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公元前1757年
這些新制出的“日環食”護身符, 不僅給到了工匠和工匠家人們的手中,而且給到了伊絲塔家名下所有的農奴手裏,無論男女老少, 人人頸項上都戴上了一枚。
身為管家的波安感動得快要哭了,雙膝跪在“伊絲塔小姐”面前, 激動地說:“小姐, 您這是……太仁慈了。竟然讓我們這些卑微的瓦爾杜和阿姆圖也都能得到庇佑。”
“有小姐在,我們大家所有人都不會懼怕惡龍!”
伊南笑眯眯地望着波安, 心裏卻打着別的算盤。
她從沒打算把這些護身符販賣到巴比倫去——畢竟她這裏觀測到的是日環食, 巴比倫那裏究竟是什麽情況還不好說。萬一那裏發生的是日全食或者日偏食呢?
因此這護身符她只打算在本地抛售。
護身符的成本很低, 小小一個銅環,耗的銅料很少, 而且用的是伊絲塔小姐的老爹留下的“沉沒成本”, 伊南只打算借着護身符的機會, 給自己回籠一筆資金。而這筆資金她将用來改造現有的首飾作坊——來做些全新的,這世上還完全沒出現過的首飾和手工制品。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老爹留下的黃銅,足以打制成千上萬枚護身符。伊南不确定周邊地區有沒有這麽大的人口基數和消費能力,能夠消化掉所有這些護身符。
至于她将這些護身符贈送給所有的工匠和農奴,則主要是為了宣傳這些護身符的“功用”, 并且讓這些人對自己更加信任與忠誠罷了。
果然,伊絲塔家的農奴們脖子上挂着亮閃閃的護身符,立刻引起了鄰居們的注意。
很快有鄰近田莊的阿維魯打發農奴過來,從伊絲塔家的農奴們口中套話, 想知道那些用黃銅打制的是什麽。
農奴們很老實, 說就是護身符。也有人繪聲繪色地說起:這是那天“惡龍吃太陽”的時候, 工匠們按照太陽的形狀做成的護身符, 據說能夠保護人們不受惡龍的影響。
那天伊絲塔家的工匠們聚在首飾作坊裏,用盛了炭水的陶盆觀察“惡龍吃太陽”的消息,早已在四裏八鄉傳開。附近都知道那天太陽“縮成了一個璀璨閃耀的環”,之後就“戰勝”了惡龍。
而護身符的事大家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是鄰裏們都認為,這種護身符一定很有效——不然的話,為什麽伊絲塔小姐要讓她家上上下下,包括農奴,都戴上了這東西?
是的,一定是這個原因——人人都戴護身符,能保護整個田莊都不被惡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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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立即有人上首飾作坊來打聽,護身符值多少銀。
伊南那邊,則需要趕緊定一個定價出來。她找來波克,把當初老爹購買銅礦石的泥板賬目翻了出來,大致算了算,推算出每五枚護身符,不算工匠的人工,成本在一舍客勒銀左右。
于是伊南拍板:“五枚護身符賣兩舍客勒銀,十枚賣三舍客勒銀。量大的話,價格從優,可以面議。”
她這個價格定得沒什麽毛病:畢竟黃銅也是和白銀一樣的貴金屬。每一枚護身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能算是硬通貨。
而鄰居們一聽:便宜!
三舍客勒銀可以買到十枚,也就是說,一個農奴差不多可以換到七八十枚護身符。對于能夠驅走惡龍的效用而言,這點錢真算不了什麽。
于是陸續開始有人到伊絲塔家的作坊來“面議”。
也不曉得是不是這一帶田莊的出産都不算太高的緣故,附近的田莊主大多摳摳搜搜。盡管伊南明說了“量大從優”,他們大多還是謹慎地選擇了為家人和直系親屬購買護身符。
作坊産出了一大堆的護身符,幾天過去,賣出了兩百枚左右,與伊絲塔家自己“消化”的産量相當。
波安很擔憂地來與自家小姐商量。
伊南卻豪爽地安慰他:“沒事!這些護身符放着又不會壞。”
“再說,過兩天,他們可能就會改主意了,覺得還是多買一些比較好。”
波安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姐這樣的自信從何而來。他認得不少附近田莊的農奴,那些農奴都對主人家頗有些微詞。畢竟主人們覺得農奴們都是自己的“財産”,為“財産”花錢辟邪,這事兒誰聽說過?
但真如伊南所預言的那樣,過不了幾天,鄰近田莊的主人陸陸續續返回作坊,想要再多購買一些護身符。伊南一問,果然是想為全田莊上下所有的農奴購置護身符的。
波安百思不得其解,問伊南,伊南卻只笑着說:“這就是‘榜樣的作用’。”
道理很簡單,她的田莊為每個農奴都添置了護身符,這消息早已在附近各大田莊上傳遍了。每個農奴都聽說了,伊絲塔家的農奴有辦法驅走“惡龍”。
但到了自家頭上,自家主人卻摳門到只給主人家購買護身符。有對比就有傷害,農奴們都感覺到受到莫大的打擊——畢竟“惡龍”是種真實存在的威脅,大家都親眼看見過的。
這樣的心理影響之下,不少農奴們開始感覺到頭疼腦熱不舒服,有些人直接病倒了。還有些人行事像是中了邪。對外,這些人一概被稱作“受到了惡龍的侵擾”。
田莊的主人依靠田裏的收成過活,但他們大多自己從未下田勞作。農奴一旦病倒或是中邪,他們的收成便難指望上。
也正是為了這些實實在在的利益考慮,田莊主人們終于下定決心,出一點點“血”,像伊絲塔家一樣,用護身符“武裝”每一個農奴。
作坊裏産出的黃銅護身符,銷售的速度越來越快。以至于作坊的工匠們信心滿滿,來向伊南主動請纓,想問他們是不是該再進一些銅礦石,再多制一批這樣的護身符。
伊南卻笑着搖頭,表示将這一批産成品全部賣出去之後,再考慮其他。
她的顧慮有兩點:第一是這附近的人口,人口基數擺在那裏,這種護身符又不是什麽消耗品,第一波銷售增長之後會馬上進入平臺期。
第二是這種護身符的工藝。這工藝太簡單了,任何一個銅器作坊都能輕易仿制。一旦有作坊打聽到這種形式的護身符銷量好,就會着手制作。到時打起價格戰,伊絲塔家的産成品因為進貨成本高,肯定會虧得更多。
果然不出伊南所料,等到這些護身符售出上前件之後,漸漸就賣不動了。後來又傳出了別處作坊也打算仿制的消息。原本都在興興頭上,以為這“鹹魚作坊”終于快要翻身了的工匠們,終于冷靜下來,開始認同伊絲塔小姐的“先見之明”。
作坊裏還積壓了數千枚已經做成的護身符,但是卻暫時找不到買家了。
伊南的“回籠資金”計劃,只完成了一半左右。
還有什麽辦法,能把這些護身符宣傳出去,賣出去呢?
伊南:不着急,讓我先了解一下這個時代。
這天,伊南來到首飾作坊裏,在阿普的幫助下,開始了解目前的幣值系統。
這個時代的人所使用的貨幣是一定純度的白銀。
辨別白銀純度的方式主要是靠目測、用手掂、用毛皮摩擦和上牙咬。有經驗的商人大多練出了火眼金睛,能将白銀與錫、鉛之類的金屬區分開。
測量白銀的重量則是用的天平。這天平已經基本與後世的一模一樣了,所用的砝碼則是從巴比倫城裏帶出來的,有1、2、5、10舍客勒等等不同重量的砝碼。人們就用天平和這些砝碼稱量白銀的重量。
至于錢幣,現在已經有了雛形——為了方便交換使用,有些首飾作坊就軋出了很多大約一舍客勒重量的小銀塊,成色也是最普通的。這種小銀塊實際上就是充當銀幣在使用。
伊南考慮着,或許她可以考慮讓首飾匠人們在這種銀塊上沖軋上數字,或者再加上作坊的印記什麽的,或許能更廣泛地宣傳一下她的首飾作坊。
伊南了解了一遍天平和砝碼,以及首飾作坊裏近來的“賬目”。阿普卻不知什麽時候出去了。
“小姐,小姐,不得了,不得了……”
只聽腳步聲“咚咚咚”響起,阿普飛快的沖進來,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氣喘籲籲地沖伊南大聲喊:“田莊外頭……來了大人物。”
正說着,波安也進來。這位田莊的管家則臉色煞白,對伊南說:“王……王的軍隊,正在經過您的田莊。”
伊南怔了一下,反問:“王?”
波安點點頭:“是的,巴比倫的王。”
伊南馬上站起來,飛快地思索片刻,說:“讓所有的瓦爾杜們多取一些陶罐,打上清水,聚到田莊外的道路兩側去。所有人都去。”波安馬上應了,要去安排——的确,外面這麽大的日頭,為王的士兵送上清水,這是相當受歡迎的做法。
“阿普,你也去取一陶罐清涼的井水,到田莊外面去找我。”
阿普興奮得一蹦三尺高,這個年紀不大的侍女最喜歡的事莫過于“看熱鬧”。她應了一聲,馬上就去了。
波安卻極為吃驚:小姐這是……要到田莊外面去抛頭露面嗎?連面紗都不戴,就以她這副容貌去直面王嗎?
波安直覺這有些危險,畢竟經過的是大批巴比倫的軍隊士兵,其中還有巴比倫的王。但是小姐自從病愈以後,就再也沒有戴過面紗。
可是,小姐這樣做,或許是有特殊用意的呢?
——一介瓦爾杜是沒有資格猜測尊貴的阿維魯的心思的。波安趕緊打消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緊去招呼農奴們。
田莊外,果然來了一群又一群王的戰士。他們大多穿着皮制的铠甲,但因為天氣很熱,不少人把外頭的皮甲敞開,将青銅制成的頭盔取下來,抱在臂彎裏。
在這種時候,路邊的農奴們遞上的清水就是最清涼解渴的飲料。
但是他們無法停留,有些人接過農奴們手裏的陶罐,喝過之後,遞給同伴再喝,直到都飲盡了,就把陶罐再放在路邊,隊伍則繼續向前,完全不曾停留。
伊南在旁看得連連點頭——眼前的戰士們看起來是常備軍的樣子,軍紀看起來很嚴明。
王的戰士們人數衆多,一隊一隊地從田莊旁經過。伊南就命自家的瓦爾杜們不停地打來清水,供人們飲用。
過了十幾隊士兵之後,有人好心地提醒:“等會兒你們都離路邊遠一些,但是也不用被吓到。”
還沒等農奴們反應過來,道路的盡頭忽然響起獅吼聲。看着面前瑟瑟發抖的農奴,出言提醒的士兵一笑說道:“它們也是王的衛士,相伴王很多年,因此你們不必太怕它們。”
果然,下一刻,路的盡頭出現了幾只威風凜凜的雄獅,傲然走來。
農奴們都吓傻了,連最愛看熱鬧的阿普都吓得呆在原地,伊南問她怎麽了,她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小……小姐,阿普……阿普動不了啊……”
伊南則微笑:“不就是獅子?”她趕緊從阿普手裏接過水罐。
話說,她還真是想念哈基什啊——
獅子的壽命比人的短,當初哈基什靠在吉爾伽美什的膝蓋上,安詳地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伊南心中曾有萬般的不舍,只恨時間軸被調得太快。
阿普看着自家小姐鎮定如桓地站在路邊,望着走過來的獅子,流露出欣賞與喜愛的神情,也顫巍巍地轉頭去看道路上。
可是不看沒事,一看吓一大跳,只見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獅,看見了路邊的她們,竟然徑直走了過來。
阿普眼一黑,向後一摔,吓昏過去。她因此錯過了一副奇景:巴比倫的王所豢養的雄獅,竟然來到自家小姐跟前伸出前爪,身體向後蹬,像是行了一個禮。
伊南則将陶罐裏的水小心翼翼地倒出來的一點點在獅子的前爪上。雄獅伸舌頭在自己前爪上“哧溜哧溜”,瞬間把水都飲去了。
這副奇景,別說是田莊的農奴們沒見過,就連王的衛士也都沒見過。王向來喜愛帶着這幾只獅子出行,用以彰顯王的赫赫威勢。而路人非但不怕,反而上前為獅子喂水,這……也太膽大了吧?
但事實上,伊南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知道眼前的雄獅是上了年紀的老獅,不能像哈基什那樣,上前就撸。她只敢用陶罐喂喂水,要她再做點別的什麽親密舉動,她絕對沒這打算。
“停——”
獅子們的身後,就是王的車辇。
一個威武卻略顯蒼老的聲音輕聲喝道。
但是整個行進中的隊伍,包括人和獅子,都停了下來。
“行禮。”另一個聲音年輕而清朗,大約是禮官,朗聲呼喝。田莊的農奴們,湊上來在道路兩邊看熱鬧的路人,甚至包括随隊行進的士兵,所有人在這一刻都或跪或趴,齊刷刷地向王所在的方向行下禮去。
相比之下,只是微微欠身颔首的伊南,就簡直像是鶴立雞群。
“此處是巴比倫的王漢谟拉比。見者跪拜。”年輕的禮官很明顯也看見了伊南。
只聽少女動聽的聲音響起:“尊貴的阿維魯除了神明之外,不會跪拜任何人。”
但是她的聲音裏還是掩不住興奮與激動:果然,果然是漢谟拉比。現今端坐在巴比倫王位上的王,竟然是這位名聲響徹史冊的漢谟拉比——丹尼爾說過,一旦她弄清楚了自己所處的時代,就會立即明白她在本階段的任務到底是什麽。
漢谟拉比,漢谟拉比法典——世界上第一部 成文法①……這難道不正意味着,這個歷史時期她的任務就是見證法律的誕生嗎?
“果然,果然是一位尊貴的阿維魯。根據王早年所頒布的禮儀制度,尊貴的阿維魯确實無需跪拜任何人,包括王。”
王辇上那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年輕的小姐,看起來你對王的禮儀制度,熟悉得很。”
事實并非如此,伊南研習過漢谟拉比法典,對其中所闡述的關于刑事、民事、婚姻、繼承、貿易、審判等多個領域的制度都有所了解。但在禮儀這一塊她完全是蒙的——她只想着自己這個社會階層既然叫做“尊貴的阿維魯”,理應與他人有所區別。
竟然讓她給蒙對了。
“尊貴的阿維魯,年輕的小姐,請你擡起頭來,面對王。”
伊南依言擡起頭,王辇上正轉頭俯身,面對着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巴比倫的國王漢谟拉比。
漢谟拉比看起來大約五十歲上下,黑發,唇上與下巴上都留着淺淺的一層髭須,棕色眼睛,看起來相當精明。他一見到伊南的臉孔,眼中立即閃過一絲驚豔。
而伊南此刻的樣貌,也正是鮮妍明媚到了極點。她眼中飛揚的神采根本沒法兒瞞人——她現在就是心情正好,正得意。
兩人眼光對上,漢谟拉比立刻露出笑容。他回頭去喚身邊的禮官:“希律②,你可記得這位小姐的名字。”
王身邊那位年輕的禮官馬上低頭向前走上兩步:“在這一帶居住的尊貴阿維魯,又能以年輕女子之身,自行其是而無人管束的,應當只有烏魯克的耶爾塔老爺與埃利都的薛西斯夫人留下的未嫁女,繼承了全部家業的,伊絲塔小姐。”
伊南頓時向這個禮官瞪眼,什麽叫“自行其是而無人管束”,既然未嫁女也能擁有“阿維魯”的身份,證明這個社會階層是不分性別的,她又憑什麽必須終日留在家裏,不能見外人?
她上下打量這個名叫希律的禮官,只見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袍,知道他是一個身份稍低的穆什欽努,忍不住開口嘲諷:“這位穆什欽努真是好記性。”
但是話一出口她又猛然記起,自己以社會地位的差別而輕視他人,與眼前這個希律,以性別來區別對待旁人,有什麽區別?
誰曾想希律卻将頭垂得更低,朗聲道:“多謝伊絲塔小姐當衆誇獎。”語帶諷刺,将伊南送他的嘲諷又原樣送了回來。
兩人暗搓搓的唇槍舌劍都逃不過漢谟拉比的法眼。
這位巴比倫的王哈哈大笑:“王和王的兵士自然都感謝伊絲塔小姐帶人奉上甘美的清泉。不過,年輕的小姐,你也确實沒有看錯于希律的才幹,他只看過一次這個地區所有的繼承文書,就能推測出你的身份與名姓。”
伊南點頭而笑,承認對方這樣本事确實厲害。希律擡起頭,正好看見她落落大方的笑容,兩人的眼神再次互不相讓地沖撞一回。
“好,非常好!不愧是王的子民,是神明選中的阿維魯。”漢谟拉比繼續笑得舒暢,似乎對伊南的反應很滿意。
“對了,你們所有人身上,都佩戴了一枚黃澄澄的……戒環?那是戒環嗎?”漢谟拉比問,仿佛他剛才坐着王辇到此,一路經過的時候曾被路邊人身上挂着的這樣黃澄澄的東西晃花了眼。
伊南微笑着回答:“那是仿照前些日子‘惡龍食日’時,太陽的模樣造出來的護身符。”
“太陽的模樣?”漢谟拉比好奇地問,“‘惡龍食日’當時,你們看見了太陽的模樣了嗎?”
伊南點頭:“用一只陶盆,盛上會有炭灰的清水,清水會被炭灰染成黑色。等到水面平靜下來,能從水面上看見太陽的倒影——那是太陽的模樣,正是一枚光輝燦爛的圓環。”
漢谟拉比很明顯有些吃驚,與身邊的希律看了看。
伊南可不知道他們如此驚訝,是因為這種借用被染成黑色的水面來觀測“惡龍食日”,事實上是只有巴比倫宮廷知道的觀測方法。一旦遇到日食,王的占蔔師就會用這種方式來觀察太陽的形狀,用以占蔔吉兇。
“所以,你們就找了一間銅器作坊,打制了很多很多這樣的護身符?”漢谟拉比繼續問,眼光掃過依舊在伊南身邊跪拜着的農奴和工匠——他們每個人都明晃晃地佩戴着一枚護身符,看起來,其實有些刻意。
伊南到這裏稍稍有些卡殼,她已經感受到漢谟拉比的語氣裏透着一股不大尋常的意味。她斟酌了片刻之後,做出一副躊躇不已的模樣小聲回答:“事實上,我家就有一座銅器作坊。我叫人打制這樣的護身符,其實就為了救一救這座瀕臨關門的作坊。我不想讓父親傳到我手上的産業就此敗落了。”
她回答得非常老實,把自己那點兒小心眼全部和盤托出。
漢谟拉比聽見了這番大實話,頓時忍俊不禁,伸手扶着唇上的髭須,呵呵地笑出了聲。
“真是個倔強不肯服輸的姑娘啊!”
伊南稍稍舒出一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她沒有冒險在漢谟拉比這樣見慣人心的老王面前耍什麽花腔,而是把小聰明都放在一邊,從而贏得了漢谟拉比的好感。
“傳令下去,前些日子剛剛發生過‘惡龍食日’。但是,今日,王将為王麾下的每一名兵士配備一枚能夠抵禦‘惡龍’的護身符。”
漢谟拉比果斷下令。這命令通過禮官之口,傳到了每一位士兵的耳中。
前前後後的隊伍立即齊刷刷地轉向漢谟拉比所在的方向,單膝下跪,感謝王的厚贈。
伊南身邊的工匠們一聽見這話,都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早先被獅子吓暈的阿普也已經醒來,此刻跪在伊南身邊,拉着她的袍角,反反複複地問:“小姐,是我聽錯了嗎?咱們家作坊出的護身符,能供應給王的戰士們?”
伊南正心花怒放,心想她的努力好賴沒有白費——
卻只見漢谟拉比轉向禮官希律,吩咐道:“希律,這件事交給你辦。”