任何人意識到這會是一道絕對與衆不同的建築。
這座“正義之門”直到搭建封頂,整座宮門的形态都出現在巴比倫市民面前的時候,都還是極其樸素的。
連漢谟拉比都笑話了一下希律:“是不是伊絲塔小姐是按照你的個性,來修的這座‘正義之門’?”
在漢谟拉比看來,這座“正義之門”通體都用的是毫無色彩的素陶磚,一塊裝飾用的寶石都沒用——是不是伊絲塔小姐認為這座建築與希律這人一樣嚴肅而板正?
希律沖王颔首:表示他确實就是這麽一個無趣的人,一板一眼,每天都會穿着同樣的禮官黑袍。
但是他忍住了,沒有向漢谟拉比王透露伊絲塔小姐正在研制的那些神奇工藝和她的特別計劃。
畢竟伊絲塔小姐告訴他的,正是他獨自保守的秘密,只屬于他。
當這座“正義之門”整體修築完成,工匠們開始為這建築開始做最後裝飾的時候,巴比倫全城都轟動了,都湧到“正義之門”跟前來看——看這些工匠們為通體素陶磚顏色的“正義之門”貼上一種神奇至極的建築材料。
這種建築材料是一塊一塊,大小完全一樣的薄型磚片,一面是平平無奇的素陶磚色,另一面則是像玻璃一樣,光滑、堅硬、閃亮。
絕大多數磚片都是寶藍色的,一片一片整齊地貼到“正義之門”上,立即讓這座城門擁有了一種大海般深邃的寶藍色基調。當陽光帶着角度照耀“正義之門”的時候,這些寶藍色的磚片就能發射出奪目的耀眼光線。
除了這些純藍色的磚片之外,另外一部分磚片表面出現了金黃色的花紋。但是圍觀的巴比倫市民完全看不出這些花紋是什麽,它們既不同于巴比倫人常見的花朵裝飾,也不同于蘇美爾人傳統的“燕尾”祈福裝飾。
工匠們則在這些磚塊的反面用木炭标上标記,才能記清它們的位置,一片一片地把這些帶着花紋的瓷磚鋪到它們該在的位置上去。
漸漸地,“正義之門”上,金黃色的花紋開始連成片,漸漸能看出形狀。
在這座未完工的門前,愛看熱鬧、趕時髦的巴比倫人将這工地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都等着看最後這座宮門的門楣上,會出現什麽樣的圖案。
“出來了,能看出來了!”
工匠們手中還剩最後幾枚瓷磚沒貼上,已經有人開始大聲嚷嚷。
“天平,快看!是一座天平!”
正義之門的門楣上,深藍色的底調之上,出現了一座金黃色的天平,天平梁呈水平狀,梁的左右兩邊各有懸挂着一只金黃色的淺盤。整座天平耀眼燦爛,顏色鮮亮至極。
那座天平甚至從門楣表面微微突出,像是神廟裏講述神明偉大事跡的浮雕一樣。
很快,工匠們終于貼完了最後那幾枚瓷磚,宣布他們已經把這座工程全部完成了。
“各位,這些都是剛貼上的瓷磚,還不能觸碰。大家千萬別着急伸手去摸啊!”
工匠們叮囑在附近旁觀的巴比倫市民,沒忘了用長繩拴出一道“禁止入內”的區域,并請在這座新門面前戰戰兢兢的王宮衛隊幫忙看守。
可是巴比倫人已經都在為這些他們從沒見過的神奇建築材料而驚嘆了。即便無法靠近,巴比倫人依舊圍在這座宮門跟前。待到太陽落山,巴比倫人甚至點上火把,就是為了觀察這些“瓷磚”牆面,反映火光的樣子。
一夜之間,城裏的所有人都在讨論這座門。
這座,就是巴比倫城中,新的“正義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